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细看,全是舟月纹样。
――是她说过,想要的戒指样式。
“阿舟……”
云心月伸出手,想要接过银指环。
【滴――滴滴――】
【警告!警告!】
脑中机械声狂起,指尖亦有电流蹿过,令她骤然收手,甚至挣开了他紧握的掌心。
楼泊舟瞳孔一缩,羽扇一样浓密的眼睫毛轻轻颤动,黑得惊人的眸子有光浮动不定。
不过一瞬,他就收敛好,垂下眼眸,若无其事般拉过她的手,自顾把银指环套进她的无名指,低头亲了一口。
做完这一切,他又掏出个一模一样的漆雕木匣子,将属于他的指环放进云心月手中:“阿月也给我戴罢,好不好?”
他的嗓音,已有几分沙哑,几分轻颤。
犹如置于拨动琴弦上的素净瓷器,只要稍用力弹奏,就会摔到地上,“嘭”一声,炸个粉碎。
可云心月无法回应他:“阿舟……我……”
“你不愿意。”他像是认清了现实一样,低头笑着叹了一声,眼尾瞬间猩红潮湿,像是被人狠狠揉弄过一样,几乎要透血。
他喃喃:“为什么?”
她无法解释,看他伤心的样子,脑子也一下转不过来,不知该怎么躲开系统告诉他:“阿舟,你……”
“阿月。”楼泊舟像是格外吃力一样仰起头,神色是温润的笑意,眼角却淌下眼泪来。
他漆黑瞳孔倒映着她的脸,眼底深处似有痛苦,似有迷恋,也似有癫狂,“不要叫我冷静,我无法冷静。”
从怀里拿出新近收复的相思蛊,他按在蛊盒边沿的指尖,白得像雪山山顶,一点儿血色不见。
“你说,你只喜欢我一个人,不会离开我的。”
指尖一弹,“嗒”一声,蛊盒打开。
云心月看着那蠕动的半透明血红虫子,下意识往后避退,不想靠近。
她退一步,他便进一步。
“阿舟,这是什么……”
她看着他几近癫狂的神色,心跳一下比一下高,犹如鼓鸣。
他听出她的害怕,手指收紧:“这是相思蛊的母蛊,子蛊沉眠,不会咬你的。别怕。”
楼泊舟仰头把外形可怖的母蛊吞下,拿出小糖豆一样的子蛊。
“乖,吃下去。我和弟弟都是圣子,你与谁联姻,并无区别。”
云心月退到窗边,已无处可退。
楼泊舟将子蛊放在舌尖,抬手托住她后脑勺,渡入她嘴里。
苍白月色从纱窗斜斜穿透,冷而锋锐,将他映照得阴森可怖。
云心月呛咳一声,吞下子蛊。
楼泊舟松开紧堵她唇瓣的艳丽红唇,俯身亲吻她的唇角,一下又一下轻啄,仿佛上瘾一般。
他哑着嗓音蛊惑:“小月亮,不要教其他人,继续教我好不好?”
在系统绝望的呼喊中,云心月双眸逐渐失去焦距。
她说:“好。”
第92章 怕她清醒就离开
楼泊舟咽喉滚动, 将腥甜吞入腹中。
他捧着她的脸,眉眼一弯,笑得比百花齐放还要纷华靡丽, 能迷乱人眼。
“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
“只喜欢我一人吗?”
“只喜欢你一人。”
“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对……”
“那你愿意与我成亲,布告天下吗?”
“我愿意。”
楼泊舟心满意足,温柔浅笑着, 用脸颊蹭她的手指,合上双眸。
他承认他卑劣、无耻又贪得无厌。
可是――
十万大山之中荒芜又漫长的年岁,只有厮杀与抢夺, 他好不容易翻越那些大山, 见到人世间;又好不容易在阴暗潮湿的角落被光眷念,如同正常人一样触摸温热冷暖,知晓爱抚与疼痛。
这要他如何放手。
哪怕是让他万箭穿心死在她面前, 令她永远记住他, 也比她毫不眷念,转身离开, 不要他的好。
他伸手揽住她腰肢, 将脑袋埋在她略有薄肌的腹部上。
渐渐,有凉意浸透衣衫。
云心月抖了抖,睁着空茫的眼睛,抬手去摸他湿漉漉的脸庞:“你……哭了?”
“没有。”他否认,收紧怀抱, “我只是……太高兴了,是喜极而泣。”
“阿舟。”她柔声唤他, 用指腹轻轻揉着他的后脑勺,“别哭。”
“我在。”
楼泊舟有些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在她腰上蹭了蹭:“嗯,我知道。”
相思蛊只要母蛊在一天,子蛊就会永远跟随。
他知道她会在。
要不是云心月肚子打鼓,楼泊舟还真想一直半跪着抱紧她,被她那么爱重地、轻轻抚摸脑袋。
他甚至生出一种自己很重要,不可或缺的错觉。
“饿了?”
