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哽咽道:“公子身份金贵,怎能来此等污秽之地。”
薛宝身型高大,虎背熊腰,眼中的泪水却比女人还要多,一直哭个不停。
萧时予凝着他,不为所动,“薛宝,我此次前来只为问你一句,当初我父亲战败,你可知晓什么内情?”
薛宝喉头一哽,便哭不出声了,他缓缓对上萧时予的目光,当时种种画面立时浮现在眼前。
许久,他哑声道:“侯爷怀疑军中有内鬼通敌叛国,当时我们跟着侯爷追击敌军,月氏却早有预料一般,总是能打得我们措手不及,侯爷当时便起了疑,只是不待他细细盘查,就命丧黄泉了。”
他顿了顿,又道:“世子带着人马赶到时,侯爷的尸骨都凉了,战场之上只剩下我们寥寥几百残兵拼死抵抗,月氏人好似连这一步都算到了,看见世子那一刻,我以为我们有机会杀出去,可谁知他们真正的人马还在后头……”
最后,十万雍州军几乎覆灭。
萧时予沉默几许,“跟着你一起活下来的那些人呢?”
“不知道,我们被押着到上京城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周遭昏暗潮湿,萧时予靠近了些,扫了一眼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无一例外地都是皮开肉绽,有些地方已经化脓溃烂了。
他皱起眉头:“他们问你什么了?还将你打成这样。”
薛宝目光微微一沉,咬着牙道:“他们怀疑我是内鬼,想要将这莫须有的罪名按在我身上,我呸――一群狗杂碎。”
说完,他瞧见了萧时予打量他的目光,似乎在怀疑他所说的真假,他立时警觉起来,紧紧地抓住铁杆,用力道:“属下愿意用身家性命担保,绝无可能背叛侯爷,还请公子相信我。”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落在他的肩头,轻轻拍了几下,他低声说道:“他们或许有别的意图,若真想将这罪名扣在你身上,以他们的手段不会等这么久,不过,你也无须担心,我已经向圣上求来旨意,这就放你出去。”
薛宝睁大双眼,不可置信道:“公子所言当真?”
萧时予点头,“出去之后,走得远远的,别回上京城了。”
大颗泪珠滴落,薛宝感激道:“属下多谢公子。”
离开没多久的狱吏又回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道:“侯爷,时辰到了,你该离开了。”
闻言,萧时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薛宝,转身离开了。
出了内狱的萧时予并不着急回宫,而是让行驶在街巷的马车掉头,去了上京城久负盛名的醉生楼。
他驾轻就熟地走近了一间雅室,闭上眼睛坐在木椅上,等待着什么。
少顷,门再次被推开,杨晨不动声色地走进来。
萧时予听到响动,眼开眼睛看了眼来人,多年的默契使得他什么也没问,就明白他已经办妥。
一阵铁链的响动声传来,薛宝抬眸看去,“碰―”的一声铁链落地,铁门一下就被打开了。
一个狱吏走进来,冷漠道:“薛宝,上头来话,你可以走了。”
薛宝顿了一下,丝毫不顾及身上的伤痛,迅速起身跟着这人走出了这间牢房。
监狱内部结构复杂,一路上七拐八拐,终于走出了昏暗的环境。
没有了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轻松地呼出了一口气,四周静谧无比,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鸣声在屋内的回响。
一个狱吏扔过来一袋银子,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神情,“这是侯爷让我给你的,切记离开上京城后不可再暴露自己的身份。”
薛宝眼珠一转,这才反应过来,他笑了笑,道:“明白。”
随后,接过钱袋子一看,里面装着几块金子,原本带着笑意的面容有些僵硬,他愣愣地抬起头冲那人道:“替我谢过公子,不,该改口叫侯爷了。”
那人一声不吭。
薛宝疑惑地看向他,下一刻,一道逼人的寒光袭来,仅是一瞬就砍断了他的喉咙,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溅到了那人的脸。
痛觉顿时袭遍全身,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直到他圆睁双眼缓缓倒下的时候,这才看清了那人的脸。
那是一张很熟悉的脸,知觉一点点消失,他终于想起这人是杨晨,萧家花费大力气培养的暗卫。
第32章 毒发
◎ 萧时予浅抿了一口热茶,目光落在杨晨身上,他行动自如,与……◎
萧时予浅抿了一口热茶,目光落在杨晨身上,他行动自如,与从前无异,也看不知身上的伤是不是好全了,杨晨偏又是个嘴硬的人。
即使知道问不出什么,萧时予还是道:“腹部的伤好全了?”
杨晨道:“多谢侯爷关心,属下好得差不多了。”
萧时予冷哼一声,气道:“你小子最好是,若是以后留下个什么病症,就不要在我身边做事了。”
杨晨闻言有些慌乱,“属下一定回保护好自己。”
萧时予不再与他废话了,想起此行的目的,问:“赵先生也到上京城了?
