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人，咱们入座后细谈。”刘县令走到会客堂前停住了脚步，对陈元一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元一心中大喜，连连点头，他正愁不知如何对付萧小河，如今老这事儿直接砸到自己头，天底下哪里有般没事？
他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身后跟着刘县令、安玉、白以及几个衙内老人，一同进了会客堂。
第127章 厅中红木桌椅精雕……
厅中红木桌椅精雕细琢， 花纹繁复精致，隐隐能看出景星庆云环绕，云兴霞蔚， 甚是可喜，长桌摆拍，桌上累着菜宴，陈元一粗粗看去， 至少有二十余道菜摆排有序，鱼肉叶蔬一应俱全，味道香而不腻，卖相美秀。
与衙内朴素装饰截然相反， 想必主人极为重视， 是下了功夫。
“大人落座。”刘县令请陈元一入座主位，自己则在他右手旁，陈元一几次推脱皆未成功， 只好坐在主位。
安玉见身份暴露便直接大摇大摆地坐在了陈元一左手边。
“这菜不错。”安玉道， “你们衙内最能看的了。”
安玉未等刘县令回话，就夹了一口菜送进口中：“味道也不错， 与我在京城吃的不同，相差却也不大。”
“未曾想到你们外面破旧，内地里手艺不俗。”安玉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对了， 你方才为何要如此说萧子客？你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莫怪我罚你！”
“殿下，我们之所以外面瞧着破旧，正是因那萧子客，萧小将军！”刘县令垂首哀叹道， 在座的衙内之人，除了白也都默默摇头，神态无可奈何又暗暗藏着希望。
“哦？萧子客虽在蕲州，与安定却并不相邻，安定没落与他又有何干？”陈元一见刘县令还是犹豫之态，推波助澜道，“你不用有任何顾虑，萧小将军为国征战的确可敬，不过常言道，功过难抵，他所作所为真有不妥之处，本官也必会如实禀告圣上。”
刘县令神色松动，陈元一继续道：“边疆官员多与萧小将军有所牵扯，故而县令大人的顾虑在意料之中，毕竟稍有不慎，反会波及自身。”
“可本官乃是陛下身侧之人，此次更是带着陛下的圣旨赴边，大人若不与本官讲，可就无人能讲了。”
陈元一的话字字戳到了刘县令的心坎中，萧子客在蕲州一带党羽不计其数，刘县令先前就此事曾派人禀告巡抚，事情非但没有上报，反而自己遭到威胁，险些身首异处。
刘县令一直苦等时机，终于等到了陈元一的到来。
陈元一与萧小河无私交，又是皇帝身边之人，无人比他更合适了。
刘县令轻叹口气，下定决心道：“先前安定虽不富裕，但在蕲州一带也算是佼佼之县，百姓安居，吃喝不愁，衙内也未若今日般拮据，连破败的桌具都舍不得放弃。”
“可就在将近一年之前......”刘县令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也就是萧小将军受命重返蕲州之际，起初 ，知府任缵祖任大人，几次三番派人来向下官以各种缘由多缴税负，不光吃喝要缴税，茶、花、畜、牧，处处都要缴，最后甚至连夫妻行房事，人畜的粪便都要缴，下官与百姓实是难以忍受，就亲身与任大人对峙，谁料任大人道，他都是奉萧小将军萧子客之命，让下官速速回去，否则小命不在！”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听着，听到此时，安玉皱眉道：“怎能凭他一张嘴说什么就是什么？若是他存心陷害，岂不是正合了他的意！”
“下官起初也是不信，萧小将军，那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他怎会做出如此之事？于是老夫就赶去拜见巡抚大人禀告此事，谁料......谁料......”
