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是天命所归之人,怎能轻易气馁!更何况如今一切未迟啊!”方军师同徐成修左右安慰,陈元一不理这二人,而是看向若常柯。
若常柯轻声道:“将军,大势已去,还望早寻出路,东山再起。”
陈元一双腿发软跌坐在地,差一点,就差一点……一切就能回到主线,可为何偏偏就错在这一点上……到底为什么?!与运筹帷幄的前半生截然相反,此时的陈元一开始迷茫,双眼中尽是懵懂。
他双手紧握,拳头之下渗出了猩红的血迹。
七日后,胖将军,若常柯等人携大军归降北平王平反军,无知者无罪及陈元一胁迫,朝廷并未处置降者,而陈元一、徐成修、方军师率誓死追随的数百人逃之夭夭,不见踪迹。
阿伊与大楚皆元气大伤,很快便对休战之意达成共识。
前线吹吹打打,战报不停,萧小河在燕京也紧锣密鼓地安排着。
“立即封锁京城所有出入口,控制粮仓、武库、驿站,不许任何人出入。”萧小河吩咐铁向褴道,“你以许凌调令派遣我们的人与精锐部队驻守皇宫,防止内乱。同时发布安民告示,称阿伊勾结大楚故连连兵败,我等之军为陛下旧部,特来驻守京都。”
铁向褴目光如炬,连连应下,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儿,虽然陈元一没被抓住处死,但见其威望扫地,再无崛起可能,心中阵阵畅快。
“陛下如今有三件事要做。”纵然许凌话里话外一副任由萧小河摆布的意味,但萧小河仍把玩着刀,带有一两分威胁意味。
“你说。”许凌做了几日心理建设,总算接受了萧小河身份现实,如今已能做到坦然四目相接。
“第一,迅速起草发布圣旨宣告阿伊通敌,证据确凿,命令北方各州郡归顺,调州县之兵集结。”萧小河知晓如今阿伊亲军全在前线,自觉放弃南部阵地。
“第二,在诏书中承诺减轻赋税、改善民生,先夺民心。”
“第三,派遣使者及我军旧部携带诏书前往北方各州郡,同时暗中监视地方官员的反应。”萧小河顿了片刻,“如有阴奉阳违者,还望陛下处置。”
萧小河一套行动稳准狠,兵贵神速,待阿伊反应过来时,怕是为时已晚。
许凌由衷佩服起萧小河的手段,这一份叹赏不带任何年少情谊的偏碍,这样的人才是生来就该大权在握的。
萧小河这几日忙得都无空做旁的,但心里仍为一事占据着。
陈元一。
她如此记仇的人,怎会忘了陈元一在她军中兴风作浪,自是不肯善罢甘休,让他跑了真是便宜,就算是死也难解心头之恨,就该如萧天启一般,求死时给他条生路,求生时再将前路堵死。
不过北平王和阿伊的人都没抓到陈元一,萧小河也不保证能将人抓住,她想了想,唯有一人能助她。
“你去何处?”许凌见萧小河突然茅塞顿开的表情,也跟着她起身。
他跟在萧小河身后,清俊的眉头微微皱着,萧小河突停了脚步,动作突然,许凌还未回身,二人险些撞在了一处。
“外面危险,大丞相等人未必束手就擒。”许凌退后半步,素来淡漠水过无痕的眼中浮现出担忧。
萧小河见许凌这幅模样,笑着安慰:“不必担忧,我去去就回。”
自出京城后,发生的各种乱事不少,皆在萧小河预料之中,唯有许凌,让她几次感到意外。
如今也是,抛开二人对立身份带来的诡异之处,这几日相处倒真让她有种携手并行之感。
萧小河说罢就去寻了仍借住在宣安侯府的喻小楼,二人将话挑明,又逼得给李寻梅解了毒,话里话外试探了几番,萧小河便直直说了来意。
“寻人,我柔情殿说第二,天底下无人敢称第一。”喻小楼摇着辫子,笑中透着几分邪气,“只是我又为何要帮你?陈元一那么多人想寻,我又何必插这趟浑水?”
