“小姑娘,我这是在帮你,男人,永远是靠不住的。”女人一双眼咄咄逼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是可靠的!”
叶晚樱垂眸看向女人道,“这世上没有绝对,总会有例外的人。”
“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女人冷笑两声,看向叶晚樱,“然后我就被拐到了这里。”
女人扯了扯自己手上的锁链,链子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满头珠翠时的叮珰声。她将头抬到最高的角度,似乎是为了防止眼中温热液体的落下,“不过,现在也都不重要了。”
“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包括我,马上就都要死了。”
“可你还是让小元宝去提醒我,救回了那八个小姑娘。”叶晚樱蹲下身,和地上的女人平视,“你其实是希望她们活着的,不是吗?”
女人没有理会叶晚樱的问话,而是依旧抬着头倔强地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良久,唇边终于溢出了一抹低低的笑,“呵,那个小赔钱货。”
女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叶晚樱趁此机会一下压住女人,另一只手把住她的手腕,汹涌的灵气探入女人的身体,试图搜索那施法的源头。
女人心知中计,被叶晚樱死死压制的身体不断扭动,“没用的!术法已下,落子无悔,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
叶晚樱额角沁出汗珠,她才不相信女人的鬼话。
那活着的八个女孩和小元宝就是证据,她才不相信女人没有留下后手。
手中的灵气终于在肺腑之中探知道一抹暗红的踪迹,叶晚樱意念微动,拼劲全力将那抹暗红勾住,正要从女人的身体内托出。
可就在这时,被绑住双手双脚的女人突然一个暴起,将叶晚樱压在了身下。
女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死死地掐住叶晚樱的脖子,“既然你不愿意活着,就给我来陪葬,也是不错!”
本已是奔波了一整日,叶晚樱有些力竭,但仍旧勾住那抹暗红不放,另一只手想要催动袖中白绫。
可那女人似乎立刻了解了叶晚樱的意图,冷笑一声便压制住了她的手,“明渊宗玄尘师尊门下女弟子,擅用白绫者叶晚樱。”
女人贴近叶晚樱的耳朵,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鬼,“若是控制住了你的武器,还会有别的招数吗?”
叶晚樱心中一凛。这女人被关在这里这么久,是如何知道她的名号的?
“那就一起去死吧!”女人手中猛地发力。
窒息般的阻塞感从喉头传出,叶晚樱拼命拱起脖子,似乎是想要挣脱女人的束缚。
电光火石之间,叶晚樱后腿却突然发力,一条白绫顺着裙摆的下方,缠住了女人的身躯,瞬间将她拉远。
“你!”女人不可置信地瞪住叶晚樱。
“下手忒狠了点。”叶晚樱从地上爬了起来,揉了揉被勒疼的脖子,对着女人笑了笑,“当然得有别的招数,狡兔还三窟呢,否则不被人算计死啊。”
女人对着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终于将女人束缚住,叶晚樱右手里仍旧勾着她肺腑中的暗红,用力向外扯了扯,却发现扯不动。
“怎么回事?”叶晚樱皱紧了眉头。
女人被扯得五脏六肺都被搅和在了一起,却依然能够笑着道,“允许你狡兔三窟,就不许我防患未然?”她冷笑一声,“都说了是巫术,若没有我的允许,自然不会脱离本体或是失效。你杀了我更是没用,我死了,那这术法也变彻底尘埃落定了。”
女人似乎是占了什么大便宜,居高临下地看着叶晚樱,满脸写着看你那我怎么样。
“那也好办。”叶晚樱想了想,对着女人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我们宗门别的不多,吊命续命的良药不少。听你的意思,只要你活着一天,我们便总还有办法能够解决,不是么?”
“你!”女人气急,“蛇蝎心肠!”