“谁料，与县令同去的小杜大人一时激动与巡抚大人起了争执，竟被巡抚大人活活打死，而巡抚大人敢如此嚣张，正是有着萧小将军撑腰！”见刘县令声音哽咽 ，底下有一人起身替他将话说完。
“小杜大人竟是死了。”白睁大了眼睛，她刚赴任之时，衙内有一与她年岁相近的官吏，为人热情豪爽，当时帮了自己不少。
只是后来很少瞧见他，与旁人打听，都说他去他县赴任，未曾想真相竟是如此。
“你那时初入官场，年纪又小，整件事情我都叫你莫要告诉你，如今也是没有法子了。”刘县令摇摇头道。
“可仅凭这些，也无法证明知府与巡抚就是萧子客指使，倘若是他们二人瞒着萧子客密谋，借此去各县敛财，各位大人无人敢说，萧子客亦难察觉。”白冷静分析着，她当然知道萧小河是无辜的，萧小河就算真的穷疯了，他就算去当街乞讨也不会想出如此法子。
可在场众人，除了她与安玉，皆是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样。
“倘若仅凭这些，我必然还是不信的，可我那日在巡抚大人府中看见了一人，看见那人，我便不得不信了。”刘县令惨笑着，面容上凸出来的骨头更加明显。
“何人？”陈元一率先一步道，他尽力按捺住自己的激动，语气沉稳平静道。
安玉死死皱着眉，她气鼓鼓地盯着刘县令，陈元一有些莫名其妙地望了安玉一眼。
安玉心悦萧小河之事他曾听闻，不过他向来当作风言风语，毕竟安玉对自己一见钟情之事假不得，他现在还留着安玉那日在桃花林赠给自己的镯子。
而如今安玉的激动却令他有些动摇，陈元一安慰自己道，安玉不过是孩子脾性，如此表达不肯置信的情绪罢了，自己何苦同她计较？
刘县令起身，站在了陈元一下侧道：“那人正是萧子客的副将，铁向褴！”
“人人都知铁向褴是萧小河最得意的手下，他出现在巡抚处，那必然就是萧小将军的意思了。”刘县令缓缓闭上了双目道。
他一心读圣贤书，却苦读十载才榜上有名，故而刘县令知自己并不聪明，但就算他再迟钝，也知晓铁向褴的出现，身后必然代表着萧小河。
若是旁人，还有闲话可说，可那人是铁向褴......白迟疑道：“县令可看清楚了，是铁副将无疑？”
“正是。”刘县令道，“我曾与铁副将有过一面之缘，错不得，他那时与巡抚大人言笑风声，甚是熟悉。”
“那日我回了安定之后，一心想将此事禀告圣上，可有关此事的文书下官递不出去半封，连巡抚都能被收买，下官想不到还能告诉何人！”
“可若是一直忍气吞声，任由他们换着法儿地收刮民脂民膏，下官自己背着个骂名不要紧，可那些可怜的百姓还被蒙在鼓里，歌颂着萧小将军的功德，下官是为这些百姓鸣不平啊！”
刘县令声泪俱下，字字慷慨，白纵有千万种话想要反驳，在此等情境下，也觉得心中堵闷，不过她蹙着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所以下官才费此周折请陈大人在安定落脚，为的就是希望大人能将此事带回京城，还安定，以及周边各县百姓一个公道！”刘县令不顾身份，直接扑通跪在了地上，衙内官员除了白也跟着跪了一地。
“下官有一事不解。”白终于相通了哪里不对，她上前两步，同刘县令道，“如若真是萧子客指使，为何要选择距边如此远的安定与周边各县，选择离他更近的北方诸县不更稳妥保险？”
“傻孩子，他既能把手伸到安定，北边各县怕是早遭他毒手了！”刘县令激动得双手颤抖，白到底是太年轻了，竟能问出如此天真问题，说到底，还是不肯相信萧小河真实面目罢了。
刘县令能明白白此刻复杂心绪，他又何尝不是这样？
在此事未发生之前，刘县令也将萧子客视为大楚的英雄，毕竟年少得名，战功赫赫，怎能不让人心怀向往？
可现实却让刘县令彻底清醒过来。
从自己一县就掠夺如此脂膏，刘县令不敢想象，蕲州百县，萧子客到底贪了多少银两，那数字不说富可敌国，也足以让人惊骇。
且不说萧子客到底意图何在，就算他只是独独贪婪，那也践踏了不知多少百姓的心血，称得上一句罪该万死。
况且在官场沉浮数十年，刘县令几乎可以断定，萧小河的意图绝对不止是敛财如此简单，所以他才拼了命地想将此事禀告圣上。
一旦萧小河手握兵财反扑，蕲州必失陷，蕲州被占，京城注定岌岌可危。
刘县令觉得大楚安危的重担就担在了自己身上，好在他不复皇恩，终于成功将此事禀告了京城来的陈大人。
陈大人深得皇帝信赖，一定会将此事禀告圣上，就算到时萧子客派人杀了他，砍了他，他也死得其所，未怀遗憾了！
陈元一果真如刘县令所料，愤怒地拍向了桌子，桌子上的酒杯被震到了地上，酒洒四处。
“未曾想到朗朗乾坤之下，竟还会有如此令人愤慨的龌龊之事。”陈元一愤怒道，“他萧子客简直是欺人太甚，藐视王法，藐视陛下！”
“刘县令，请您放心。”陈元一拂袖来至了刘县令面前，亲手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紧紧握住了他的双手，“本官一定会如实禀告陛下，还刘大人，还安定百姓一个公道！”
“大人圣明，大人圣明！”刘县令激动地要哭出来，挣扎着再次跪在了地上，行了大礼，心中的石头终是平安落了地。
第128章 “不可能！”安玉想要……
“不可能！”安玉想要站起来反驳， 可一时不知从何处说出口，刘县令的话她挑不出问题，可她相信萧小河的为人， “我......”
白忽地瞪向安玉，二人在此之前从未见过，也互不知晓同萧小河的干系，可就在这么一道相连相接的目光之中， 安玉感受到了一股奇妙无比的气息涌动，她出奇地没有继续向下叫嚣，而是默默闭上了嘴。
“本官这就上书一封致京，禀告陛下， 本官相信陛下定会给大人、百姓一个公道。”陈元一正义道。
刘县令忙拦住了陈元一：“大人， 此事虽紧急，却也不差半个时辰，大人远道而来风尘仆仆， 先用过此膳......”
