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泊、舟。”她咬牙,转过身去,“你想做什么?”
“想。”
云心月:“……”
得,他已经兴奋得空耳了。
“阿月――”
高挺的鼻子,带着潮湿呼吸,喷洒在她脖颈上,一路下行,浸湿锁骨。
“还不行,让我歇两天再说。”
云心月死死捂着衣带。
察觉她的抗拒,楼泊舟停下动作,躺回枕头上,只是紧紧抱着她,两个人之间,恐怕连一根针都插不进。
是以,有些存在就变得十分明显。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轻轻战栗。
不知是隐忍,还是果真高兴成这样。
“你……很难受吗?”
“尚好。”楼泊舟埋在她散开的发丝上,蹭了蹭,“不要紧。”
他能忍住。
云心月欲言又止,小声告诉他:“你可以动手。”
“没用的。”楼泊舟在她耳垂上亲了一口,“睡吧,不打扰你了。”
是他过度了。
咬着唇角反复碾了一阵,云心月小声对他说:“你能不能答应我,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能碰我。”
楼泊舟问也不问,就说:“好。”
于是,她转过身对着他,不好意思地清咳一声,把手从他宽敞的衣领里溜进去。
他的眼神瞬间暗下。
手指碰触的地方,野火烧燎,灼灼成炭,她感觉自己的手指像被吸附住,拉扯着她的筋脉突突抗议。
不够。
应当要再贴近一些。
两人心里都有什么在呐喊。
云心月紧张地吞咽,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那双剧烈挣扎的黑眸。
压抑的、轻颤的呼吸,落在她额头上。
很痒。
可他竭力遵守方才所言,一动不动,并没有动手触碰她,只是一双眼里,伸出看不见的两只手,似已将她五官描摹,勾勒唇舌。
她亦看见,他咽喉不住滚动。
微启的红唇里,有什么东西被白齿禁锢,反复蠕动。
“阿月,往下……”
他终于开了口,嗓音里的清亮变得浑浊。
云心月纤长的手指,磕磕绊绊划过腰间细细的链子。
叮铃――
锥铃碰撞一片,发出清灵响声。
“握住。”
云心月头皮开始发麻,像被拔去草根的地皮一样,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头顶突突往外冒。
她吞咽几回,顿了一阵,才听他所言,收住手指。
好奇他穿戴腰链* 会是什么样子,她低头看上一眼,差点儿被分明的颜色夺了目,又慌忙移开。
移开后,脑子里又总是冒出靡丽的粉色与雪色。
唔……这流苏腰链,是有点子好看。
楼泊舟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将丽脸庞浸透,更添几分明艳璀璨之色,令人不敢直视。
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手,没将她紧紧勒住。
两人都生疏,手指随他所言的起伏,逼得粉色溢出浓醇的白,而他也舒展躺倒,像一朵荼蘼花绽放过后的慵懒。
下一刻,他就伸手捞过雪白布巾,慢慢将她手指一根根擦干净。
气氛一时寂然。
云心月肚子咕噜一声响。
楼泊舟动作停下,抬起水光潋滟的眸子看她:“此事,很累?”
“唔……”云心月含糊道,“有些手酸。”
楼泊舟加快擦拭,丢下帕子:“你等一阵。”
他翻窗回去,摘下腰链,套了长裤,着人去煮面,自己则拿走楼策安的手掌穴位图和熏香手炉,回去给她按捏。
云心月托起腮帮子看他,小声道:“我发现,你好像和我以为的你,有些不一样。”
她还以为,疯批皇叔眼里只有强制呢,没想到他会这么贴心。
“你本来是如何以为的?”楼泊舟用指腹揉捏她的腕骨,推开筋脉。
云心月想了想:“唔……以为你会随心随性,无所拘束,容不得别人拒绝,多少带点儿偏激和疯态。”
“我的确是这样没错。”楼泊舟眼睫毛动了动,没有抬眼,“这世间,只有两个人的话,我会听听。其他任何人的话,都须得看我想不想听。”
世人与他,向来无关。
既然是无关的人,那就不必在意。
云心月摇头:“我觉得不是。”
“为何?”楼泊舟抬起眸子,看入她眼里,“因我不再在你面前杀戮,也不曾强迫你做任何事情?”
“……”
这话说的,她都想翻翻被他吓过的旧账了。
不过,她心胸宽广,不和他计较。
“直觉吧。”云心月伸出空闲的手指,在他脸上戳了戳,“我看人一直都很准。就算你强迫我做什么,我也不觉得你就是那样的人。”
楼泊舟动作顿住,瞳孔缩了缩:“当真?”
他看着她眼睛,伸手将她后脑勺扣住,骤然逼近,只差分毫就贴上去。
“这样,也不怕?”