“抱歉,”叶晚樱沉默了一瞬道,“我知你只求一死,但还有人想要活,麻烦你,成全他们。”
“呵,痛不在你身上,你自有立场说我狠毒。”女人一脸讽刺道,“活成那样子,不如不活。”
“的确,我没有资格为他们求情,但我会想办法去改变谢谢。”叶晚樱对着女人行了一个大礼,“明渊宗叶晚樱在此立誓,灵水村生还的九位女童,明渊宗会安排其生活,不会重蹈覆辙。她们将来定有机会,接受教育,选择自己的人生。”
“明渊宗的誓言对弟子从来都有约束力。”叶晚樱看向女人,“若你还不信,我可立字据、发毒誓,应你要求都可。”
女人沉默了。
天边第一缕晨光,透过阴沉沉的庭院照了进来。叶晚樱转过头,东边升起了鱼肚白。
女人眯起眼睛,朝门边看了过去,“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太阳了,真好。”
晨光里,一个黑衣少年抱着刚睡醒的小女孩,淌过满地血水,走了过来。
小女孩被黑衣少年捂着眼睛,走过一地尸体,直至进屋。她不哭不闹,只是在看见叶晚樱的瞬间,软软糯糯地唤了一声,“娘亲。”
一抹惊讶从带着锁链的女子眼中划过,随即,便是满眼的疼爱与怜惜。
可女子却将自己赤裸的身体往屋子里的阴影中藏了藏,再次躲回了自己熟悉的黑暗之中。
“罢了,就这样吧,我累了。”两行清泪从女子的眼角滑落,她看向叶晚樱,郑重道,“明渊宗叶仙师,记住你说的话。”
叶晚樱点头,“我晓得。”
右手中拉扯的感觉突然脱力,暗红的气息一瞬便被扯出。
叶晚樱念动法决粉碎暗红的同时,女人的躯体顺着墙壁缓缓滑下,落在了地上,倒在了她所喜欢的,怀念的,明媚的日光里。
*
灵水村的村民全部死在这个夜里,只剩下了九个尚且年幼的小姑娘。
村子里一片死寂,但太阳却依旧升起。
叶晚樱看着天边泛起的日光,略有不适地眯了眼,却感觉到眼角有些湿润。
这明媚的日光里,再也没有女人所恐惧的,厌恶的人和事,只有她一直所盼望的,美好的未来。
她为那些幸存的女孩儿们,争取到的未来。
不远处,洛廷舟抱着小元宝向叶晚樱走来。
小元宝困得脑袋一点点地打在洛廷舟的肩膀上,但在看到叶晚樱的那一刻,眼中绽放出惊喜的笑,甜甜地挥了挥手。
她们都将拥有明亮的新人生。
第三十九章
抱着小元宝回去的路上, 是洛廷舟御的剑。
小元宝这两天养在他们所住的宅院里,吃得好睡得好,眼见着重了不少, 依偎在叶晚樱怀里, 跟个小秤砣似的。
在叶晚樱第三次掂了掂手臂的时候, 洛廷舟向后看了她一眼, 在一处田埂边上停了下来。
“怎么了?”叶晚樱将小元宝往怀里托了托, 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疑问地看向洛廷舟,“不回去么?”
洛廷舟点头, 从叶晚樱手里接过小元宝, 并操持着剑稳稳下降。
太阳刚从天际露了大半个头, 换上金灿灿的光亮, 温柔却不刺眼,照耀着这片天地。
洛廷舟自然地在田埂边坐下,仰头看向一头雾水的叶晚樱, “你需要休息。”
叶晚樱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秋日的阳光暖暖融融, 洒在身上舒服得紧。
叶晚樱闭上眼睛, 抱住膝盖,在田埂间的微风中感受着。
秋日里的早晨, 来往的鸟儿都不似春日里那般勤快, 有气无力地吱呀叫上两声, 便销声匿迹了。
一时间, 空气里只剩下风声, 和成熟稻穗鲜甜的气味。
倒也不完全只有这些。
叶晚樱即使闭上眼,也能感受到身边人专注的视线。
她有些哭笑不得, 要不是现在略有些了解了洛廷舟,她一定会认为这小子憋着坏观察她,准备找机会给她个一了百了。
终究是被人看着难受,叶晚樱睁开眼,很是无奈,“怎么了?”
