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G淡淡说了句“无碍”,又将审视的目光落在福晋和钮祜禄格格身上。
福晋摸不清四爷的来意,却不忘抓住机会替钮祜禄格格说话:“说起来, 四爷也有许久没去过钮祜禄格格屋里了, 如今年妹妹有了身孕,伺候起来到底不方便, 爷不妨也去看看别的妹妹。”
胤G闻言冷笑了一声, 声音突然降到了冰点:“若你今日这番劝告还没奏效呢?下一步是怎么做,继续给我下药吗?我的好福晋?”
福晋脸上的笑容顿住,忙原地跪了下去,钮祜禄格格见状也跟着低头跪在了福晋身后。
“爷这话是从何说起啊?妾是您的福晋,妾怎会给您下药, 您是从哪里听了什么空穴来风的话吗?”
“呵,都到这时候了, 你还想着狡辩。”胤G犀利的目光扫过来,语气不容质疑:“大阿哥身边的嬷嬷方才都已经全招了, 你今日命人在大阿哥献上的酒里下了催情的药,福晋啊福晋,你竟然会试图借弘晖的手把那等腌H东西喂给我,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苏培盛调查的速度十分快,胤G方才从苏培盛口中得知这项计划原本的经过时,只觉得气血上涌。
他真是何德何能,给自己取了如此“贤惠”的一位好福晋。
“冤枉啊!妾实在是冤枉!”福晋跪在地上,还未卸下的珠翠步摇随着她喊冤的动作大幅度摇晃,钮祜禄格格在身后借着余光看过去,暗叹福晋的身上此刻哪里看得到半分平日里的端庄。
“冤枉这种话就不必说了,如今人赃并获,连今日宴席上的酒壶都已经搜出来了。”胤G朝苏培盛看了一眼,示意苏培盛将那酒壶拿出来给福晋看。
苏培盛朝窗外拍了拍手,几个太监果然将大阿哥身边的嬷嬷捆着押了进来,其中一个太监手里捧着的正是今日沾染过药的那个雕花酒壶。
福晋看到进来的人和那熟悉的酒壶,面上闪过片刻惊慌,但仍旧替自己辩解道:“四爷便由着一个酒壶和一个下贱的嬷嬷定了妾的罪吗?妾可是万岁爷亲自封的四福晋,便是到了万岁爷面前,妾也要为自己分辨上一番的。”
胤G被她这番话气笑了:“你这个时候还有脸提皇阿玛?也不知道得知了你这番作为,他老人家会不会可惜自己当初看走了眼。既然你还要狡辩,今日人证都在,你不妨让钮祜禄格格说说,你这番计划是如何实施的。”
福晋扭头,一脸诧异地看向身后的钮祜禄格格,就在方才,她本还在思索自己究竟是哪一环露出了马脚,但千思万想也没有想到问题会出现在钮祜禄格格这里。
“回主子爷,福晋先前单独把妾叫到正院说话,说的就是今日家宴的这一出荒唐事。福晋原本计划借大阿哥献酒的机会让爷喝下掺了东西的酒,而后让妾在爷回去的路上做引诱之事,妾无法违背福晋的安排,却也实在不愿做危害四爷的事,还好年妹妹那边突然发生变故,才让妾得以脱身!”
钮祜禄格格说着便哭了起来,那模样,活像被福晋威逼利诱狠了。
“你这个贱人胡说什么!”福晋直起身子看向身后的钮祜禄格格,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一脸不可置信地惊叫起来。
胤G看着眼前的景象闭了闭眼:“福晋,你这般喊冤的姿态我不久前也在李氏身上见到过,我原以为你出身名门大家,又位居后院之主,与李氏的气量心胸都是不一样的。”
四爷眼中的失望不言而喻,对于福晋来说,这种失望的神色却如同刀子一般打在她的脸上。
她乌拉那拉氏的女儿,竟然沦落到同李氏那个贱人相提并论?不,她绝对不能忍受!