萧小河忙道:“你先前不是让我离了许凌?你若同意,我向你保证,绝不再做许凌妃子好了。”
喻小楼听后欢喜不已,更何况寻人而已,于他更无坏处,自是欣然应允,连夜收拾行囊,天亮时便不见踪迹。
李寻梅则跟着萧小河回了宫城。
“皇帝翅膀未硬,哪来的胆子同我撕破脸?”比起愤怒,阿伊面庞之上更多的是疑惑。
宣旨让其伏诛的太监尸体已被丢至荒野,阿伊盯着圣旨中半真半假的罪状,一头雾水。
秋白同样颇觉莫名其妙,“就算他拉拢了那几个老家伙,兵力相比大将军也不过小小蝼蚁,他们拿什么同将军斗?”
“老家伙……”阿伊目光一凛,忽然意识到了不对,“世家手中虽无兵卒,交契门道却如蛛网紧密,各地太守都督多有姻亲私交,尤其燕京以北之地,为了与陈元一死拼,我们提前数月调兵至此,怕是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可他们就算占据了北部,调用各地州县之兵,其兵力……”秋白也变了颜色,他们能与陈元一苦撑如此之久,万不可少的就是后方的兵粮调遣,陈元一兵败也是因北平王经验丰富,交手前就截断了所有运粮的水路陆路。
以往粮草武器多从京北转运,南方也有,只是数量多不及。
“北平王是驻守西北之王,解决陈元一后就回了西北,如今驻北之军仍是昔日萧小河旧部,断不可能与我们合作。”阿伊冷笑道,“而且比起许凌,楚国那些废物应该更对我恨之入骨。”
那圣喻说对了一半,她以权谋私、贿赂并行不假,杀人盈野,刀杀旧主也是真,但若说谋反之心,却是半分也无。
“只是如今倒也成真的了。到底是楚人野种,交不得心。”阿伊将圣旨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火炉之中,吩咐秋白,“兵贵神速,如今我们已迟了半步,断不可再犹豫。”
“立刻盘点军备,收拾行囊,夜里就出发。”
“杀回京城,取许凌小儿性命!”
大军日夜兼程,一路平川踏马,大小官员见旗皆降,未曾遭遇半点阻碍,不到半月就兵至要口,离燕京不过百里。
“兵力。”萧小河披上斗篷往里缩了缩,一年将过,又到了寒冬。最近总是手脚冰凉,到底不敌少年时活蹦乱跳的恣意了。
公孙叹了口气:“人数上说,敌五我一。但我方之军皆是从各地调至,将领、训练方式皆迥异,毫无默契。
“粮草武器。”萧小河又问。
这段日子众人早已看出比起许凌,萧小河更像是举棋之人,疑惑之余又不免佩服起此人手段,稀里糊涂竟也过了下去。
得罪了阿伊,只能绑在许凌这条小船上,此时就算发现是贼船也不能下,还得咬着牙为这艘小船保驾护航。
“我军粮草屯备充足,敌军虽无后备囤粮,但若靠抢夺百姓和南方各地余粮,至少能撑三个月。”公孙叹气。
他并未明说,众人心中亦都知晓,以目前形势,根本耗不过阿伊。宣安侯,木家,万俟家等人皆脸色大白。
宣安侯道:“更要紧的是,如今我朝无名将,众将才皆在阿伊麾下。我们几个老骨头又禁不住折腾,精力、眼界都难比阿伊等人。”
……
一阵沉默,众人皆不言语,气氛变得压抑,不知是谁开口道,“如此说哪里哪里都比不上阿伊,那这仗还如何打!”
“我就说不该如此早与阿伊撕破脸皮,阿伊作恶多端,天理难容,自有老天来收。就算是熬,也能将此人熬死,何必兵戈相见!闹到这般不可收拾!”
