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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沈忽轻了声音。
眼泪又开始在眼眶打转，京虞掐紧了手心，不让它流下来。
他们谁都没注意，沈阿姨醒了。
京虞低声回避这个问题：“都过去了。”
“阿虞……”沈阿姨喊她。
脆弱的声音，令京虞一瞬间猛地抬头，眼睛在此刻亮了起来：“沈阿姨。”
沈碧玉朝她露出一个微笑，转头对周沈说：“阿沈，你先出去，我想和阿虞说说话。”
“好。”
周沈深深看京虞一眼，关门守在门外。
半个小时后。
京虞从病房出来。
走廊外，一片绿木好景，京虞深深吸了口气，微微眯眼望向在枝头任意摇摆的绿叶。
“我可以经常来看沈阿姨吗？”
周沈：“你随时都可以。”
京虞撤下目光，她问：“沈阿姨告诉我，你有女朋友了？”
周沈浑身一怔。
“不可以吗？”他缓步靠近京虞，逼他们视线交错，“那她有没有告诉你，我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京虞逃离开他过于直接的视线。
“没有。”
谁能想到，她当了他一年莫须有的女友。
京虞将包挎上肩，快步走在走廊，绿叶透过的光照出她白皙面颊上的绒毛，也照得耳垂那一点红。
周沈不紧不慢跟在身后。
竟好心情的笑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医院，周沈停在车前，拦住她：“我送你回去。”
京虞看向别处，语气有些不自在：“我饿了。”
“想吃什么？”周沈倚在车身，边盯着她说话，边一手推开车门。
副驾驶座也溜进阳光。
京虞低头往副驾驶座钻，却被周沈一把扼住手腕。
男人根本没用什么力气，轻而易举便包裹住她白细纤弱的手腕，抓得很紧。
紧到京虞呼吸一滞。
她用力扯了下，没扯开，不得不抬头，看向周沈：“我不能坐？”
周沈紧紧盯着她，很快放开手，脸瞥向一边：“能，刚才手痒了。”
“……”京虞摸了摸耳垂，人坐进去，胡乱问，“南城有什么好吃的吗？”
“小巷子还是长街高楼？”
“都可以。”京虞捏紧了手里的包，看着面前的挡风玻璃。
挡风玻璃前是一条长长的路，高大树木都作遮蔽，汽车呼啸一声，驶离了这条大道。
也开始一点点驶离冗痛过去。
—
周沈选择了一家古意餐厅。
做的小菜佳肴，摆盘很诗情画意，就跟京虞刚进来时看到的假山流水一样别致。
价格也贵，那一截菜单顺过去，没几个是京虞吃得起的。
她心里就一句感叹，说出来就三个字——周老板。
周老板让她不要客气。
京虞也没客气，胡乱点一通，菜品瞧着好看就点，吃的不是自己的钱，心疼都少些。
座位靠窗户边，有风清扬吹来。
周沈按压了好几下打火机，最终还是没点燃烟。
“沈阿姨还能活多长时间？”京虞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周沈收起了打火机：“医生说最多一年。”
面前摆了餐前糕点，京虞吃糕点的动作一顿，心情有些沉重。
“所以你才撒谎说有女朋友，对吗？”
今日交谈，沈阿姨一直以为她是周沈的女朋友，沈阿姨说：“我看得出来阿沈喜欢你，他啊，喜欢一个人就认死理，除了你谁都不可能喜欢上，和他爸一个样，觉得爱一个人是一辈子的事，变心就是王八蛋。”
“就算天塌下来了，阿沈对你的爱也还会在。”
“可我知道他脾气不好，他总有很多缺点，你要是受不了，就离开……别惯着他。”
“人总要吃点苦头，才知道维持一份爱有多么难。”
沈阿姨并不全为周沈说话。
周沈低嗯一声，算是回答，他又重新看向京虞，眼神中带有某种喷薄欲出的情绪。
“她希望在自己闭眼前看见我结婚。”
菜这个时候上来了。
莫名割断话的分量。
京虞不断降低自己的音量：“有备选人吗？”
“有。”
周沈目光大胆又直接。
京虞听见自己的声音又低了一个度：“周老板身边，一定不缺美人吧？”
