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突然不想回毅勇侯府,还来问自己意见,这里明明是他自家宅院,他担心自己害怕而已,林蓁心里发酸。
“侯爷和夫人不会问起,担心你吗?”
“这些你不用担心,我都会安排妥当。”
这事儿就在两人三言两语间定了下来,心里惯有的抵触不自在这次没再出现,林蓁甚至感到有些奇怪的暖意在胸间流淌。
时彦看着林蓁吃饭,言笑晏晏。
林蓁不过在御史台呆了半日时光,可他觉得倏忽间日子似乎改天换地。
在睡前复盘这些经历,他有命悬一线走钢丝之感。
林蓁住在静苑,彩橘贴身照顾,他交代过彩橘注意保管好林蓁各种物什,也多次隐晦曲折问彩橘,打探林蓁的黄金玉。
彩橘没有看见过,要么林蓁未带出英国公府,要么她贴身佩戴从未取下。在御史台入刑狱,按照御史台规矩,无论男女都需要换上囚服,个人衣物有专门地方存放,不知何故,对林蓁并未有这样要求,若是她贴身佩戴,换上囚服,岂不是当场就和萧忱相认,还有自己什么事?!
在另一个时空,自己身居高位,万事皆在掌控中,即便有些许变数,自己掌控的资源和人脉很快就可以摆平任何事。可是这里,人微言轻,许多事自己如坠庐山似看云雾,更不论掌控,现下自己拼力能博取的唯有眼前人。
若再像过去,每日和林蓁不过吃个饭说上几句话,盼望林蓁日久见人心,怕是萧忱和明晖缱缱绻绻,和林蓁兄妹情深,自己和时姝沦为明日黄花。
晚间休息,时彦见林蓁仍不愿吹灭蜡烛,提出再陪林蓁一晚。林蓁想拒绝,时彦不过告假一日,怎好明日上值今夜仍陪着她不睡呢。
时彦有理有据说服她:“我说过,为你多做一些,我心里会很舒坦。留在静苑,就是不太放心,若我去厢房睡,担心你做噩梦,担心你睡不好,辗转反侧,更影响我明日上值。”
“今日陪你一晚,你若无事,我便放心,后面就让彩橘在外间睡。”
时彦眉色间俱是诚恳谦卑,林蓁怎好拒绝他的心意,心念转动间道:“那别整夜看书了,铺个褥子睡吧。”
“行。”
当即彩橘便在林蓁床铺边地平上铺上了褥子。
林蓁躺下前,见时彦靠在床架上手里仍然拿着本书,林蓁问:“还要看会书吗?”
“嗯,你快睡吧”,时彦应道,“我睡前有看书习惯。”
很随意极淡的一句话,如镜面般湖水上飘落一片枯叶,虽然轻轻的,微微的,黄叶在水面打着转,但荡起的涟漪一圈接一圈,细细看去搅乱了整个湖面。
林蓁的心有些乱。
另一个时空里,飞飞也有睡前看书习惯,有时看入迷了会睡意全无,林蓁记得有一次旅游时,疲惫了一天,她倒床就睡着,可飞飞看书看得兴奋,竟叫醒她想分享阅读的快乐,被她一顿欺负。
时彦有许多另一个时空的痕迹,只是自己过去排斥,不愿意去发现。
林蓁闭上眼睛,不再想他。
不知多久,林蓁醒来,她侧脸看去,窗棂外漆黑,虽未能一觉天亮,可今晚一个梦也没有,睡得很踏实,是不是因为时彦在身边呢?
