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如今仅剩一尾……
哪怕是神力鼎盛时期的他,也数次败在无夷手下。当年倘若不是太一和西王母出面阻拦,别说剩下一尾,只怕早已被他挫骨扬灰。
而今噬灵兽的力量纵然较昔日强大许多,在无夷面前也恐扛不住三招。
不过……
陆吾心中冷笑,却是看准了他的心软。
“你若动手杀我,死的只会是诡幽。”陆吾挑衅地拧着嘴角:“还可能包括失踪的子悠。”
他话音刚落,无夷手腕的缚邪咒忽而闪烁,眨眼消失。
陆吾曾遭其束缚,知道缚邪咒会在刹那间追寻踪迹。他急忙飞身躲避,就见银光突然闪现,缚邪咒出现在他方才所在的位置。
紧接着,缚邪咒再闪烁,陆吾又迅速左右闪避。如此躲避了三四回,吸引其注意力的同时,噬灵云正从无夷的后方悄然接近。
就在陆吾再度闪躲之际,无夷身后的噬灵云骤然变化……
*
恰时,玄章赶回来,昆仑墟上空的噬灵云已聚集在西边,他在空中遥遥可望,隐约看见诡幽和无夷正在对峙?
他惊诧地飞过去,就看到噬灵云变作无数锋利尖锐的红箭,迅猛地刺向无夷的后背。
“师父小心!”他惊忙喊道。
玄章一心冲上前欲阻拦,不料他头顶的噬灵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迅速将他包围。
玄章周身蓄力,陡然燃起烈火。噬灵云最惧至纯之力,只围在旁边,不敢贴近。
他再望去,无夷身后已出现一道水色结界,红箭犹如打在铜墙铁壁上的脆木,还没射中他身体,就已悉数溃散。
玄章松了口气,飞向无夷身旁:“师父。”而后与他一并望着前方被缚邪咒封住身体的诡幽。
只见无数银色光圈锁住了他的双臂和双腿,一时半会儿也挣脱不开。
“三弟!你在做什么!”玄章怒目斥道。
“陆吾的神识操控了他。”无夷解释。
玄章终于发现他的眼神不对,那愤愤不甘的样子,确实像极了陆吾。
难怪刚才天兵说没看见诡幽,原来早已被陆吾挟持在这里!
玄章环顾四周,“西鹭呢?”他轻声道。
无夷没应,心里实则焦急万分。
陆吾必定不会轻易告诉他,而他也无法对陆吾使用读心术,眼下只能从噬灵兽着手。
“诡幽虽中了迷魂术,但陆吾的神识必须借助噬灵兽才能控制他。”无夷言下之意,需将其引出噬灵云,如此可以保住诡幽。
玄章立刻领会,他直接冲向噬灵云,周身刹那燃起熊熊烈火。紧接着,神力自他体内猛然释放,烈火仿佛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大火蛇,迅速席卷噬灵云,逼其离开诡幽的肉身。
陆吾被这灼烫的烈火燎得烦躁不堪,威胁道:“你不想知道子悠去哪儿了?就不怕这辈子都找不到她?”
“我想知道,却无需从你口中得知。”无夷说罢,双掌合十,高空惊现巨网,将噬灵云和诡幽的上空一并覆盖。
只等玄章的烈火把噬灵云烧得无法忍耐,完全脱离诡幽的身体,并变回圆鼓鼓的本体欲逃离时。天罗地网宛若一道闪电瞬间劈下,罩住了噬灵兽,任凭它奋力冲撞,也无计可施。
无夷再起手,缚邪咒立刻封闭诡幽的五识,并将他带至下方,最终牢牢地定在地上。
玄章遂收了神力,与师父一并落回山巅。
他瞥了眼已经昏迷的诡幽,还没开口问如何去找西鹭,无夷早已将手掌压在噬灵兽的身上,对其使用读心术。
玄章在旁默默等待,不一会儿见无夷愕然念了句:“她被推进了问天阁……”
玄章心下一惊,问天阁……
那折寿要命之地,就连他都不敢踏入!
***
却说西鹭刚刚穿过问天阁的水雾状屏障,光线陡然一暗,放眼望去是不见五指的漆黑。
她警惕地往前慢慢挪动,忽然间,有光影在她眼前闪动,且越来越频繁。
等眼睛逐渐适应这里的光线,透过明暗交错的光影,依稀可见东南西北四方各伫立一尊神像。
她知道守护问天阁的四大尊神:太清、太平、太玄、正一。
莫非就是他们?
“你们是尊神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反复回响。
紧闭双目的神像倏忽睁开眼,眼瞳流泻熠熠金光。须臾间,金光遍及通体,其身姿神体清晰可见,也将西鹭视野范围之内的空间照亮。
西鹭抬头瞻仰,正惊叹不已。
就听他们齐齐出声道:“信使……”
第71章 他的神魂开始分裂出了魔灵。
信使?
西鹭一愣,心道:四周并无他人闯入,莫非是说我?
