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彦的手就这样轻轻放在林蓁腰上,安静得不发一语,让布偶猫在怀里遂心满意地找到想要的安全和温暖,在发现布偶猫抖得厉害时,他的手情不自禁抚上她的后背,就像给布偶猫顺毛一样轻轻抚动。
感受到后背上动静,林蓁触电般站直身体。
她太激动了,幸福欣喜委屈心酸五味夹杂,自己也说不清什么情绪,寂寥黑夜里有这样一个活人,独独就等着自己,陪伴自己走出黑暗,重回人间,这一刻她感到无比安全,仿佛洪流中撞见一块浮木,高空坠落时发现了伞包,她再不用惧怕。
可时彦?
林蓁站直身体,想收回刚刚紧箍时彦的手,她刚一动作,时彦察觉出她的想法,顺手拉住了她。
“没事了!”
“时姝唤我哥哥,你和时姝关系要好,可以唤我时哥哥。你即便不是安安,我看到时姝好友落难,也会力所能及帮她。”
林蓁垂眸,目光落在时彦牵着自己的手上,他手掌很大,骨节分明,手心温度滚烫,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像源源不断给自己输送元气和力量。
林蓁抽不动自己的手,此时此刻她也不想抽回,刚刚从地狱里跑出来,有一个人牵着自己,热乎乎传递给自己热气,这该是无上珍惜的情谊。
她抬眸看时彦,虽然周围没什么光亮,但他眼眸黑曜石般,她看得很清楚,他眼神纯澈澄清,没有任何杂念,如一汪清泉,给予自己的只有水般柔情。
林蓁嘴唇颤动须臾,在时彦柔光中终是开口:“时哥哥,你怎么找到我的?”
时彦简单说了说找她的经过,歉意道:“我想过,实在不行,只能去英国公府找林大人想办法,没想到他们收了银子很爽快,愿意放人,只是我位卑言轻,不能第一时间救你出来,让你在里面受了半日折磨。”
林蓁克制住想哭的冲动,对时彦道:“五千两,我以后还给时哥哥。”
“唉,这是什么话,你知道我的”,时彦想说但想想现下处境,还是打消想法。
见林蓁鼻梁上有乌青,嘴唇也破皮红肿了半边,时彦问道:“你哪里受伤了?痛不痛?”
林蓁摇摇头,道:“诸大人知道我是英国公府的人,只是把我关在刑狱,说调查清楚后放我,并未对我用刑。”
诸大人,时彦脑子里飞速回想小说内容,小说里没提过这个人,他也没听说过,不过这会儿不好细问,看林蓁光着脚,他道:“没受伤就好,马车在前面拐角,还有一段距离,我背你过去吧。”
说着他就自然而然背对着林蓁蹲下,等着林蓁靠上来。
时彦并未刻意,见林蓁赤着脚,脸上还有伤,这地上也没多干净,背她去马车的念头理所当然冒出脑海,就像他曾经荒野徒步,遇到陌生的荒野徒步爱好者需陷入困顿,他也会如此全力帮助。
林蓁似定在了原地,纹丝不动。
感受到身后悄然无声,时彦回头,看到林蓁出神模样,明白了什么,时彦道:“不是唤我时哥哥吗,哥哥背妹妹没什么的,我也这样背过时姝。我们快走罢,这里不宜久留。”
林蓁没有言语,但缓缓走到时彦身边,靠在他身上,两只手臂圈住了时彦脖梗,时彦稳
稳背起她,向前方巷子走去。
在时彦突然转身背对自己蹲下时,脑海里的记忆似忽的打开闸门,另一个时空和飞飞的过往泥石流般砸在林蓁面前,她震惊,愕然,感伤,还有一些说不清的渴盼。
曾经飞飞也这样习惯成自然背过她无数次,最初她会撒娇说自己走不动路,飞飞笑呵呵地什么也不言语,走到她面前自然而然蹲下,稳稳背起她,后来都不用她说,只要她步伐渐渐慢了速度,飞飞就很有自觉性地蹲下,向她指指自己的后背,她会笑嘻嘻攀上去,一点不心疼他,在他脸颊上“吧唧”一口。
在校园暗夜里,飞飞这样背过她,不在校园无人认识地方,在马路上在风景名胜游人如织的地方,飞飞也这样熟视无睹他人,稳稳背着她。
林蓁在时彦背上,她看着他的侧脸,他脸部线条很刚毅,像陡峭悬崖直上直落,一点儿不像前世面貌那样柔和,因为他换了一张脸,她就不喜欢他了么?林蓁想起时彦说过的话,如果自己的爱人毁容完全没有往昔模样,或者得了阿尔茨海默病再不会记得自己,自己的爱就会凭空消失吗?