她情绪混乱，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
“不缺。”
周沈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挪一下，他换了个姿势，声线依旧很淡，但开口的每个字，分量都超乎京虞的承受能力。
“可虞虞，你说我身边美女环绕，但为什么我一个都不想要？”
窗倚着湖，湖倚着风，不偏不倚吹开两人的话。
京虞握紧了筷子。
“饭菜可口吗？”
周沈很快转移话题，手搭在古朴木桌上，食指焦躁地点了点，迫使自己克制下来。
“好吃。”
京虞给出一个答案，她面颊有些红，像被春日的花亲吻过一样，可她的眼睛却很坚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决心冲破四方围墙。
试着拥抱某种可能。
“下次，你可不可以再请我吃？”
周沈不可置信地抬起了眼，手心也跟着震了震。
她的话还没完，轻轻的在周沈心底铺开。
“就这家。”
“就跟你。”
第29章 消消气
食后, 周沈送京虞回家。
此时天色已晚，一片鸦色，周沈没有回家, 他重新回了医院。
沈碧玉已经睡下了。
她醒着的时间总是越来越短，周沈不知道, 也不敢去猜测，她还有多长时间。
可他很害怕, 害怕哪一天，他急匆匆的赶来, 却再也见不到她睁眼的模样。
周沈坐在病床边的座椅，大拇指深深揉了揉眉骨的位置。
他握着母亲的手，低低念着：“我没想到您会跟虞虞讲开，我知道, 您在帮我。”
母亲想促进他和京虞。
“都说母子连心，您真懂我。”
周沈低声轻笑, 又有些无奈。
他今天借母亲的口问出的话, 也是他自己想问的话，这六年，他很想知道她过得好吗？
他是后来才知道京虞给周实打过钱。
那一笔笔钱都几千几千的汇过来, 是她艰难生活下的精打细算，有时候少些，两三千，有时候多些, 五六千，甚至到一万。
少些的时候, 她的生活一定很难，却还是打了钱过来。
多的时候, 她的生活好不容易得以获得喘息，却没肯给自己多留，都汇了过来。
当时，周沈让周实把每笔钱的数目都写出来，看到最后，他忍不住落泪。
她本就没亲人，自己也只是个大学生，还要照顾宋妄，怎么能抽出时间去挣这么多的钱？
无非压榨自己，一次次去抵消良心债。
所以她吃不好，睡不够，没有自己的生活和娱乐。
就算有了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到了深夜，也还是睡不着。
周沈心疼她，心疼到心脏都发麻。
他的声音很轻地落在病房内。
“我想护她一辈子。”
—
早晨九点。
京虞在公司泡了一杯咖啡。
咖啡机的机口很小，等待的时间里京虞略微出神，手捏着细勺无意识绕着咖啡杯打转。
直到菲菲走过来嘿了一声：“姐，都快满啦！”
京虞立马关掉龙头。
菲菲剪开自带的牛奶冲泡袋：“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京虞微抿一口苦咖啡，眉毛都拧在一起：“想这咖啡怎么这么苦。”
京虞其实不喜欢喝咖啡，她觉得生活都够苦了，咖啡只能是苦上加苦，可她养成了这个习惯。
又一个戒不掉的坏习惯。
“喝我的牛奶呀，香香的。”
菲菲都快摇起屁股后面的尾巴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立马转头问京虞：“姐，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京虞莫名心里一惊，摇头：“没有。”
菲菲凑过来：“公司里都在传你和林博宇在一起了，我刚才悄悄去听八卦，看见林博宇也没有反驳。”
京虞眉头狠狠一蹙：“传多久了？”
“不知道，我最近才知道的。”
菲菲告诉她被传绯闻的事，京虞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林博宇，找他没用，男人嘴里是与非全靠自己一张嘴定论。