屋内烛火明亮,八仙桌上蜡烛燃烬一半,火光微微摇曳。她看向时彦,他竟然没有睡倒,而是靠在床架上睡着了,手中的书掉落在腿边。
他眼皮轻轻闭着,看不到他的桃花眼,此刻他的脸型显得硬朗,可烛火淡黄柔光映在他的脸上,他的脸又有些温柔沉静。
林蓁情不自禁坐起身,靠近了时彦。
只想好好看一看而已。
以前回避这张脸,觉得陌生,觉得硬朗,一点儿不像
飞飞,可在此刻,在烛光下,时彦的脸也有了曾经极其熟悉的温柔。
不仅有熟悉的温柔,还是一张很好看的脸,林蓁目光描摹着时彦眉眼,他是一副硬汉长相,让她联想罗丹《思想者》那张脸,也有点像菲利普亲王年轻时候,鼻梁高挺,眼眸深邃,硬得极有方刚血气,刚毅峭峻。
林蓁没见过这样的脸,手指下意识轻轻挨上了时彦的脸颊。她像抚摸一位熟睡婴儿的脸,极轻极缓,害怕打扰婴儿的美梦,却又忍不住爱惜他的温暖他的眉目,轻轻触碰,细细感受。
在林蓁触碰自己的那瞬,时彦就醒了,他不想破坏此刻宁静,不想打断林蓁的探索,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脸,像蜻蜓点水,温柔克制,先扫过眉间,再划下鼻梁,在他左脸颊上停留须臾,再轻轻触碰他的唇,抚过他的下颚……
时彦能够感知,她在划开对自己封闭的心,也在自己身上寻找飞飞印记。
在林蓁触碰许久,想收回手的那刻,时彦忽的伸手一拉,把毫无防备的她带下了床,跌在自己怀里,时彦紧紧搂住。
林蓁和自己意料的一样,没有叫唤,任由自己紧搂,只是身体发着颤。
不由得想到昨夜她扑进自己怀里时,那种布偶猫寻找温暖的感觉,也是这般发颤发抖,时彦垂首,唇轻轻触了下林蓁额角,像安抚一只布偶猫,给她温暖和热度,让她不再寒凉发抖。
心里对怀中人道,不管你的飞飞在哪里,以后我就是这个飞飞,我会尽力扮演好飞飞,扮演这个你极其喜欢在乎的人,你也认真爱我,爱飞飞,好么。
第33章 我还是那个飞飞
自己手势分明很轻微,或许过于沉醉,只有在悄无人声寂静夜晚,偏偏烛火煌煌时,才敢毫无顾忌放肆地观察和欣赏这张脸,勾勒那棱角分明线条优美的下颚时太过用力,林蓁没想到时彦竟然就这样睁开了眼,她惶恐得微微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时彦一把搂进怀里。
他的怀抱很温暖,肩膀那么宽阔,胸膛厚实而柔软,被他紧紧搂在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林蓁清晰听到他坚定有力的心脏声,咚咚咚,一声接一声的律动,让她感到安心踏实,她眷念这份拥抱和温暖。
在这个时空里,终于有这样一个人,毫不在乎她声名狼藉名声,熟视无睹她离经叛道举止,不存芥蒂她对另一个男子纠缠,支持帮助她做喜欢之事,愿意不惜成本救她,在她虚弱害怕时默默陪伴,面对她的疏离亦和容悦色,他为何这样?因为他是飞飞呀,只有飞飞才会如此不求回应,不图回报,一心一意只愿意自己好,只想自己开心他就会心满意足。
林蓁的心剧烈跳动,时彦对自己过往一幕幕飞速掠过脑海,在她凝神回忆时,额角被柔软轻轻触碰,只是一瞬,像无比珍爱一件稀世奇珍,只敢小心翼翼轻触瞬间,可这个动作就像按下开关,林蓁不能自制抖动,她伸手揽住了时彦,似乎寻求他的帮助,让自己回复平静。
就听耳边温柔声音:“安安,我不想做时哥哥,可不可以重新开始,你重新认识我,喜欢我?”