她先是恭恭敬敬作揖,行过礼,正要开口:“敢问……”
话音刚起,四位尊神神像大放光芒。
她倏而住口,惊奇地看着他们周身闪动金色的虚影,身躯瞬息壮大数倍。接连闪过三次之后,诸神的身躯已如顶天立地般巨大。
四位神尊法相即显――太清身仪端正、眼目清净。太平琉璃金身、不受尘浊。太玄威仪严肃、目迸豪光。正一通体晃曜、紫金聚顶。
从未见过真神法相的西鹭,大为震撼。
她曾经从爷爷那里得知,法相不仅在于要变幻出庞大如山一般的身形,还需要非比寻常的神力加持。法相显现的同时,其所持有的神力较本体须双倍甚至数倍之多。
唯如陆吾、无夷和西王母那般神力强大的天神,才能变幻出擎天撼地的法相。
四海水祸发生的时候,无夷和陆吾斗法之际便双双使出了法相。说是斗得天地为之变色,海水震如滔天,还说山倾地陷、众灵丧胆。她从未涉足战事,所以并未真正见过。
今日亲眼见到四尊的法相,只觉自己渺小如沧海一粟。瞻仰其金精慧眼时,仿佛被慑住了魂魄,不敢发出半点喘息声,唯恐冒犯尊神。
“信使。”他们又如此唤道。
但声音较方才更为空灵,宛若涤荡邪污的悠扬钟声,叫她心神舒旷,目耳清澈。被推入问天阁后的惶恐,也渐渐消散。
西鹭已心平目明,起手作揖,又是一拜:“尊神是在唤我吗。”
太清微微启口,音声和雅:“是唤你。”
西鹭迷惑道:“请尊神明说这信使的缘由?”
太玄道:“你先祖乃天道信使,唯母体可继承信使的灵印,如今你亦为天道信使。”其法音威严,远近可闻。
西鹭越发茫然:“天道信使、灵印……我不明白。”
四神相视,太平率先开口道:“她既已来到此处,不论自愿与否,皆为她的命运释然。不若让她进入太虚之境,知晓信使的来龙去脉之后,由她自行抉择去留。”
正一赞同道:“自从信使离开已有一万多年,此后再也没踏足过此处。今日她的后辈前来,冥冥之中注定要与天道会面,尽知前事。我等顺其自然就好。”
“嗯,顺其自然。”太清声色悠扬,垂眸问她:“你可愿入太虚之境,与天道会面?”
听他说要见天道,这不就是去问天么?
折损寿命之事,她哪里敢做……
西鹭赶忙恳求:“今日我遭陆吾推入问天阁,并非我自愿问天,能否请尊神放我出去,莫要取我寿命。”
“原来是陆吾。”太清声色平静:“他承载了太一真神自本体分离出的魔灵,且这魔灵与你先祖倒是有一段纠葛,不妨你听听天道与你细细讲述。”
西鹭犯愁,虽说她对所谓的‘信使’颇为好奇,可这还得去问天。寿命不知会折损多少,又能留下多少离开问天阁。
看出她的疑虑,太清又道:“信使不必问天,天道自会与你讲述。你入问天阁,不减寿命,亦不损修为。若天道准允你离开,你可毫发无损、全身而退。”
西鹭着实吃惊,自己竟有如此特殊待遇?
可是……她仍担忧:“若是天道不准我离开呢?”
四神却沉默不应。
西鹭渐慌,紧张地等待中,仍不见他们回话,她心底都快凉透了。
“你去会会天道吧。”太清居然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抬手临空拂过,混沌之力徐徐释放。
力量所及之处,裂开一道缝隙。缝隙迅速扩大,直到扩展至她身前。
西鹭看着前方犹如被撕开了个黑漆漆大口,就要朝自己扑过来。她下意识往后退,惊觉好似原地踏步,最后无法,眼睁睁看着深不见底的大洞将自己罩住。
身陷黑暗的瞬间,西鹭神思蓦然一阵眩晕,出窍了一刹。
等她意识清醒过来,睁开看去,四周呈现的是熟悉却又因时间久远而略显陌生的场景――万年前的金乌岛。
她恍惚了一下,木然愣着。
“身处太虚之境,你神识闪现的记忆,便会身临其境。”无夷的声音陡然在她耳边响起,似远似近。
西鹭错愕地环顾四周,却不见无夷的身影。
“你的神识已入太虚之境,我便能感知你心中所思,亦能用你想听到的声音与你对话。”
西鹭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神识已与天道相通,所以天道要与她说的话俱能以无夷的声音传达给她。
而此时所处的金乌岛,也是她方才心底霎时掠过的念想。
这太虚之境,如此奇妙。
既已被迫与天道会面,能否安然离开,已非她所能做主,倒不如把自己心里的疑惑一股脑儿问出来。
可她还没开口,天道洞悉她的心思,直接就道:“钦原是你先祖的名字,亦是我的信使。”
西鹭是头一回得知,原来本族的名字,其实是源自先祖的名字。
“你且凝聚神思,即见九万年以后,钦原和太一所经历的种种。”
天道说罢,西鹭前方陡然闪现一道白光。
