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
康熙放在膝上的手发抖地更加剧烈,他死死地瞪着眼睛,盯着黑暗处,想要看清胤礽说这话时的表情。
“儿臣自请废太子!”
保成他怎么敢!
“出去!”
“是,儿臣告退,皇阿玛保重身体。”
黑暗中出去的人似乎不小心踢到了什么,踉跄着奔出了帐篷。
梁九功看到胤礽出来,走近想要问他些什么,但是在看到胤礽脸上的神情后收回了步子,担忧地回到帐篷口叫人:“皇上,让奴才进去吧……老奴给您点个灯……”
帐篷内传出“砰”的一声,似是重物落地。
梁九功再也顾不得等宣召,白着脸冲了进去。
点亮烛火后,梁九功这才看到栽倒在地的康熙,垂着老泪奔过去,费力将康熙扶上床。
“主子爷?”梁九功唤了好几声没有叫醒人,他抖着手替康熙盖好被子,压下心底的惊慌,将床上的帐子放了下来,遮住床上的人。
而后走出去吩咐之前被斥退到几米开外的侍卫:“去宴会上将皇后娘娘请来,皇上要见皇后娘娘。”
侍卫离得远,没听到帐内的动静,一无所知地奉命去请人。
佟毓兰刚从宴会上退了出来,正好碰上请人的侍卫,没多想就改了路线去看康熙。
宴会之上,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太监弯下身子在荣妃耳边说了什么,荣妃母子对了个眼神也从宴会上退了下去。
“皇后娘娘,皇上只让娘娘一人进去,请春和姑姑去旁边的帐子吃口热茶吧。”梁九功笑眯眯地拦住跟着佟毓兰的宫人。
佟毓兰察觉出不对劲儿的地方,吩咐春和:“下去吧,皇上应该是想喝了酒起来旧事,想与本宫安静地谈谈心,春和你看好周围,别让莽撞的宫人靠近帐子。”
梁九功见状,高高提着的心放洗了些许。
只叫皇后娘娘过来的决定果然没有做错。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帐篷,春和吩咐跟来的人与侍卫一起将帐篷周围牢牢地看守住。
梁九功掀开帘子,看着床上眼睛紧闭的康熙,佟毓兰自然不会傻到认为康熙在睡觉,“怎么回事儿!”
梁九功苦着脸解释:“皇上和太子殿下发生了争吵,太子殿离开后没一会儿,皇上就昏倒了,奴才不敢外穿,就派人将娘娘您请过来出个主意。”
佟毓兰看康熙胸膛的起伏还算平稳,想着事情肯定没有太糟糕,她目光在帐篷内巡视了一圈,走到桌子旁边,提起被小火煨着的滚烫茶水浇在手腕上,咬牙忍下痛感,转头吩咐梁九功:“本宫被烫伤了,去请伴驾的陈院使。”
梁九功眼睁睁看着皇后娘娘自伤凤体,擦擦眼泪诶了一声。
陈妙春早早就从宴会上退了下来,回到自己的小帐篷盖上被子睡养生觉,眼皮刚合上没一会儿,突然被人摇醒。
“皇后娘娘杯茶水烫伤了,劳烦陈院使走一趟吧。”
陈妙春意识到走的方向不是皇后帐篷的位置而是御帐时,心里升起不安。见到他只被允许一个人进帐时,腿脚就开始发软。
等他进去后看到帐里只有一位立着的主子后,陈妙春在心中大唤呜呼哀哉!
他无比后悔自己先前图千秋节的热闹,没有打断自己的腿拒绝随行。
掉脑袋的活儿怎么又轮到了他头上!
他再也不拼了,这次回去就辞官!