只爱一具躯体,自己的爱这么浅薄吗?自己模样也完全改变了呢。
想起前世陪伴妈妈去参加她教友婚礼,牧师说过的话,“无论贫穷富贵,生老病死,你都愿意永远陪伴在对方身边,不背叛、抛弃他吗?”自己和飞飞去民政局领证时,也按照工作人员指示,一起念过类似的话。
理所应当的答案,可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却并没有理所应当去做,自己有怀疑,会排斥,心里会难受,说服不了自己,可时彦呢,就像他所说,他变了很多很多,可内核没变。他像前世一样自然而然蹲下,等待自己攀上,他的步伐像过去一样稳健,在他身上她甚至安心得犯困,想趴在他的肩头睡一觉。
林蓁小心翼翼,缓缓趴在时彦肩头,她想睡又不想睡,这是一具新的躯体,可是和过去一样充满力量,有她喜欢的温暖和热度,她能清晰看到他脖梗上血脉流动,凸起喉结上下微微颤动,就像另一个时空她无数次看过的一样。
眼泪啪嗒啪嗒滴在时彦肩膀上,林蓁搂紧了时彦脖梗,没有说话。
时彦也没有开口,背上林蓁一些细微动作,他下意识感受到她某种情感悄然变化。
回了静苑,彩橘等仆妇早就准备好热水等候多时,一番收拾洗漱后快到寅时,彩橘为林蓁收拾好床铺,看着林蓁上床后,走到八仙桌边准备吹灭烛火。
“别吹!就放那儿!”林蓁看到彩橘走近八仙桌,急唤道。她好不容易回归光明,今夜她再不想看到黑暗。
“那我给姑娘留着”,彩橘应道,“大公子让我今晚睡隔壁厢房,姑娘有事唤我一声。”
彩橘正要出门,迎面碰上时彦。他亦收拾妥当过来看看,听到彩橘和林蓁对话,挥手让彩橘走了,自己却踏进房里来。
林蓁听到动静,睁眼看到时彦,便要坐起身。
时彦忙道:“你睡罢,天快亮了,我就过来看看。”
林蓁躺着没再动,睁眼看着时彦,他似乎没有走的意思。
时彦默了一会儿,低眉柔声问:“是不是很害怕,今晚我在这儿陪你?”
林蓁止不住眨了眨眼,忍住了差点涌出的泪。
下意识地她差点冲口而出拒绝的话,可她想起今晚他厚实的肩背,想起过往自己对他的疏离,他都洞悉到自己灵魂,知道自己内心恐惧,她还要这样僵硬拒绝他的善意吗?仅仅因为他不再拥有另一个时空飞飞曾经的样貌?
“时哥哥,明日你不去户部吗?”
“今晚知道你没回来时,就向上峰告过假。”
林蓁没再继续问,时彦便觉这是默许意思,毕竟以前她不愿意都是第一时间说出来,远远避开自己。
“我就坐这儿看书陪你”,时彦指指八仙桌,“很快天亮了,天亮了我去休息,你快睡罢。”
林蓁闭上眼睛,或许屋内有了年轻男子的阳刚之气让自己不再惧怕,或许仅仅是自己太过疲累,她很快睡着了。
时彦随便找了本书,在八仙桌烛火前坐了下来。
拿本书只是一个幌子做做样子,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林蓁进御史台刑狱,是他完全没料到之事,听她的描述看她那般模样,她虽然没受刑,但定是受了不小惊吓,连带对他的态度,对他的言行举止都变了很多,对他有些亲近?不再抵触?时彦不禁联想心理学中吊桥效应,在高压力或刺激的环境下,人容易误将紧张、刺激的情绪误解为附近某人的吸引力。1
林蓁对自己的变化是不是源自于此呢?吊桥效应下产生的情感通常不会持久,他应该采取些行动让这种感受更真实牢靠一些。
他必须尽快,许多事情没有像小说里描写那般按部就班发生,或许蝴蝶效应,在他和毅勇侯时世诚没死胜利返回皇城那刻,许多事情就悄悄发生了变化?