在沉迷却让她饿肚子与抽身先喂饱她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云心月点头:“饿了。”
她的乖巧听话,让系统蔫了,直叨叨要完。
楼泊舟拉她到饭桌边坐下:“来,先吃点儿东西。”他扫过桌上失去热气的饭菜,蹙眉,“好像已经凉了。”
“我去给你热热。”
云心月拉住他的手,仰头看他:“一起去吧。”
楼泊舟有些意外,又有些窃喜。
相思蛊果然不同傀儡蛊,不会毁伤中蛊人的身体,也不会让中蛊人感到痛苦,只会让中蛊人错认为自己深爱拥有母蛊的人。
移情,而非绝情,便能让她本性不改。
这样的话,她就不会觉得痛苦了罢……
他反手握住她主动伸来的手,将自己的手指塞进她指缝,紧紧扣着:“好。”
“春莺和秋蝉呢?”她浅笑问道,“怎么我们大喜的日子,也不见她们的踪影?”
楼泊舟心里一紧,眼睫毛垂下,双眸锁定她脸上的每一块肌肉。
“你忘了,我们当初说过的,私下的成亲,只要你我二人就好。待到两国大婚,她们才会和天下人一起来为我们庆贺。”
云心月抬手给他擦掉快干的泪痕,指腹扫过他青黑眼底,把他散乱的发丝理好。
“原来是这样,那就不麻烦她们,将她们叫来了,我们找几个饭盒,自己把菜弄去厨房。”
楼泊舟“嗯”了一声,却不愿意松开手,只单手挑出她最爱吃的菜,用一个食盒装好,提在手上,先拿去厨房弄热。
剩下的,等她吃饱再尝尝味道就好。
摆满一桌只是为了凑个喜头,并不是想要她都尝尝。
厨房也无人。
云心月看他一只手忙活,怪累的,主动提出:“我就坐在那里,替你生火好不好?”
“不用。”楼泊舟侧身,抬脚把柴踢进灶膛,又站正,手中锅铲翻炒不断,身上银铃“叮”一声也无,“我来便好,你只需要站我身后看着。”
云心月:“……”
那他还挺能干的。
八盘菜上桌,能干的人把手一擦,拿起筷子就开始喂她:“阿月,尝尝。”
他也是第一次做那么多菜,不知道咸淡有没有把握好。
云心月想接过筷子。
楼泊舟移开手,就想亲自喂她:“张嘴。”
云心月迟疑了一下,慢吞吞张开嘴巴,等肉落下来。
怕肉烫,楼泊舟吹了一小会儿,才小心翼翼放下去,紧张看她慢慢嚼。
“怎么样?”
云心月细细嚼过,吞下去,才点头:“好吃。”
楼泊舟这才觉得高兴,又夹了别的菜,一口一口喂她,不厌其烦问她味道如何,喜不喜欢。
云心月也是好脾气,同样不厌其烦回应着“不错”、“好吃”、“这个好,舌头都想跳舞了”、“还可以”、“喜欢”……
绝无半句敷衍。
“你怎么不吃?”云心月将菜都尝过,便把筷子推向他,“你也吃。”
楼泊舟摇头:“我不饿。你饿,多吃点儿。”
他又将肉送到她嘴边。
云心月眨眼:“你不陪我吃吗?”
“陪”这个字说动了楼泊舟。
他把筷子递到她手里,在她费解的眼神里,提出要求:“你也喂我,好不好?”
漆黑的眼眸,一动不动看着她,像一只收起爪子待投喂的可怜大家伙。
云心月接过筷子:“好啊。”
她也把每样菜都喂他一口,问他喜不喜欢吃。
他盯着她,说:“喜欢。”
很喜欢。
楼泊舟共做了三十二道菜,吃到最后几道菜,一顿能扒拉两大碗饭的云心月也饱得遭不住了。
她打了个嗝。
怕她撑坏,楼泊舟放下筷子:“不吃了。”
云心月拍了拍胸口,伸手摸摸他还平坦的肚子,想知道他饱了没有,却被抓住手腕。
“阿月。”他眼尾泛起一点红,“这里不行。”
起码――
要回屋里头才行。
云心月有些懵地抬头,没能对上他脑回路,如实解释:“我想到一个好办法,可以让我尝尝剩下的菜是什么味道。”
楼泊舟挪开她的手,抓在掌心里。
掌心里的手并无反抗,软软搭着,他没忍住,轻轻捏了* 捏,嘴上问:“什么办法?”