第50章 巫蛊之祸
“娘娘放心,皇上的身体并无大碍,陷入昏迷是因为一时的情绪过激,不久就能醒过来,之后多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陈妙春收回探脉的手指,身体又有了力气。皇上圣体无恙,他的命也算保住了。
佟毓兰和梁九功双双松了一口气。
梁九功忙道:“再劳烦陈院使给皇后娘娘处理一下手上的烫伤。”
知道康熙没有什么大问题后,佟毓兰才察觉手腕上传来的强烈灼痛感。
她走到桌边坐下,抬起手放在桌面上,陈妙春小心地掀起皇后娘娘手腕上的衣物,见到皇后娘娘手腕上一片红肿,“娘娘以后要小心,烫伤留下的疤痕十分难处理。”
佟毓兰倒不是很在乎留不留疤的问题,毕竟她已经身为大清的皇后了,也不靠脸吃饭。
陈妙春给佟毓兰涂完烫伤膏后,交代道:“娘娘这次算是幸运,伤口处没有起泡,只要接下来仔细养护,便不会有留疤的风险。”
佟毓兰收回被纱布包裹好的手腕,对战战兢兢起身的陈妙春道:“皇上昏迷的事不能传出去,只好辛苦陈院使和本宫一起在这里等皇上醒来了。”
“应该的,微臣知道分寸。”
虽说有陈妙春断言康熙不会昏迷太久,但人只要一会儿没有醒来,佟毓兰和梁九功就不能彻底放下心。
帐篷内除了梁九功伺候康熙时传出些许声响,便是一片静谧。
这种静谧让人不安。
佟毓兰觉得今天晚上不会这么轻易过去。
夜半三更之时,平静的扎营地突然喧嚣了起来。
梁九功紧紧地护在康熙床前,陈妙春抱着药箱缩在脚踏上,佟毓兰看了一眼康熙从不离身并且这次围猎也带来的的尚方宝剑,起身站在最前头,盯着帐口。
“娘娘,那边的人传消息来说,太子殿下半夜醒来陷入了癫狂,现在已经昏迷了过去!”
春和站在帐篷外头,压着声音禀报。
“这……”梁九功头上冒汗,主子爷现在还未清醒,太子爷那边又出了状况,此时正是乱臣贼子爱犯上作乱的时候。
“梁九功,等会儿你手别抖,拿好这把剑!”佟毓兰冷静下来,一把将尚方宝剑扯出,塞到梁九功手里,“外头来人了本宫会去应对,你的任务就是守好帐篷,一个人也不能放进来!”
“敢强闯者,杀!”寒凉的刀光一半映在佟毓兰脸上,一半在梁九功下巴脖颈间打绕。
“娘娘……”
你尽管挥刀,出了事本宫担着。”
“是!”梁九功攥紧剑柄。
陈妙春咽口水,将怀里的药箱抱的更紧了,他觉得他也应该做点什么……
“那个……娘娘,微臣这里有样东西,您和梁公公可能用得上……”
陈妙春在小药箱里翻了翻,颤抖的手碰倒了好多小药瓶,他抓起一包药粉给二人看:“这包药粉撒出去,能让人没有知觉地昏迷过去……”
在佟毓兰逐渐危险的目光注视下,陈妙春弱弱地解释:“微臣没有害人的心思,微臣出诊带着它也是为了自己……”
要是他一个不慎得罪了宫里的主子被打板子砍头什么的,他一包药粉给自己喂下去。至少能保证自己死前不用感受疼痛和恐惧。
佟毓兰听到他的解释,在这紧绷的氛围中竟然笑了,“陈大人很有趣。”
陈妙春:“……”我恨死了你们这些手握生死大权不顾人死活的阎王爷了。
“那陈大人一会儿就在梁公公旁边搭把手吧,若是梁公公应对不及,陈大人就发挥一下你这包药粉的作用。”
三人划分好各自的任务,在未知的麻烦来临前煎熬着。
喧嚣声近了,他们等待的紧张时刻也到了。
佟毓兰回头看了两人一碗,而后转身向外头走去。
今夜,康熙昏迷的事儿绝不能传出去!
如果康熙是在紫禁城晕倒,佟毓兰不会这么紧张;但是此时此刻,御驾身处宫外,随行的禁军和各旗兵马分散且难以快速收拢到一起。瞒着是最好的办法。
佟毓兰出帐,先叫来一个心腹去和胤禛传话,而后等着火把从四面八方向这边靠近。
春和带着承乾宫的人围过来将佟毓兰护起来。
火光近了,佟毓兰看清楚了来人。
“各位大人怎么都不休息,大半夜的都来寻皇上做什么?”佟毓兰与领头几人中的佟国维对了下视线,用拷问的语气问纳兰明珠和索额图。
至于跟在他们身后的其他朝臣,佟毓兰粗粗扫一眼就能知道他们是谁的跟屁虫。
“是啊,荣妃妹妹,你们身为宫妃,怎么大半夜地与前朝的大人们搅和到一起去了,还在深夜打搅皇上和皇后娘娘休息?”
开口的是带着一脸起床气的钮祜禄贵妃,她听到动静后紧赶慢赶的赶过来,见到这些人像打仗一样围在这里她更是不满。
荣妃笑着解释:“贵妃娘娘说话还是要注意些,臣妾和各位大人只是在半路上遇到,才一同过来。大家都是因为担心太子和皇上的安危才不小心失了礼数。贵妃娘娘可不要因此牵连各位大人。”
钮祜禄贵妃冷哼一声,走过去站在佟毓兰身边,“荣妃妹妹还有心为各位大人说话,关系倒是亲近!”
