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下一个愿望芮晗离开了，轻车熟路回到客房，打开了管家给带过来的电脑，她自在的等待投喂。
似乎还是当年那个被他宠上天的小女孩，看着芮晗上楼，易北尧感觉自己浑身使劲，握牢了轮椅摇杆，驱动轮椅直奔厨房。
看轮椅进入厨房，阿姨吓得不轻，马上四下查看，生怕有什么东西耽误了轮椅的行动，更怕刀啊、叉啊，有哪一个没整理好，不小心伤了神仙一样的一家之主。
身体不方便，易北尧其实根本没进过厨房，仔细看过厨房的布局后，他悲哀发现，自己坐着轮椅，别说亲手给芮做吃的，他恐怕连锅也碰不到，那么大的冰箱打开，一多半的东西是他绝对拿不到的，别说这一双瘫软废手，只剩拿起手绢、皮球的力气而已。
曾经频繁下厨慰劳女朋友娇气胃口的易北尧，今天连一只小铲子也握不住，根本做不了复杂的烹饪动作，看他坐在厨房发呆，阿姨真的担心，也跟着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先生，要不然，您指挥，我们来操作吧？”每天在易北尧身边，最了解他的李梧大着胆子开口建议，也解了管家和厨房阿姨的围。
默了默，易北尧居然点头称好，马上向阿姨求助，“我现在不能示范，只好请你帮忙。”
一家之主太客气了，阿姨连连称好，终于也松了一口气。
驱动轮椅向后退了退，把主要位置让给阿姨，易北尧慢慢说起他当年的烹饪方法，阿姨手脚麻利的操作起来，试了两次之后，易北尧亲自试吃，终于做出了他熟悉的那个味道。
“怎么样？是不是那个味道？”圆形餐桌边，易北尧身体靠在轮椅背不能随意的动，但他目光已经在芮晗身上缠绕了几十次，充满期待的看她尝了厚蛋烧，连酱汁也是她喜欢的味道，没错的。
肯定的点了点头，芮晗虽然没笑，但她表情是喜欢的，而且她胃口那么小的人，当天午餐真的吃了不少，说明了易北尧的“手艺”没有偏差。
“晗宝，你的手机呢？”趁着人家高兴，易北尧预谋借机提要求。
“在这里呀。”看了看手机，再看看易北尧，芮晗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你，打开它。”某人已经露出了跃跃欲试的小表情。
“哦？”她也有些预知，他想说的是什么。
“加我做好友，好不好？”没有戴辅助手套的左手，蜷缩手指的软掌搭在餐桌上，易北尧身体被固定在轮椅里帮不上什么忙，只有凝神聚力，他整个手臂都在发力，将自己的手机缓缓推向芮晗。
看不得他吃力挪动胳膊，更看不得自己的星座石多年如一日在他枯瘦腕骨上面，芮晗轻声回答了“好。”
“我的密码没有变，333999。”说了没有变，在他们还是恋人的时候，易北尧的密码就是这个，如今，物事人非，他甚至怕她脱口而出说早已不记得密码，自己主动又讲了一遍。
没人知道易北尧为什么喜欢3和9，车牌要39，办公楼层要39，连手机密码也要333999；只有曾经是女朋友的芮晗知道，原来芮晗的生日是3，易北尧的生日是9，钟情39的原因是源于小情侣之间甜蜜的爱意。他曾说过，3和9永远也不分离，但也是他，主动破坏了爱情诺言。
“晗宝，不要再拉黑我，留着我的联系方式吧，我不会打扰你。”
脸色没有变化，芮晗没再看他，但也没拒绝，垂眸打开他的手机，在易北尧充满期待的目光中加上了他的私人好友。令他更加开心的是，因为知道他手指做不到操作手机这样的动作，易北尧手机上的确认好友，也是芮晗操作的。
“加好了。”
