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极为认真的黎霜。看着她因为紧张而滑落的汗水从脸颊顺着脖颈钻进衣襟,看着她规律起伏的曲线,竟觉得有些燥热起来。
看着看着,他竟也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一只手拿着税收簿,一只手抬起,去挑弄黎霜的发丝。
他捏着那一缕青丝,一会儿在手指上打圈,一会儿捏着它去抚弄黎霜的脸,像是在给她挠痒痒。
黎霜感觉到了裴晏的动作,被他弄得烦不胜烦,用警告的眼神示意他停下来。
于是裴晏撇了撇嘴,看了眼黎霜的表情,颇为可惜地放过了黎霜的头发。
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方才她那样用力掐自己,还不让自己玩一玩她的头发了。
小气鬼,裴晏在心里笑道。也没多在意,回过头去跟黎霜一起盯着身下。
下面的一群人终于搜寻完毕,跟吴之恒汇报说毫无发现。
吴之恒怒骂他们废物,怒气上来后扶额仰头,正好看到了屋顶的缺口。
“这地方是怎么回事……”他皱眉,脑中飞快思索。
虽然他从来没有来过父亲的书房,可也知道他对这个书房十分重视,根本就不允许其他人进入。
自己现在虽然逾越了,但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按照父亲对书房的重视程度来看,这里根本不会有这样的缺口。
难不成……
一群人正背对着黎霜和裴晏,都看向了先前他们揭开瓦片的那处。
黎霜心跳如鼓,知道那处异常被吴之恒发现了。他虽愚笨,但好歹有些智慧,肯定会派人来搜屋顶和房梁的。
她飞速思考如何脱身,以及如何转移吴之恒的注意力。
就在这一屏息敛声的瞬间,裴晏从袖口中掏出火折子,点燃后就要伸向税务簿。
黎霜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随身带着火折子,来不及多想,连忙伸出手去抓住他的手,眉头紧锁,用眼神警告他停下来。
见状,裴晏看了她一眼,只是用极轻的声音说了句:“大小姐,你比它重要。”
然后他用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点燃了税收簿,精准地朝人群的方向扔去。
遭殃的是吴之恒,他本意识到不对劲,知道刺客肯定就在这个地方。
就在他想下命令,让人去搜屋顶的时候,却猝不及防地被一本燃烧的账册砸到身上,很快便烧了起来。
他一惊,抬手将账册打了出去,砸到了一旁的书架上,连带着都燃起了火苗。
吴之恒的身上也着了火,很快整个手臂也被烧着了。他大吼着让人去抬水,一边跑出去要找水塘。
所有人意识过来,都没有第一时间去保护燃起的书架。全部都跑出去打水救火,再没有人管为什么屋顶会有那样大的缺口。
屋内因为一时半会没有人管,很快变成了火海,几处书架也跟着燃烧,白烟直直往顶上冲。
黎霜见状,朝裴晏道:“你疯了不成直接烧了,也都没有了。”
“这是迫不得已,”裴晏被呛得咳了几声,“如果不这样做,他们马上就会发现我们,等吴之恒……咳咳咳。”
他还没说几句,就发现烟已经充满了这间屋子,根本待不得了。
黎霜也意识到了,知道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让裴晏快走。
“快些走,等会我们就跑不出去了。”黎霜说着就要起身。
裴晏将黎霜拉住,捂住嘴巴,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
“你自己怎么走”
说着,他揽着黎霜起身,顺着脚下的房梁回到了屋顶的空缺处。
裴晏先是将黎霜举着上了屋顶,然后自己也攀着四周的瓦片爬了上去。
二人回到了屋顶上,小心翼翼地弯着腰行走,生怕被下面的人发现。
幸好所有人只顾着救火,谁也顾不上抬头看上面,让黎霜和裴晏顺利地离开了燃烧的书房。
第37章 本宫要你,做本宫的面首
凌逸在吴府外的一棵树上隐蔽藏匿着, 等着接应黎霜,聚精会神地听着府中动静。
本安静的府中突然传来喧哗,交谈声和呼喊声愈来愈大, 凌逸也发现了不对劲。
如果是这样,那小姐应该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现在也该出来了才是,可是为何不见人呢
明明裴晏就和小姐待在一处,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替小姐办事,以至于拖到现在。
让自己在外面接应, 可是自己的事情都没有做好,凭什么如此得小姐信任
他看着吴府上空飘着诡异的白烟, 心下一惊, 知道走了水。他以为小姐出了事, 本要进去查看情况,抬头时便看到了两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影。
吴府上下乱作一团, 书房的火势越来越大, 宾客都被带去了离书房最远的屋子里, 也有不少人直接离开了。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屋顶上飞上飞下的黎霜和裴晏二人。
他们很快就飞出了吴府,安稳地落在了没什么人会经过的小巷。
黎霜将将站稳, 左右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道:“这地方……”
见她面带思索, 裴晏也知道了黎霜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个巷子,就是他们第一次相遇那日,二人来过的那凭空出现马车的地方。
“还真是凑巧。”裴晏没有察觉到黎霜的话中有话,只是笑了笑。
许是回忆突然涌现, 黎霜问道:“那马车来得蹊跷,你又不肯跟我说是如何来的。现在你也不说吗?”