回来路上,林蓁和他讲过她被抓进刑狱缘故,她遇到一位武功极为高强的镖师,他想为自己恩公伸冤,他叫明晖,让林蓁帮忙递了份状书,林蓁因此遇到负责此事的诸大人。
诸大人,御史台里并没有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穿蟒袍的大人,听林蓁描述外貌,十有八九四皇子萧忱。他由王皇后抚养长大,因王皇后无子,在她支持下希翼获取太子之位,那他和御史台大夫王皇后亲哥哥王大人走得近没什么奇怪。
明晖,小说中的女二,昔年太子死忠部下的孤女,现下真实身份为白莲教护法之一,武功全书最强,一心为太子党旧部遗属翻案,与四皇子相爱相杀多次,最后皇权争夺中为救四皇子性命而死,是时姝与四皇子感情发展上的劲敌。
小说里林蓁与明晖间没什么瓜葛,明晖神出鬼没一般人见不着她人影,是时姝与四皇子萧忱,与明晖之间有一团乱麻的关系。
可现在,他们三人竟然在御史台早早相遇了!明晖怎么这么早出场?明明时姝遇见四皇子萧忱在先。
时彦惴惴不安,心里有点儿惶恐,或者蝴蝶效应,或者量子纠缠,林蓁没有老实地呆在英国公府等待弟弟林承俭明年春闱高中时和天子和哥哥相认,在自己母亲谢氏过生辰时,她就开启和小说里不同的人生,现下萧忱和明晖相遇,虽然只是须臾,时姝皇后之路会不会受到蝴蝶效应影响,自己谋划许久所盼所想能顺利实现么。
或许只是自己多虑,可若时姝皇后之路有了变数,那林蓁与自己,更得尽快绑定。
第32章 认真爱我,好么
林蓁睡得很沉。
空旷敞亮素雅精致书房里,她坐在太师椅上忐忑不安,不知道要等待什么,但下意识自己就应该在这里乖乖等。
诸大人突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他缓缓走近林蓁,眸中寒光蕴有刀剑,玄色蟒袍耀闪金光,林蓁垂眸不敢与之对视。诸大人走到林蓁身边,微微躬身,语气和气似长辈般劝慰:“你看清楚,我把他给你带来了,他根本不是飞飞。”
诸大人微微闪身,身后竟是方怀简,他面无血色,身体几欲不稳,还有着难闻血腥味。方怀简面露痛色,苦苦哀求林蓁:“安安,我是飞飞!我是飞飞呀!你快救救我!”
在方怀简将要拉上林蓁衣袖刹那,诸大人一剑挥去,一只惨白的手掉落地上!
林蓁“啊”的用手蒙住眼睛,耳边只有方怀简痛苦呻吟。
耳边突起一阵疾风,“啊!啊!”方怀简随即撕心裂肺惨叫几声,再没了声息。
“我帮你呢,快看看。”诸大人语速缓慢,声音冷得似冰刀,虽不是命令可那寒凉语气没人敢违逆。
林蓁惧怕,不敢拿开手,只是缓缓分开指缝。
胃里瞬间翻江倒海
,她“哇”一声吐出来,惊吓得大哭!
地上一张方怀简人皮,他被开膛破肚,里面血淋淋躺着一个陌生青年!
诸大人淡漠而寒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说的对吧?多想他一秒都作呕。”
“不要,不要!”林蓁抽泣着,瑟缩着,只想逃离,而刚刚宽敞干净的书房在她睁眼瞬间变成御史台刑狱,鬼啸惨叫,脚下黏腻,透不过气……
“不要,不要!”林蓁绝望大叫。
“安安!安安!”