洛廷舟见她睁眼,惊讶了一瞬,立即慌张地转过头,连带着怀里的小元宝都颤动了一下下,跟着翻了个身,滚到了叶晚樱的怀里。
“看着些孩子。”叶晚樱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抱歉,”洛廷舟以手捂唇轻咳一声,掩饰颊边不自然的红,声音有些颤,“我……以为你睡着了的。”
“睡不着。”叶晚樱低头给小元宝调整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看着天边越来越高升起的红日,“发生了这么些事情。卑劣、无奈、怂恿、嫉恨、反击、玉石俱焚。”
“怎么能睡得着。”
田埂间随着风清扬的麦穗,一波一波生长着,今年割了麦子,连梗都不放过,作为来年的养分燃烧殆尽。
一年一年,循环往复,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过现在,这里的故事似乎已经到头了。
但这世上,总还有人会去割麦子,烧麦梗。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只有田间已无人看管的麦子,肆意地晃动着。
半晌后,洛廷舟先开了口。
“有黑暗的地方,才会显得光明尤其温暖珍贵,”洛廷舟看着叶晚樱的侧颜,认真道,“我帮你。”
良久,却没有听到叶晚樱答话。
洛廷舟疑惑地侧过头。
叶晚樱的眼睛早已闭上,在秋日的暖阳里,呼吸渐渐变缓。
洛廷舟有些愣。
阳光洒在叶晚樱的脸上,眼睫微微翘起,勾起了一丝丝暖融融的风,联动着脸上的绒毛都显得格外清晰。嘴微微嘟着,唇珠饱满,一看便是娇生惯养的小丫头。
可就是这被娇捧着长大的姑娘,才有着心系苍生的勇气和底气。
她就该站在阳光里,站在苍生之巅,让人仰望。
就像他现在仰望她一样。
洛廷舟侧了侧身子,将肩膀留给了脑袋快撑不住的女孩儿。
细密安静的初晨,方圆几里便只剩下他们。
等洛廷舟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却早已伸到了叶晚樱的脸侧,只差一息之隔。
女孩脸上的小绒毛在微风中轻轻扫过他的手掌心,在洛廷舟手臂上划过一丝细密而酥麻的痒意。
洛廷舟猛然惊醒,宛若触电一般地抽回手。
他是不配的,至少现在如此。
但这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他的师姐,值得更加慎重的对待。
收回的手轻轻放在了女孩的手旁,两手并排放着,似乎距离,也更近了一些。
*
等叶晚樱和洛廷舟回到宅院的时候,凌川已经能上蹿下跳地开始找人了。
见到两人带着小元宝相携着走进大门的时候,凌川眼睛猛地瞪大,双眼含泪一下便要熊抱上来。
“小师姐,你们去哪里啦呜呜呜呜,急死我了啊!”凌川的睁大眼睛就快哭出来了。
洛廷舟面无表情地用剑鞘把人挡了回去,“好好说话。”
凌川白了某人一眼。
“没事,只是打怪太累了,在田埂上休息了一下再回来的。”叶晚樱上下打量了一番凌川道,“看你这上蹿下跳的猴样,已经完全恢复了?大师兄那边怎么样了呢?”
“恢复了,基本上太阳一出来就完全恢复了。看来这个诅咒怕见太阳啊。”凌川傻兮兮地回应道。
那女人便是在太阳初升的时候死的,看来她死了诅咒便就解除了。
至于凌川怎么想,不重要。叶晚樱笑了笑,也不多做解释,想必大师兄应该不至于和这活宝似的心这么大。
“大师兄人呢?我有话和他讲。”叶晚樱想将自己答应给那剩下的九个女孩安排生活的事情和大师兄商量一下。
“大师兄啊,和顾师姐带着那八个女孩回去了。说是你好像和别人发了个什么誓,他回去准备准备。”凌川道。
“嗯?我发的誓,他是怎么知道的?”叶晚樱一脸懵。
“我们明渊宗的誓言那可是响当当的,但凡以宗名起誓,整个宗门就都知道了的呀。”凌川对叶晚樱挤眉弄眼,“小师姐,我们这下都知道你行了一件大善事。大师兄说了,这次算你一件大功!”
叶晚樱嘴角抽了抽,一阵无语。
他们宗门的誓言系统原来还是全宗内部通信的。
可真是太高级了,和现代的局域网似的,也难怪那个女人不怕自己反悔,原来这发誓就相当于和全三界宣布似的。
“……行吧。”叶晚樱被迫接受了新知识,对凌川道,“那我们收拾收拾,先带着小元宝回去?”
“本来我也是这样打算的。”凌川罕见地严肃起来,“可我在李善家搜出了些东西,觉得有必要带小师姐看一下。”
凌川将两人带进书房。
书房里陈设简单,看上去其貌不扬,桌上也只有随意摆着些笔墨纸砚,很是符合一个穷苦村子中村长的样子。
可叶晚樱一眼看过去,便知那纸张价值不菲,虽薄却很有韧性,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起的。
也便是这纸,出了问题。
凌川将那沓纸张拿起,下面竟然压着一沓空白信封。凌川将信封递给叶晚樱,“虽是空白,但上面却有些墨迹笔触,我怀疑是垫在上面的纸张透出来的。”
叶晚樱走到窗边,将纸对着日光。透过光亮,依稀能看见力透纸背的潦草痕迹。
“有用墨的痕迹,说明李善的确是给谁写过些什么,可我找遍了书房的每个角落,都没找到。”凌川疑惑道,“这么个小破村子,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大字不识一个,他给谁写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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