她不信怪力乱神, 但裴晏身上不对劲的地方实在太多,她太想知道了。
可是这个男人狡猾,从不轻易被她套话,以至于说了好久之后倒把自己绕进去了。
今日再来这里,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又回来了。
闻言,裴晏侧头盯着她,转了转眼睛,笑道:“马车而已,说不定不是凭空出现呢?”
“什么?”黎霜下意识接话。
如果不是凭空,谁会将马车停在这样偏僻又难走的地方
“我是说,万一当时这里本来就有一辆马车呢?这都说不准呢。”裴晏打着哈哈,明摆着是想糊弄过去。
黎霜一眼就看穿了裴晏的想法,冷道:“呵,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大小姐,你想想,”裴晏眨了眨眼睛,换上了一本正经的神色,道:“你我跳崖都能活下来,那么高呢!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这世界诡异的事情多了去了,哪有事事都有解释的?”
见裴晏意有所指,黎霜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也放弃了要盘问他的想法,突然想到了自己方才经历了什么。
她有些生气,问道:“你烧税务簿做什么?把你那火折子丢下去不就行了?”
“丢下去不就被风吹灭了吗?”裴晏道:“烧簿子是最合适的,不然等着别吴之恒发现吗?”
他顿了顿,又道:“猜猜被他发现了会怎么样?偷偷闯进主人家的书房不说,孤男寡女还躲在房梁上,啧啧……”
这话说得有道理,黎霜也明白其中关键,只是还是觉得十分可惜,“好不容易找到的东西,这下白忙活一场了。”
“不全是,”裴晏道:“至少你知道了吴贵有问题,还知道吴之恒对你图谋不轨。”
黎霜睨了裴晏一眼,觉得有些心累,正要离开,便听到了凌逸的声音。
“小姐!”他小跑而来,站定在二人面前。
裴晏扬起一边嘴角,语气中带了嘲讽,“不是说让你接应吗?怎么现在才找到这里?我看你就是偷懒去了,等你来救我们,母猪都会上树了。”
“你什么意思”凌逸没想到裴晏在黎霜面前这么说自己,怒上心头。
裴晏笑了一声,道:“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问问你干什么去了,现在才来该不会见有我在这里,就放心玩儿去了吧”
凌逸气极,但拿裴晏一点办法也没有,除了瞪着他,什么也做不了。
而且裴晏这话太不入耳,明里暗里都是将他和黎霜绑在了一起,显得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似的。
于是凌逸当即要反驳回去,却听黎霜突然道:“别这里吵,打道回府。”
她在前面走得飞快,身后的裴晏和凌逸却互相看不对眼,二人进行着一场无声却事关荣辱的眼神较量。
吴府,火势被控制住后,刘氏边道歉边送走了宾客。
尽管那些宾客嘴上说着没什么,但刘氏还是看出来了他们脸上的情绪。
明明就是嘲笑的神情,嘲笑吴府在接待客人的时候还能出这样的岔子。
她怒火中烧,回到书房前,用力点了点吴之恒的头,“你要我说什么好!这样重要的时候还能出岔子。你爹的书房是能随便进的吗?现在烧成这个样子,你如何和他交代?”
吴之恒因为没找到黎霜,房子也烧了大半,本来脸色就不太好看,正要为自己辩解几句,身后便传来怒呵――
“这是怎么一回事?!”吴贵踏着乌靴大步走来,绕过刘氏和吴之恒往书房里走。
他看到书房的一地狼藉和满屋的灰烬,空气中焚烧后的味道钻进他的鼻腔,让吴贵的怒火更上一层。
“吴郎,此事实属意外啊,哪知道刺客会趁着今日……”刘氏还未说完,就见吴贵跑进书房,在一堆灰烬中翻找着什么。
终于,他找到了一角还未烧尽的书页,看到了上面他日看夜翻,早已烂熟于心的内容。
税务簿,被烧了。
就像一直以来支撑着自己的东西突然间消失殆尽,像魂魄从体内溜走般可怖的事情让吴贵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这个东西他一向看重非常,没想到尽管自己下了死命令不让他人进入还是发生了意外。
若这个税务簿没有了,他如何拿出给大皇子做事的证据?没有这个,他连面对大皇子的胆量也没有了。
若是说从前吴贵可以拿着这个心安理得接受大皇子对吴家的扶持。那现在他已经可以预料到凭他之前借由此事向大皇子讨得的种种好处,比如让吴之恒入仕之类的事,就可以通通被他收回,还能更无顾及地压榨他。
不过今日出府一趟,头顶的天就这么塌了下来。
吴之恒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当是吴贵心疼自己的金丝楠木桌,走上前宽慰道:“父亲,沧州那边还有一批上好的金丝楠木,如果父亲需要,儿子可以……”
“滚!”吴贵怒喝,抬手挥开了要扶他起身的吴之恒,朝他道:“给我跪在祠堂好好反省,什么时候学乖了再出来!”
