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瑶将剩余茶碗中的饮子喝个痛快,飞快将碗放下,两手冰冰凉凉的,贴着热热干燥的脸庞,给自己因沉醉美色而生出红晕的小脸蛋,降降温。
“夫君,我有些好奇那群蹴鞠艺人们,走~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说完便与饮子摊上的货郎结完账,两人又汇入湍急的人流。
挤着挤着,见前方围成一大圈,圈外三层,围得密不透风,周围的楼阁上亦站满了围观人员。
往圈内望去,其中各个小伙衣冠济楚,容仪
温雅,保持安静,立如玉树。
最靠近里侧的一阿婶牵着三四岁的孩童,手捧着鲜花,递上去,齐云社的管事上前迎去,连忙接过,顺手摸了摸小孩光溜溜的脑袋。
“吴家阿婶也太走运了,这是碰见了心软的节级呀!”
白瑶身旁,将娃放于脖子上,方便孩子看的更远的布衣男子羡慕开口。
“节级?”
白瑶小声嘀咕,那人名字叫节级吗?也太奇怪了。
布衣男子挨着白瑶很近,听见白瑶的疑问声,偏头转身,热情回应道,
“大妹子,我说的节级是齐云社对外会务的管事的称呼,他们有着自己的一套职事称谓哩。别看我们这围得人挤人的,若想和艺人们搭话,还得是通过节级才行。
只是一般表演前,为了艺人状态,节级通常不让旁人接近。”
在头顶小孩戳戳布衣男子脑袋,示意自己看不见后,布衣男子长叹一声,打直了身子,
“我的小祖宗,这下行了吧。”
但带娃属实无聊的男子,接着向白瑶热情地介绍道,
“这齐云社出来的蹴鞠艺人,人人皆是好手,这名师出高徒,要求严苛,规矩也多,别看他们年纪轻轻,这真能出来表演的艺人们,那本事一定是过了师傅这关的。”
说罢,一食指竖起,比着第一,头上的小孩突然失去一只手的保护,揪紧了男子发髻。男子吃痛,紧赶着把手归于原位。
白瑶饶有兴致,追问道,
“大哥,我不太了解这蹴鞠艺人中职事名称,你能大概给我讲讲吗?”
“嘿多着呢,教正、社司、节级、正挟、副挟、挟色、骁色、左军、右军等等。其中教正是总负责人,刚刚也说了节级对外接待,社司则负责内务,后面的一串都与蹴鞠比赛相关。”
布衣男子谈性大开,接着说道,
“不入圆社会,到老不风流。圆社便是齐云社,无上地位,在场众人,皆想见他们!”
见圈里的蹴鞠艺人朝他们这块挥手,布衣男子兴奋地拉起头顶小孩小手,蹦了蹦,吸引着注意。
旁楼阁之上,着华衣的娘子们笑语盈盈,朝着蹴鞠艺人们扔下方绢,丝帕,数不胜数的鲜花与香囊。
花朵在空中散开,朵朵花瓣飘落少年们怀中,赤红明艳,带着阵阵暗香。
鼓鼓的香囊,则被少年们左躲右挡,竟无一沾身,少年们潇洒动作,引得在场众人喝彩,青年才俊,风流倜傥。
白瑶似梦回现代明星接机现场,没想到真有如此相似的热闹景象。
比至夜深,月影横斜,荇藻凌乱。
魏弘简、白瑶二人比肩而行,白瑶轻快地朝着魏弘简聊着前些日子的盛宴,所做的美味,还有逛集市认识的小友,笑着、跳着、踢走脚下的小石子。
魏弘简侧身含笑听着,余光注意着白瑶脚下。在白瑶停顿间隙,补充着自己的经历,学到什么,老师待他很好。热切的眼神,相互对视,眼神交织。
夜深时分,苏府外的烛火闪烁,巷暗不便行,魏弘简伸长的手,已慢慢护在白瑶身侧,白瑶不经意撞进他的怀里。
烛影忽亮忽暗,二人影子重合,如同连理枝,相互交错,情意浓浓。
~
碧空如洗,天清气爽,丰乐楼的灶房中,却热火朝天。
“师...傅,师傅,楼内都坐满了!!我舅舅催咱们这边加把劲!”