云心月想要收回手时,被他下意识拉住。
她解释:“我只是想斟一杯温水给你,让你漱漱口。”
楼泊舟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把手松开,接过她递来的杯子。
温水吐出去,一块裹着肉的菜便送到他嘴边。
他张口咬进嘴里。
“多嚼几下再吞进去。”云心月伸手捏住他嘴巴,没让他囫囵吞下去。
楼泊舟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还是听她所言,将食物嚼烂才吞进去。
食物滑过咽喉,一个吻也由下而上堵住他的唇。
这种柔软而温热的触感,还有扑面而来的山茶花气息,他都很熟悉。
他下意识追逐去,云心月却退开了。
“唔……”她眸中分明带些逗弄和促狭的意思,“还行,没有刚才的酸鱼好吃,太甜了。”
十指相扣的手收紧,楼泊舟双眼几乎要黏在她润红的唇瓣上。
“那……”他夹起一根吸饱了肉汁的豆角,放进嘴里嚼了嚼,“你再试试别的?”
云心月忍住笑,将温水递给他:“要先漱口,不然会串味,吃不出食物本来的味道。”
串味对楼泊舟来说,也是不曾真切体会过的事情,他也想试试。
不过她让先漱口,他便乖乖漱口。
漱完口再吃一口豆角,细细嚼烂了才吞下去,然后――
盯着她。
双唇微微启开,满眼都是迫不及待。
他的眼睛似乎在催促,怎么还不来亲亲他。
云心月故意耽搁了一阵,他嘴唇张合好几次,想要凑近又挪开,眼睛不住瞟她双眸。
“阿月……”
“嗯?”她拿过筷子,又给他夹了一根豆角,“这个好吃吗?”
楼泊舟盯着她的唇:“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云心月点头赞同:“也对。”她夹了一根豆角送进嘴里,嚼了嚼,一本正经点评,“唔,果然很香,比刚才的蜜汁糖芋好吃多了。”
楼泊舟看她直接吃,有些傻眼。
云心月忍住笑意,等他不防,侧头亲上去。
一触即离,若无其事回看他。
楼泊舟:“……”
他咬了咬牙,伸手拿过温水漱口,夹了一口菜塞嘴里,把盘子挪得远远的。
云心月:“……”
幼稚。
不过她也不逗他了,在他满怀期待的注视下,扬起头颅亲上去。
这一次,楼泊舟扣紧她的后脑勺,不让她碰一碰就离开。
双唇胶着,死死黏在一起。
柔软与温热,将他的触感唤醒,他在深吻中品到了一股刺激的菜肴酸味。
迟钝的唾液疯狂分泌,让亲吻变得越发粘腻。
他像个饿了很久的饥民,疯狂从她嘴里掠夺一切气息、唾液,急促吞进咽喉。
等他恋恋不舍松开嘴,云心月已经有些缺氧,头脑发昏。
她对上他意犹未尽的眼,有些后悔自己挑起这个头。
可手还被牢牢牵制,她无处可逃,只能一次次濒临缺氧,又一次次大口喘息。
月色点缀完东窗,又点缀西窗,乃至爬上卧榻一角,次次洒落两人身上,柔柔笼罩半身。
亲到最后,楼泊舟自己意识也有些模糊,沉沉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天光已大亮。
他手上抱着狐裘卷成的一长条,却不见少女踪影。
微微泛着粉潮的脸,“唰”一下就白了。
“阿月!”
他顾不上穿鞋着衣,甚至顾不上仔细听一听四周动静,便拉开门往外跑去。
赤足踏上游廊,他就看见了日光下的云心月。
少女换上一身浅绿骑服,扎着一根斜辫的油亮麻花辫,辫子里缠入淡青的毛绒绒小球,还有天青色缎带。
她明亮、生动,像长在春风里的一株杨柳,枝叶活泼招摇,看着柔韧,却从不迎风而倒。
急促的脚步停下,楼泊舟愣愣看着她。
云心月正好旋身一踢,将蹴鞠甩给沙曦,带着明媚绚烂的笑意朝他招手:“你醒了。”
她小跑过去,拉他入门,低声嘀咕。
“怎么就这样跑出来,万一吹冷风生病了怎么办?”
楼泊舟看她额角生汗,抬手用衣袖擦过那些细密的汗珠:“你怎么那么早就起来了,我醒来没看见你,还以为你……”
解了相思蛊,跑了。
不要他了。
“还早呢?”云心月扯来桁架上挂着的红袍革带,“弯腰,伸手。”等他把手递来,她才继续说,“都快中午了。你最近都干什么去了,怎么累成那样,喊都喊不醒,就会一个劲儿拉着我的手。
“说什么‘阿月,别走’,‘阿月,别离开我’……”
她瞪了他一眼。
“怎么,我在你心里面,是这种始乱终弃的无耻之徒?”
她用力收紧革带,伸手去拿梳妆台上丁零当啷的银饰,给他挂到革带的玉钩上。
楼泊舟眼皮子低垂,一副乖乖听教训的样子。
实则,双眸紧紧盯着她忙活的手,双耳尽收她咕哝的每一句话,就连鼻子都追逐她身上的味道,深深吸进肺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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