“四爷竟然拿我同李氏作比?”福晋猛地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胤G,脸上带着一股撕破脸的决绝:“我自十岁与四爷约定婚约,嫁到宫中为皇家生儿育女管理后宅,哪一项做的让四爷不满意了,竟拿李氏羞辱我?我的父亲是步军统领,母亲是贝子穆尔祜亲女,论家世体面,论德行操守,李氏给我提鞋都不配!”
李氏实在是福晋这么多年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此刻胤G一提李氏,福晋的面容已经变得有些狰狞:“四爷这一年多来日日留宿西小院,德妃娘娘劝不动,我一个做正妻的没有资格劝吗?四爷不妨摸着自己的良心问一问,若没有弘晖在,你一年会来几回我这正院?若不是需要一个人给你打理府上诸事,你又可会将我放在眼里?先前的李氏也好,如今的年格格也罢,四爷自己宠妾灭妻在府中掀起不正之风,还不允许我这个当家主母管一管了?”
福晋这下可算是把积压了这么多年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跪在一旁的桂嬷嬷拉了拉她的袖子试图劝阻,可福晋恍若未觉,只眼眶发红地抬头直视着坐在上首的四爷。
钮祜禄格格跪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福晋挺直地脊背。若说她原来对福晋的手段多有不屑,如今福晋敢这么跟四爷正面吵,她倒是对福晋高看几分了。
只是这贝勒府都是四爷的,福晋居然想拿自己女主人的身份说理,那实在是大错特错了。
“所以给我下药便是你管家的法子?”胤G被福晋的一番话气急了,声量也提高了些:“不若我明日将乌拉那拉夫人请来,问问她在家中是如何教养女儿的,难道你们乌拉那拉氏规劝丈夫的手段便是给丈夫下那些下三滥的药?”
听四爷提起自己的母家,福晋原本撑着的一口气仿佛乍然松懈下来了。她这个四福晋现在是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可若四爷真的因为对她不满问责乌拉那拉氏,那她立刻便会被母族弃之敝履。
“福晋,将心比心,若弘晖以后娶一位给他下药塞女人的正妻,你又当如何抉择?”胤G顿了顿,继续道:“你方才说的不错,论治理家务和美名德行,李氏确实不如你,但李氏绝不会也不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
从大婚的第一日起,胤G便意识到自己娶了一位非常能干的福晋,甚至有时候福晋眼里并没有他这个夫君,他有时候都怀疑,在福晋眼里,到底谁才是这个贝勒府的主子。
“传下去,福晋感念皇额娘恩德,特请前往城外普济寺为皇额娘祈福修行,孝心殷切,归期不定,明日一早便启程吧。至于府里的事务,耿格格以前也做的挺好的,暂且由她接手也方便。”
胤G说完,接过苏培盛手中的披风,穿好便要往屋外走。
不仅福晋听完傻眼了,连奉命给耿格格传话的苏培盛都吃了一惊,四爷这什么意思,先皇后都殁了多少年了,如今把福晋丢过去给她老人家祈福,外面会怎么想?关键是福晋这下去了,以后还回不回得来?
福晋当然也是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问题,浑身的傲气瞬间便没有了,跪着膝行至胤G身边,拉着他的袍子开始祈求:“四爷,不,您不能这么对我,弘晖身子不好,三阿哥也刚来到前院,离开我他们可怎么办呀?”
胤G沉着脸将袍角从她手中抽出,淡然道:“弘晖也到了分出去住的年纪了,届时我会给他寻个好的师傅督促他进学,至于三阿哥,以前什么样子,现在便是什么样子,钮祜禄格格性子稳重,会帮你看着的。”
胤G说完,似是再也不愿在这地方逗留,转身带人走了出去。
福晋彻底瘫软在了地上,想要流泪却发现眼中干涩。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在酒中加了点东西就遭到四爷如此对待!
钮祜禄格格跟着四爷出去,胤G顿住脚步看了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丫鬟碧云的腿都发软,钮祜禄格格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回到住处,碧云捧了热茶上来,压低了声音问道:“格格,福晋再怎么说也是万岁爷亲封的,四爷就这样把人丢寺庙里,是不是传出去不太好?”