吕梧喘着气,热汗泠泠跑进来。
白瑶清丽身影,挽着袖子,以丝麻襻膊系住衣袖,干练自如。
白瑶飞快将鸡块在米糠中滚上一圈,将裹好米糠的鸡块,以长箸夹住,置于沸腾油锅中。
待鸡块炸至金黄色,快速捞出,放于赶制好的铜丝网上滤油。
白瑶手拿棉布方巾,轻轻擦了擦额头,抹下混着油烟的汗水,之后随意将方巾丢掷一旁,给吕梧快速交代道,
“这里又做好了五份,再切五只鸡,宰成大小相同的鸡块,多半就够了。我让你准备的醴酒备齐了吗?”
“备好了,听师傅的今日交代堂前小二,遇客皆说,今有观蹴鞠套餐,双人套餐,一份炸鸡块配上两小盅醴酒。”
吕梧接下白瑶手中动作,让白瑶歇息片刻,嘴中飞快说道,
“客人听闻套餐一词,皆觉有趣,就算点了旁菜的,亦点上一份双人套餐尝鲜。客人们凭栏观赏着蹴鞠表演,品着醴酒,吃着炸鸡。
虽然鸡块有些大,但别有滋味,看着分外享受。师傅我们鸡块是否要切小一点,方便客人吃食。”
“切小点,他们是怎么个吃法?”
白瑶本喝着茶,缓解着喉间火辣,听闻吕梧一说,停住了盯着他询问道。
吕梧被来自师傅的眼神直视下,说话声音逐渐变小,
“就...就是用箸啊...”
白瑶扶额,忘了这茬,光将口感略像啤酒的醴酒挑出,准备好了鸡块,油锅还有特殊的滤油工具铜丝网,却独忘交代怎么个吃鸡块法,失了灵魂!!
白瑶快速解开身前围裙,递给吕梧,快速说道,
“鸡块大小不变,给,围裙系上,剩下的都交给你了。”
白瑶端起长桌上的一盘炸鸡,另一手拎起一壶醴酒,飞快走出灶房,不顾身后吕梧的挽留,
“师傅,你去哪呀?!”
~
上二楼,白瑶寻到钱掌柜,语速极快地说道,
“掌柜的,之前我同你说的,留一处临街位子,这位子何在?”
掌柜见白瑶已经一手端鸡块盘,一手拎酒壶,一副已准备好,急不可耐模样。手捏起脸庞仅剩的其中一侧胡须,仰头大笑道,
“白肆厨辛苦了,今日观蹴鞠表演人数众多,我先行让陆仁占了位置,就在此处。”
话罢,胖乎的宽大手掌往前伸,替白瑶指引方位。
白瑶仰头望去,穿过无数人头,找着了陆仁。来不及和钱掌柜解释,白瑶带着一手食物,往栏边挤去,
“劳驾,让让,让让,我位子在最前头。”
带着一众人羡慕的眼神,安然坐定,陆仁见白瑶坐下,磕磕绊绊招呼道,
“白...白肆厨,既然您来了,我就先离开了。”
说着慌忙起身,白瑶抬手阻止道,
“不必客气,今天一起在这观表演吧。”
陆仁木木点头,但望着栏外蹴鞠表演的双眸却在发光,看样子一向腼腆的陆仁帮工,很喜欢蹴鞠表演。
白瑶倚窗而坐,她的目光投向远处的蹴鞠表演场地。
绿茵青草地上,球门柱高三丈二尺,球门径二尺八寸,红绳索交织成一张网墙,网中有“风流眼”,网墙顶上彩帛飘扬,球门立于场地中央。
白瑶正赶上表演开场,第一人身姿高挑壮硕,以脚将球踢至第二人,第二人在第一人右侧,两人互相配合,将球踢起,落于膝上,复以膝筑起,球穿过红绳编织的“风流眼”,球进了!
