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娆笑着前后走了几步, 似乎很是高兴:“难怪陛下能公正看待萧子客,原是见过。亲眼所见自然比那些道听途说的更为靠谱。”
“你又未与他见过,倒是了解。”许凌道。
看来萧子客俘获人心的技能竟蔓延到了大楚, 许凌不知是喜是怒, 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语气不带起伏。
公孙娆笑笑,见好就收,毕竟她如今是许凌的皇后,如此频繁提起外男属实略有出格, 她将话绕回正事儿上:“陛下前来想必是对宴会安排有些疑虑,臣妾先同陛下介绍一番。”
“今日之宴,依照臣妾与公孙大人的规划宫邀了二十七位大人赴宴,其中楚国使臣五人,大燕宗室七人,大燕重臣十五人,除此之外还有陛下、臣妾,天殿下和盛殿下。”
许凌默不作声,表示认同,宴请之人他都见过,多半是大燕肱骨之臣,出席在此也极为合适。
耶律云天和耶律云盛乃是先帝最小的一对双生兄妹,二人脾性顽劣,生母无权,连争储之时都未有人将其放在眼里,也正因如此,顺利活到了今日。
许凌是他们名义上,同时也是血缘上的兄长,为了笼络宗室人心,他一直善待二人,二人对他也并无排斥之心,一切相安无事,甚至有在燕国那些冥顽老头前帮他美言。
今日安排他们出席,同样符合礼数。
只是――
此二人与燕国大部分臣民一般,对楚国恨之入骨,又加二人顽劣至极,不知是否会闯出祸事。
公孙娆继续道:“宴会之礼分四步,其一,就是楚国公主与昀阳公献舞之事,其二,是楚国使臣同陛下的敬礼相交情景,其三,各位大人觥筹交错,促二国和平大同,其四,便是正式加封公主殿下与昀阳公,送二人入宫、入殿。”
“陛下觉得如何?”
“甚为合适。”许凌嗯了一声,对公孙娆的安排还算满意。
他不喜欢公孙娆,也不喜欢什么楚国公主,更不希望两国和平。
待阿伊那处玩够,许凌必会再次举兵,彻底攻下大楚。
他已迫不及待地想见证许氏一族跪地认错,俯首称臣的场景,这一幕就如素未谋面的母亲一般,常常环绕在他的周围身侧。
他想不明白,既然皇帝如此讨厌大燕,为何还要与母妃生下自己。
只是这二十年的冤屈的日子,他活够了。
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挡他的脚步。
许凌微微眯目,皇帝,许陆,许晋辰,贤王,萧监林,马家……
这些人,一个都莫要好过。
当然,许凌刻意避开了某个名字。
待他这种习惯了走一步看三步的人,拖延,显然开了先河。
公孙娆早已习惯了与许凌相处时长久的沉默,她慢慢踱步到了许凌身后,看着窗外的艳阳,光照在她细腻的眉目上,浅浅上扬的嘴角彰显着皇后心情无比舒畅。
“陛下,一切既已妥当,臣妾就先一步告退了。”
“嗯。”
公孙娆面带微笑地慢慢走出殿门,殿前侍从见她皆恭敬又惧怕地退后半步,出身高门又威风十足的公孙娆成了宫中所有人惧怕的对象,不光是许凌的妃嫔,还有他们这些下人,也都怕同公孙娆接触。
而公孙娆却十分满意这一点,这是权势与威严的象征,她面上的笑容更甚,更为嚣张地大步离去。
*
萧小河兴奋在公孙安排地驿
站来来回回走了三日,赞不绝口地同李寻梅道:“这可真是个好地方,连门上都镶着金子,怕是相比万俟家也丝毫不差了。”
“诶?险些忘了万俟公子了,他可有顺利归家?将军与他取得联系了?”任雁安道。
萧小河摇头,丝毫不急:“你与我日日在一处,你可见谁与我取得联系了?”
她晃着脑袋坐到了榻上,拿起桌上摆着的大燕糕点塞入了口中。
“不错不错,能住上如此舒服驿站吃到如此美味的糕点,也不枉我千里迢迢来了。”萧小河又要拿起下一快,直接被破窗而入的李寻梅掐住命脉。
“松手,一会儿掉地上了,我可没脸找人家再要一块。”萧小河看着攥着自己胳膊的李寻梅不满道。
“你就不怕他们下毒?!”李寻梅怒道。
她发现她与萧小河、任雁安在一处的每一日都属于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心态,也不知这二人是如何坐得住,还有功夫闲聊,晚上就要大难临头了,现在竟一点着急模样也见不到。
“你想好晚上如何做了吗?难道真的要给他们跳舞!”李寻梅道,“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要跳,你和萧天启连跳都不会跳,到时候又如何应付?”