“和你在一起,过去事情我会慢慢想起来,你会发现,我还是那个飞飞。”
林蓁在时彦怀中抬眸,目光交接中,她看到时彦眼眸里水意流动,尽管他的脸那么不同,可这一瞬,他眼中情意,那眸底隐藏不住的隐忍克制,都让林蓁毫不怀疑,她看到了他的心底,她了然他的内心,那是飞飞才有的目光。
林蓁眨了眨眼,向时彦深深点头。
就见她眸中氤氲,水气似乎要从眼中散逸开来,时彦不忍看她泪珠滚落,他把林蓁抱得更紧些,垂首闭上眼眸。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比过去还要好”,时彦在林蓁耳边轻语。
感受到怀中人搂着自己的力道更大更紧,时彦心满意足。
此刻所言均是发自肺腑,他怎能不对她好呢,就像说服潜在客户,都会描述一张宏大美妙令人惊叹的蓝图,那都不是虚言假意,那些蓝图就是内心实实在在想在将来某天为客户实现的愿景,只是一旦潜在客户成为客户,良好愿景能否百分百实现,那也得看天时地利,但可不能因此否认画饼时那份真心诚意。
气氛至此,似乎需要一个吻来渲染烘托情绪达到高潮,在彼此心里重重烙下印记,可一旦想到自己怀里有一个女子,正在热切等待自己的亲吻,时彦就有点撑不住,还是把她想成一只布偶猫更让自己舒适。
时彦微微垂首,下颚在林蓁发间轻蹭,像蹭着一只布偶猫浓密柔软毛发,她本来就像一只布偶猫,御史台奔出的那个夜晚,琉璃般眼眸热烈看着自己,奔向自己,给自己第一印象和感觉,就是一只寻求温暖可怜兮兮的小布偶。
从御史台回来的第二晚,林蓁睡得很踏实,早上再醒来时,时彦已去户部当值。林蓁收拾一番到书房看书,昨夜和时彦的亲密时不时会浮现脑海,挥之不去,不过这番滋味并不是先时看书的烦躁不安,迷茫恍然,想到时彦想到昨夜时,会有一点点说不出的心颤,心里仿佛有一只小苗苗,在使劲钻呀钻,钻得心里痒痒的颤颤的无法忽视,忍着不适默默看书时,倏忽间发现那颗小苗苗已然变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
眼前世界似乎都变得天宽地阔,脑子也如醍醐灌顶,看什么书一遍就懂了,林蓁开始思考自己未来,她倒没有立马想着时彦何时娶她,这似乎是一件理所当然事情,不需要多花精力费神,她仔细思考自己是否还要继续考女官。
当初她以为方怀简是飞飞,为着他才偷跑出英国公府,担心他不会娶自己才两手准备,去打听明年春闱女官考试。自己已了解分明,并且好好准备应该能顺利考上,林蓁心里不太舍得放弃,如果不去考女官,现下也弄明白了真正的飞飞,是不是应主动回英国公府了?
林蓁也想问问时彦想法,这个时空他武官文官都做过,见多识广,应该能给自己一些意见。她还有一些隐忧,如果考上女官,会由御史台统一安排女官具体工作和职责,一想到诸大人可能会成为自己上峰,林蓁有毛骨悚然感觉。
虽然她觉得无论她做什么,时彦一定都会无条件支持,对,只是一夜之间,她就有如此自信。
偶尔想到方怀简,心里还会隐隐痛感。离开肖寡妇时,时彦和自己都曾嘱托肖寡妇,有任何事给静苑捎信,时彦或许也猜出来,林蓁那时想的捎信不过是方怀简给自己的信笺。
方怀简会不会给自己信笺呢,他收了自己平安玉怎么也得回复一声?按照时彦说的时间,一去一回至少一个月,或许他到了越州有了具体地址会给自己回音?那一个月左右时间肖寡妇或许会给自己送信?想到方怀简,林蓁心里还是顿起波澜,她尽力忽视这些漪澜,去想时彦的话。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比过去还要好。”
这才是飞飞会说出的话,对方怀简的困扰是自己莽撞无知自以为是,是自己自取其咎,方怀简是无辜之人,因为自己他的名声也被带累,她不应该还对他有期待。
尤其想到雨夜最后一次见方怀简时,自己哭兮兮对他说的那些非他不嫁之语,一方面心疼糊涂的自己,一方面对方怀简有深深歉疚,他被自己痴缠得烦恼,自己对不起他。
晚间时彦回来时,两人一起开开心心用晚膳间,林蓁把自己烦恼一股脑儿都和时彦说了。
时彦陷入了沉思。
林蓁去不去考女
官他根本无所谓,但他有两个担忧。不去考女官,势必以后日日在内宅,娶林蓁进门后,她与时姝朝夕相处,会出问题吗?小说里林蓁可是处处看时姝不顺眼,事事针对她,虽然现在林蓁似乎和时姝关系要好,以后进门了,又是小姑子,又是亲哥哥最爱的人,不产生嫉妒似乎不可能。还是让她去考女官,有个事情做做比较好。
再者若考女官,无论考上之前或者考上以后,都有可能在御史台碰见萧忱,林蓁已经在他面前露过脸,时刻有被他认出的风险,自己需尽快娶林蓁才是。
想到这些,时彦对林蓁温声道:“以前你学法律,现在不过重操旧业,虽然时空不同,但好歹也算有些基础,何不一试?你还没有走出过内宅,见识这个时空天地之大世界之美,去做女官,多走走多看看,很好。不然,你就只能跟随我母亲,学习如何操持家业赚钱,若你想如此,为毅勇侯府添砖加瓦也是桩美事。”
“我不想!”林蓁笑盈盈抗议,她就知道时彦一定会支持她发展自身,如同另一个时空他支持自己,违逆妈妈愿望去做律师。
时彦看着林蓁,她的脸笑得似春日最灿烂的花,浅浅酒窝分外灵动甜美,连带她鼻梁上青紫都变得可爱,飞飞这个人在她心底定是不可替代无法磨灭之人,这样的人提出娶她,她会高兴得飞上天吧?
