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晖!
林蓁不再反抗踢腾。
明晖拿开捂住林蓁的手,在床沿边站直身体,双手抱臂道:“你怎么出来了?一点儿没伤?”
林蓁坐起身,骇然道:“你还来找我?你不知道御史台在抓你吗?”
林蓁和时彦讲过明晖状书大致内容,时彦告诉她,这份状书很可能牵扯到十七年前潭州废太子旧部剿杀案,废太子旧部余孽贼心不死,诸大人应该是半个月功夫查出一些端倪,才突然对明晖出手。
林蓁很相信时彦的话,不明白明晖为何甘冒杀头风险,去翻案一件根本不可能之事,更没想到,他竟然还来找自己。
自己一直被追捕,明晖自然知道,不过她仗着身手好,这些年没任何官衙能探得她真实身份抓住她一根汗毛,从来没当回事。只是那日她虽跑了,独独留下林蓁在御史台,虽然和她无亲无故,到底因为她牵扯进这件事来,何况最初她本来没指望林蓁会成功递进状书。
进御史台刑狱之人大多有去无回,她有些放不下。
终归是位姑娘,女扮男装在御史台前摆摊谋生,想来生活应该不易,她既帮过林蓁一次,这事儿不想牵扯林蓁,故明晖去而复返,想打探林蓁被御史台关押在何处。
可不过一天功夫,她竟然被放了!明晖想不明白这个理儿,林蓁离奇地成功递进状书,在她以为林蓁会被御史台折磨得生不如死,想去解救她时,她轻易离开了御史台!
可除了长得好看点,她实在平平无奇,没见多机灵的模样。
明晖记得肖记包子铺,去肖寡妇那儿三言两语就打听到林蓁新住处,寻了过来。
见林蓁动作活泛,明晖更加疑惑。
“他们没对你动刑?怎么这么快放你出来?”
林蓁无语道:“我脸上不是伤吗,我能出来,是家人使了银子!”
明晖有些好笑,就脸上快消失不注意根本不会发现的青色印记也能叫伤?
“使银子?送给了谁,他姓甚名谁?”
御史台不是那种见钱眼开之地,明晖怀疑林蓁说谎。
“我不知道,我家人为我操心奔波”,林蓁见明晖杵着不动,劝道:“你没事快走罢,以后别来找我,我也不会检举你,我们就当从未认识。”
明晖看着林蓁,眼眸一眨不眨。
这会儿她青丝散逸,自然随意披散在肩头,衬得她本就白皙肌肤比新雪更胜几分,身上散漫自然姿态,再加上眼眸流转间映着莹莹烛光,说不出的妩媚,这不像平常人家需要摆摊为生的娘子。
再想想这处宅院于闹市中难得一僻静之地,院内绿蔓青芜修剪得很是雅致,这室内摆设清雅中富贵异常,光是眼前红木珐琅床就价值不菲。
想起肖寡妇夸赞她找了个富贵好人家,明晖陡然拧住林蓁脖梗,声音冷硬:“你并非甄安,你是谁,说谎我拧断你脖子!”
被明晖卡住脖子林蓁呼吸困难,不明白好好说话间明晖为何突然变了脸色,她艰难道:“你放开我!”
想来她翻不出什么浪,明晖放开手,语气仍厉声:“骗过我的人都死了,你识相些,和我说实话!”
林蓁见识过明晖轻轻一鞭便将人打得屁滚尿流,她咳嗽两声缓解喉部不适,老实回道:“我叫林蓁,我爹礼部郎中”,说完继续劝明晖:“这会儿你知道了,可以走了吧,再不走惊动了人你可走不了了!”
“御史台的人因为这个把你放了?”
“没有放我,送了银子才能出来。”
是礼部郎中女儿的缘故?明晖心里琢磨,林蓁没有受刑,送了银子就轻易出来,这是很不容易很奇怪之事。
明晖琢磨过无数遍那日见诸大人情形,她好不容易有机会在御史台说得上话的人前展现状书,可还没说案情,几句话诸大人就要拿下自己。
镖局是自己地盘,是真实存在的,那几趟镖也是镖局近年最重要走镖,所以她才捡了说,只是自己确实没跟随走镖,诸大人怎么察觉出端倪呢。
既然他接下状书,有没可能他是愿意翻一翻这些陈年旧事?