她找别人打听了一下实情，总算弄清楚前因后果。
林博宇喜欢她，是源头。
这件事公司内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结果不仅感动了他自己，还感动了公司那帮成婚的未成婚的汉子，说着要帮林博宇促成一桩姻缘，便在公司内互传，传她和林博宇在一起了。
他们的想法和视线一样单一且直线：假着假着不就成真的了嘛。
他们以为，说不定到时候她就会在传闻下真亦假，假亦真的和林博宇在一起。
而这件事，林博宇也默认了。
他享受着众人给他抬出来的爱情高位，内心也十分满足京虞作为他女朋友这个噱头。
他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完全不去想京虞会遭受怎样的质问，和莫名其妙的因果。
京虞彻底怒了，她莫名其妙的同时还愤怒林博宇的默认。
电脑被她敲得啪啪响。
她好久都没这么生气了。
陈野和菲菲互望一眼，决心做点什么。
下午时间，京虞化悲愤为动力，哐哐写文案，打算下班后再找林博宇说清楚。
陈野和菲菲就不一样了，两人空档时间就找人聊天，逢人就说他们老大、他们京姐，是个单身主义者。
嗯，对，还是个精致的单身主义者！
结果下午，前台送来一份礼物，显示要京虞签收……
“谁送来的？”京虞盯着蓝色礼盒问，没有接。
陈野和菲菲赶过来凑热闹。
前台看了眼寄件人：“上面写的周先生。”
“……谢谢。”
京虞视线慌乱地瞟了下虚空，捋了把莫须有的头发，淡定且镇定的接过礼盒。
前台走了。
这下，不止陈野和菲菲看热闹，全公司都跟着看热闹。
菲菲走在京虞右边，不停眨眼睛：“姐，是我想的那个周先生吗？”
陈野走在京虞左边，摸了摸下巴：“我肯定见过。”
京虞：“……”
她随他们去了。
但经这一出，谣言不攻自破。
菲菲和陈野也不宣扬他们京姐单身主义了，鼻子一翘，下巴一抬，逢狗男人便说：“看见没，有男朋友！”
下班后。
京虞没走，给林博宇发去一条消息：[聊聊？]
大家都走的七零八落。
林博宇回了：[行。]
他们在公司楼下，一片林荫地处。
“我希望你能主动解释清楚。”
京虞看着林博宇，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毕竟他们现在还是同事，更有工作上的来往。
“行，我会的。”
林博宇意外的好答应，只是语气不咸不淡。
“明天就解释清楚。”京虞说。
“行。”林博宇笑了，是嘲讽的笑，他眼里也满是嘲讽，“不过我很好奇，京虞，你是怎么勾搭上周总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送礼物的人是谁。”
林博宇自以为看穿一切：“你以为周总是真心喜欢你？开什么玩笑，男人最懂男人了，他就是玩玩你，你还当真了？”
他连着讥笑了好几声。
“跟我有什么不好？至少我真心待你。”林博宇点燃一根烟，烟雾都快喷到京虞脸上。
“林博宇，做人不能太不要脸。”京虞很平静。
林博宇的话刺激不到她，她深知周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深知林博宇在怎样的虚张声势。
“我不要脸？”林博宇像是被激怒了，他上前逼近京虞，话语挖苦，“你爬周总的床就要脸了？”
绕是如此，京虞还是捏紧了拳头。
没让她动手，身后一人狠厉拉过林博宇，利落给他一拳。
周沈甩了甩手，看向被打弯了腰的男人，气得胸膛起伏，他一字一句，重重道：“听清楚，是我喜欢京虞。”
他一再重复：“是我喜欢她！”
他容忍不了京虞被别人这样羞辱。
手指还在颤抖，周沈努力克制着，走到京虞面前，压抑下所有怒气轻声道：“先上车，好吗？”
京虞拿起包和礼盒，走进周沈车内副驾驶座，关门，关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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