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阳光明媚,晴空万里,她却越来越觉得内心压抑。
最后她打开了电视,把频道调到了雾江。
雾江频道刚好在播放天气预报,主持人里面机械地讲着,“紧急警报今年第15号台风“诺努”今日10时的中心位置在我省温岭东南方向大约130公里的海面上,也就是在北纬27.5度,东经122.3度……”
后面说的什么,林景纯已经听不清了。
她立马站起来,准备回去雾江。
可刚走到门口,赵湘忽然站在她面前。
“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赵湘手里拿着一张火车票,后面还有一堆行李。
“正好,你也不用回去了,我看你是屡教不改,今天我们就在北京坐飞机去美国吧。”
林景纯摇摇头,“不,我不去!”
可赵湘哪里能听她的反驳,一把抓住她,“林景纯,你最好清醒一点!”
林景纯被吼得无法再动弹。
“你是翅膀硬了要上天了,我还管教不了你了,居然还瞒着我来北京,下一次是不是就要跟野男人私奔了!”
一向优雅的赵湘也说了如此粗鄙的话,林景纯感觉很崩溃,“我想要做手术。”
赵湘开始拉她,“做什么手术!航班马上延误了,我们已经没什么时间了。”
“我不,我不去!”林景纯第一次哭着喊道。
过路人纷纷望向这边。
赵湘把她重新拉进病房,“林景纯,我真后悔生了你这个女儿。”
“手术我已经帮你取消了,你今天必须跟我走!”
林景纯在一瞬间绝望了。
手在颤,呼吸在颤,眼里卷起层叠的海浪,翻涌着几近溢出眼眶。
“你为什么老是要决定我的人生,你安排的我都不喜欢,爸爸这么被你放弃了,我也没用,你把我也放弃好了!”
话落,赵湘扇了她一巴掌,“林景纯,你不要不识好歹。”
林景纯不说话了。
赵湘又让她换衣服,换完之后又拉着她走,林景纯像个没有生气的木偶一样任由她摆布。
她们刚走,朴风澜就来了。
他衣服都没有换,浑身还是湿的,手里仍然抱着铃兰花。见病房空荡荡没有一个人,他心一沉,他走到医生办公室,站在那,头发遮住了眼睛,他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都有点哑。
“那个要坐手术的女孩呢?”
医生看见他,叹了一口气,说:“手术都已经准备就绪了,可惜啊,可惜她妈妈把她接走了。”
话落,朴风澜手里那盆铃兰花落下。
碎了一地,也彻底萎靡。
她像是一场铃兰雨。
下得短暂,走得又快又急。
而有人爱上了这场雨。
他昼夜不停、风雨不顾,远比所有人辛苦,却还是被困在了这场雨里。
第29章 29
“你还记得朴风澜吗?”
“他啊, 好久都没听见这个名字了。”
-
林景纯在西西弗瑙过了一个新年,2019年初的时候,她终于再回到雾江。
自从大学毕业后林景纯再也没有踏足过雾江, 她怕勾起一些回忆, 也怕再遇见某些人。
而这次回来, 是林伟病了。
林景纯一下了飞机就打车到了医院。
林伟躺在床上,消瘦了许多,看见林景纯, 还是笑了笑。
“你妈妈没有回来。”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林景纯顿了顿,“她工作忙, 就我一个人回来了。”
“六年了,你们终于肯有人回来看我了。”林伟看着天花板, 叹了口气, “听说你妈妈已经再婚了,可我却还是一个人。”
林景纯看了看他的吊瓶, 转移了话题,“水快没了, 我去帮你叫护士换。”
林伟叫住她,“不用,直接按呼叫铃就行。”说完他转身去按了呼叫铃。
林景纯六年没回来,雾江飞速发展, 一切都变了,她没有再去过医院, 都不知道这些变化。
她重新坐下。
林伟又开始说道:“你给我寄的那些钱,我都没有动过, 我也不想用你们的钱,我自己一个人每天只吃一顿饭, 能节省就节省。”
林景纯抬眼看他,“那都是我自己赚的钱,你不要节省了,生病了受苦的是自己。”
“我也省了不少,你妈怎么不再回来看看我呢。”
“爸,你还没明白吗?”林景纯终于有点受不了,“她不是因为你穷才不跟你在一起,她再婚是因为跟那个人有共同的目标,而跟你没有。”
林景纯也越来越明白,如果自己跟不上伴侣的脚步,是一定会被丢弃的,这些年她见过太多例子,可林伟还是执迷不悟。
林伟果然不肯听,“我不信,那个外国人肯定就是因为有钱你妈妈才选择跟她在一起。”
林景纯还想在说什么,手机忽然响起,她起身,“我出去接个电话。”
走廊外。
“喂,景纯,听说你回来了,刚好今晚有同学聚会,你也过来吧,我太久没看见你了!好想你呜呜呜!”