忖想间,明晖对林蓁道:“既然你毫发无损出来,你再帮我递个东西给诸大人。”
“什么?!”林蓁惊道:“我差点死在御史
台!”
“你全须全尾出来,以我对御史台了解,既然他们放过你,以后也不会对你有什么,你帮我这次,必有重酬,后面我也不再烦你!”
“我家人花了五千两救我出来!”
“嗯,那我给你一万两,报酬另算!”
林蓁头摇得像拨浪鼓,她不想再去地狱般刑狱,也不信一个镖师能拿出一万两,而且,明晖不一定是镖师,废太子党余孽,自己可不能和他再有什么纠缠。
明晖正想迫林蓁答应,身后“哐啷”一声巨响,两扇门扉轰然倒地,有人冲进了门。
“安安,你没事吧?”时彦冲着内间喊,他见不着人,只见得阻隔内外间的绣屏上映得一个男人身形。
“我没事,是明晖。”
明晖?女二跑这里来做什么?!时彦来不及多想,一脚踢翻绣屏,提着剑就想冲进内间。
绣屏倒地,木屑七零八落乱飞,有几块摔飞到明晖脚下。她站在八仙桌前,手中捏着一只茶盏把玩,好整以暇看着时彦。
一位俊美富贵公子,拎着把剑火急火燎。
明晖再看一眼被自己绑在床上林蓁,她目光全在这位公子身上,眼神中焦虑担忧皆有,那他就是肖寡妇说的未婚夫?
明晖脸上晃过一瞬微不可查的笑容,将手中茶盏扔向时彦。时彦匆忙闪身躲开,身形尚未稳住,又一只茶盏砸向自己面门,他急忙挥剑劈落。
八仙桌上茶盏一只接一只扔过来,带着一股劲风,被砸中估计骨折起步,时彦不敢掉以轻心,被这几只茶盏拦住进不得半步。
他记得明晖武力值全书最高,自己根本不会武功,只有另一个时空空余时间练练重剑的肌肉记忆,自己被明晖砸得狼狈不堪,可明晖站在八仙桌边气定神闲看着,似乎在逗一条狗。
终于,八仙桌上物什都被明晖扔完,时彦凭着一腔勇气提剑冲向她!
林蓁惊叫:“明晖,你别伤他!”
时彦挥剑,以最标准的重剑进攻姿势刺向明晖,然而在剑尖接近明晖那瞬,她突然一个侧身,自己手腕似被刺进麻醉针,一阵刺痛后没了知觉,软软垂下。
剑尖抵在自己脖梗上,时彦睁大双眸看向明晖。
明晖根本没给时彦一个眼神,手中剑紧挨着他脖梗上跳动的青筋,明晖侧首看向林蓁,她呆愣愣看着自己,口中哀求道:“别伤他!”
明晖对林蓁抬眉一笑:“这是你的未婚夫吧,送上门来正好,我问你的事,你到底答不答应?”
说话间,手中剑在时彦脖梗上微微晃了晃。
林蓁便觉那寒光要刺瞎自己的眼。
时彦急道:“答应什么,不要答应他任何事!”
