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心月:“……”
换上斗篷,戴上面具,两人坠在末尾,跟着零星人流汇入竹林。
在林中兜转了一阵,便瞧见一盏描绘仙人饮酒的、崭新的灯笼,工笔精美,与云心月白日瞧见那一盏破灯笼一模一样。
“!!”
不是吧,真有神仙?
云心月扯了扯楼泊舟的袖子,总有些不敢相信。
楼泊舟扫了一眼,面具下容色淡淡,顺势握着她的手腕,继续往前走。
走到小道尽头,前后两座竹木与彩帛搭建的彩楼便出现在眼前。
那近处的彩楼只有一层高,近高楼的那座足有三层高,还挂满了耀眼的各色灯盏,满目绚烂,大幅彩帛自高向低成篷。
进去的道路两旁还摆了两座灯架,高低的桁架上挂满各色灯笼,灯笼上绘画的都是神仙像。
看惯霓虹的人从黑暗处到光明处,都被晃了眼,眯了一阵才适应。
那时,他们已走入色彩缤纷的灯火彩帛篷底,向把守门边的守卫递过两片紫竹做的身份牌。
守卫伸手接过。
身后突然有吵嚷声,有一道沙哑的成熟男子音在叫喊:“信徒的邀请函被抢,有人蒙混入了幻天楼,恐要对仙主不敬,我要禀明仙主,你们让我进去!”
正忐忑这里消防会不会太不合理的云心月,好奇探头,往后看了一眼。
外层守卫正将那男子胳膊扭住,押在彩楼脚底下。
嘶――
是他!
云心月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下意识要捞点儿什么抓住,稳定心神,一不小心就摸到楼泊舟的手臂上。
慌张中,手指顺着他手臂突出的筋脉往下滑落,最后一把攥住他的食指,紧紧握在绵软的、生了汗的掌心里。
温热,粘稠。
又是一次新鲜的、未曾感应过的触觉。
附着一层薄茧的指腹,就这样压在掌心的脉络上,感受着血液流淌跳跃的细微动静。
突突――突突――
异常欢快。
像生命的序言在高歌。
楼泊舟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暗深邃,如同月色之下,折射萤白的静水。
不知其深。
第15章 一起困在衣橱里
风吹过,云心月脚底都在发寒。
委实心虚得紧,她捂住嘴巴,贴在楼泊舟耳边小声道:“那人找来了,怎么办?”
刚才听闻那人是因为调戏附近村落的女子,才被楼泊舟盯上抢了,她还回头摘走挂在路边的坏果,砸了对方一身黏稠汁液来着。
嘶――
没想到对方解绑那么快。
“别管。”
楼泊舟泰然自若接过守卫送回来的紫竹牌子与绳索,拉动云心月握着他的手入内。
剩下的事情,交给呆在外面的银蛇来办就好。
银蛇一口,那人起码得麻痹半个时辰。等幻天楼的人查清楚,他们肯定玩够了,准备脱身。
入内之后,四下一片漆黑。
有人在暗中道:“各位客人不要慌,拉紧你手中的绳子,不要松开就好了。要想登上仙楼,路总要崎岖一些,若是有上下晃动,请勿要惊慌。”
他这话说完,云心月就感觉脚下一动,她身体不由自主往后倾倒,撞在楼泊舟胸口上。
总觉得手上的绳子不够安全,她伸手拉住对方衣摆,紧张感受着脚下晃荡,身体一会儿左摇右摆,一会儿停顿不动,一会儿前后倾斜。
楼泊舟黑亮的眼睛,在幽幽漆静中,默默凝视着那被自己半拢在怀抱中的人。
看了好一阵,他抬起手,想要替她将甩到头顶,挂珠花上的小辫子摘下。
手刚抬起来,一侧的板子便“唰”一下敞开。
惶惶灯火与喧闹吆喝声,隔着一扇屏风,一同涌入仅容两人的狭小空间。
云心月上下打量,发现他们所在的空间,有点儿像是简陋版的山地电梯。
“客人请――”
见他们不动,外面候着的黑衣守卫做了个动作。
“哦。”云心月赶紧抬脚迈出去,扫了左右出来的人一眼,绕过遮挡的屏风,看向灯火通明的大堂。
楼泊舟紧跟在她背后。
外面丝竹管弦、吃喝玩乐赌,无所不有。
在各国能瞧见的民间玩乐法子,几乎都能在大堂找到,云心月绕了一圈,也算长了见识。
不过她的注意力不全在这些事情上,而是趁无人注意就抬头,看向头顶横梁。
“圣子,你看。”云心月指着挂上彩帛的横梁,“是仙人骑鹤雕梁。”
她白天看过,只不过那时的横梁看着就古老,这个一看就很新,成品恐怕二十年都没有。
莫非,她穿越的不是纯粹的古代世界,真有修仙体系?