“谢谢晗宝。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我，虽然做不了什么，但是我有些钱，可以做很多你一个人做不到的事。凡事，不要委屈自己，要以你的安全为第一。”
坐在她身边，卑微的说出这些老父亲般的话，浓厚爱意无法隐藏，易北尧的心激烈的跳动，身体也因为紧张而紧绷起来，他珍惜跟她在一起的每一秒。苍白瘫手搭在桌子上轻轻颤动，始终没再向前挪动一寸，没有碰到芮晗的手。
第二天是周一，天刚蒙蒙亮，管家早早把飞飞从房间里抱出来，飞飞没睡醒，在他臂弯里蹭着小脑袋，眼睛根本睁不开。
等到芮晗梳洗好走下楼来，躲在角落里管家正预备把飞飞扔出去，小范抱着、提着大包的材料也到了门口，“芮审查官，早晨好啊。”
“早，小范，你来的好早，吃饭了么？”看到熟悉的人，芮晗也大方打招呼。
“咱们公司办公室在装修换地毯，二位审查官办公不方便，我赶忙把这些材料给您送过来，您看，您今天居家办公吧？”
“换地毯么？好吧。”听着就觉得奇怪，但芮晗又没办法质疑顶峰公司的事。
管家松开飞飞，大步过来接过了小范手里的东西，乐呵呵跟芮晗说话，“我把材料放到书房去，马上给您收拾出来一个桌子。”同时又扭头送客，“小范，你快走吧，车停在门口不成样子。”
“我马上走，回去看着他们，把审查官用的办公室必须整理好，您放心，芮审查官，我走了。”给芮晗行了个礼，来不及听她道别，小范飞也似的跑了。
管家是好人，急忙跑到易北尧房里汇报，专门给小范邀功，一定要大大加奖他啊。
第14章 不费一兵一卒，周一早餐……
不费一兵一卒，周一早餐后，芮晗坐在易北尧的书房认真看起资料来。
上午的时候，易北尧在开一个视频会议，好友罗宾不请自来，没打招呼已经到了门口。
李梧接到电话，小跑出来迎罗宾，“您好，天气凉了，您快进屋来，我给您泡热茶喝。”弯腰在打开的车门前，李梧笑呵呵给罗宾行礼，恭敬的请他进去。
“你们老板怎么回事儿啊，昨天不理我，今天我得了好东西巴巴的给他送来，他又来大忙人这一套。”在李梧脸蛋上拍了拍，罗宾不客气的打趣起易北尧来。
罗宾是易北尧第一位的合作伙伴、资深投资人，更是多年老友，李梧哪里敢怠慢，马上和盘托出实情，“昨天家里有客，我们先生您知道，他的体力精神头就那么些，陪过了客人，就匆忙去休息了。今天，他不知道您要来啊，会开了一半，不能把几十个人扔那不管了吧，您快进来，我陪你等先生一会儿。”
“客人？女客人吧？”太了解好友，是不可能把什么朋友留宿身边的性格，罗宾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嗯嗯，是。”知道二位大佬关系匪浅，而且易北尧做事从来光明磊落，并未要求下属保密，李梧才敢点头称是。
“现在……还在家里呢？”了解的目光瞟向别墅内，罗宾向座位里靠了靠，自然风流的姿态淡淡流露出来。
“是。”
“我走了，改天再来。”跟李梧挥手后关上了车门，罗宾立刻潇洒离开。
午餐时间到了，易北尧心疼芮晗坐了一个上午忙工作，亲自驱动轮椅去到书房门口敲门，请她出来吃饭。
“咦？看来你也一直在工作啊。”看到西装革履的易北尧坐在门口等自己，芮晗心情不错还调侃了他一句。
低头看看自己的领带没歪，易北尧将轮椅后退一些，认真给她解释，“我……嗯，开了一个会，在家里办公已经很照顾我了，保持形象是应该做的。”
说完这个话，看芮晗走出书房，他情不自禁抬起搭在扶手上的左手，有想牵她手的意思，可那手手指内扣，手掌塌陷、手腕低垂变形的厉害，哪里能够牵住她呢？
易北尧伸出去的手终是有了回应，芮晗低头看了看他的手，忍不住拖住了软糯乱晃的手腕，把瘫手放回到轮椅扶手上，她还握住他手背稳了稳，确定细骨伶仃的手手不会跌落受伤，才继续往前走，故作轻松的和他聊天，“走，我们看看午餐吃什么？”