陆仁暗暗叫好,捏紧拳头,为艺人们鼓劲。
“好球!”
白瑶清亮的声音响彻二楼,宾客为之侧目,她丝毫不受影响,身着一对襟青衣袄裙,风姿绰约,丝毫没有束缚她的豪放与自在。
白瑶手中拿着一块新鲜炸好的美味鸡块,毫不犹豫地大口咬下,咀嚼着,享受着食物带来的满足感,搭配着胜利愈加有食欲。
她的吃相豪迈而潇洒,毫不顾忌周围宾客的目光。那些宾客们原本都在专注地欣赏着蹴鞠表演,但女子的声音与举动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他们纷纷转过头来,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
陆仁在众人目光下,神色慌张,坐立不安,抬手掩面,遮着那压力满满的视线,小声提醒着白瑶,
“白肆厨,您声音大了,大家都在看您。”
白瑶满不在乎,眼神中闪烁着兴奋和愉悦的光芒,自信开口,
“看比赛便要如此,有酒有肉,配上夺魁的喜悦,这才畅快,浮人生一大白。”
话罢,她继续享受着鸡块的美味,同时也沉浸在蹴鞠表演的精彩之中。周围宾客亦被其感染,
“那女子如此不拘小节,我观之心向往矣。”
“莫不是手拿鸡块,大口食才畅快,子都兄,果真如此,大块的鸡肉被撕下,裹着小麦清香的美酒,实在畅快,快快一试。”
“嗯~莫
兄,真如你所言,这才是观景食肉之正道!小二再给我们上一盘炸鸡块。”
“娘亲,我也想试试炸鸡块还有酒!”
“均儿,这鸡块娘给你买,但酒不行,你年幼,不能碰酒。”
“客官,最近新推出双人套餐,一盘炸鸡与两壶醴酒,物美价廉,醴酒清甜淡雅,不醉人,喝不完,酒楼亦提供葫芦打包。”
小二适时地上前推销,带着周到为宾客考虑的话术,成功拿下此单。
“这...那便上一份双人套餐吧。”
白瑶以她独特的魅力和个性,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她的豪迈吃播不仅让宾客们感到震惊,也为这个繁华的城镇增添了一抹别样的色彩。
二楼楼台,人来人往,菜上酒满,生意不断,引得站一旁的钱掌柜笑眯了眼,脑子里算着今日这场能赚上多少银钱,心中直呼:
幸好给白肆厨留着位置,万万没想到吃个小小炸鸡块,还能以此种吃法,若无他带动,今日这炸鸡块虽是新鲜,但终究不会在客人心里留下痕迹,似烟花落幕。白肆厨真是自己的福星啊!!
想到此处,拍了拍身边经过的小二,大手一挥,
“你去灶房催催,一会多给白肆厨那桌上两盘,哦不上一盘炸鸡块。”
本想大方的钱掌柜,转念一想,两盘白瑶那桌怕是吃不完浪费了,节省的钱掌柜收回了前言,只让小二带话,催着灶房上快些。
灶房一角,吕梧在米糠和油锅间,来回打转,胳膊都冒烟了,心累无比,在听闻小二传话,
“快些上菜,多备上一盘,给白肆厨。”
心中涌起无限委屈,自己在灶房累死累活,师傅却拍拍屁股走人,在二楼吃的酣畅淋漓,悲愤哀嚎道,
“师傅,你怎么能丢下你徒弟,吃独食啊!!”
小二瞧着吕梧痛不欲生的表情,好笑补刀道,
“不是独食,还有陆仁在呢。”
听完吕梧伤心欲绝,更加鬼哭狼嚎,
“啊啊,师傅!!到底谁才是你最爱的小徒儿!”