荣妃无意和钮祜禄贵妃继续纠缠,她给佟毓兰请安后开口:“皇后娘娘勿怪,是太子殿下今晚不知因何急行到臣妾落塌处附近,口中喊着听不懂的话,臣妾才被惊醒。臣妾身边的人出去后,发现太子殿下正好失去意识昏倒,这才失了分寸,也不小心惊动了各位大人。”
佟毓兰眼神变得冰冷,荣妃这是往太子身上泼脏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言及太子行事无状惊扰庶母,目的是为了损害太子名声。
又言太子身体情况,储君之位涉及国本,荣妃此言有动摇国本之嫌!
“荣妃妹妹方才所言可有证据能证明那言行无状的昏迷之人是太子殿下?现在可是夜间,荣妃妹妹一时认错人也是有的。”佟毓兰的止损法子就是不认。
荣妃被噎住,辩道:“是臣妾身边的宫女亲眼认出的太子,怎会有错……”
佟毓兰笑:“那就是你的宫女看错了,多大的事儿,妹妹怎么将营地闹的人仰马翻的?皇上饮多了酒还在休息,荣妃妹妹带这老些人过来惊扰皇上怕是不合适吧?”
“回皇后娘娘,真的是太子,还是奴婢和巡营侍卫一起将昏迷的太子送回营帐的!”荣妃身后的宫女跪下来解释。
“荒谬!”佟毓兰冷笑,“太子清名岂是你一个奴婢能污蔑的,你去将那个侍卫一起叫来!本宫亲自审问!”
“娘娘不信也是有的,但是当时的情形许多侍卫和宫人都看到了,臣妾让人叫他们过来给娘娘解释。”荣妃对另一个宫女使了个眼色,小宫女退下去叫人。
佟毓兰让人搬了个凳子放在空地中,她翩翩坐下,大有今夜谁也别想叫醒皇上的意思。
这证人,荣妃怕是找不到了,不过荣妃今晚摆这么大的戏台子,目的肯定不只是为了破坏太子的名声。
她算计颇大。
“回皇后娘娘,人带来了。”
佟毓兰见到跟着小宫女一起回来的胤禛,知道事情成了,这些在今晚见过太子发疯的侍卫和宫人均已经被封了口。
荣妃听到这些人反水,慌了一瞬后稳住神情:“那也许真的是臣妾的宫女看错眼了,不过既然那人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奴才,但到底做出了这样丢规矩的事情,臣妾可以不要说法,但是太子殿下是否要亲自过来给皇后娘娘解释一下此事?”
荣妃打定主意要让人见到太子的异常。
佟毓兰看她,“太子殿下纯孝,自然不会做出半夜给本宫还有皇上找麻烦的事。既然这是一场乌龙,荣妃妹妹就回去吧,但是别忘了明日一早来和皇上请罪,污蔑太子可不是一件小事?”
荣妃笑脸僵了僵,心中咬牙,太子?说不定等天亮就不是太子了!
“各位大人也请回吧。”
荣妃作势要退下,这时西北一角突然冒出火光。
荣妃藏在黑暗中的嘴角勾起。
佟毓兰冷冷扫了低着头的荣妃一眼,吩咐赶过来的禁军:“去救火。”
当然,守在康熙帐篷处的禁军侍卫佟毓兰一个也没动。
纳兰明珠看着着火的方向眉头紧皱,着火的貌似是大阿哥的帐篷!
如果现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是被后宫妇人利用了他就是蠢货!
本来以为是场针对太子的热闹,现在火烧到了自己这边。
索额图则是对着荣妃的方向冷笑一声,三阿哥心也是大了,想要一下子算计太子和大阿哥两个人,当他们这些老头子都是泥捏的吗?
索额图看出来了刚才是皇后和胤禛在帮太子,他脚步靠近胤禛,悄声道:“这里交给四阿哥帮忙看着,今日皇后和阿哥的恩情我赫舍里一族会铭记在心。现在老夫要去堵住围场,以防那些惹人生厌的老鼠苍蝇逃走!”
胤禛垂下眼睛看了眼索额图因为愤怒皱起的老皮,点了下头。
他想,这场算计里也许不只有大哥和二哥,他也许也在荣妃母子的算计之中。
这辈子很多东西变了,也有很多东西没有变。
夺嫡这条血路有人后退,就有人顶替上继续往前走。
那边的火光很快被扑灭,胤禔被火燎了一顿,浑身狼狈,被人扶过来。
佟毓兰又让人搬了个椅子给他,胤禛被小太监搀扶着坐下,佟毓兰多看了这个脸蛋干净的小太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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