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肤凝脂,面若桃李。就宛如河偃中傲然挺立的美莲,有着画中人般的谪仙气。
越想,吴之恒越觉得焦躁。他的步伐乱且急,很快走到了偏远,提脚上了石阶,抬手推开了面前的木门。
走近后,他见榻上被褥勾勒出人形,还有微微起伏。吴之恒顿觉口干舌燥,三下五除二脱了衣物就掀被上榻。
“黎小姐……”
可一只膝盖才置于榻上,他就愣住了。
这面前床榻上躺着的,分明就是个男人!还是他府里的侍卫!
此刻他还晕着,显然是被人下了什么东西。
吴之恒顿时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被耍了,恼羞成怒。
他内心骂了几句,要去找黎霜算账。在他即将转身离开时,后脑勺被重物猛地一砸,倒地晕了过去。
第36章 大小姐,你比它重要
此处无人, 屋内的动静并没有带来什么意外。
黎霜看着碎了一地的花瓶,拍拍手就要离开。
她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力气有多大,方才虽然使了些力气, 也没想过吴之恒会就这么晕过去。
其实她有一点私心,想给吴之恒一点教训, 让他尝尝苦头。不过是砸一下脑袋,并算不得很过分。
谁让他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要对自己行不轨之事,这不是罪有应得吗
她冷笑一声,转身时, 她看见裴晏抱臂靠在门边,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的方向。
“你怎么找过来了?”黎霜脚步未停。
裴晏站直身子, 回忆道:“大概是在你离席的时候吧。我刚好找到了你想找的地方, 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你被人带走, 所以我就跟过来了。”
“所以你明明看到了我在做什么,但是一直不出现?”黎霜冷道。
黎霜回忆了一下。按照裴晏的说法, 从自己被那个侍女带到这里一开始, 裴晏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无论是迷晕门口的侍卫, 还是将他拖到屋内的床榻上用被褥遮住,裴晏通通都看了去。
他明明就看到了自己在做什么, 却不出现,显然是来看自己的笑话的。
裴晏看着黎霜站定在自己面前, 笑道:“这不是想看看大小姐会怎么做么?现在看来大小姐还是很聪明的,知道反将一军。”
“多嘴,”黎霜淡道:“你可一点也不称职。若是我真的喝下了吴之恒给我下的东西,你该当如何?”
她越想越觉得有些后怕。她自己比较谨慎是一方面, 可也不能保证次次都能躲过去。就像之前在梁州时被人暗算,都是防不胜防的。
所以她才需要暗卫替自己收尾, 或者是弥补自己的失误。这明明就是裴晏的工作,可未见他对自己有多上心。
裴晏闻言,果真微微仰头,思索了起来,“首先,大小姐就不会喝来历不明的东西。再说了,就算真的会发生什么,不还有我在么”
“你最好是这么想。”黎霜并没有十分相信,转头看了看还倒在地上的吴之恒。
他还晕着,没有醒来的迹象。但黎霜知道自己下手的轻重,也特地避开了他脑后的要害处,必不会致命,迟早会清醒过来。
裴晏也侧头看去,“啧”了一声,道:“大小姐手劲大,下手狠,他可真是遭老罪了。”
他看着那碎了一地的花瓶,似惊讶又似夸赞,而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感同身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死不了,一会儿就醒了,”黎霜最后仔细瞧了吴之恒一眼,转过头,朝裴晏问道:“你说你找到地方了,在哪里?”
裴晏耸耸肩,露出了黎霜最熟悉的表情,“大小姐怎么不早点问我?吴府这么大,我都忘了。”
可他的表情哪有一点认真的意味?眉梢飞扬,眸子里闪着些许不怀好意的狡黠的光亮。
这是裴晏不着调时惯有的表情,显然又是要逗弄自己。
黎霜看不下去,没忍住,直接踢了他一脚,有些恼怒,道:“你个不着调的,现在是贫嘴的时候吗?”
她在生气,裴晏却笑得更加开心,还要恶作剧般再说上几句,屋内便传来异常的动静。
二人皆向吴之恒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他的身子动了动,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几声痛苦的闷哼。
见吴之恒有醒来的迹象,黎霜看着裴晏,“不能再待了,走。”
闻言,裴晏往屋外看了几眼,直接拉过黎霜的手腕将她往右边带,“那边来人了,走这边。”
黎霜被裴晏带着小跑,但她脚上穿的绣花鞋实在是有些限制了自己的行动。
这鞋小巧却软,根本就不适合跑动。准确来说,是不适合穿着它走路,就像脚底有什么东西抵住,跑动的时候更是有些疼痛。
她咬着牙,暗道自己没有考虑周全,考虑到逃跑这一方面,没有提前换上平日穿的,方便自己行动的官靴。
黎霜咬着牙,看着裴晏隔着衣料抓着自己手腕的手,竟很突然地想到了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裴晏也是这样带着自己跑的。
见跑动的速度越来越慢,身后的女子偶尔会踉跄几步,裴晏也停了下来,转身看着黎霜。
他的眸子含了疑惑,无视了黎霜诧异的眼神。而后,裴晏的眼神逐渐向下,打量了下黎霜脚下露出来的那双淡黄色绣花鞋。
黎霜正要骂他眼睛乱瞟,便看到裴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抬头望着她笑,“大小姐,跑不了就直说,怎么这么爱逞能?”
