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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忘了，这个村子的女人是怎么来的。”叶晚樱看了眼凌川。
凌川张了张嘴，有迅速闭上了。
叶晚樱环视着可以说的上一眼到头的小书房。
四四方方的屋子里，不过是一张书桌和一扇书柜。若凌川说他没有找到，那定也不是在这些地方。
叶晚樱的目光停住在了书桌底下。
初秋的季节，屋里算不得暖和，但也不见得冰凉。连衾被都是只薄薄一层，而书桌下盖着盖子，留有余温的炭盆便显得很是奇怪了。
叶晚樱刚想上前，身后却走出一道身影，如心有灵犀般，打开了炭盆的盖子。
未烧尽的余灰一下从炭盆中涌出，沾黑了洛廷舟的手。
炭盆里，果然是一沓书信，看样子已经烧毁了一大半，还剩些支离破碎的纸片，星星点点的白坠落在一层黑灰之上。
洛廷舟二话不说，白净的手便伸入炭盆，翻找着线索。
叶晚樱想上前帮忙，却被洛廷舟拦住了。
一身黑衣的少年，抬头看了她一眼，“脏。”
随即，便沉默着继续在炭盆中挑拣。
“那麻烦你了。”叶晚樱笑了笑，有人抢着干活没有不应允的道理。她乐得自在，走到一旁的书架上，随意看了起来。
凌川却是闲不住，蹲到了洛廷舟身边帮忙。
两人将尚能看得清字迹的纸片挑拣了出来，在地上摆成一排。
从边边角角得到的书信记录来看，的确是李善和一个叫做“三笠”的人做交易。
至于交易的内容是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大师兄本就怀疑李善只是个下家，现在看来，确有人在暗中联络他。”凌川歪着头在地上一张张纸片看过去，“只是，具体的卖家信息都被烧没了，就凭这几句话我们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们啊。”
“谁说不行？”叶晚樱随意地从书柜上抽出一本书，走到炭盆边蹲下，“就凭这几句话，已经可以了。”
“怎么可能？”凌川一脸求知欲地看向她，然后转向洛廷舟，“小师弟，你知道吗？”
洛廷舟面无表情地指向了其中一张纸片边缘，有些焦黑的一个“藳”字。
“有点文化行不，”叶晚樱拍了拍手中的书，封面上赫然是“藳城民俗”几个字，“就是这里。”
第四十章
藁城。
按计划, 凌川先将小元宝送回宗门，和楚越汇报过详细事宜再来和他们会合。此时，也就叶晚樱和洛廷舟走在藁城的路上。
与灵水村的萎靡死气不同, 藁城街上热闹非凡。马路更加宽敞, 街两边的小摊并排挤着, 摊主们正热络地卖着吃食玩意儿, 好不快活。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 竟也是男女数量平分秋色, 一点儿也无灵水村女人稀少的景象，甚至那热闹的街道上, 女孩子娇俏的笑声更是明显些。
叶晚樱走在前头,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藁城的空气, 这国泰民安的景象, 让她觉得压抑了许久的心情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此时已是傍晚，路边上的店铺四角张起了彩灯，映衬在瓦片砖墙上, 流光溢彩的。小贩的吆喝声，女子的嬉笑声, 孩童的吵闹声, 交织在一起。
叶晚樱走在前头，在路人纷杂的交谈中, 听出了今日好像是什么女儿节, 难怪热闹至此。街上女孩儿也很多, 成群结队, 个个打扮得娇俏动人, 叶晚樱看得都花了眼，不禁轻快了些脚步。
身后, 洛廷舟默默地跟着，目不斜视，面无表情，虽是长得好，却也引得路人奇怪的注视。倒是有大胆的姑娘，红着脸上前道声好，被洛廷舟无视地略过，惹得姑娘红着眼跑开了。
“木头！”那姑娘哭着瞪着洛廷舟离开的方向。
“都说了不让你去的，”同行的伙伴给那姑娘擦眼泪，“人家哪是什么木头，你看看他看的方向，是个什么人？”
姑娘随着洛廷舟的目之所及望去，只见前面叶晚樱蹦跳的身影左窜右窜。
她到哪里，洛廷舟的目光便到了哪里。
发现这一点的，可不只有注视着洛廷舟的姑娘们。
“哥哥，给漂亮姐姐买一束花吧！”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从人群中窜出，一下拉住了洛廷舟的衣角，仰着头看向他，手里的花使劲地向上递着。
身后跟着的人气息渐远，叶晚樱疑惑回头，见到的便是洛廷舟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模样。