话音刚落,脖梗上就有凉意涌出,一滴滴淌下,时彦看到自己白色绸袍上似绽开了朵朵红梅,其实他没什么痛感,但看林蓁模样,弯着眼抿着唇紧咬下颚,似乎比他还痛,眼泪和他脖梗上的鲜血一样,一滴滴止不住。
心底莫名颤了一瞬,不为脖梗上的血。
时彦仍然嘴硬:“不要答应,她不敢杀我。”
说话间,门外杂音渐起,彩橘叫上静苑所有男人,男人们拿着刀枪棍棒,齐齐涌了过来。首当其冲是长随启明,他刚要冲进门,看到眼前景象,身形似被施了定身术,再挪动不了半步,跟在他身后的人探头一望,也都哑了动静。
明晖劲道大了些,时彦脖梗上血珠变成小溪般,染红他整个脖梗和上半身衣袍。
“看我敢还是不敢呢”,明晖看着林蓁,嘴角微微翘起,声音很是轻佻。
林蓁哽咽道:“答应,我都答应,你快放了他罢。”
明晖脸上露出笑意:“这才对嘛,报酬我一分不少,这事后再不找你。”
她一掌劈向时彦,时彦吐了口鲜血,身形飞向门口众人,启明等人忙上前抢步接住了浑身鲜血的时彦。
明晖看向林蓁:“说好了,我过几日再来!”
不等屋内众人反应,她跃身飞向窗棂,几个跳跃间消失在黑夜中,再无丁点儿痕迹。
在启明怀里用衣袖擦了两下嘴角鲜血,时彦起身奔向内间的林蓁。
她被明晖绑在床架上动弹不得,这会儿眼泪汪汪看着他。
“没事了,没事了”,时彦三两下扯开绑在林蓁身上被撕成碎条的被衾。
他刚刚扯开,林蓁就扑了上来,紧紧搂着他的腰,啜泣道:“对不起!对不起!”
时彦不想她沾染自己身上的血迹,却是扒她不动,他只好抚摸着她的发丝,安慰道:“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感觉,就是点儿皮外伤,他就是想吓唬你。”
“怎么这么傻,答应他,以后麻烦不断。”
林蓁搂着时彦并不回应,可时彦感触分明,腹间衫袍湿润,湿意渐渐达至皮肤,腹部冰冷冰冷的,冷得他心尖不由自主发颤,偏偏林蓁发间淡香在鼻尖萦绕,那淡香亦是痒痒的颤颤的。
第35章 你先闭上眼睛
明晖离开静苑如烹小鲜,待她走后,众人才回过神,该收拾的收拾,该清扫的清扫,启明忙命人去请大夫,见时彦站在床侧被林蓁紧紧搂住,他不敢走近,远远地问时彦,要不要报官。
“不要!”时彦和林蓁几乎同时应声,两人对视一眼,时彦加了句:“今晚之事谁也不许向外透露半分。”
林蓁担心火上添油,时彦今晚领教明晖的厉害,报官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小说里对明晖描写得清楚,白莲教护法,神龙见首不见尾,狡兔三窟,若不是为救萧忱,她根本不会死。
时彦安慰林蓁,明晖短时间不会再来,让她再睡一会儿,可林蓁哪里还有半点睡意,见丫鬟们收拾房间里狼藉,才意识到时彦一身血衣站在自己身侧,她赶紧站起身,微微倾身,紧张看向时彦脖梗。
看着血淋淋吓人,但的确没再有新鲜血液涌出,林蓁略略放心,想来明晖的确不敢当众杀人。她哪里知道,明晖只为她答应,没有生出杀意而已。
待大夫来给时彦处理好伤口,天色已有些蒙蒙亮,林蓁不想去睡,就想待在时彦身边。时彦看她神色恋恋难舍不想离开,和声道:“一会儿我还要去户部,这会儿我们说说话。”
“你都受伤了,不告假一日么?”时彦脖梗上还涂着药膏,林蓁以为今日他肯定不会去户部。
“最近户部很多事,实在走不开。”
自己出事他第一时间告假,可他脖梗上剑伤惊心眩目,却一点儿没有休息之意,林蓁说不出来心中感受,有些酸涩胀麻,似乎有些心疼,有些感动,她乖乖坐在时彦身边。
“出了明晖这事儿,我想你尽快回家”,时彦说出心中打算,耐心解释,“这静苑只是一座三进小宅院,明晖想来,只需翻越一道院墙,还是回家安全,不仅有护卫,家里院落多有纵深,她不能轻易上手。”