脑袋被摇晃着,林蓁猛的睁眼,耳边万籁俱寂,眼前光线明亮,纱帐顶上祥云纹线条婉转柔和,宛如祥瑞笼罩,令人心生安定,她终于脱离可怕梦境。
林蓁微微喘气,脑海里还残留牢狱里那桀桀鬼叫的余音。
温热巾帕轻轻拭上自己额头,林蓁才意识到时彦在身边,他在给自己擦拭额间薄汗。
愣怔间林蓁想坐起身,时彦没有阻拦,问道:“你出了许多汗,自己擦擦?”
他转身去木架上面盆里搓洗了几下巾帕,拿着拧好的帕子再次走到林蓁床边,巾帕递在林蓁面前。
似乎还能看到丝丝热气,也不知他如何知会丫鬟弄来的热水。
林蓁确实感到身上黏湿,她接过巾帕,那温度还烫手,想说些感谢之语,时彦却抢先道:“我到外间去,你自己擦擦,换身衣裳。”
时彦转身走向外间,林蓁目光落在床上,枕边不知何时放好了干净中衣,摞得整整齐齐。另一个时空里,飞飞也曾经在自己生病时彻夜陪着自己,体贴地照顾自己,就像时彦现下这般,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像亲人在身边的安心和妥帖,不需要说什么,心似浸泡在温泉,感受到全方位的抚慰和松弛。
飞飞,本来就是自己的亲人啊。
听到林蓁OO@@换衣裳声音消失后,时彦问:“我过来收拾?”
“嗯”,林蓁在里间回应了一声。
时彦走到床边时,顺道拿了茶盏,他接过湿冷巾帕,将茶水递给林蓁:“润润口。”
他做得如此顺手,林蓁向他微微一笑:“时哥哥,我不是病人,我自己可以的。”
“我当然知道你可以,只是为你多做一些,我心里会很舒坦,你就当让我高兴吧。”
林蓁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时彦这番话堵在喉间,片刻后,她才应道:“时哥哥,谢谢你!”
“唉”,时彦轻叹一声,“什么时候不说谢谢,觉得这些应该我做,我才真正开心。”
心中怦然一动,但亦不知该应对些什么,仍然有些说不清的不自在,若隐若现在心里时不时蹦出来。
林蓁看了一眼窗外青色天空,外面天色渐渐亮起来,时彦陪了她一晚,也该去补觉了,林蓁对时彦道:“时哥哥,你去休息罢,我这会儿不怕了。”
时彦没有再坚持,他道:“行,这会儿还早,你再睡会儿,我让彩橘过来陪你。”
见时彦出了房门,林蓁依着他的话继续躺下,只是之后睡眠很浅,迷迷糊糊许许多多事情入梦,虽然再没有噩梦,但午间醒来时脑袋有些昏昏胀胀。
收拾好了自己,彩橘送来午膳,林蓁问彩橘:“大公子在做什么?”
彩橘边布菜边应道:“应是在休息罢,大公子很少如此。”
满桌都是仆妇们尽心按照自己口味做的饭菜,可林蓁竟然没什么胃口,她很清楚自己没有生病,以前中午也都是自己一人用膳,这会儿知道时彦在静苑,却第一次没有和自己一起用膳,不知怎的,这饭菜似乎都不香了。
整个下午林蓁都没有迈出门,她现在鼻梁发青,嘴唇红肿,虽然静苑仆妇昨晚大多见过她如此狼狈样,她还是想恢复得好一些再出门。在房里,她随意翻着书,其实并没有看进去几个字,直到快傍晚时,彩橘进来换茶水,告诉她大公子起来了,心中阴霾似起了一阵风忽的被吹散了。
晚间和时彦一起用膳,时彦问林蓁意见:“后面这段日子,晚间我可不可以在静苑留宿?”
林蓁住在静苑这段日子,时彦每天下值后无论刮风下雨雷打不动会过来看看,和林蓁一起用过晚膳后他回毅勇侯府,林蓁和他没什么话题,都是时彦找些话和她闲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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