不然怎么解释,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废墟就成了崭新的建筑。
她都开始怀疑系统是不是搞错了。
楼泊舟淡淡抬眸,扫了一眼:“就算这是仙人所化,那又如何?”
他想看,神佛就能拦了?
更何况,他从不信神佛。
“走,上楼瞧瞧。”楼泊舟感觉到她松开手,眼神往下滑落,往她黑袍里面看去。盯着看了好几息,见她还没拉着他的意思,便有些不太高兴。“此地鱼龙混杂,跟紧了。”
云心月:“哦,好。”
奇怪,他的语气怎么那么冷,谁又惹他了。她暗暗吐槽两句,脚下倒是跟紧对方,不敢落下。
这地儿看着就鱼龙混杂,她有点怕。
刚走近楼梯处,便有两个高壮大汉拦了他们的去路:“上楼请出示令牌。”
令牌?
云心月暗暗叫糟。
他们的身份牌是紫竹,好像只能在一层溜达。
正想劝说,就见少年伸出掌心,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两枚蓝瓷身份牌。
“!!”
黑衣大汉检查无误,将他们放上楼去。
踏上二层后,云心月小声问他:“你哪来的蓝瓷牌子?”
少年一如当初理直气壮:“从旁人身上换来的,有何不妥?”
云心月:“……”
这可是大大的不妥好不好。
不等她开口,楼泊舟就用了别的问题,将她要出口的话堵住了:“全是房间,我们走哪间去?”
云心月忽然想到,他们现在还在一个不知底细的地方,实在不适合争辩。
“随便一间?”
她也不清楚,这里的房间有何不同。
“身份牌上没有写房间号吗?”她朝少年伸手,要来蓝瓷令牌,却什么也没发现。
楼泊舟:“那便就近。”
他抬脚走向第一间房间,把门推开。
云心月紧跟着入内。
脚后跟刚抬过门槛,厚重房门“吱呀”一声便关了。
紧张中,她下意识去捞楼泊舟的手,牢牢抓住不松开。
楼泊舟垂眸扫了一眼,满意了,眉目都不自觉衔上笑意。
“这里面怎么那么黑?”云心月挪了几步,贴上少年,才觉得多了几分安全感。
这里的黑也太诡异了,外面通道明明有烛光,她却什么都看不见。
习惯黑暗视物的楼泊舟倒是从容,他甚至能看清楚,不远处的桌上摆了一盘糕点。
“饿吗?”他慢慢走向桌边,端走糕点,“这里有吃的。”
云心月刚摸了一块,外面就传来推门的声音。
“快!放下,找地方躲起来。”
她第一反应就是藏到桌底下去,只是桌布掀开,底下是圆墩状的桌角,除非他们将自己压扁,否则绝对没有办法把自己塞进去。
楼泊舟眼眸扫了一圈,不慌不忙拉着少女往屏风后躲。
吱呀――
门打开,光线直接穿透了薄薄的屏风。
云心月吓得闭气,扯着楼泊舟的袖子蹲下,四下顾盼时,瞥见了背后的衣橱。
轻轻拉开一看,底下一层只有零星被褥铺着,空得很,她赶紧摇了摇对方的手臂,小心翼翼地一起躲了进去。
怕衣角漏在外面,她还扫动裙摆拢起来,且示意楼泊舟照办。
衣橱狭小,楼泊舟一动,前倾的身体便将她拢起来,圈出一片隔绝秋夜微凉气息的空间,充盈上挟裹清苦药味的杉木香。
清峻温和的眉眼,骤然在眼前放大。
云心月眼眸轻轻眨动,浓密纤细的睫毛也颤了颤。
她不自觉往后躲去。
楼泊舟伸出温热宽厚的手掌,将她半张脸托住,往前拉动。
吱呀――
门又关,光又灭。
云心月感觉,自己的心跳也随着截断的灯火,停止了跳动似的。
血液齐齐涌上脸颊。
第16章 他为什么突然发疯
夜浓如酒,令人微醺。
云心月无端觉得自己像是醉了一样,酒意上涌般感觉到两颊滚烫。
黑暗将一切感官都放大,那股淡淡的青涩味道是那么明显,少年膝盖前倾,压在她小腿一侧的温度和触感亦同样明晰。
膝盖骨轻轻划过的形状,她甚至都能清楚勾勒。
略有些厚的衣摆,好似已经在触碰中失去了阻隔作用。
还有――
他倾身靠近时,半温半凉的白茶气息便喷洒在耳边,将耳廓撩得痒痒的,还直往里钻。
令人酥麻的气息让头皮绷紧,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拽住,轻轻往上拉。
她不自觉将呼吸屏住,往后缩了缩。
“别动。”
呼吸更靠近她脆弱的、滚烫的耳廓,好似只差毫厘,就有柔软的唇瓣会落下。
明明背后就是柜壁,本来挺有安全感的地方,愣是让云心月有一种逼到绝处的无路可逃。
她不禁伸手握住了对方垂到身前的衣领,呼吸都有些不稳了,只能拼命憋住,微微张开嘴巴呼出来。
可她又不敢急急喘息,生怕被外面的人发现他们就在衣橱里,将他们捉个正着。
毕竟,他们对这里面的规矩半懂不懂,并不知道四个人在一间屋子里到底正不正常。更不消说,他们还是偷偷摸进来的,委实心虚得紧。
噗――
外面响起火折子点燃的声音。
紧接着,竹制的衣橱漏进斑驳的光,将窄小空间上端照亮,露出云心月一双带着慌张无措,微微仰起的晶亮眼眸。
楼泊舟低垂双眼,一手撑在她脑后,一手将摘下的面具放进她怀里。
“小心别撞到。”会被发现。
垂落的眸子,扫过安静躺在红唇之间的舌,暗了一些。
可惜,现在还不到能亲的时候。
就连拥抱,都要过今夜子时才可以得到。
云心月按住落在自己膝盖上的面具,眼睛眨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刚才靠那么近是干什么了。
原来,他不是黄虫上脑,要……
尴尬漫上心头,脸颊反而更红了。
楼泊舟垂眸看着她越发蜷缩的身体,有些不太明白她又发生了什么,为何身体的温度与平日越来越不一样了。
莫不是发热了?