是岑真打来的,这些年,林景纯唯一保持联系的就是岑真。
林景纯想了想,“都有哪些人啊?”
“就是我们班的啊,一年一聚,关系好得很。”岑真还是这么活泼,“对了,还有朴风澜!”
听到这个名字,林景纯愣了一下,“我还是不去了吧。”
“怎么了,你是听到有他在吗?”
“不是,因为我才回来,好多事没有处理……”
岑真嘻嘻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他这么忙,来不了的,他也从来没有来过。我刚刚是在跟你开个小玩笑,不好意思啦。”
不知道为什么,林景纯暗自松了口气。
听林景纯没再拒绝,岑真立即发了一个地址给她,“那就先这样咯,另外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今晚不见不散!”
说完就挂了电话。
林景纯笑了笑。
这么多年没有变过的估计只有岑真了吧。
这个唯一的好朋友,她也好想再见她一面。
*
岑真发的是一个酒吧的地址。
现在很多年轻人都喜欢在pub聚会,而不是在KTV。
林景纯一边感慨时代的变迁,一边套上深棕色围巾。
她给林伟请了高级护工,并给他说明了今晚会晚一点回来。
天气预报说晚上有小雨,林景纯思考一番带上了伞。
新年才过去不久,雾江依旧有很浓的年味。
大街小巷挂满了灯笼,晚上还有烟花在不断绽放。
林景纯其实很少过年,她一直沉迷于学习或者是写作,因为只有忙起来才不会去想很多事,几年去一次唐人街,很热闹,但也比不了雾江的味道。
林景纯驻足观望了一会儿烟花。
直到岑真一通催促的电话打过来她才发现已经很晚了。
她迅速打了个车,告诉司机酒吧的地址。
这个酒吧叫“Lonely Moon”,里面很热闹,有人在台上驻场,唱的是刘瑞琦的《来不及》。
“来不及爱,
来不及痛。
来不及,牵住你的手,
原谅我脚步匆匆。
来不及恨,
来不及懂。
来不及,在下个路口……”
她在侍应生的引导下来到了一个包间。
刚进去,就有人欢呼——
“这是谁来了呀。”
“好漂亮啊,我怎么没见过这人?”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压轴总是最好的。”
包间很大,有人在唱歌有人在嬉笑,灯红酒绿,歌舞升平,林景纯眯了下眼,统共几十号人,可惜她一个都不认识。
在雾江只读了一年不到,更何况之间还隔了六七年。
她快速找岑真的身影,下一秒就被岑真叫住,“景纯,你终于来了。”
说完便立刻起身。
她的这句话让众人视线都放在了林景纯身上。
只见她穿了一个棕色大衣,下半身是裙子。不是特别显眼的打扮,但目光上移就能看见一张及其漂亮的脸蛋,让人快要挪不开眼。
几年不见,她褪去高中的稚嫩,出落得越发清丽。
林景纯被拉着坐下,还是很内敛,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来晚了要自罚三杯哦!”有男生起哄。
林景纯好脾气道:“好。”
说着拿起酒杯。
“好什么好。”岑真一把夺过,“不许灌酒。”
“没事的,真真,那我喝一杯赔罪吧。”她仰头喝了一杯。
男生大笑,“林景纯居然这么豪爽啊,看不出来,之前你只管读书,我还以为你依旧是乖乖女。”
“那时候想考一个好大学,确实是中规中矩的。”
“你那时候想考哪里啊?”