“我并非要逞能,我只是……”黎霜话还没有说完,裴晏极快地扫了一眼她的身后,道:“我本想着在屋顶上飞你会头晕,但现在看来不得不再委屈一下大小姐了。”
闻言,黎霜转头,果真看到了正向这边来的几个人影。
在她还未回神之际,裴晏就伸手揽过了黎霜的腰,贴着墙壁飞上了屋顶。
他的双脚点在瓦片上,不发一声,以一种近乎诡异的安静带着黎霜飞到了一处屋子的屋顶上停下。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让人难受。黎霜压制住胃里翻涌的感觉,问道:“这是哪里?”
裴晏确定她站稳后,放开黎霜,蹲下身子开始揭身前的瓦片,答道:“你要找的吴贵的书房。他今日不在府中,可以溜进去看看。”
黎霜愣了愣,心道裴晏办事的效率简直高得可怕。
无论是先前去定远查二位将军意外身死一事的证据,还是现在让他在陌生的地界找一处地方,裴晏都能在黎霜意料之外的时间* 内解决。
不过很快,黎霜缓过神来,提起裙裾,蹲下身和他一起揭屋顶瓦片。
“你别动,”裴晏见状,横手制止了黎霜的动作,“这东西粗糙硌手,容易弄伤你的手。而且这里离院子还有些距离,那些人就算要搜,一时半会找不到这里来,别着急。”
听他这话中有隐隐有看不起自己的意思,黎霜动作顿了顿,声音有些冷,拿开裴晏的手,继续揭着瓦片,没好气道:“我不是养在闺阁的矜贵小姐,我手上的茧不比你的少。”
裴晏闻言,动作一滞,随即恢复了正常,笑道:“是,我差点就忘记了,大小姐和我想的不一样。”这话中似乎有话,黎霜并没有去深究。
他差点就忘记了,那日自己溜进黎霜的院子时,脖子上被掐上的那只看似柔软却无比有力的手。
随后,他轻笑一声,也不知道在脑海里又自己想了些什么,摇摇头继续动作。
见瓦片被揭得差不多了,可以容一个人下去,裴晏便让黎霜离远了些,道:“我下去替你探探路,若安全我便叫你。”
没等黎霜回答,裴晏便自顾自跳了下去,消失在屋顶上。
他消失后,什么动静也没有,黎霜甚至开始隐隐担心起来,以为会有什么意外。
不过,很快下面就传来裴晏的声音,说她可以下来了。
黎霜暗自松了口气,从缺口处往下望,见裴晏不知从哪里搬来了几床厚实的被褥铺在了她即将要掉落的地方。
她虽对从这样的高度向下跳有些后怕,但知道现在不是能害怕的时候,眼睛一闭便跳了下去。
失重感让她的心跳有些快,先前坠崖的感觉又回来了,失重的刺激加上先前的回忆,险些让她轻呼出声。
与之前的坠落不同的是,这次下方的被褥很好地保护了她,黎霜没有感到一点疼痛。
她尽量稳住心神,站起身来,看了眼身下的几层被褥,朝裴晏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有钱人家的书房不都有床吗,有几床被子也很正常吧?这不是怕大小姐摔疼了,旧伤复发么。”裴晏说着,将被褥塞回了一旁的柜子里,没留下一点痕迹。
这样做倒是周全,免得被人发现什么端疑。黎霜心道。
黎霜见状,也没再多说,直接开始在吴贵的书房里翻找起来。
另一边,倒在地上的吴之恒手指动了动,后脑勺处的痛感越来越清晰,激得他立马从地上站起。
他龇牙咧嘴地看着满地的花瓶碎片,怒骂了几句,将手从后脑勺上拿开的时候,还看到了手掌上的血迹。
“可恶的女人。”他咬着牙,侧头看了眼床榻上还昏迷着的那个侍卫,边骂边走了出去。
他有些心虚,刻意避开了宴席处。很快去后院找了十几个侍卫,说府里出了刺客,欲图对自己不利,要全力搜查。
吴之恒跟着侍卫风风火火地四处找寻,不放过任何一处地方。
他哪里不知道砸自己的人是谁没想到黎霜看上去温婉恬静,不食人间烟火,下起手来可一点也不留情面,恨不得治他于死地。
不就是发现自己对她的心思了吗何至于此他自认为优秀,在世家子弟中无论是人品还是相貌都无可挑剔,不知道黎霜为什么不愿意。
他冷笑,做吴家未来的主母可是长安多少女子的心往之事这倒好,自己好心给黎霜这个机会,她还不识好歹,反倒戏耍了自己一番。
不过他找黎霜并不只是为了算账,而是警告她不要到处去乱说。
自己还不容易攒下来的口碑可不能因此毁于一旦,自己之前的努力不能白费。
不过如果她识相,能跟自己认个错,自己也不是不能大发慈悲原谅他。
说不定他心情一好,愿意收她做个妾也不是不能够。
想着想着,吴之恒内心愤怒和激动之情交织,只想快点找到那个一身反骨的女人。
书房的东西很多,光是书架就满满当当地摆满了好几个。要从中找到吴贵手中自己想要的东西,并非易事。