萧小河严肃道:“你且先松手,我自有法子。”
李寻梅被萧小河的严肃面庞骗过,谁料她刚一松手,萧小河就飞快地将糕点送到嘴里,还不忘拍拍手上碎渣。
“他们想杀我的法子多着去,何必下毒如此麻烦。”萧小河道,“我劝你还是莫要想那么遥远的事儿,这糕点十分美味,不吃真是可惜了。”
“如今不到三个时辰了,哪里遥远?”李寻梅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气极地看着对方。
“呀,三个时辰,得收拾一下自己了。”萧小河一拍大腿,爬在地上翻墙倒柜地开始找自己晚上穿的衣裳。
“我与阿伊见过面,我得穿的华贵些遮掩着,可不能让她发现不对。”萧小河压着嗓子将声音放得更为轻柔,她甩了甩袖子,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萧小河将脑中胡秋曼的身影放大,一举一动都参照着她:“你们说本宫是穿红的还是穿绿的?”
她指着内务府备下的两件衣裳道。
李寻梅道:“红的好看,穿红的。”
任雁安点头:“的确穿红的好些,将军平日酷爱绿衣,又以绿衣女子模样示人过,以防万一还是红色更好一些。”
萧小河十分赞同,将红衣平铺在了榻上,自己忙忙碌碌地开始脱衣换上。
李寻梅与任雁安则继续翻着箱子,为萧小河寻觅合适的首饰。
这衣裳看着难穿,实际上比看着还要难穿,上上下下尽十条线连着,萧小河也不知每一处都是何等作用,不过她天生聪明,做什么都快,往日里看过九娘等人换衣,有样学样的,很快就顺利将衣服穿上。
她坐到铜镜前,欣赏着这件内务府的大作。
金色的线在大红的新衣上整齐的勾勒,绣的是一只涅的凤凰,凤凰身侧点缀着几朵锦云,远处看只作修饰不显杂乱,近处看又十分大气磅礴,不愧是内务府的手艺。
这颜色衬得她精气神儿更足,她满意地看了好几圈,回首想与任李二人炫耀,一转头,就看见了面面相觑的二人。
“怎么了?”萧小河道。
李寻梅的脸唰的一下变红,颇为不自然道:“我……我不小心将装着首饰的箱子搬给了少蝶,现在一件也不剩了。”
萧小河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她不喜欢戴这些,但今日若是这么去赴宴,贤王与祁连得将她扒层皮去。
李寻梅知晓自己做错了事儿,偏偏这事又不好补救,也不能同人道是她们将东西偷走,如今才两手空空。
现在去购置更是不可能的了,如今身处他国驿站,一举一动都被收在眼中,被燕人看见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将军责罚。”李寻梅垂首道。
萧小河靠在桌边啧了一声:“瞧你模样我还以为天塌了,如今天还好好在你我头上,不必如此慌张。”
在她心中,只要活着,其余一切皆不是大事。
已发生的事情她从不多做纠结,大到被萧监林牵连莫名其妙地来到了大燕和亲,小到没了首饰,她在乎的只有如何解决。
“这样吧,本将军就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萧小河对李寻梅笑道,“你去萧天启那,从他衣服上给本将军偷点装饰来。”
“怎么总是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李寻梅啊了一声。
“你功夫这么好,不让你去偷些东西,比本将军自己东西被偷了还难受。”萧小河道。
“……是,我这就去。”事情因她而起,李寻梅不再嘴硬反驳,况且她也想提前见见萧天启那件衣服到底是何等尊荣。
第182章 支使李寻梅萧小河……
支使李寻梅萧小河没有任何心虚感, 她心安理得地坐在屋中等候,任雁安从箱中翻出了一把短刀,递给了萧小河。
“这是祁连大人的刀, 将军,今夜可要用到?”任雁安嗖地一下将短刀抽出,这刀十分锋锐,用来杀人再合适不过。
萧小河却将她刀压下, 嘴角稍稍耸了下去:“今日是刚到大燕的第一日,他们浑身警惕着,必布下了天罗地网,何必打打杀杀自己撞进去。”
“今日你我就记住四个字, 吃好喝好。”萧小河道, “再说了,若今日杀了燕王,岂不便宜了萧天启, 让他一路好吃好喝地跟来, 得让他与阿伊先培养培养感情,本将军才好动手。”
见萧小河露出邪恶的微笑, 任雁安浑身一凉,她觉得已
经可以为萧天启提前哀悼,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她, 这下哪还有活路。
萧小河对任雁安道:“莫在那愣着, 将我琵琶拿来。”
“啊?您还会弹琵琶?”任雁安惊呼出了声, 将那把特意带来的琵琶捧到了萧小河怀中,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小河。
要说文雅之乐,大楚多流行琴笛,正常做官人家专学琵琶者在极少之数, 更何况萧小河远非什么文人雅士。
萧小河得意且自信地笑道:“你这就不懂了,今日就让萧天启献舞,我为他配乐,给大燕那些老头子们一些颜色瞧瞧。”
“我先前同月儿学过,你且听好了。”萧小河煞有介事地将琵琶架在身前,忽想起什么,又将琵琶放下,清嗓道,“如今表演了到时候岂不是没得看了,就先作罢,待晚宴之时本将军再给你个惊喜。”
