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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小河同安玉对上了目光， 她对着安玉微微笑了笑，二人之间不见生疏。
安玉本以为陈元一的干系，她同萧小河之间会变得生分，甚至相处会觉尴尬， 不过见到萧小河的那一刻，这些顾虑都烟消云散了。
同她相处，永远都不会觉得奇怪，哪怕如今二人一年未见， 中间还插入了个陈元一这般的大活人。
“萧小将军说笑了， 本官只是觉得奇怪，怕军中出了什么事，见小将军平安， 本官也就放心了。”
“陈大人才是说笑， 怎叫我小将军，难道此处还有个大将军不成？”萧小河拖长了语调， 逗的安玉开怀而笑，“哪里有什么大将军？老将军还差不多！”
陈元一虽不觉得好笑，这分明是萧小河在警告自己， 不过他表面依旧和蔼笑道：“是本官说的不对， 萧将军见谅。”
“陈大人知错就好。”萧小河道， “本将军也不是喜欢计较生事的人，这事就如此过去，陈大人可千万不要愧疚。”
见萧小河登鼻子上脸，陈元一还未有所反应， 他身侧的十三忍不住反驳道：“大人不过是在同将军客气，将军怎还借此挑事？实在不像大将风范！”
萧小河看向了十三，她隐约觉得十三有些面熟，却也没太在意道：“哦？这位姑娘是何人？”
“吾乃陈大人侍女，一路跟随陈大人！”十三仰头道。
萧小河长的与她想象的贼眉鼠眼大不相同，但这不影响十三对萧小河的厌恶，倘若是个好人，就算生的丑陋他在十三心中也是英俊无比的，像萧子客这般人，生的再好不过白瞎了这副好皮囊。
“哦！原是侍女大人。”萧小河带笑拱手，“那敢问陈大人，可是本将军误会大人意思，大人是在同本将军客气了？”
无名等人在几尺之外观察着眼前的风起云涌，小侍卫低声附在无名耳边道：“属下觉得萧小将军不过玩笑，怎陈大人面色不大好看？”
“萧子客摆明是让陈元一当着十三面驳了她的话，这对陈元一来说是天大的屈辱，会使他在十三面前丢进面子，对他来说，这的确算不上好话。”无名同样用着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萧小河不愧是花场高手，一眼就看破陈元一与十三关系，还在两句话之间就将二人挑拨，甚至旁人都听不出半点毛病。
“......是十三玩笑罢了，本官代表陛下……来此，一举一言皆代表着田家威严，君无戏言，怎会有假？”陈元一微笑道，似乎搬出皇帝就能压萧小河一头，将刚才失去的面子寻回。
十三不服气地拉了拉陈元一衣袖，陈元一安抚般地摸了摸她的手，十三只得安分下来，一双比楚人大的多的眼睛，全是疑惑与愤怒。
“无名大人也在啊。”萧小河点点头算是回应陈元一的话，随后将目光放到了更远处的无名身上。
无名疑惑地嗯了一声，迟疑着向萧小河面前行去。
奇怪，无名这个名字是因为安玉误会而在蕲州生出的，怎么萧小河也知晓？
而且，为何萧小河会认得自己？
“属下见过萧将军！”无名抱拳行礼一礼，犹豫着不知要不要将自己疑问说出。
萧小河道：“我与大人曾在宫中见过几面，我见大人年轻，便同陛下问了。”
“陛下道你叫无名，我记下来了。”萧小河得意道，丝毫没有料到自己与安玉犯了同样错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二人也的确登对。
“......原是如此。”无名一时无语，“......真是多谢将军了。”
“莫在这等着了，瞧各位大人生龙活虎想必不累，与其干巴巴在屋里坐着，不如同我闲话饮酒，那才叫畅快。”萧小河虚拉着陈元一向前走去，陈元一点点头，“本官也是如此想的，安玉一路上对蕲州美食尤为好奇，想必定不会让她失望。”