钮祜禄格格捧着茶发了会儿呆,感慨道:“傻碧云,若没有年格格,今日被扔到寺庙的恐怕就是我了,你且去库房备一份厚礼吧,明日一早,我们还得去西小院一趟。”
第48章 第二日一早,康熙刚刚见完大臣们,梁九功便凑近说了一番四贝勒府……
第二日一早, 康熙刚刚见完大臣们,梁九功便凑近说了一番四贝勒府上的事,而事件的核心人物四贝勒此刻就立在乾清宫外等着传召。
冬日的北方室外冷得刺骨, 好在年O前些日子硬是给胤G安排了一套“保暖”冬衣,胤G立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倒不觉得受冻。
过了不一会儿,梁九功从屋内出来了, 一张口嘴里哈出一股白气:“贝勒爷请进吧,万岁爷在里面等着您呢。”
胤G同梁九功点了点头,面色坦然地进去。
胤G进去又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只是隐去了年O在其中的作用, 将福晋未成的动机说的详细,一番话下来,胤G面上倒是一派平静, 康熙的眉毛却是拧成一团。
“朕往日里瞧着她是个稳重的性子, 但没想到竟然这般糊涂,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些。”康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末了沉思一会儿又对胤G劝道:“可她毕竟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儿, 便是看在费扬古和觉罗氏的面子上,你也不能这般不顾体面地将人罚到寺庙里去。”
康熙这是要偏袒福晋的意思了,胤G眸中微闪,知道皇阿玛这般说自己是没有转圜的余地的,索性将头跪的更低了一些:“孩儿不孝, 还要拿这等家事来让皇阿玛烦忧,只是孩儿实在不知在此事上该如何定夺, 还请皇阿玛赐教!”
他昨日发落福晋时便想到过皇阿玛会插手,所以他事先把处罚下的重了些, 今日皇阿玛在原先的基础上从轻发落,也在胤G的预料之中。
胤G的一番话看似无助,康熙听完以后却受用极了。
儿子们一个个长大了,很多自己都当父亲了,这样的事实经常让康熙怀疑自己这个老父亲的角色是不是不再重要了。可如今老四跪在自己面前征求询问自己的意见,倒让他觉得在平衡后院女人和前朝勋贵的关系上,自己还是能教一教儿子的。
康熙面上不显,心中却对四儿子多了几分亲近,耐心道:“你身为皇子,你的后宅与前朝本就息息相关,想当初当初朕尚且要在赫舍里氏、钮祜禄氏、佟佳氏这几个勋贵人家里面依靠姻亲周旋,你如今在前朝根基尚浅,能从姻亲获得岳家支持也是最方便最容易见效的法子。”
这话康熙轻易不会对几个儿子说,但老四的性子一向沉默低调,与乌拉那拉氏一族的关系委实也算不上好,他才得以放心地说出这等话。
康熙能说,胤G却不敢应,闻言跪的稳稳的:“儿臣谢皇阿玛教诲,只是在儿臣心里,皇阿玛才是儿臣最大的倚仗,那些旁的姻亲关系,哪里能胜得过自己的阿玛?”