杨晨点头,认真道:“赵先生安顿好雍州的事便启程了,徐夫人时时留心着,这事没有泄露半点风声出去。”
母亲做事向来缜密,他点了点头,道:“这边沈家耳目众多,叫他当心些,切勿叫人发现了端倪。”
“是。”随后,杨晨又道:“无为道长已经找到了,他正在赶来这里的路上。”
没想到这般快就找到了,萧时予若有所思地听着,打算坐在这里等着无为道长的到来,这时,一向沉稳的杨晨惊呼一声,打破了屋内的幽静。
这道低沉的嗓音微微颤抖着……
萧时予不由得抬眸看去,只见杨晨满脸惊慌失措地朝他走来,他低头一看,这才察觉到外袍袖口处殷红一片,湿哒哒的沾满了血迹。
他后知后觉地抬手摸向自己的鼻尖,鲜血止不住地流出,沾染了整只手,冰凉一片。
随之而来的是眼前一阵阵发黑,萧时予无力地倒在榻上,好在不久后血止住了。
他的脸色却越来越差,只因身体一阵阵发冷,好似有一股冷气弥漫在他的四周,深深地侵蚀着他的□□。
杨晨守在一旁,时不时往外看去,焦急地等待着人来。
无为道长匆忙赶来时,还不算太晚。
萧时予看了一眼那瘦小的老头,这人乔装打扮了一番,穿上寻常人的衣服,半点也看不出他是个出家人。
他吃力地撑着身子坐起来,只是不待他有下一步动作,道长已经来到他的身边,赶紧去把他的脉。
皮肤相触的那一刻,道长被冻得一哆嗦,他忍着凉寒仔细摸索这脉相,良久,他叹了一口气。
这引起两人纷纷抬眸,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杨晨心头一紧,问:“道长,我们侯爷到底如何了?”
无为捋了几下胡须,看向榻上之人的眼睛,哀叹道:“侯爷怕是命不久矣。”
萧时予闻言一声不吭,轻轻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杨晨面露焦急之色,“不可能,我们侯爷明明之前好转了,怎么会……”
房间里的声音嘎然而止,他眼珠一转,目光落在了侯爷空荡荡的手腕上,便不再说话了。
“我还有多少时日可活?”半晌他道。
听此噩耗,他却平静地出奇,无为打量着他的脸色,心中略微惊异,“大抵还有一年吧。”
萧时予平静的脸庞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他悲哀地在心中宽慰自己,幸得还有一年可活。
一年,足以让他去做很多事了。
无为起身倒了杯温热的茶水,紧接着又从衣袖里取出什么,倒在了茶水里,他端着水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来。
方才萧时予将一切尽收眼底,接过茶杯后,仔细端详着茶水,那东西无色无味,放入之后竟半点也瞧不出来。
这人究竟是何来历?他与父亲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良久,他缓缓抬眸,试探道:“此前道长救过我一次,为何不等我醒来就离开了?”
仿佛早就料到他会问当初的事,无为笑了笑,“所以侯爷就到处派人抓贫道?”
或许是身体消耗过多,萧时予思绪有些转不过来,愣愣道:“道长早就发现了?我的人寻你这么久都没消息,原来道长是故意躲我?”
无为不置可否,问:“你寻贫道就只是想问贫道为何走了?”
当然不是,萧时予正打算动一动身体,不料整个人似冻住一般,四肢有些僵硬,他又重重地跌了回去,瓷杯就这样从他手中掉落,“啪”的一声巨响,茶杯落地,瞬间支离破碎。
茶水溅了一地。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杨晨见状正欲上前,被萧时予止住了,他固执地用手撑着桌子,借力坐起来,许久后僵硬的肢体有了知觉,他道:“杨晨,你先出去。”
杨晨愣了一下,对上侯爷不容置疑的目光后,他明白过来,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地关上门。
出了屋子,他驾轻就熟地跳上房梁,闭着眼靠在柱子上一动不动,默默地守着这间屋子,一步也不离开。
没过多久,房门再次被打开,杨晨听见动静顿时就睁开眼睛,只见无为独自走了出来。
二话不说,他迅速跳下去,轻轻地在无为身前落地。
两人心照不宣,仅是一眼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他们一同走向了更隐秘的角落。
杨晨直言道:“之前你救过我们侯爷一次,这次你可还有办法?”
无为皱起眉头,脸上神色复杂。
杨晨耐不住性子,他说出了心中憋了很久的话,“若是再用一次那个法子,还能管用吗?”
无为有些惊异,杨晨正认真地看着他,好似只要他一说能,杨晨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人捆回来。
他笑得有些无奈,“暂且不说我尚不能明确,就算此法可行,侯爷也不会答应吧。”
杨晨沉默了。
他瞧见杨晨眼中满是不死心,不由得叹了口气,拍了拍这人肩膀,安慰道:“这是侯爷自己的想法,你我左右不了,我已喂侯爷服下一位药,这药会让他看着与常人无异,只是时效不长,之后就要靠你多照顾他了。”
“这药能撑多久?”