陈元一说完不禁瞄了十三一眼，十三藏不住脾气，果真满脸难过与不悦。
无论身体上还是想法上，明明自己才是同大人最登对的，而大人却不得不与安玉公主同席而坐，自己却只是个伺候之人。
十三的脚步慢了下来，又伤心地看了陈元一一眼。
“十三姑娘可是身子不适？不然本将军派人先送你去屋内歇息？”萧小河清朗舒缓的声音传来。
萧小河的开口令
十三吃了一惊，她想不明白走在前面的萧小河是怎么一边与陈元一、安玉谈笑风生，一边关注到自己情形的。
十三等了片刻，没有等到陈元一开口，她嗯声道：“......好，多谢了。”
萧小河挥挥手，不知从何处又冒出了两人，恭敬有礼地带着十三离去。
“你倒是关注她。”安玉酸溜溜道，她站在萧小河左手侧，而身为她未婚夫婿的陈元一却站在萧小河右手侧，这诡异的站位加上安玉的这句话令陈元一皱了眉。
难不成因为自己的疏远安玉特意如此行事来利用萧小河气自己？
陈元一的心中浮现出了这种可能，他觉得颇有道理。
本想出声的陈元一刻意闭上了嘴，不让安玉的奸计得逞。
安玉哪里料到陈元一会自己脑补如此多，陈元一不说话正合了她的主意。
“多谢公主夸赞，臣也是如此觉得。”萧小河一路笑着同来往士兵致意，听到了安玉的阴阳怪气，她语气没有丝毫动荡。
安玉久违得被萧小河噎了一下，她知晓萧小河不可能不明白自己意思，却总是喜欢将错就错地气自己，可又半点法子都没有。
“将军何故与本宫多礼？”安玉咬牙切齿道，“只是那丫头方才对将军那般不敬，本宫只是好奇，几月不见，将军怎变得这般和蔼可亲。”
萧小河才不会告诉安玉她只是单纯不想看见十三与陈元一眼神勾丝的模样，那小丫头倒也真是不挑食，连有妇之夫都不嫌弃。
“十三随陈大人远道而来，身为主人自然要照顾好她。”萧小河在外人前好歹装一装，“若是陈大人不适，本将军会亲自送他去歇息。”
“将军莫要为本官费心，本官曾习武数年，蕲州虽远，倒也不至于伤了身。”陈元一不动声色地将了萧小河一子。
“是本将军多虑了。”萧小河道，“毕竟陈大人当年在应龙台可是夺了第二的瞩目成绩，本将军听人描述那日往事都觉心潮澎湃。”
萧小河轻飘飘地正戳陈元一痛楚，哪怕他如今重获圣眷，但他知晓，那日惨败已在皇帝与百官心中留下不善印象，这可不是能轻易去除的。
想起那个燕女，陈元一再次恨从心起，甚至盖过了他对萧小河的厌恶。
那日她的一举一动，陈元一如今都记得清清楚楚，待他日后踏平燕楚，就算将天翻个个儿也要将那燕女找到，报当日血仇！
看陈元一变幻莫定的脸色萧小河微微弯了嘴角，能让陈元一不痛快，她自己就痛快点，萧小河更轻松地重复道：“陈大人文武双全，真是令本将军羡慕至极，不光能在武举仅次一人之下，文举表现亦能佼佼，若是本将军能在武举拿到第二，在文举勇夺魁首，真真是做梦都能笑醒了。
见萧小河左一个仅此又一个第二，陈元一的脸色更是不佳，安玉在旁边忍俊不禁。
萧小河还是老样子。
她再次打量着对方，一年的行军之路令她的皮肤微微黑了些，整个人看上去也更为桀骜，唯一不变的是那双含笑的眼睛，盯在哪处，那处必激起阵阵波荡。
“......将军真是过誉了。”陈元一说后便绞尽脑汁地思考说些什么戳萧小河痛楚，他本想借安定一事暗讽，又怕萧小河察觉有异，正苦思冥想着，只见萧小河停了脚步。
萧小河道：“就是这处，已安排妥当，今日就你我几人小聚为陈大人解封，与众将士同饮安排在之后。”
“嗯。”陈元一只好不甘地停下方才的想法，跟在萧小河身后半步的位置走进了高耸着的营帐。
“大人莫要客气，坐。”萧小河不似刘县令，将主位留给了陈元一，她自己大摇大摆地坐在了上首，随后招呼着陈元一与安玉落座，“无大人也坐罢。”