他抬手,用手背贴了一下对方额角。
贴完才发现,自己从小就不知道什么叫高温,什么叫低温,也不过是与她触碰后发现了这种新鲜的东西,问过弟弟才知道,这是温热的感觉。
不过……常听人言,野水寒凉。若是如此,与第一次水中触碰,还有平日触碰的温度比,如今约莫是更热了一些才对。
浓密且长的眉头轻锁,楼泊舟又伸手抓过她的手掌,轻轻捏了一下确认。
“你好像起热了。”
云心月:“……”
她更尴尬了。
“没有。”她用气音回答对方,“这不是发热。”
楼泊舟还想追问,倘若这不是发热,那是什么。
然而,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娇吟,伴随而来的还有凳子倒在地上后被踢走的巨响。
云心月耳朵没那么灵,只能听到凳子倒地滚动,被吓了一跳,连尴尬都忘记了,猛地收紧握住少年衣领的手,险些化身袋鼠幼崽钻进去躲着。
但是很快,她就听到了。
听到的动静甚至更多,更剧烈。
“……”
没吃过猪肉,但是见过猪跑的她想当场撞墙,昏死过去算了。
“外面在打架吗?”没经过人事的少年一开始没听明白,甚至侧耳去细听。
白皙光洁的耳朵,在切割细碎的暗光里动了动。
云心月尴尬得脚趾抓鞋,立马伸手捂住对方耳朵,不让他细听。
捂耳朵之前,她还得火速补一句:“别听,不适合。”
他们现在孤男寡女留在柜子里,按照皇叔的剧情走向来说,实在过于危险。
双耳被捂住,但还能听到外间动静的楼泊舟,探究看向少女。
为何那么紧张。
有什么是他不能听到的吗?
深邃如渊的眸子缩了缩,难得她主动触碰,楼泊舟没挣开,可反倒越发凝神去听那动静。
听了一盏茶功夫,他隐隐明白了外头的人到底在做什么。
再看缩成一团的少女,他大发慈悲伸出双手……
捂住少年的耳朵后,云心月实在没办法面对他,只好当一回鸵鸟,将自己埋到膝盖上,把眼睛挡住。
外面的动静像流水一样,使劲冲撞她的耳膜,令人想要将耳朵摘下来丢掉。
就在云心月快要遭不住时,一双略有些干燥的手掌,学着她的模样,将掌心覆盖其上,把那些浑浊的、不堪的动静全部隔绝,变得遥遥而飘渺。
她愣了一下,缓缓抬起眼眸,觑了一眼凝视她的楼泊舟。
对方脸上全是坦然,似乎并没有暗藏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怎么了?”
楼泊舟没出声,用嘴型问她。
云心月摇头,又偷偷看了对方一眼,再度撞上那双清澈干净的黑亮眼眸后,自己反而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似的,龟缩回去,把自己的眼睛压在膝盖上,再不肯抬起来。
外面的动静还在继续,朦朦胧胧能听见一些,但是算不得真切,胡乱随便想些别的什么,倒也能勉强糊弄过去。
时间像是拉面一样,被拖得异常古怪的长。
缩在衣橱里的云心月脚都麻了,楼泊舟才将自己的手收起来,把柜子打开:“出来罢,人都不在了。”
云心月拉住他:“你怎么知道的?”
楼泊舟没说自己耳朵特别灵,听出来的,只说:“我的蛊一直在四周蛰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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