人流熙攘，四处吵闹，叶晚樱在拥挤的人群中，踮着脚尖挥手，大声道：“怎么了？”
小女孩见叶晚樱回过头，更是劲头足了，使劲摇了摇洛廷舟的胳膊，“一年一度的节日，哥哥，你要是喜欢姐姐的话就给她买一束花吧！”
少年脸颊上泛着红晕，不知是因为卖花小女孩的热情而不知所措，还是看到她回头一时羞红了脸。
洛廷舟微抬双手，迅速地从怀里掏出几枚铜板，放在了小女孩的手中。
女孩笑嘻嘻地把铜板收好，将一束还滴着水的鲜花丢到了洛廷舟的怀里，在人群中蹿向了下一个客人。
“你买花了？”叶晚樱逆着人流挤到洛廷舟的面前。
洛廷舟卡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红色慢慢从耳根蔓延了上来。
面前的叶晚樱依旧抬着头，疑问地看着自己，眼中的笑意都要溢了出来。
洛廷舟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却见人群突然一挤，怀里的花束被冲散，袭入的便是带着暖意的娇躯。
他下意识地扶住叶晚樱的腰，触手间却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柔软，引得他浑身一战栗，酥麻感从手指流淌至全身。
“哎呦。”被挤了一下的叶晚樱猛地冲进了洛廷舟怀里，得亏这人站姿笔直跟座山似的，否则他俩都得倒下。
扶着洛廷舟的手臂站起，叶晚樱摸了摸脸上的水渍。
她一下便被一股大力给怼洛廷舟怀里的那束花上了，那花新鲜的很，还带着露水，沾了她一脸。
那一瞬间，叶晚樱无比庆幸，这卖花的足够细心，将花枝上的刺细细减去了，否则扎她一脸，非破相不可。
腰上的手还箍着，叶晚樱尝试动了动，那手仿佛触电般立刻收了回去。
“嘭！”
涌动的人群立刻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了绽放烟花的天际。
璀璨的光亮划过夜空，夹杂着烟火的硝烟气，一瞬间将天空映衬得很梦幻。
人群很是安静，所有人都仰头静静地注视着燃放的烟花。
尤其是所有街上的女孩儿们，她们纷纷双手合十，有的微闭双眼，有的一脸虔诚，全都对着城头的方向默念着什么。
四周难得的安静，叶晚樱也不好意思大声说话，她拉了拉洛廷舟的衣袖，洛廷舟立马意会，低下头附耳过去。
“我来之前粗略地翻了翻那本《藁城民俗》，一年一度的重大节日里，似乎女儿节就是差不多在这个时候。相传在这一天，只要在夜里对着城头许愿，祈求一桩好姻缘，天神娘娘便能感受到信徒的诚意，赐她个如意郎君。”叶晚樱道。
洛廷舟顿了顿，问道：“那你……要许个愿吗？”
“我又不是藁城人，人家天神娘娘又不会来保佑我，”叶晚樱无所谓地耸耸肩，“更何况我不信这些。好姻缘于我来讲，能遇上最好，我不强求。”
“那遇不上呢？”洛廷舟道。
“遇不上的话，”叶晚樱想了想，“那便遇不上呗，又不是没有道侣便不能活了。修仙者命数长，又不是人人都有道侣的，你看我们师尊，孤寡一人这么多年了，不也活得滋润得很。”
“小师姐莫要这么说，师尊只是还未到命定的时机而已。”洛廷舟道，“小师姐也是，定能寻到命定的郎君。”
而他的命，向来是被天道、被世人厌弃的，他生来便是为了赎罪，赎去自己血液里的污垢与罪孽，能捡着一具残躯苟活着，便已是幸运了。
“命？”叶晚樱笑着哼了一声，“我才不信这玩意儿。”
洛廷舟一顿，看向叶晚樱。
“所有的选择都是自己做的，命运也不能按着我的头逼我去干什么，谷底中放干血也要拼出一条路，但安逸的时候我就是想要躺平，这才是我，不是什么命运。”叶晚樱双手环胸，四十五度角看向天际绽放的烟花，“我相信的，从来都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叶晚樱臭屁地想。
洛廷舟虽依旧低着头，瞳孔却是微微放大。
命运，真的能靠自己决定吗？
叶晚樱摆出傲人的姿势好久，腰都僵了，却见身旁的人似乎在发愣，压根没看向她。
她默默叹口气，就知道这个反派BOSS除了业务方面出类拔萃，但其他方面就是个木头。
叶晚樱戳了戳洛廷舟的手臂，“哎，看烟花呀。都说了安逸的时候要躺平的，你可别先卷我。”
洛廷舟抬头，便是叶晚樱一本正经教育的表情。
他嘴角勾了勾，抬眼看向了正绽放地绚烂的烟火。
与明渊阁二十一层梦境中带有悲剧色彩的白日烟火不同，这黑夜里的烟火，倒映着的都是一张张充满希望和期待的脸庞。
而这种喧嚣的时刻，却莫名能让人沉浮不定的心平静下来。
尤其身旁，还立着自己的光。
这一瞬间，洛廷舟有些恍惚，这种安宁的感觉，真的很是久违了。