“皇帝还是年轻了些啊……”
“要不陛下派人去向大将军求和,说,说是误会一场……”
有一人开口,顿时叽叽喳喳各种声音混在一处。
第211章 “先前问你们,众口一……
“先前问你们, 众口一词,都说要将逆贼阿伊正法,如今兵临城下倒畏缩起来。”萧小河被气的笑出了声, “哪位大人说要求和,不如现在就将大人派去,看看阿伊是会同意还是将大人曝尸荒野。”
说着萧小河目光在众人间流转不定,一会儿看看这位大人, 一会儿看看那位大人,时而目光紧逼,时而自顾自叹气,
似乎真在寻觅挑事之人, 众人见状匆匆低头, 不敢再有泄气之言。
“这些丧气话你们在陛下面前说,陛下仁慈不会治罪,若是传到外面, 扰乱了军心民心, 自会有人替陛下教训你们,到时可不是挨两记白眼、遭两句骂这么简单了。”
“敌军不似我们有屯粮, 京门易守难攻,我们亦有将才可与之斡旋,再说丧气话, 军法处置。”
“敢问殿下, 将在何处?”宣安侯沉默片刻, 问道。
……
“还是要多亏你了,若非你是燕人肯为我作保,他们定不放心派我领兵。”铁向褴摩拳擦掌,拍了拍万俟问风肩膀, 军营之中各路兵马正紧急操练,耳边一片嘈杂,“如今又是你我共事,只是从楚到了燕,说来也是可笑。”
万俟凑近了才听清铁向褴说的什么,冷冷笑道:“你那一军是要同公孙参谋,我则去寻李将军,哪是一路人。”
“我这不是想追忆追忆往昔,毕竟你我一起相处了数年……”铁向褴话说一半,见李寻梅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似是颇为无语地剜了铁向褴一眼,“到了这等关头,铁副将怎还有心思说笑。”
“关于燕京城防,我有几处尚不明细,万俟公子请随我来。”
万俟颔首,二人并肩而去,边走边商量军务,留得铁向褴一人在原地,手还抬在半空,遗留着刚才和万俟搭肩的动作。
“好你个万俟,昔日也没见你这般热衷正事,这下倒显得我不懂事了。”铁向褴失笑,默默摇头远去。
阿伊对大燕形势了如指掌,军队一路行来又气势如虹,最初一日,攻势甚猛,几近以一敌十,过了此城便可直捣京都,念及此处反军更来精神。
萧小河部署四军,天未亮时公孙就带数千人悄悄出城,剩下的铁向褴率御敌主军,于城前布置壕沟、拒马。布设弓箭手、弩炮,做守城主力。另派一军在军队后方领支援部队,随时填补前线缺口,稳住阵脚。
李寻梅,万俟率最后精锐之军,夜间设伏,烧杀抢掠,目的不再杀敌而在扰敌。
如今精密部署,阿伊之军固气势高涨,训练有素,亦很难在短时速胜,尤其是三日之后,随着李寻梅的夜袭,众人纷纷不胜其烦,两军逐渐陷入僵持。
“许凌任命何人做的主帅?”阿伊坐在帐中,神色有些凝重。
秋白摇头:“不知。京城如今被封锁,我们先前布下的眼线根本传不出消息。”
“许凌从未上过战场,何时有的此等手段。”秋白迟疑道,“难道是宣安侯?只是他如今半截入土,数十年白养在家,岂能如此快的反应?”
二人思索了许久,将大燕大大小小的将领过了一遍,除了自己麾下之人,再难想出可疑者。
“罢了,先不管他。”阿伊想起前几日收到的加急军书头又疼个不止,“可增调人手去护送粮车了?”