林景纯想了想,最后说:“我也不知道。”
太久了,那时候赵湘只要求她努力,没人问过她想考哪里,也没人问过她想要什么。
“害,都过去了,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
“是啊,没想到我也单了这么多年。”
有人聊起曾经,一说一大串,“现在同学里面混得最好的是谁啊。”
“文纬这小子不错,当房地产老板了。”
“啊,他当年成绩怎么差。”
“但脑子聪明啊,抓住时机,这不就上去了。”
“不对,你们忘记了一个人。”
忽然有个人神秘说道:“他才是最厉害的吧。”
岑真说:“我知道。”
林景纯有些好奇,“谁啊。”
“朴风澜啊。”
这个名字再次出现。
好像即使他人不在,连名字都成了焦点。
林景纯没说话了。
“林景纯,你还记得朴风澜吗?虽然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光是继承家业就无人能比,不过毕业之后就没见过了,应该也不是一个圈子的了。”
关于林景纯和朴风澜有过一段,只有岑真和文纬知道。这段短暂的恋情,不被知晓,永远不见天日。
有人给林景纯碰杯,她又喝了一杯,慢慢开口:“他啊,好久都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彼时她觉得入口的酒好像有些苦涩,五味杂陈。
同学摆摆手,“原来你记得啊,我就说嘛,这样的人让人印象深刻。”
林景纯笑了笑没说话。
“对了对了,景纯,我要跟你说个好消息,你在听吗?”岑真把林景纯拉到身边。
“嗯?怎么了?”
林景纯已经有点醉了,她酒量不好,但今晚挺尽兴,她又喝了几杯酒,一来二去已经有了一些醉意。
水灵灵的眸子变得恍惚,双颊也变得微红。
“就是啊,我——”
刚想说什么,包间的门再次被打开。
一股冷气直面而来,冻得人发寒。
众人朝门口看去,看见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那个人穿着黑色大衣,气质浑然天成,冷不丁往这边看了一眼。
有人打了个照面就知道他是谁。
“朴风澜!”
“他怎么来了!”
大家惊奇地看见这个男人,六年不见,更加夺眼。
林景纯听见这个名字,头皮一阵发麻。
立马低下头,把自己隐匿起来。
岑真看见林景纯,“你们当初不是和平分手吗?为什么还害怕看见他?”
和平分手吗?
林景纯只记得当时岑真问,自己也只讲了个大概,具体是什么,时间模糊了太多,她也不想再去记得。
林景纯说:“是和平分手,但是还是有些尴尬。”
“有什么尴尬的?”
岑真抬头看朴风澜,“他真的越来越好看了,你看一眼不吃亏,说不定他已经不记得你了。”
林景纯还是没抬头,“我已经见过他了。”
“啊,在哪里?”
“西西弗瑙。”
话落,有人拥着朴风澜坐下,他们知道,朴风澜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脉,外面掐了尖儿都想见的人。
他向来这样,走到哪里都是目光的焦点,似乎连这包间里的霓虹灯都跟着他在移动。
簇拥间他看了眼林景纯的方向,不过什么也没说,没什么情绪地别过了头。
岑真注意到这一点,摇着林景纯的胳膊,“他往我们这边看了。”
“但是好像没认出我们来。”
林景纯笑了笑,没说话,最好是这样,她对不起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场才算体面。
六年前不告而别,在西西弗瑙也转身离开,他本来就骄傲,一次次折了面,理应是不想再见到自己。
所以。
最好他忘记了。
最好他不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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