“现下你脸上还有伤,等你伤好了,我送你回英国公府如何?即便你家人不同意你考女官,你快点儿到毅勇侯府里来,他们谁还能管你?我想你早点儿回去,我想你快点儿到毅勇侯府。”
林蓁眼睛扑闪扑闪。
时彦微微前倾,他本就坐在林蓁身边,这下几乎挨上林蓁,他伸手在林蓁脸上摩挲,手指轻轻拂去她眼角将溢未溢的泪。
他的指腹热热的,触碰林蓁脸颊的一瞬,烫得她有些呆,然而她没有什么举动,眨着眼睛,任凭他摆布。
“以后在毅勇侯府,只会有笑,不会有泪。”
夜间休息,和昨晚提过的安排一样,时彦因日日上值,睡在林蓁隔壁厢房,彩橘抱着铺盖,睡在林蓁房里外间陪她,烛火依然灿然。
半夜时分,彩橘起夜,她蹑手蹑脚迈出房门,转身把门带好,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往净房走。
收拾妥当再回来时,忽见一个人影哧溜一下从半开的窗棂钻进了林蓁所在的内间。
彩橘睡意登时吓没了!
此刻静苑寂静无声,仆妇们都睡了,这里不是毅勇侯府,每夜有护卫值夜,静苑没有存放值钱物什的地库,总共就几个侍候人打扫卫生的仆妇,一时间彩橘不知道喊谁。
她呆呆站在原地,拼命用手揉了两下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烛火摇曳间,窗棂上还映着一个淡淡人影,绝不是林蓁。
彩橘背脊发凉,浑身鸡皮疙瘩,愣神了片刻,想起大公子睡在隔壁房里,她赶紧跑向厢房。
厢房就在林蓁房间隔壁,彩橘不敢大声,紧贴在门口轻唤了几声:“大公子!大公子!”
时彦睡觉比较警醒,听到动静即刻醒来,他听出彩橘声音,目光看向门外,彩橘身影映在门口,弓着身很是焦急。时彦来不及多想,披上外袍开了门。
“何事?”
彩橘面露惧色,手指指着林蓁房间,声音发着颤:“刚刚起夜,看见一个人钻进林姑娘房里,现在还在!”
血液一下子沸腾似要冲开皮肤,时彦一把抓起墙壁上的长剑奔出门,跑向林蓁房间。
第34章 看我敢还是不敢呢……
睡得正酣时,突然冰凉一只手拧了拧自己脸颊,林蓁在脸颊微微痛感中醒来,心里纳闷,时彦这么突飞猛进,都开始上手拧脸?
朦胧睁开眼,一身玄衣蒙着面巾的男子站在床前,林蓁吓得张开嘴,声音发出的那瞬,男子俯身,一只手猛捂住林蓁嘴,把林蓁喊声生生憋在喉咙里。
眸中俱是恐慌害怕,可支支吾吾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就在林蓁挣扎得大汗淋漓时,男子一把扯开自己面巾,轻声道:“别叫,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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