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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把苗疆少年当夫君攻略——竹为笔【完结】

时间:2025-03-01 14:51:54  作者:竹为笔【完结】
  她探究看向他。
  “走罢。”
  他朝她摊开掌心,脸上笑意与平日无异,微微弯唇,黑眸似收敛明光,偶有浮沉。
  可眼瞧着,是和润的温柔。
第78章 只是一时狼狈而已
  摊开的掌心干燥。
  手指落上去, 似能擦出火星。
  云心月握住他的手指,凑近看他眼睛:“你……很不想去?”
  “如果我不想去,你还会去吗?”楼泊舟眼眸凝定在她的瞳孔上, 额角的筋脉绷了绷。
  她眨了眨眼睛:“那不好。”语气之中,也多有为难,“不管对方情况怎么样,我们两个总得有一个人去看看。”
  他们如今地处南陵国内, 身份又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王朝的圣子与和亲公主。
  身份高,该要承担的责任便不能推卸。
  世道有恒常, 若长处恒常之外, 则定有动乱生。
  楼泊舟垂下的手收紧:“那便一起去。”
  起码,让他能够看清楚她所有的神色变动,明白她心中所想。
  “你真的没事吗?”云心月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猜测他是不是小时候看过五官乱跑的人, 被吓着了,有点儿心理阴影。
  杀伐果断的战神, 因小时候被狗咬过, 差点儿丧命,此后一直怕狗的也有。
  他怕人也不算什么。
  她摩挲他的手指,“你要是不想去,我帮你传达就好。让扶风和夏老替你去,怎么样?”
  扶风后脊背生了一层薄汗, 正是发冷颤抖时。
  他没有立即回应。
  “不用。”楼泊舟拉开她的手,将五指塞进她指缝里, “我同你一起。”
  这一天,迟早要来。
  倒不如先让她窥见阴暗一角, 待她适应了,再慢慢揭开底下的真面目。
  云心月看他不自觉咬合,紧绷的下颌,还是有些担忧,走到门前还问了他一遍:“你要不要先在门外等等,我看过再喊你?”
  楼泊舟摇头。
  他倒是想要她在门外待着,等他进去看看,再让她进。
  裘衣底下,收紧的手在过分的僵直中,晃了晃。
  链子与细镯子轻敲,“叮铃铃”一通乱响,没个休止。
  “那――”云心月试探伸出一只脚,“我们进去了?”
  他好像真的很紧张。
  要不,她先看看是个什么情况,让他缓缓好了。
  楼泊舟“嗯”一声。
  脚尖点在夯实平整的地面,云心月一步跨过门槛,探头往内看去。
  还没来得及看见什么,一只干燥的手就横在眼皮上,将她眼睛蒙住。
  她眨了眨眼。
  唔?
  阿舟这是干什么?
  失去视线后,她才听到,背后胸膛内的心跳要急促不少,就连呼吸也更紊乱一些。
  他很少会有这样的情况。
  云心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不是怕看见五官乱跑之人,而是怕她看见五官乱跑的人。
  为什么呢?
  怕吓着她吗?
  她抬手拉住他的手腕:“阿舟?”
  楼泊舟好一阵没回应她,他双眸全落在畏缩蜷在角落的小孩身上,对方一双胡乱转着的眼睛全是惶惶,眼眉不停跳动,嘴鼻都歪斜着,甚至淌着鼻涕涎水。
  他四肢伶仃细瘦,像晒得很干的竹枝,只要轻轻一掰,“喀嘣”两声就能断成两截。
  太丑了。
  甚至全然不像一个人。
  楼泊舟咽喉滚动,殷红唇瓣开始泛白。
  听到脚步声,夏老和医官回眸,一眼就瞧见了神色莫测的楼泊舟。
  医官不明所以,知情者夏成蹊却在心里暗自叹息一声。
  真是造孽。
  这孩子身上有什么毛病不好,怎么偏偏就撞上与圣子几近的症状。
  看见这孩子,跟撕开自己的伤疤有什么区别!
  “圣子、公主。”他若无其事行礼,权当自己没看见对方遮挡云心月目光的手,“此子身体尚好,只是偶感风寒,又有虫疾,兼之饥饿、疲惫过甚,以致昏迷在道。侍女已给他喂过驱风寒的药,替他擦过身,重新梳发,只是还不能沐浴。”
  人一紧张,话就会不自觉变多。
  医官:“?”
  他的话怎么被抢了。
  “夏老所言,是极。”医官多憋了一句,“臣还开了去虫疾的药方,写了几张药膳,只要好好歇息,养养身体,便没什么大事。”
  云心月握住楼泊舟的手腕,却并不移开,就着这个古怪的姿势问医官:“除此之外,这个孩子的身体还有别的问题吗?”