无名一时没反应过来萧小河是在说自己，直到安玉转头看向他他才有所反应，刚欲开口拒绝，就见安玉道：“萧小将军叫你坐，你便坐。”
“是。”无名只好点头，坐到了宴席最末。
“今日这菜是本将军特意叫人准备的蕲州名菜，个个都是京城吃不到的难得风味，陈大人尝尝，可还习惯？”萧小河对着角落里的少蝶微微一笑，“为了符合京中口味，我们后厨可是辛苦了好几夜，个个认真得连自己的饭都忘了吃。”
少蝶扬眉一笑，没有半分胆虚地承下了萧小河的夸赞，满脸期待地望着陈元一。
第133章 陈元一优雅地抬起……
陈元一优雅地抬起手拿着筷子， 用另一手轻拂衣袖，在面前几道菜上流转不定。
第一道，全菜黄绿相间以金灿灿的炸豆腐块和翠绿的青菜为主， 周围点缀着鲜红的辣椒沫与玉米粒，卖相极佳。
“大人，此菜名叫金玉满堂。”少蝶大着胆子行到了陈元一面前，介绍道。
“嗯？”陈元一瞪大了眼睛， 他这才注意到少蝶的存在，“军中怎有女子？岂不乱了军气？”
少蝶眨眼道：“哪条铁律说军中不许有女子，北燕的统帅还是女人呢，大人这话难道是对陛下、对我大楚律法不满？”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陈元一轻笑道：“北燕固然女子带兵， 可如今难道不是岌岌可危？皇帝几日换一个，说不定等不到下个皇帝即位，世上就再无燕国了。”
“大楚虽无铁律禁止女子从军， 可亦没有律法道女子可以从军。”陈元一不紧不慢地反驳， “高祖朝明将玉面将军李春长，当年也是带兵北伐， 就是因为军中有人私带女眷入营，扰得军心涣散，哪怕他下令将女眷皆斩， 为时已晚无力回天， 最后依旧一败涂地， 一世英名毁于一朝。”
“李春长兵败北燕，乃是为将者无能，大人先前将大燕兵败归在阿伊一人身上，怎如今又东扯西拉， 替人开脱了呢？”萧小河讥诮笑道，手里玩着酒杯，酒杯左右摇晃着，酒水一会儿上涌一会儿下沉，但一滴都没漏到杯子之外，她的眼睛微微眯着，瞧着危险至极。”
“......”陈元一过了片刻道，“李将军到底是有功之人，用一句无能概述，实是冤屈。”
“领三十万大军，连大燕的门都没打开，冤屈与否，不在你我之口，在后世万人之中。”萧小河自幼读史，最厌恶的就是李春长之流，尤其是读到李春长下令将军中女眷尽数搜出斩杀，而带她们来的士兵却未被追究之时。
史中却多是歌颂李治军严明。
萧小河那时便想，自己日后带军打仗，得了百姓歌颂，掌着一军之权，就可万不能将己之过怪到别人身上，再难也不许。
太混账了。
见气氛凝固，少蝶再次开口，指向了第二道菜：“此菜叫凤凰涅，用着蕲州最新鲜的鸡肉烹饪而成，表面瞧着酥脆，内里鲜嫩多汁，闻着香气扑鼻，吃起来更是如此。”
“这一道，也是特意为陈大人准备的。”少蝶又指向了一道，“此道为碧波荡漾，是用鲜嫩的鱼肉做成，鱼肉上搭配着青菜与豆腐，如道道碧波，清新怡人。”
“大人快些品尝，定会十分喜欢的。”少蝶催促道。
陈元一还在琢磨可以借萧小河纵容女人留军一事做做文章，暗讽萧小河荒淫无道，一并奏书皇帝，他满心此事，哪里还有闲情雅致思考菜品，随手夹了一道离自己最近的“金玉满堂”送到了口中。
一入口，果真香气溢满口中，香脆可口，柔润而不腻，酥脆与润滑交织。
“味道上......”陈元一话还未说完，不光口中的话停了一半，连带着脑中的思考也随之暂停，他呆了三秒，随后嗖地一下站了起来，面色涨得如猪头一般通红，他不自觉地大张了嘴。
“好，好辣！”陈元一反应过
来，连忙用袖子挡住了嘴，可方才一幕已被众人看见，大家皆是忍着笑意。
少蝶满意笑道：“这金玉满堂，就是一道辣菜，只是属下没料到大人会如此吃不得辣......”