“大人好意本官心领， 只是如此大的事儿还办妥，本官心中难安， 待本官派人将信送回京城，再吃也不迟。”陈元一同刘县令说话的语气和善无比，他紧紧锁着眉， 端正的脸上露出可靠无比的表情， 让人颇感信任。
“尔等也随我同去， 奏予陛下之书定要详实，一些细节之处本官暂不知晓，还要靠诸位大人之力。”陈元一对刘县令与衙内众官道。
“殿下一路奔波想必也乏了，先去休憩片刻， 臣随后就归。”临走前，陈元一不忘体贴地同安玉道。
安玉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然后目送一行人离去。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何刘县令会如此误会萧小河？安玉托腮想着，她抬眼，发现白未随众人离去，而是站在她身侧。
“你怎还在这？”安玉道，“对了，你方才为何不让我继续说下去？”
白道：“殿下
如何说他们也不会信的，于情，除了萧小将军，无他人在蕲州有这般只手通天的能力，于理，刘县令亲眼目睹铁副将与巡抚大人相谈甚欢。”
“萧子客不是那样的人！”安玉起身反驳。
“微臣也相信将军为人，只是如今证据确凿，无从反驳罢了。”白道。
“那照你的话，岂不是没有法子了？难道真的让他们把这封谬悠之信送给父皇？”安玉睁大了眼睛，她固然单纯，但自幼长于深宫，知晓此事严重，若是传到了父皇耳中，那可不是她撒撒娇就能解决的事儿了。
见安玉如此信任地问自己，白也微微放下心来，她心中倒是有法子，只是过于冒险，也不知该不该与今日刚刚见面的安玉讲。
安玉气愤道：“千万不能让他们把这些颠倒黑白的事儿传到父皇的耳中！”
她一想到方才那些人提起萧小河时的愤怒与不屑就怒火中烧，若是没有萧小河，说不定现在蕲州就已被燕贼攻占，哪里还能让他们在这里还有闲工夫讨伐他人？安玉正在气头，一股脑将自己的抱怨尽数同白讲，丝毫未曾顾虑到白也是县衙中人，自己无意中中伤了白。
白的想法比起安玉要冷静得多：“在他们眼中，萧小将军揽权纳贿，心有怨言也是情理之中，如今亦不是发泄脾气之时，你我若真为萧小将军着想，就应想法子解决此事。”
安玉抬眸，注视着面前的青年，面前之人平心而论，瞧着并不好相处，精致的面庞之中带着任何人都能察觉的冷漠与疏离，尽管一路上对方的话并不少，安玉却并未感觉到丝毫热情。
可她却莫名对眼前人产生了信任，她盯着白的眼睛道：“那你可有什么法子？”
“无论何时，法子都会有，只是看能否实现罢了。”白故意留下悬念，“而且微臣想法办法，唯有公主能够办成，只是风险大了些……”
安玉听到白有法子，眼睛都亮了几分，她满不在乎道：“我能有什么风险？就算是天塌了，也有父皇母妃顶着，再不济还有皇兄……总之，定不会出事儿，你有什么法子，速速讲来！”
白等的就是安玉这句话，她上前两步附在了安玉耳边，安玉听到白所言后，不禁惊呼出声。
“这……”安玉乍然受惊，出乎本能地想要反驳，但仔细思量下来，竟觉得白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的确是如今为数不多地解决法子之一，她点点头，“我知晓了，交给我吧。”
白还欲再说些什么，就见安玉轻轻推开了她，她回首，正是陈元一携人归来，正满脸不屑地盯着自己。
“陈大人。”白点点头就当见过了礼，随后退到了一边，不再与安玉有任何交流。
“白大人与殿下相处得如此好，本官都怕明日走时，殿下会不舍。”陈元一暗讽道。
“莫说无用的，你那封信可写好？”安玉不耐烦地打断了陈元一，经过了此事，她更是满心牵挂着萧小河，别说看见陈元一，听见陈元一的声音都让她不耐许久。
“已经写好，待明日一早便快马送至京城。”陈元一只敢嘲讽白却不敢拿安玉如何，见她发问，便如实答了。
安玉点点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刘县令几人也都是一副放松模样，正规规矩矩在身后候着，还偷偷用余光观察着安玉与陈元一对话，随后在心中感慨，好一对郎才女貌的佳偶，日后必是一段佳话。
正在此时，一抹红色靓影从门外闯入，直直飞到了陈元一与刘县令等人面前。
“十三，你怎过来了！”刘县令看见来人吃了一惊，忙训斥道，“贵客在场，不得无礼，快快退下！”
陈元一好奇地将面前女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来人二十上下，正是青春妙年，明眸皓齿，一身大红的男装为其增添了许多英气，从模样便能看出并非楚人，更像是燕人。
陈元一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燕人女子，与楚女全然不同的风味令他的目光在对方身上驻留了许久。
不过陈元一并未在古书上看见这人面庞，想来误打误撞撞出了这出事儿，连带着牵扯出的人也都大变样。
“这位姑娘也并未冲撞本官，刘县令不必紧张。”陈元一好不容易将目光从女子身上挪到刘县令身上道，“刘大人，这位姑娘是何人，怎会出现在县衙？”
78/133 首页 上一页 76 77 78 79 80 81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