  医官看了一眼把脸埋起来,堵住耳朵,不敢看也不敢听他们说话的孩子,嗫嚅了一阵:“有。”
  “什么问题?”
  “他似乎感觉不到痛,要十分用力击打,才能有所察觉。”
  是以,他昏迷的时候,不管他们怎么摆弄,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醒来时,从他背后拍他肩膀,他也不知。
  且――
  这孩子相当惊惧有人接近。
  瞥见背后有人,跟见鬼了一样蜷缩在角落里发抖。
  触感缺失?
  不对,用力敲击他能得到回应的话,那是触感微弱?
  云心月脑海里闪过很多猜测,有个模糊的念头,在她脑海里面成形。
  “阿舟。”她放轻语气,“我想看看他。”
  这句话说完,她就等着回复,既不催促也不强硬拉开他的手,而是将选择权交到他手上,让他来决定。
  她只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许久,楼泊舟才缓缓放开遮挡她眼睛的手。
  眼前的暗色退去,云心月还有些不习惯地眯了一下眼睛,才看清楚一直弯腰没起来的夏老和医官等人,赶紧先把人叫起。
  随后,目光转到躲在床角的小孩。他团成一小坨,瑟缩发抖,浑身上下都透着对外界的恐惧。
  她往前走了一步。
  楼泊舟的手又收紧:“阿月,别去。别看。”
  真的很丑。
  很丑。
  “没事。”云心月回头看他,露出个带安抚意味的笑容,“我不怕。”
  幻天楼都没能吓到她,一个脸部失控的小孩子而已,还不至于吓到她。
  “……”
  楼泊舟怕捏痛她,转而扯住她的袖子,收紧。
  骨节分明的手指隐隐发白。
  他现在心里混沌一片,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了,似乎并不想她去看见那样的不堪,又希冀她看见之后,不会有任何嫌弃与厌恶。
  可――
  若是她当真觉得恶心,他又该如何是好?
  见他死死握着她的袖子不松开,缄默不语,她斟酌了一下,主动拉起他的手,放低嗓音:“阿舟,你想在这里等我,还是和我一起过去看看?”
  楼泊舟只是看着她。
  云心月向身后的秋蝉招了招手:“帮我拿杯热水过来。”
  秋蝉利落跑到桌边,送来一杯冒着热气的水。
  “公主小心烫。”
  “嗯,没事。”云心月接过,塞到楼泊舟的掌心里,拢着他的手,把杯子整个包裹住,“暖吗?”
  楼泊舟:“暖。”
  “那你愿意相信我吗?”
  楼泊舟顿了顿:“两者并无干系。”
  “我没说有干系啊。”云心月眨眼,“水是给你暖手的,你的手冰凉冰凉的,你没有发现吗?”
  “……”
  他又沉默,像个说不清楚惶恐的孩子,只能本能地拉扯阻拦。
  “那你相信我吗?”云心月仰头看他眼睛,“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但如果去看看那孩子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话,你信我好不好?”
  她相信,如果这件事情对她有人身威胁,他肯定会坚定阻止她。
  这么左右为难,那必定是他自己从未想过如何面对的事情。
  既然他不知怎么面对,不如交给她好了。
  “哎呀……”她小声撒娇,揪着他的腰链扯了扯,“好不好嘛。”
  当众撒娇,还是有点儿考验她的脸皮厚度,她说得有些含糊。
  不过也足够了。
  楼泊舟手上的力气松了些许,让她得以轻松拉着他的手腕,走到床前。
  倒是医官拦了拦她:“公主,这孩子身上的虫子虽说被抓走了,但是难保还有残余,您还是停在床边看一眼就好,不要惹到自己身上去。”
  他还记得,公主很容易过敏。
  “不要紧。”云心月摇头,坐到床边上,探身靠近小孩,轻轻戳了戳他。
  小孩一动不动。
  云心月问:“他吃过东西没有?”
  医官旁边的侍女摇了摇头:“回公主,他刚醒来就这样了,只在昏迷中灌过一副药。”
  “有粥吗?”
  “有。”
  “端两碗过来。”
  “是。”
  云心月戳不动他,只好说话吸引对方注意力:“小朋友,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们不是坏人,你别害怕,先吃点儿东西好不好?”