到了餐桌旁芮晗有些发愣，因为之前几次用餐，两人是吃同样的餐食，最多易北尧的饭会更软烂些，今天却明显是分出来两组，每个人的菜系看起来完全不同。
“今天是十五，我吃素。抱歉晗宝，你自己吃。”
“好，”芮晗并不介意吃什么，只是有些狐疑，曾经的无神论者易北尧，是出于什么原因开始抱有宗教信仰了呢？
“有一位好友，他叫鉴心，是学识渊博、心中有大义的前辈，也是我的领路人，教会我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芮晗没有问，易北尧对关于自己吃素做了详细的解释，意思他有一位亦师亦友的朋友，是他学习佛法的领路人。
经年累月的失去健康，易北尧不可能还和八年前一模一样，就像他褪去了意气风发的锐意，多了些沉郁隐忍的气质，不了解不评论，芮晗点头表示尊重，并未再深问下去，却记住了鉴心这个名字。
很快，下午易北尧复健、休息的时间，芮晗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特别大的圆形玻璃坛子，看起来是密封很好、装满了水被小心搬进别墅内，芮晗刚巧看到随口问了一句是什么啊？管家对她的话一直特别重视，马上给仔细解说，“是鉴心大师送给先生的，说是最北方那边来的礼物。”
由于芮晗在家里，易北尧会嘱咐护工，如果他因为复健或是工作累的睡着了，一定尽早叫醒他，他想要多陪伴芮晗，不愿长时间待在卧室。
“晗宝，你休息一会儿，一直看电脑对眼睛不好，有问题的部分你可以问我，不需要自己思考。”轮椅在书房门口，易北尧远远的看芮晗一身白T牛仔裤的打扮，恍惚觉得，时光回到了她读大学的时候。
“你做助教的时候并不是这样对学生讲的，双标易先生。”放下资料走出来，芮晗还不忘打趣易北尧，两个人相处越来越轻松。
听她的语气那么轻松，易北尧已经笑了，左手抬起来带动无力的腕子晃了晃，引她往茶室走，“走，带你尝尝鉴心送来的水。”
“是迟到的生日礼物么？”难得芮晗有八卦之心。
“不是，只是随意送的。”
阳光散满茶室，温度很暖，走进来有淡淡的木质香味儿，芮晗眯眼看了看阳光的方向，窗外是别墅风景最好的花园位置。
“不会是普通的水吧？”她看佣人戴一次性的手套，小心打开玻璃圆坛子取水，肯定是有些价值的，不然完全不必这般费劲儿。
“鉴心说是北方的雪，我们烹茶来尝尝。”
家里基本空间都很大，会给主人的轮椅出行和停留预留足够的空间，茶室也一样，桌子旁最好的位置是空出来的，给轮椅预备了宽松的位置。
如今的易北尧做不了一点跟茶艺有关的动作，他穿浅浅蓝色衬衫，外罩了一件白色马甲，浅色仔裤白色的鞋子，坐在轮椅里微笑看着芮晗，除却多了一副眼镜，他跟八年前并无多大改变，温柔和煦、耐心温润的气质，是芮晗记忆中最爱的样子。
“关于顶峰，如果有疑问，你可以直接问我，不要自己费心琢磨、寻找，没必要耗费心血。”专业度极高的工作被形容的可有可无，有他在，他不愿让她多劳累一点。
“顶峰集团账目清晰，经营、税务、固定资产、损益、债务都做的无懈可击，如果我有疑问会问你的部门主管，找你的话，会给你增添太多负担，我不会越主代庖。”说起工作芮晗回答的很官方，却也合情合理。
“谢谢，晗宝，谢谢……”那么大的集团，几十家公司，易北尧多年前已不会事无巨细的关注，他做为一位成熟的带头人，懂得信任和用人，善于结交合作伙伴和投资人会让他更容易成功，也更轻松拥有成就。