前几日突传噩耗,后方补给站和运输军粮的车队遭伏,敌军不仅截获了不少钱粮,还使前方补给陷入危急,军中已传言四起,虽被阿伊镇压下去,可形势依旧不容乐观。
阿伊也未曾想许凌竟会如此大胆,在兵力劣势的情形下还敢抽出人手去搞这些手段。
“从南方各地调了不少地方兵,人比不得我们精武,事态紧急,只得如此了。”秋白道。
“近日所运之粮都如期而至,想来是增添了人手他们有所畏惧,未敢加以行动。”
阿伊听后非但没有松一口气,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陆路运粮成本姑且不论,光从时间上说就劣势极大,还有被阻截骚扰的风险,水路又仰赖天气,不适合行军。
若说此战中许凌有何地是优于自己,莫过于军粮囤备,若如此,他们又怎会轻言放弃,将兵力调出难道仅仅是为了截几车粮就作罢?
“想来他们定是被下破了胆!几个毛头小子,连战场都未上过,哪里来的胆子同将军作对?”秋白恶狠狠道,鸟尽弓藏是将家常事,只是谁也没料到一个仰人鼻息的傀儡竟也有胆子做这等事,简直是找死!
耶律家的人又不是只剩了他一个,耶律云盛,耶律天甚至是长于燕宫,比他一个外来者更名正言顺。秋白也是远支宗人,此时却道,“比起再立新主,将军何不自己称帝,我们大燕向来是有能者居上,何必养着那些废物!”
阿伊举手,示意聒噪不休的秋白停下。
阿伊道:“你想的到远……”
说着,一小兵匆忙跌到了阿伊面前,“将军!不好了!从昨夜起,军中有不少人就吵着腹痛,今天没有半点好转,反而难受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阿伊道:“军医看过?”
“军医看过了,像是大黄或马钱子中毒之状!”
大黄毒性较低不易致命,马钱子则不然,不过这二者皆会导致腹泻、踌躇,丧失战斗能力的士兵与死人无异。
无论是哪种,对阿伊来说都是极不愿面对的。
“如今多少人有此症?”
“具体人数暂且不知,不过……很不乐观。”士兵哆哆嗦嗦道,生怕阿伊气极之下将自己军法处置。
好在阿伊看上去还算冷静,她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吩咐下去,目前所有粮草都不要动,交由军医检查!”
“可这样……大家伙儿吃什么……”士兵傻眼,不知明明谈的是腹泻,怎么又到了粮草。
未等阿伊反应,秋白听了就气极,上去把士兵踢倒在地,骂道:“蠢货!你是要吃的还是要命!许凌这恶贼原来打的是这主意!真是恶毒!”
士兵傻眼了,连滚带爬地匆忙退下,忙向四处传达着阿伊之令。阿伊负手而立,看着军营中慌乱场景,心越发沉了下去。
“他们再有能耐也不能将每一车粮草都混入毒,我们吩咐运输时小心一些就是,将军既已识破阴谋,何必如此闷闷不乐,让他们看见,怕又要流言四起。”
“如果你是敌人,如今我们大乱,军心不稳,泄泻者不计其数,无事者饥肠辘辘,有余粮却不敢吃,你此时会做什么?”阿伊话音未落,双瞳之中顿时燃起一阵火光,势冲霄汉,将阿伊眼中灼满,夺眶而出。
“怎么样?我就说了吧,还是我的法子好!要是按你们想的,如今你们还在苦哈哈的蹲守……你个老头,瞪我作甚!”少蝶皱眉扫了宣安侯一眼,后者冷哼道,“也不知陛下是如何结识的你这般草莽,尽是无知之谈!”
“老夫纵横沙场数十载,历经百战,虽不敢言功盖千秋,却也知行军打仗,贵在堂堂正正!尔等欲往粮草中掺毒,此乃土匪行径,非我正道之师所为!越发像那楚贼做派!”宣安侯痛心疾首,“也怪我不留神,竟让尔等偷偷得手!”
“我本就是楚……土匪,你说再多也伤不了我。”少蝶眼睛转了半圈,说了一半换了话头。
“而且你莫管如何行事,若不是我擅作主张,陛下哪能如此轻易就将阿伊等人擒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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