生命中暗色的经历，回想起来犹如刀割的回忆，在这一刻都淡化了，他甚至有些想不起来。
或许，小师姐说的对，这样的时刻，的确应该好好躺平享受一下。
*
天边的烟火渐渐熄灭，人群却没有四散而去，而是一同看向城门的方向。
片刻后，人群中有人低呼，“城主夫人来了！”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
那人身边的同伴打了刚刚开口的那人一下，“什么城主夫人，女儿节的时候，要叫天神娘娘！”
叶晚樱想起来，《藁城民俗》中，的确有说女儿节当天，为了寄托愿景，通常会让城主夫人扮做天神娘娘，为城中女儿祈福。
“天神娘娘！天神娘娘！”
人群中的呼喊声愈发加大，直至城门上的火把一瞬间全部亮了起来，一个面带金色面具、头顶金色珠翠，身着金色华服的女人出现在了众人视野里。
一瞬间，欢呼雀跃之声达到了顶峰，天神娘娘华服环佩叮当，站在轿撵之上，由八个仆从抬上了城门至高之处。
城门至高处的女人站定，俯瞰着众生万象，她轻飘飘地环视一圈，举起了右手，指尖轻点人群。
那手指细腻如玉，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
早就准备好的仆从将一笼叽叽喳喳的小鸟拎了上来。
叶晚樱在远处看得不甚清晰，但姑且能判断出每只鸟儿只有手掌大小，被关在金丝笼子里，蹦蹦跳跳的，很有生机。
这一幕似乎再次点燃了气氛。
“天神娘娘，求您赐福！”
有人带头喊了起来，人群便跟着呼喊：“求您赐福！求您赐福！”
这一次，天神娘娘没再说什么，而是一手扶住面具，一手捏住鸟笼的门栓。
这一仪式叶晚樱也在《藁城民俗》中看过描述，天神娘娘露出真面，视为显灵，并一同将神鸟赐予民众。
万众的目光便凝视在天神娘娘的玉手之上。
“天佑藁城，福泽万民！”
天神娘娘温柔的声线在喧闹的人群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叶晚樱听了这声，却觉得有些熟悉，她微微皱起眉头。
下一刻，天神娘娘将面具取下，与此同时，承载着福泽的神鸟也飞向了天空。
叶晚樱心中不祥的预感灵验。
天神娘娘的那张脸，和她在灵水村见过的那个会巫术的女人，一模一样。
第四十一章
叶晚樱轻轻按下洛廷舟拔剑出鞘的手。
周围欢呼声雀跃, 城主夫人一脸慈悲为怀地俯视着藁城民众，伸出手示意安静。
“今日是我藁城女儿的大日子。我藁城受天神娘娘庇佑，女儿们必定心想事成, 觅得一如意郎君！”
下面的人群再次欢呼起来, 女孩儿们大多掩面害羞, 眼神却是盼望地看向城主夫人。
叶晚樱在心里冷笑一声。
什么时候女子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愿望已经成为嫁的好了？真是荒谬。
但与这里的风俗似乎已经在民众心里扎下了根深蒂固的影响, 叶晚樱抬头看去, 无人露出不感兴趣的姿态。
城主夫人的发言继续, “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天神娘娘感知到女儿们的愿力虔诚, 故昨日托梦于城主, 城主念及百姓心愿, 故决定将城主府的祈福台将开放给女儿们！想要祈福的女儿可以来我的仆从这里领一枚香囊, 便可进入府内。”
台下的人们安静了一瞬，然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尤其是那些看着年岁尚小的姑娘，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帕子, 嗓子都快喊劈叉了，也难掩激动之意。
城主夫人笑意盈盈, 在欢呼声中优雅离去。
周围欢呼声喧闹声不减, 叶晚樱有些疑惑，随手拉了拉周围一位姑娘的衣袖, “这位小姐, 劳驾问下这城主府祈福台有什么说法么？”
那被抓住的姑娘看了叶晚樱一眼, 刚想开口回答, 便被同伴一把拽住, 随着人流挤向了前方。
边挤边能听到那位同伴的声音，“你理他们呢, 赶紧去前面领天神娘娘的香囊啊，别被那些臭男人抢了，晚了就挑不到好时候了，这辈子就这一次机会…”
叶晚樱的手还尴尬地停留在半空，就见人群突然向前涌动。她夹在男女老少之间，被迫着一起向前挤，在五脏六腑都快要移位前，一只手插进人群，将她拔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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