吴之恒有些愣神,刘氏也上前帮腔,“吴郎,何必如此大动肝火……”
“你们都给我滚出去!”吴贵明显不耐烦了,语气更重。
刘氏被吓了一大跳,忙带着吴之恒出去了。
书房内只剩下吴贵一人,他徒劳地想用余烬拼成完整的书页,嘴里不自觉地喃喃道:“完了,都完了……”
因为他的大意,吴家彻底逃不出大皇子的控制了。
他还记得那日大皇子突然找他去府中的情形。
眼前的雕梁画栋褪了色,烧毁的书架也变成了奢华的灯架。冯御坐在上首,笑容温和地看着吴贵。
“吴大人是大忙人,我可是很难见到本尊。”他笑着开口。
吴贵的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心跳如鼓,恭敬道:“殿下哪里的话殿下若要见臣,臣自然是不敢推辞。”
“不敢推辞”冯御的笑容逐渐消失,“你当我是傻的么到底是不是刻意躲着我的人,你自己心里清楚。”
吴贵忙附身跪了下去,“殿下,这非臣的本意!只是吴家在朝中如履薄冰,根基不深,实在是帮不了殿下什么啊!”
闻言,冯御只是翘起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微眯了眼,“户部掌管大盛税收……怎么会帮不了什么呢”
吴贵知道自己猜对了冯御要找自己的原因,战战兢兢道:“可户部能力有限,能做之事怕是不能让殿下……”
“够了,”冯御的耐心有些消失了,淡道:“不是想让吴家在朝中站稳脚跟吗我不是不可以帮你一把。”
“殿下的意思是……”吴贵抬起头,看着上方的冯御。
冯御又笑了,“吴大人可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该跟着谁。既然左右摇摆不定,为何不趁早选择呢”
见吴贵还有犹豫之色,冯御又补充道:“良禽择木而栖啊,吴大人。”
终于,吴贵似是下定了决心,深呼吸后,似豁出去了般道:“请殿下让犬子为您尽犬马之劳。他素有才能,只是科举屡次不第……”
冯御闻言,挑了挑眉,冷笑了一声。
他就知道。吴贵虽然知道攀炎附势,权衡利弊,却还是有为自家人谋利的勇气。
这不,才向他伸出橄榄枝,就急不可耐地要为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讨份差事了。
如果有用,他也不是不能帮他这一次。
“这是自然了,如果你们有用,我肯定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冯御笑道。
吴贵磕头,忙退了下去。
幕僚从屏风后走出,神色恭敬,“恭喜殿下,将户部也收入麾下了。”
“呵,希望吴家不要白白浪费我的时间。”冯御脸上早就没有了笑容,冷道。
当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吴贵回过神来,眼前还是被烧掉的书房和税务簿残缺的页脚。
黎霜带着裴晏和凌逸回府后,尹燕很快把黎霜叫到了自己的院子。
“霜儿,听说吴家走了水,你可还好”尹燕仔细查看着黎霜的全身。
“母亲,我没事,并非宴会处着火。”黎霜宽慰道。
见她果真没有什么事,尹燕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道:“如何吴夫人可有跟你说些什么”
黎霜想了想,道:“她说平日少和黎家往来,日后若有机会,想见母亲一见。”
不过是客套话罢了,尽管是黎霜编纂的也无妨,因为尹燕听得多了,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果不其然,尹燕闻言只是抿了抿唇,道:“如此……那你可见过了吴之恒母亲未曾见过,所以问问你的想法。”
提到吴之恒,黎霜心里有些嫌恶和厌烦,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笑道:“吴府宾客众多,吴公子自己还忙不过来呢,哪有心思顾及我这处呢”
要是尹燕知道吴之恒对自己有那样的心思,甚至还准备付诸行动,不知道尹燕还会不会这么平静。
若是她和黎伯约知道了,怕是会直接去吴家要个说法,哪里还会有这样的态度
话毕,尹燕思索了番,觉得吴家应该没有把心思放在黎霜身上,也暗暗松了口气。
几日未见西厂那边有什么动静,黎霜本打算自己去看看,裴晏却自告奋勇。
“我去就行,上次威胁了卫霄一顿,刚好去看看他在做什么。”说完,他不顾黎霜的反对,径直出了门。
凌逸看着裴晏的衣角消失在屋门口,语气不明,朝黎霜道:“小姐,就让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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