随着白光渐渐蔓延开来,天道的声音徐徐响起:“九万年后,天地神族只剩太一。”
语毕,白光暴涨,霎时淹没西鹭视野之中的场景。
她眯起眼睛,只等白光缓缓消散,才睁开眼,却蓦地一怔。
她上一世曾去九天参加过天神大会,那时的九天就如眼前所见――神霄烁烁聚紫辉,金光晃晃叠宝殿。云宫霞光作流彩,清泉汇成玉琼池。
却又有些不同――原本斑驳陆离、熠熠生辉的天河,却被灰蒙蒙的云雾遮住,只能看见微弱的星光。
远处一座宫殿顶端,有道高大的身影孤零零地矗立在那儿,与九霄之巅的天河遥遥相望。
西鹭眯眼想辨认那是谁,场景陡然拉近,沉默半晌的天道忽出声:“那是九万年后的太一。”
西鹭惊诧,继续端详,只见他微微弓着背,好似有万钧之力压在双肩,再也直不起这原本挺拔的身躯。
“太一的神魂不死不灭,即便肉身湮灭,神魂仍会在世间寻找新的肉身,再度复生。”天道徐徐说道。
“他诞生之日,我赐予他永不寂灭的神魂,本意是想借他之手平天地躁乱、渡苍生悲苦。我却忽视了,纵然是为这苍生早已舍弃七情六欲的真神,也会在这万年的孤寂之中萌生出厌倦和自我的否定。”
“他早已厌倦这副不死之身,遂将自己封闭在九天,打算永生永世与世隔绝,直到天地寂灭。”
“封闭不久,他的神魂开始分裂出了魔灵。”
第72章 太一抬手将指尖抵在她的心口。
最初,魔灵只是一缕青烟般的形态,时时刻刻漂浮在太一身旁。
孤寂多年的太一仿佛找到可以倾述之人,总会自言自语。魔灵只是默默飘动,也不知能否明白他的话。
渐渐,魔灵初现人形的轮廓,还会开始简单地与太一回应。
百年之后,魔灵已经能凝聚成人形,模样就像是太一的孪生体。
魔灵只有一魂,且这一魂是在太一对如今的一切极度厌倦的情况下分裂出来的。所以魔灵天生对这世间持有纯粹的鄙夷,以及对主宰天地的天道心怀怨念。
与太一相处越久,他就越无法理解太一分明尽心尽责地创立天地法则,维持五行平衡,庇佑芸芸众生免遭恶灾之苦。却落得个孓然一身,最终被苍生后世遗忘的下场。
更不能理解太一拥有足以统治甚至摧毁三界的力量,为何要白白浪费,将自己禁锢在这与世隔绝的九天。
*
“你为什么不用神力毁灭现世,再重造世间。”这日,魔灵突然问道。
听见他平静地说出如此惊悚残忍的言论,太一却不震惊,只是反问:“为何要重造世间?”
为何……魔灵琢磨不出十分精准的答案。
他的言行皆出自本能,他方才那么问,或许是因为厌恶这九天的枯燥时光?又或许他好奇毁灭天地时的场景将会是如何的震撼及惊艳?亦或他就是纯粹想毁掉天道所创造的苍生?
魔灵没有回话。
太一抬头,遥遥望向暗沉沉的天河。
九天的灵力渐渐消散的同时,那悬挂天霄的璀璨星辰就会开始失去光彩。每一颗黯淡并终究消失的星辰,仿佛印证着他的神魂终有一日会与天地一同寂灭。
“现世的万物俱是我昔日倾力护下的,为何要重造?”一句寻常的反问,却掺着一声重重的叹息。
看似问魔灵,却是在问他自己。
魔灵顺着他视线投向远处的天河,微眯的眼中只有像看蝼蚁一般的轻蔑。
他不知太一遥看那些逐渐褪去光彩的星辰时,为什么还会流露出所谓神该有的怜悯。
在他看来,太一的力量完全可以凌驾天地众生,包括这漫天星光。要使其恢复昔日璀璨,不过翻掌之间,轻而易举,何必眼睁睁看着天河变成一潭死水。
“你在这里孤寂万年,凡灵苍生只怕早已忘记九天的存在,更不记得有位叫太一的真神。你死不了,只能任由后世遗忘。”魔灵直言不讳:“你若想摆脱天道的桎梏,可以选择创造新生,不受天道制约的生灵,你亦能重获新生。”
太一听罢,平淡的神色浮现一丝光彩,但稍纵即逝。
“不受天道制约……”他心下沉吟,并无下文。
良久,魔灵偏头看着他,忽然说:“我只是一副灵躯,即便双拳紧握,也没有力量充盈掌间的饱满感觉,真想体会你的身体所能感受到的真实。”
太一目光一顿,侧过身来:“你既然诞生自我的神魂,理当与我共用神躯。”
说着,他朝魔灵伸出手,淡笑道:“你我轮流休息,你若同意,现在就握着我的手。”
魔灵看了眼他的手,没有半点犹豫,抬手覆在他手掌上。
须臾,魔灵的手掌穿透他的身子,两人从手臂位置开始重叠,最终融为一体。
*
起初,如他们所谈好的那样,一人休息三日,轮换着使用这副身子。
44/57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4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