而按照她的判断,吴贵既然投靠了冯御,那必然会被他要求在税收上做文章,所以她只需要找到――
“税务簿?”裴晏拿起一本厚厚的册子,似是觉得有趣,随手翻阅起来。
黎霜心下一惊,走过去将那东西拿来看了几眼,一眼便知上面的异常,道:“就沧州一地,这个月便收了田税五十两,商税三十五两,吴贵可真是狮子大开口。”
且不说大盛根本就没有田税这一项,光是商税便比以前翻了好几番。
“那得是多少啊”裴晏虽不能完全理解,但也十分惊讶。
凭他的经验,自己一个月的俸禄是一两,那一个月无中生有的五十两田税已经是自己的五十番了。
黎霜并没有和他解释这个惊天骇俗的税收,脑中飞速运转起来。
冯御做事,必然要钱打点,吴贵就只能搜刮民脂民膏,再冠以“田税”“商税”之名。加上皇帝从不亲眼查阅,过问税收一事,所以吴贵便更加大胆。
大胆到把这样重要的东西放在书房如此明显的位置,根本没有想过有人会闯入他的书房。甚至连个机关都不曾设置,闯入得极轻松又迅速。
黎霜冷笑一声,把税务簿塞到裴晏手中,让裴晏保管好它。
她正要再去其他地方找点有用的证据,便听到屋外传来嘈杂而急切的声音。
“这里还没找!刺客说不定就藏在这里!”
“是!”
她心下一惊,知道吴之恒已经醒来,以府中出现刺客之由开始大张旗鼓地搜寻她了。
黎霜正要找地方躲藏,腰部便突然被人环住,一跃将她带上了房梁。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现下书房四周肯定已经被团团围住,若是原路回到屋顶,只会落得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此处的房梁只有一根横木,空间极小,堪堪容下黎霜和裴晏二人,还是在身体紧紧相贴的前提下。
她尽力将身子往侧边挪动,想离裴晏远一些,却没有丝毫作用。
裴晏看着她动作,轻声道:“大小姐,这地方就这么大,躲不开的。”
闻言,黎霜放弃挣扎,嗔怪地看了裴晏一眼。
她看着裴晏带着笑意的眼睛,联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都不知道是先腹诽他还是先注意着二人之间的距离。
突然,门被猛地打开,乌泱泱的一群人走了进来,开始东翻西找。
吴之恒捂着后脑勺,语气不善,扫视着这间自己从未来过的书房,吼道:“别动其他东西,给我找人!”
“是!”众人应下,开始在四处搜寻。
房梁上,黎霜一动不动地盯着下面的情形,根本没多余的心思和时间意识到现在自己的状况。
裴晏此刻正侧着坐在房梁上,为了不碰到屋顶而往黎霜的方向偏着脑袋,几乎是和她头抵着头。
而为了不让下面的人发现他们,他将自己的一条腿折了上来,另一只手搭在上面,神色是与黎霜截然不同的轻松。
不过,他的呼吸有些灼热,身上清冽的气息裹挟着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包裹住了黎霜的耳朵,混合着她那紧张的心跳声,像是一首杂乱无章的乐曲。
黎霜的喉咙无声地滚动了下,感到有些许的不对劲,偏过头时恰好撞上了裴晏的额头。
她吃痛蹙眉,下意识往后躲,却发现避无可避,只能维持这样的姿势。裴晏的另一只手臂还紧紧贴着自己的。
无法,黎霜只能将头往后仰了些,用眼神询问道: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同样地,裴晏回以眼神:这地方就这么小。
黎霜打量了下这处,发现裴晏没有撒谎。
于是她回到方才的姿势,罕见地有些鬼使神差地掐上了裴晏的手臂,使了五成力气。
裴晏根本没有想到黎霜会在这个时候如此动作,手上吃痛,却不敢发出声音,只好咬着牙转头看她。
他皱眉,歪了歪头,无声地问她在做什么。
黎霜没有给他回答,扯了扯嘴角,放开了他的手臂,转头继续盯着下面的动静。
侍卫们在屋内跑来跑去,一个角落也没有放过。而吴之恒焦急地在屋内踱步,监督着那群人搜查。
“搜仔细点!别让刺客跑了!”吴之恒提醒道。
众人无不应下,加快了搜寻的速度。
这厢黎霜后背出了些冷汗,根本不敢放松,那厢裴晏却没有把心思放在下面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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