黑眸亮色消散,沉沉似乌云吞山,翻涌成海。
云心月心脏突突加快跳动,有些战战。
她如实道:“怕……”
楼泊舟收敛容色,垂眸继续拉过她的手,抿紧薄唇揉捏,不再说话。
看罢,不会有人喜欢真正的他。
“但是――”云心月往前趴在被子上,扬起脑袋看着他眼睛说话,“我信你不会伤我。”圆月似的眼睛一弯,语气轻轻,“是不是?”
楼泊舟看着那双倒映烛火的眼眸,低头亲上去。
“嗯。是。”
他宁愿自伤,也绝不伤她一根毛发。
用过夜宵,合眼也不知有没有两个时辰,春莺就奉命敲门,把他们喊醒。
“公主,您说的实验成了,侍卫请您去看看结果。”
云心月素来起床困难,人还是迷迷糊糊的,全靠楼泊舟给她穿衣梳发。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已经利落干脆。
手炉放到她掌心里捂着,连帕子都没忘记多带几条,还抓了一把炸子和糖塞进荷包,装得满满的,系在革带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这种面面俱到,很像带孩子的人才会有的举动……
他真的是和春莺、秋蝉学的照顾她?
刚收拾好,把门拉开,沙曦便沉着脸大步走来:“公主,出事儿了。”
云心月心里打了个突。
“无风镇的镇民穿着麻衣在狱前闹事,说要烧死盗匪,已经把祭祀台连夜搭好了。”
第71章 吃醋的男人最可怕
无风镇的大风还没止息。
云心月他们从官驿后山绕了一段路, 避开无风镇的起风地,才顺利赶去县衙所在之处。
车马驱驰在山道间,撞开临近破晓的浓雾与霜色。
“吁――”
车夫将马勒住。
她和楼泊舟从车厢内走到前室站立, 遥遥望向乱葬岗。
是时,天地一片素白。阴惨惨的蒙蒙黄光高挂,飘摇闪烁,像是迎风落泪的眼皮, 一眨又一眨。
道路两旁全是坟茔,只有开阔处有一个简陋的高台,四面都挂了招魂幡, 有披着杂毛羽衣的人, 手中摇着鼓铃,咿咿呀呀在唱词。
伴随着词与鼓响起的,还有一连串丁零。
云心月听不懂, 转头问楼泊舟:“他在唱什么?”
“‘招魂令’, 召唤亡灵,警惕后人的祭祀之曲。”楼泊舟挑起挡着他的车厢绣帘, 往披麻戴孝的人群望去。
他目力好, 可以轻而易举看清楚镇民的装束,知道他们全披麻而非半披麻,手中拿着竹杖,俨然一副尊长去世,要招魂问灵, 请尊长教导解惑的架势。
实则,祭祀召灵, 不过是让犯人在祭台上跪拜皇天后土,受禽兽血喷。
这等事情, 南陵的犯人在受刑之前,都会遭遇一遍,目的就是请尊长镌刻他们的罪孽,等下黄泉以后,阎王爷一眼就能看清。
多半人跪在山道上,纸钱挥洒飘摇,落在他们身上,甚至被他们脸上淌出来的泪水湿透小半。
“只是不知,他们要召唤哪位亡灵,竟在冬夜下跪,哭得涕泗横流。”
冬夜的土地,比坚冰还要冷锐,素来不带丝毫怜惜,平等地钻开每一个跪着的人的膝盖骨。
他没感受过那种痛,但知道往后会妨碍双腿行走。
云心月愣了一下:“他们都哭了吗?”
拂晓之前的夜色茫茫,只有唱词与鼓铃应和树枝的叉叉声,听不到半点儿抽泣。
“大部分人都在哭,只有几个不哭。”楼泊舟扫过在场的人,“可他们神色不对,似在忍着什么。”
至于是什么,隔太远,他也看不清楚。
云心月嘴唇轻启,半晌才说话:“这里大概有多少人?”