  不管她怎么说,那孩子都不愿意抬起头颅。
  说了小半个时辰,竟以对方在深彻的惶惶中昏倒,结束掉她单方面的交流。
  小孩倒下时,脸先埋进锦被里,随后一个咕噜,翻滚到云心月眼皮子底下,露出那张歪斜的脸。
  小小的脸上糊了一团水迹。
  的确很狼狈。
  但她并不觉得丑,也不觉得古怪,更不觉得可怕。
  她只觉得,他这张脸像是一本写实的书画活了过来,无声诉说着自己的际遇。
  因为无法控制,所以他的一切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全然袒露在脸上。
  “* 阿月。”
  遮盖过来的手掌和声音都有些不稳。
  云心月这次拉开了他遮挡的手掌,但没松手,只是拉紧了,让医官把孩子安顿好,叮嘱侍女给孩子擦干净脸。
  她伸手想要摸一下孩子的脸,看看他的骨头和皮肉都定形没有,楼泊舟放下杯子,伸出另一只手,将她手腕抓住。
  心里有一面鼓在敲响。
  “咚咚”的密集鼓点,把心瓣震得跟着发抖。
  他甚至生出一种嘴巴泛苦,无法消除的错觉。
  医官轻咳一声:“公主,让下官来就好。”
  他揉按了小孩的脸好几把,又用针灸通了通血,把小孩歪扭的脸掰正,恢复本该有的容貌。
  那是一张颇为眉清目秀的漂亮脸蛋。
  “阿舟,你看。”云心月拉他过来,“能恢复正常。他不丑,只是一时狼狈而已。”
第79章 “说你永远都会在我身边。”
  “不丑, 只是一时狼狈而已。”
  楼泊舟不清楚这句话在自己脑海回荡过多少次,但每一次响起,他都有一种想要撕扯开自己假皮, 露出内里的那个他,让阿月看一看的冲动。
  不知那时,她是否还能舍予同样的宽宏容量,接纳那样的他。
  内心深处一直有两个声音交错呐喊:
  ‘何不试试!’
  ‘她是爱你的, 她肯定不会怕你。’
  ‘可万一她害怕呢?’
  ‘假皮底下的真面目,连你自己都觉得恶心、丑陋,无法接受, 难道她就能接受了?’
  ‘一层假皮遮盖着, 就能长长久久拥有她,就算她一辈子不知道底细,那又如何?’
  ‘可没有秘密能隐瞒一生一世, 她迟早会知道的。’
  ‘与其让她猝不及防碰见, 不如早早撕下,她能接受最好不过, 要是不能, 那就把她藏起来。’
  ‘试试……’
  ‘藏起来……’
  ‘试试藏起来……’
  ……
  忽地,一道自带明媚自由的活泼声音,撞破迷妄似的争吵,孤军异出。
  “阿舟,信我。”
  因这点儿微末的希望, 他大发慈悲,在侍女无法像灌药一样, 把稠粥灌下小孩肚子里时,伸出了援手。
  捏开小孩上下颚的骨节, 楼泊舟用虎口顶着他的脖子,大拇指扫过,顺着咽喉,几下就把粥给顺下去。
  动作中透出的熟稔,是他躲躲藏藏亮出的破绽――宛如薄纱一样,影影绰绰透出轮廓的破绽。
  云心月也的确发现了他这点儿破绽。
  可她没有马上说,等用过饭,回上房沐浴过后,才托着半边腮帮子,目带探究看着灯下专心为她擦发的某个人。
  有道是灯前观月,月下看美人。①
  雌雄莫辨的楼泊舟皮肤白皙,身上还拢着一层薄薄的热雾,眉眼低垂。兰窗投下一抹清清冷冷的月光,把他照成一个仙气渺渺的脱俗美人,只差眉心一点红墨便能成仙。
  这样一个美人,在小心翼翼为自己擦发。
  他好似连头发丝都在诉说无处安置的绵绵爱意。
  没有人能耐受得住。
  云心月都差点儿生出愧疚了。
  她倾身靠近:“阿舟,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楼泊舟的手顿了顿,若无其事否认:“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
  “那你说说,为什么好几次阻止我看那孩子的脸?”
  他再度缄默不语。
  垂下的眼睫毛,被月色与烛火投下暗影,蛰伏在下眼睑处。
  红润的嘴唇一抿,便泛出一点白,颇为可怜巴巴。
  云心月觉得自己像逼着女主强。制爱的混账东西,对方越是楚楚可怜,她越要步步逼近。
  为自己的想象所恶寒,她打了个抖。
  “算了。”
  既然不想说,那就不逼迫他了。
  等他什么时候想说,便什么时候说好了。
  这头刚打定主意,那头忐忑许久,心中还是天人交战的楼泊舟,听到她说“算了”二字,还没上溯本意,已经受激抬起眼,点漆一样的眸子,暗光一闪而过。
  “什么算了?”
  阿月不想和他有哪方面的牵扯不成?
  唇角的弧度瞬间被收敛,眉眼多上几分锋锐,尾调也沉沉。
  “没、没什么啊。”云心月被他吓了一跳,有些愕然,又有些新鲜。
  她好像很久没看过他这副样子了……
  猝不及防又见,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种乍然的惊喜。
  楼泊舟紧盯她眼尾微微上翘、舒展的肌肉,托着潮湿发丝的手掌在轻颤。
  他好像……又吓着阿月了。
  但是,她的惊吓似乎只有瞬间,反倒有别的情绪占据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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