菜旁边放着的辣椒只是装饰，在端上来之前，少蝶已偷偷在豆腐中磨进了整整十层辣椒粉！
这用肉眼看不出来的算计，她就不信陈元一不会掉进坑里！
看着陈元一似犬畜一般伸着舌头喘气，少蝶高兴地拍拍手，谁叫他欺负将军，还瞧不起自己！
萧小河吃了一惊，少蝶这计划不光让陈元一始料未及，连萧小河也被蒙在了鼓里。
她啧了一声走到了陈元一面前，装作焦急道：“大人，大人！”
陈元一被辣的说不出来一个字，只得用手示意萧小河先莫要说话，安玉在旁边看得咯咯得乐出声来。
“这是我来蕲州最开心的一日了。”安玉笑得东倒西歪。
安玉一乐，萧小河也想跟着乐，可惜她只能生生忍住，见陈元一平稳下来，才再次开口：“大人没事吧？可真是吓坏本将军了！”
“将军就是如此待客的？！”陈元一的脸上还是红得骇人，“京城蕲州口味有所差异本官并不否认，可本官不信蕲州百姓就是日日吃如此辛辣之物！”
“冤枉，大人冤枉啊！”萧小河瞥了少蝶一眼，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本将军让他们重新摆上几道更合京城口味的，想必是蕲州口重，大人不适罢了。”
萧小河的解释更像是火上浇油，别说陈元一，连萧小河自己都觉得这是自己存心给陈元一难堪的安排。
萧小河真是满心委屈说不出，还得替少蝶收拾烂摊子。
“那大人打算如何呢？”萧小河道。
“谋害朝廷命官，如何处置想必将军比本官清楚！”陈元一瞪向了少蝶。
“凡事都要讲证据。”萧小河道。
陈元一冷笑，指着菜呵道：“这就是证据！”
陈元一的怒斥声令安玉的笑声停歇，也让少蝶情不自禁地退后了半步，谋害朝廷命官，那可是掉脑袋的死罪！她也未曾料到自己此举会造成如此后果......
少蝶还未来得及害怕，萧小河就轻笑出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金玉满堂”放到了口中。
萧小河仔细咀嚼着，表情沉醉，嘴上感慨连连：“真是美味至极，无论是甜味、香气还是辣度都恰到好处，难得美食！”
萧小河说着又夹了一口，用一种真诚又疑惑的目光同陈元一道：“此菜甚是美味，陈大人何必小题大做呢？”
“你！”陈元一调整了一下语气，尽量平和道，“将军若是存心护她，自不会明说此菜有异。”
“狄问蓝，你过来尝尝。”萧小河走到了坐在席位中间位置的狄问蓝身侧，拍了拍他的肩道。
狄问蓝早就有不妙预感，见状只好连连叹气地向那道“金玉满堂”挪动，希望能在自己到达之前，老天降下什么灾祸将这道大菜收走。
萧小河背对着众人负手而站，望着背影，无比挺直高大，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高深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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