“我更想你快点儿到毅勇侯府,侯府里都是武夫,护卫们各个身手不凡,应该更安全,就算明晖真找上门,到时我陪你去找诸大人,一定向他解释清楚,此事和你毫无瓜葛。”
明晖不走小说里既定道路,缠上林蓁,虽然令人头疼,但仔细想想,事情不是没有转机。时彦设想的理想状况,尽快娶林蓁后,就算被明晖逼迫送信,或许是个契机,到时让林蓁戴着黄金玉和自己一起去见萧忱,兄妹相认,此事一了百了,从此皆大欢喜,根本不用等到明年林承俭春闱考试那么久。
林蓁如何知道时彦心思,见时彦为自己考虑周全,心下动容感激。自知道明晖为废太子党余孽后,她就后怕,现下明晖不仅找上门以后还要再来找她,她实在焦虑惶恐,害怕与明晖之事为第三人知道,担心因明晖再牵连到无辜之人,特别是牵连到英国公府,那就罪
无可恕。
时彦提出方案中,明晖之事仍然只局限于两人知道,这是林蓁最希望的收场,她只盼望明晖能晚点来找她,晚到她和时彦随时在一起之时。
“前天我刚刚告假,再过三日罢,我伤口好一些,也做些准备,到时告假一日,陪你回英国公府。待见过英国公府各位长辈,我让父母上门提亲,可好?”
时间安排得很紧很快,从未想过这么快成亲,但时彦全然为自己考虑,他要操心的事情更多,林蓁还有什么值得多虑,她看着时彦心下稍安,向他微微一笑,酒窝里透露出她的信赖和默许。
时彦亦会心一笑:“那没几日了,你若还想去御史台前摆摊,我让启明跟着你,后面短期内可没什么时间如此自由。”
若回英国公府,必然筹备嫁人事宜,这后面几天在静苑日子还真是难得悠闲时光,林蓁心下赞许时彦想法,又想到就这样匆忙嫁给时彦,心中有高兴,也有些说不出的惘然。
在静苑最后三日匆匆逝去,林蓁每日下午还会去御史台前摆摊。自从她跑出英国公府,没特殊事情都会出摊写状书,差不多近一个月时间日日练习,现在写状书已颇为得心应手,她想过,等嫁到毅勇侯府,虽然时彦会支持她,可上有公婆下有姑叔,她还是不要再女扮男装出来摆摊,安心在家看书备考即可。
回英国公府最后一日,林蓁出摊后没多久早早回了静苑,她坐在书房里愣神,心有余悸。
今日出摊没多久,一辆普通马车停在摊前,就在林蓁以为有生意上门时,马车车帘撩开,诸大人那张玉郎貌露了出来,淡漠冷清目光直直望向自己。
夏日下午日头正盛,诸大人本就生得列松如翠,可林蓁看着就是心下生寒。她匆忙起身,拂身整理衣袍后向诸大人躬身行礼:“诸大人。”
“林蓁,你还没回英国公府?还这儿摆摊?”
“就回了!就回了!”
林蓁垂首回答间,手忙脚乱下意识收拾刚刚摆好的小几笔墨纸砚,一副马上离开模样。
诸大人微微拧眉:“见我就要走?”
就这会儿功夫,林蓁额上热得生汗,闻言忙停下手中动作,垂首站直应道:“没有没有,日头晒,没什么生意,本就打算回了。”
“既然还摆摊,那还是要考明年女官?”
“正是。”
诸大人目光在林蓁身上上下打量良久,才吐出几个字。
“日头晒,早点回罢,不急一时。”
林蓁如蒙大赦。
回想这一幕林蓁仍然手心冒汗,正思忖间,听闻房外丫鬟通报:“大公子回来了!”
林蓁一把扔下手中书本,忙起身跑向房门,刚开门,迎面撞进时彦怀里!脑袋生疼!
林蓁摸着脑袋,发髻有些歪,撞得实在不轻。
时彦笑了,摸着林蓁脑袋帮她轻轻按揉:“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
林蓁抬眸看他:“你也回来得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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