康熙啧了一声,忍不住朝立在一旁的梁九功笑道:“老四这些日子是吃了什么稀罕物件了,说起话来比以往听着可心多了。”
梁九功身为这乾清宫的太监总管,这位置可不是白做的,闻言当即也笑起来:“皇上这么一说奴才倒是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四爷府上一位格格有孕了,听闻四爷还专门请了刘闻道去府上看,想来是又要做阿玛,四爷也比往日更懂自己阿玛的心了。”
康熙平日里日理万机,剩下的时间还要分给妃子儿子和各项爱好,自然不会记得每个儿子府上又生了几个孩子,但添丁总归是喜事,他原本对胤G后宅的那点不满转瞬便被喜悦取代,好奇道:“当真如此?你府上孩子少,能添新的是好事。”
说到这个四爷可就不像平日那般寡言了,当即补充道:“回皇阿玛的话,此次有孕的是年遐龄的女儿,就是上次献上牛痘方子的那个格格,她还是皇阿玛您去年指给儿子的呢。”
康熙纳罕道:“竟是她?上次她献上的法子太医院试过了有奇效,朕还寻思着赏的那些金银珠宝都是些俗物。这样吧,若此次她为你诞下阿哥,朕就赏她个侧福晋的位子,也算是抚慰年遐龄在湖广一带治理有功。”
胤G眼眸亮了亮,但面上却装的云淡风轻:“儿臣先替她谢过皇阿玛了,只是生男生女这事本就说不准,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康熙见他也不甚在乎,转而道:“所以更不能让福晋去庙上了,免得乌拉那拉氏族人说你宠妾灭妻,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头。这样吧,朕来做主,就说朕近来思念表妹,特要选一个人为表妹抄写经书,就把这份差事交给四福晋去办,你让她在佛前想上半年,总能想清楚自己的错处的。”
宫里头的女人最喜欢用抄经礼佛来静心,当年孝庄皇太后和先帝都笃信神佛,康熙不可避免受到了他们的影响,但他自幼熟读史书,却也知道这东西信得太深容易祸国殃民。
所以康熙虽然对佛教比较宽容,却也没放弃用儒家那一套治国。至于后宫,拿礼佛做幌子罚一些妃子,这已经是他常用的手段了。
胤G听完皇上的安排,没有再提出异议,当即叩头谢恩,同负责传圣上口谕的小太监一起回了府。
正院里的人收到口谕时齐齐松了一口气,倒是福晋脸上挺镇定的。其实早在昨晚四爷走后她便想明白了,以她的家室和地位,被送到庙上还是别的处罚还真不是四爷一个人决定的,她昨晚也是一时慌了神才将自己的心底话暴露了。
但无碍,即便失去了四爷的心又如何呢?反正四爷的心她也从没得到过。
只要乌拉那拉氏还在,只要册封她为福晋的诏书没收回,她永远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便是四爷也不能完全掌控她。
福晋坐在案前,看着香炉里飘起的缕缕烟雾梳理自己的思绪。她还有大阿哥,她还有未被万岁爷收走的权力,只要大阿哥和三阿哥平安长大,待四爷消了气,属于她的地位和尊贵依旧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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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宫里置办了家宴,出于府上体面和康熙的庇护,福晋对外称病没有去,再往下,唯一的侧福晋疯了,年O又怀着孕,胤G在西小院叹了好几口气,命人嘱咐耿格格带着几个孩子进宫。
这家宴属实不是什么好去处。一顿饭下来吃不了几筷子热菜,还要应付各种人情往来,一晚上下来耿格格脸都笑僵了,直到看到在马车里睡熟的二格格的时候才发自真心露出笑意。
胤G一晚上也是漫不经心的,待宫宴一结束,帮着耿格格将几个孩子送回去,他连衣服也没换便往西小院去了。
府里也颇有过年的氛围感,西小院门口挂上了灯笼,春联是年O昨日拉着他亲自写的:
“花好月圆人寿”“时和岁乐年丰”【1】。
横批是年O想的――“福满人间”。
借着灯笼照眼的光,胤G看到了自己的字迹,不难想象到今日一早年O是如何指挥着德喜他们把这副春联贴上去的,想到此处他勾了勾嘴角,脚步比方才更为急切了些。
进到院儿里,屋内果然还亮着灯,窗户上映着年O的影子,显然是还没睡。
胤G带着一身寒气进去,看到紫苏和品月几个下人围在年O身边,正中央的空地上造化和百福两只傻狗坐的端正,穿的是最新的春节版狗衣裳,此刻正垂涎三尺地盯着年O手上的肉干等待投喂。
“怎么还不睡,不是说不用等我吗?”胤G脱下披风,挥挥手让下人们起来。
“你嘴上说着不用等,可我若真不等你守岁恐怕你又要失望了。”年O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解释道:“也不算熬夜,今日早上起得晚,午后又多睡了会儿,我此刻正精神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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