楼泊舟粗略算了算:“五百左右。”
竟然有五百之多……
无风镇人口三千余人,在古代算是大镇子。
五百人口占整个镇子人口六分之一,比一个村子的人加起来还多。
亏得他们还有理智,没有挡在官道上,也没有在入城的必经道路上,否则便是聚众造反。
县尉是有权请兵镇压的。
到时候,他们这群人一个都落不了好。
便是驱逐的官兵不小心将他们打死、打残,那都是占理的一方。
云心月感叹:“他们太冒险了。”
沙曦担心两人又要孤身冒险,一直在旁边守着,身后的西随侍卫,也都佩刀在侧,随时准备护驾。
匹夫之怒,尚且能血溅五步。
一个人若是不想要命了,做出什么来都不稀奇。
扶风也怕出意外,让副将带着几个亲卫,前去军营调兵襄助。
“我记得,赵县尉好像说过,无风镇似乎才五百余户人家?”云心月看着雾中影影绰绰的身形,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楼泊舟瞥了她一眼,唇角仍存笑意,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不过就是开口时露了端倪。
“他的话,你倒是字字句句记得清楚。”
云心月:“……”
完了,一时没留意,有人的醋坛子又翻了。
她应该问他记不记得,再甩这句话还给他才对。
下次一定。
“无风镇的确有五百余户人家。”楼泊舟收回眼神,落在祭台上的老人身上,“山城有九县,八十多个镇,无风镇五百余户人家,缴纳千余袋粮草。”
云心月小声嘀咕:“你记得可比我清楚多了,醋什么呢。”
楼泊舟反驳:“不同。我是天生记事牢固,忘不掉,你是什么都不记得,连自己说过的话都能忘记,却独独记得他的话。”
他警惕些,叫情有可原。
若非答应阿弟不随意杀人,姓赵的脑袋早不在自己脖子上了。
黑亮眼眸下转,一副她还要说就全部讨剿清算的架势。
“……”
偏在此时,赵昭明带着古三郎与众捕头、捕手,出现在路的另一端。
楼泊舟看着那遥遥行礼,还不忘偷觑两眼的两人,冷哼一声。
“还有个古三郎。”
相比此人,赵昭明还算有点儿眼力见,虽有爱慕,却从不说什么做什么。
古三郎却是端着一张好皮,肚子里不知道揣了多少坏水,装作若无其事、不懂人眼色地靠近。
“……”
她放弃说话。
吃醋的男人最可怕,惹不起。
她微不可察地往旁边挪了两步,脸上挂着不失礼貌的笑容。
“你躲我作甚?”楼泊舟伸手将她勾回来,“古三郎此事,错的又不是你,你何必心虚?”
这账,他自会找姓古的清算。
她唯一不该的,只有总记住赵昭明那等闲杂人等的话罢了。
云心月缩了缩肩膀:“你还挺有原则……”
居然一码归一码来算。
“哼。”
夸他无用,她记都记了。
“哎呀。”云心月放低声音,拉着他的袖子摇了摇,“那还不是因为他说的都是民生大事嘛,我爸……爹可是根正苗红的好君王,从小耳濡目染,难免对这些事情比较上心。”
楼泊舟没看她,但是能感觉到有一根手指顺着袖子往上爬,落在他腰侧,小心翼翼戳了戳。
“你要相信我,好不好。”她声音更低了,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都说了喜欢你,还没结束呢,我怎么会喜欢上别人。”
楼泊舟眼眸微动,转到她脸上:“结束?”
他怎么那么会抓字眼……
“没有结束。”伸出去的一根手指变成三根,高举起来,“我发誓。”
楼泊舟定定看她好几息,才转回去,放眼看浓雾之中包裹的一群人。
“好。”他说,“我相信你。”
信她哪怕惧他,也会喜欢他,不会喜欢旁人。
即便,此话的期限只有今年今时。
他们这边还有几分闲适自在,闲杂人等赵昭明都快要愁死了。
任凭他磨破嘴皮子,无风镇的镇民都不愿意离开。
已是七旬的老者,跪在冰冷坚硬的土地上,拉着他的衣摆,声泪俱下诉说着他们的悲愤与恐惧。
“若非大人慈悲,没让我们重新缴纳粮草,恐怕我们下岁连口粮都不保。”老人力有松懈,扑倒在他鞋面,险些以头抢地。
还好,赵昭明及时将他拉住。
“请大人答应我们!”
七旬老者挣脱手肘间搀扶,又深深跪拜下去,其余镇民见他这般,也跟着转向赵昭明,俯身跪拜。
“请大人答应我们!”
赵昭明左右为难时,云心月和楼泊舟缓步走来,沙曦与扶风在他们身旁戒备。
云心月开口:“县尉答应他们就是,不用为难。”
“这……”赵昭明还是不敢轻易允诺此事,更希望这群人能够散去,等候县衙三审过后,提交判决。
身为西随公主,云心月无法直接干涉南陵的治下,只好看向楼泊舟。
该他出马了。
收到眼神,楼泊舟极其配合:“县尉对公主有疑问,还是对我有疑问?”
“不敢。”圣子在南陵就是供起来的神,赵昭明无权质疑,只能同意此事。
他差遣捕头去将犯人全部押过来。
乱葬岗在县衙与无风镇交汇处,路程两边差不多远,来回正逢城门开,见捕头一大早就押犯人,不少人生出好奇心,前来围观。
卯时虽至,可天色昏昏,不见半丝日光,捕头捕手走的又是乱葬岗的路,不少人打退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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