茶室侧边有一架带束腰的中式罗汉榻，上面的布置是现代的米白色面料，比之传统榻上的装饰更加舒适年轻，古典与现代高度融合在这里，芮晗朝那里看了看，再回眸问易北尧，“那个，可以去坐坐么？”
他立刻点点头，低声对佣人说，“到那上面去喝茶，麻烦你，帮我们挪过去。”
佣人回答好，已经动手开始搬动茶具、零食点心等物，他甚至还手脚麻利的跑出去，向门口的护工交代了易北尧的要求，护工匆匆走进来，操作了一下轮椅的控制按钮，推了易北尧朝罗汉榻过去。
“我抱您上去，”护工个子很高，他弯腰抱易北尧，因为担心他腰臀瘫软下坠，故而使的力气很大，抱起易北尧并不吃力。
端正坐在贴合身形的定制轮椅里，能够保持好的形象，易北尧其实并不想到这个罗汉榻上去，但他当着芮晗的面却没说出拒绝的话，只好沉默以对，默许了护工的行动。
坐在榻边，芮晗脱下拖鞋，轻巧的挪到榻上，坐在这古典家具里，一种全新的舒适感瞬间包围了她，一时间恍恍惚惚，分不清身在何处，完全忘了自己还在上班时间。
护工将轮椅贴着榻边停靠好，易北尧看他打开自己腰上腿上的安全束带，便借他来搂自己背的动作，吃力抬高手臂，虚虚搭在了护工肩膀上，护工抱他腰腿也更加好使力。
因为几乎没有距离，一个人抱易北尧到榻上并不费劲，护工甚至直接把人抱到榻里侧，让易北尧直接靠在榻边，免去了再挪动他让他有所倚靠的一个步骤。
看又高又壮的护工轻手轻脚扶正易北尧的身子，仍抓住他肩膀不敢松手，同时拿来榻上两只靠枕塞在他身侧，才试着放开扶持他身体的手，看人坐稳了，护工才又进行下一步。
“在古代，请你上床，似乎是待客最高礼仪，谢谢易先生的茶。”为了缓解尴尬，芮晗随口说出来罗汉床的待客礼仪。
“晗宝，你，叫我名字。”想提要求，他又不敢提要求，易北尧慢慢挪动胳膊，并不敢抬起来，为了保持身体平衡，必须让两条软绵绵的胳膊垂在身体两侧。
易北尧的鞋子是新的，护工没给他脱鞋，帮他坐正了后，又开始摆弄一双扭在一处一动不能动的长腿。捞起易北尧腿弯，让细长瘫腿能舒展开，护工又拿来易北尧轮椅上的小毯子，折成小长条形放在他膝盖下面，脚踝乱晃的双腿终于稳当住了，瘫痪的腿呈一个自然外撇的状态被摆好，不同于常人的细瘦脚踝弯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仍是有些刺目。
“好，易北尧，我们喝茶。”当年胸中滔天恨意早不知去向，芮晗没办法凶一个坐稳都要依靠别人帮助的人，她端起茶杯给他挪过去，用喝水掩饰尴尬气氛。
护工和佣人做好了分内的事，一起退出了茶室。
“晗宝，是我不好，我不敢请你原谅我，但我还是厚颜无耻想不断接近你，请你给我机会，给我和其他男人一样的机会。”
相处几日，期间幸福、担忧、心跳无法自持的感觉亦如初恋。
光明磊落的易北尧他从没回避自己做过的事，两个人分手这个错误是致命的，无法抹去或是更改，因为时光不会倒流。但他的爱从未消失，他的爱直白热烈，从始至终，他在乎、欣赏之人只会是芮晗一个。
纤纤玉指执起易北尧面前的白瓷冰玉杯，为了稳当，芮晗另只手还托住小小茶杯底部，慢慢递到易北尧唇边，易北尧惊讶抬眸看了她一眼，立刻收回目光专心喝她喂的茶，浅浅一口，甜入心底。
茶炉上，茶壶向上飘着细长的热气，茶室里茶香花香混合，馥郁芬芳的味道醉人心脾，芮晗不敢看易北尧的眼睛，她盯着自己面前冰玉杯子里淡色的茶汤，悠悠回答他的话，“我已经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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