被惦记上的陆仁,战战兢兢,本就内心腼腆的他,同众人瞩目的白瑶一桌,一动不动,仿佛僵住。
大口吃肉的白瑶,僵住的陆仁,在灶房哀嚎的吕梧,同时不同命,让人不禁感慨命运的奇妙。
二楼偏僻一角,宾客离这远远,一群市井无赖占据此处,张三端起酒杯,一口闷下,
“这女子大胆放肆,幸好郑大哥没娶成她。”
说罢,头上便挨了个爆栗。
“哎呦”
“我倒是觉得她很特别。”
郑赖皮学着文人雅士,轻抿一口醴酒,殊不知在旁人看来,无疑是东施效颦,贼眉鼠眼。望着白瑶的一抹倩影,郑赖皮眼睛发直。
第23章 休沐日
23
碧空之上,彩帛亮眼,不时划过一个内里充着气的鞠。
绿茵草场,艺人们疾走如飞,其踢球之法甚为精妙,左右肷、大过桥、掉水燕、风摆荷等等,引得观看的众人连连喝彩,场外喧嚣鼎沸。
观赛的白瑶也被这小小一球,牵动心弦,她紧紧攥着手里的鸡块,却忘了吃,眼睛专注地盯着,终于高高踢起的球,如愿落入了“风流眼”。
“啊啊啊!!”
白瑶与陆仁激动地交握双手,带着满满喜悦之情蹦了两蹦。
众人欢呼,左手边的队伍以多进一球优势拿下锦彩。
绑头巾、着红衣的青年男子们立如玉树,稳稳站立在绿茵草场,接受着众人抛掷的鲜花。不论老妪还是年轻小娘皆以果掷之,不多时便在艺人们面前堆满了果堆。
这时,陆仁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与白肆厨牵手了,瞬间脸色煞白,环顾四周,见众人都还沉浸在刚刚进球地兴奋喜悦中,无人注意。
陆仁便长吁一口气,不着痕迹地将手慢慢从白瑶手中抽出。
这时一个低哑温柔的声音出现在白瑶身后,
“瑶娘。”
陆仁似老鼠遇见猫,惊得“噌”一声,将手从白瑶手中抽出,白瑶因扭头瞧出声者并未留意。
见着来人,身着粗布白衣,却遮不住一身才气。白瑶两眼笑得弯弯,似天边的月牙,
“夫君,你来了!这就休沐日了么?日子过得可真快。”
她殷勤地挪了挪身下的位置,自己坐的更靠里点,把长凳靠外的位置腾出,小手轻拍,示意魏弘简快些坐下。
魏弘简见白瑶丝毫没有意识到,刚刚与外男交握手之事有所不妥,而后亦自然而然挡着众人面,展示着夫妻间的恩爱,无所避讳。
他便也不曾开口询问什么,只是在心中称奇,到底是何处钟灵聚秀之地,养出了这样个潇洒自在的奇女子。
只剩坐魏弘简对面的陆仁身体哆嗦,直抖着,白瑶见此称疑道,
“陆仁你怎的?突然哆嗦起来。最近风寒,可得仔细着身子。”
陆仁唇刚启,想回应白瑶的关心,突闻一阵压低的咳嗽声,
“咳咳...”
白瑶转身关切地望着魏弘简,
“夫君,刚刚就闻你声有些低哑,可是嗓子痛,染上风寒了?”
魏弘简面浮微红,虽然是染上风寒,但症状并不明显。不知怎的,看见白瑶关心起杂役陆仁,便手疾眼快咳了起来。
享受着白瑶的关心,魏弘简的面上酡红慢慢晕开,在白皙的脸上愈加明显。陆仁慢慢端起茶盏,默默喝起来,将存在感降至最低。
白瑶伸出纤手,抚上魏弘简红通的面庞,感受手下热度,着急朝魏弘简劝道,
“夫君,楼阁风大,不宜久呆,正巧比赛也看完了,不若我们归家,你好生歇息一下。许是衣裳单薄,我才买的青色绸布最衬夫君,到时候阿母给夫君好好量一下,再冷些便可换上。”
魏弘简轻轻将手贴着白瑶手面,盯着白瑶着急的面容,颔首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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