“三个月。”
药服下没过多久,就已经开始起效了,萧时予坐在榻上静了一会儿后,他缓缓起身,有些困难地往桌边走去。
虽说这药能让他行动自如,不为此所困,可终究解决不了根本,此刻他只觉得一口气郁结在心口,异常寒冷。
杨晨再次进屋时,手中多了一件大氅,他默不作声地上前,披在萧时予身上。
身上的凉寒褪去不少,萧时予淡淡地瞥了一眼眼前之人,两人相处久了,即使这人神色平缓,他还是能从中看出几分不同。
一脸的愁苦,看得萧时予有些心烦,他收回目光,片刻之后,又转回来问道:“发生何事了?”
只听一脸苦相的人道:“属下刚刚收到消息,沈大人入宫了。”
话音方落,萧时予便坐不住了,他道:“回宫。”
此时,未央宫来了位不速之客,他从一众宫娥中大大咧咧地走近来,无视宫中礼节,就这么坐在了座中。
太后闻声赶到主殿时,沈玉山朝她露出一个肆意的笑,随后目光便落在了她身后人上。
这人毫不掩饰自己探究的眼神,温韫对他的身份有了大致的猜测,她微微欠身向这人行礼。
随后心中有些奇怪,在这宫规森严的后宫里,他竟敢这般无礼,见了太后也不行礼,她小心翼翼地环顾一圈,这里的人神色漠然,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太后笑了笑,道:“兄长今日怎么来了我这里?”
听此言,温韫不由得再次抬眸看了过去。
沈玉山冷哼一声,他不爱与人兜圈子,直言道:“我今日为何而来,你心里清楚,萧时予人呢?”
太后脸上的笑意有些勉强,她无奈道:“兄长,今日来得不巧,他出宫了。”
得知萧时予不在这里,沈玉山立时火冒三丈,他咬牙切齿道:“出宫?怕是躲我去了吧,他杀了我沈家子,这事我绝不会善了。”
太后脸上的笑意终于挂不住了,她敛起笑意,“这事错不在时予,他只是遵旨行事,若兄长气不过,大可罚罚他,教训他一次,我想他以后也不会再这般鲁莽了。”
这话显然是在偏袒萧时予,温韫沉思了片刻,余光往沈玉山那边扫去,他听此话脸上并未有太大的波澜,只是眸色更深了些。
沈玉山也察觉到了温韫的打量,他一转头,两人对上视线,“教训他?小妹是在说笑呢,我沈玉山要他萧时予拿命来偿。”
被一道阴沉的目光死死盯着,任谁也不舒服,温韫只觉得这话好像是在对她说的。
太后面色淡然地转动目光,落在了温韫身上,紧接着沈玉山的声音再次响起,“萧时予胆小如鼠,我不信他要这样一直躲在外头,你转告他,他女人在我手里,让他亲自来沈府见我。”
话音方落,他就要大步走过来,欲将温韫带走。
温韫猛然回神,她慌乱地四处张望着,偌大的宫殿里站着不少人,她们冷眼瞧着,并不打算出手相助,她最后又看了一眼太后,只见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不清神情。
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惧意,因为她明白了这些人都是一伙的,沈玉山这次来这里只是为了抓她逼萧时予出现而已。
我绝不能落在她手里,这样的念头愈发强烈。
情急之下,温韫喊道:“等等……”
只是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沈大人抓我夫人做甚?”
随后,殿中一众人侧目望去,萧时予嘴笑带着笑意,在这些人的注视下不慌不忙地走近来。
沈玉山见了此人,眼睛幽幽地冒出凶光,他怒道:“萧时予,你终于现身了!”
没想到这人出现得这么及时,温韫才从震惊中回神,就见沈玉山气势汹汹地朝萧时予走过去。
顾不上其他,温韫连忙挡在萧时予身前,冷眼看着此人,“你要做什么?”
他顾不上与这小丫头犯话,“这里没你的事,滚一边去。”
温韫却固执地不走。
萧时予一把扯住温韫的衣裳,将她整个人往后带了些,远远看着两个人好像是贴在一起,在众目睽睽之下,这等亲昵的举动,有些像调情。
太后见状,眉头皱起。
“沈大人这是对我当初抓捕沈博一事有怨?”他挑起眉梢,故意问。
第33章 醋意
◎ 一听这话,沈玉山脸都气红了,他心知肚明萧时予奉的是圣上……◎
一听这话,沈玉山脸都气红了,他心知肚明萧时予奉的是圣上的旨意,但或许是保住了萧家爵位,又得了圣上青睐,他如今竟有胆量敢这般与自己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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