“不愧是将军,什么都会,连各种乐器都得心应手,真是让我又敬又佩服。”任雁安不疑有他,从心夸赞着。
萧小河听了这话,笑得更欢,她动了动耳朵,从窗边移开半步,她前脚刚走,后一脚李寻梅就从窗外破窗而入,平稳落地在萧小河刚才站的位置。
“你怎么了?脸色怎那么难看?”任雁安见李寻梅面色铁青,不解问道。
李寻梅意味深长地望了萧小河一眼,将怀中的簪花丢到了萧小河身上。
“今夜你瞧见萧天启你就知道了。”李寻梅不愿多说,与萧小河一般,给任雁安留了悬念。
“你与将军都如此说,我倒真是十分期待今夜了呢。”任雁安失笑。
“期待就对了。”萧小河笑着为任雁安和李寻梅倒满了茶:“稍安勿躁,长夜漫漫呢。”
*
大燕不比大楚注重礼节,但也并非蛮荒之地,面对老对头楚国的和亲,在面子上还是表现得相当重视,从盛大恢宏的大武安堂布置就可见一斑。
正值夏季,百花满堂点缀在屏风之前,案板之上,案上玉盘倒映着金光,这光不知是何处映的,因着无论前后左右,皆是金光闪闪,蛇与佛地花纹镶嵌在其中,透露着虔诚又诡谲的信仰。
如鲜血般的红宝石也是随处可见,为这金光大堂之上增添了别样风味。
而出席此次宴席者,无一不是天潢贵胄,朝中重臣,大将军阿伊与丞相早早落座在皇帝左下之列,右下之列则是略有怯场的贤王与担心萧小河和萧天启的祁连。
祁连身后是几位楚国随行使臣,与对面的燕国宗亲相对而坐。
再之后,则是耶律天与耶律云盛两兄妹,两兄妹眼睛都出气得大,黑亮的瞳仁左右来回转着,一看就有数不清的鬼点子。
坐在各皇室宗亲后的,则为各路世家大臣,随便拿出一人都是一方霸主,面对这些人高马大又手握重权的肱骨之臣,贤王头上热汗直流,又不敢抬头擦汗,属实狼狈。
祁连虽比贤王镇静许多,不过居陌生国度,处如此恢宏场合,为一国存亡挺身,也使他颇为不自然。
许凌与公孙娆未至,殿的气氛还算轻松,阿伊笑着对贤王道:“早就听闻大楚的贤王殿下文采甚好,风度翩翩,年轻时也是出了名的好颜色,今日一见,传闻果真不虚。”
这话是夸赞不假,可贤王怎么听怎么觉得有几分评头论足的意味,他讪笑道:“大将军言重了,本王哪里称得上好颜色,不过是一些流言蜚语,当不得真。”
丞相皮笑肉不笑道:“贤王才是玩笑呢,难道我朝大将军会是轻信流言蜚语之人?说王爷好颜色,王爷认了就是,大将军可是甚少夸人。”
阿伊嘴角弯着,目光中却看不出半分温和与礼貌,贤王轻叹了一声,果真如公主殿下所料,如今的大燕美名其曰宴请,实际上根本不降他们放在眼中。
“那本王就多谢大将军了。”贤王抱拳回应,自己都觉屈辱,事到如今也无旁的法子。
祁连与贤王对视一眼,皆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陛下与皇后娘娘到――”李三顷尖锐的嗓音响彻大殿,在座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半低着头,除了阿伊依旧抬起头浅笑看着许凌外,其余人皆默不作声,呼吸声都放得轻了起来。
“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罢。”
许凌高高地坐在殿前,无人看得清他的五官,更不知他的表情,只能从语气中推测陛下此时心情应当不错。
公孙娆的心情显然不妙了,她本已习惯,可每次亲耳听到自己是那个比万岁少了不知多少的千岁时,心中都会有些不悦。
今日也不例外,她眯着眼扫视着底下的人,恨不得用眼神将人剜死。
可惜下首无人得以一观。
“贤王殿下,祁连大人。”许凌望向右侧的方向,微微点头,就做问礼。
先前他在宫中鲜少活跃在外人面前,又一直女子打扮,抬高嗓音,他并不怕暴露身份,而且如今的许凌丝毫不怕被认出,哪怕被发现了又能如何?大楚气数已尽,怕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了。
贤王与祁连忙起身,对着许凌行了一礼:“见过陛下,今日臣等携使臣前来,为促两国和平,天下安宁,陛下招待丰厚,臣等不胜感激!”
“无需多礼,天下安宁亦是大燕所愿。”许凌淡淡道。
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正在说话的贤王身上,贤王感觉自己的腿都有些发颤,他闻许凌如此说,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与祁连坐回了原处,终于从众人目光中逃出。
“人都齐了,燕楚本身一家人,也莫要说那些个客套话了,将公主殿下与昀阳公请出来罢。”公孙娆左右打量着,忽而展颜笑着道。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向见那个不知何方神圣的燕国公主与萧子客的三弟萧天启了。
祁连略有担忧地看着贤王,贤王的目光中也透着同样的紧张,说到底,他们还不知萧小河到底是如何准备的,无论怎么问对方也不肯说,祁连这处还好些,他至少知晓萧小河身份,贤王那处可就惨了,担着最大的责任,事到临头还一概不知。
111/133 首页 上一页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