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炉旁,白衣少年正在处理小山高的灵兽。
刀工精湛利落,熟练地剜骨剔肉。
一旁的蓬莱宗弟子连连惊叹:“裴道友,你的手这样稳,不修医道太可惜了!”
风静日闲,暮光笼罩小院,连时光流淌都在这一刻慢下来。
“真好啊。”云青岫忽然对系统道。
系统罕见地没吭声。
过了一会,它说:“宿主,外面好像有人找你。”
小院外,红发青年眉似墨裁,眉心紧蹙,像是非常为难的模样。
萧灼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明明,所有人亲眼见证,她已神魂俱碎。
可朱雀血脉不会欺骗他。
朱雀一生只会对一人动情,伴侣若去,朱雀亦会殉情。
萧灼清晰记得那个无风无云的晴日。
在师尊第无数次说出“你若是比得上剑宗大师姐,就是把乾山炸了我也不多说半句”后,他怒气冲冲闯上苍山的藏玉峰。
藏玉峰下,满地断剑与破碎法器。
都是那位传闻中大师姐的战绩。
藏玉峰春意遍野,嫩白的花俏生生摇曳。
苍翠古树上,一抹雾青色忽然闯入萧灼视线。
她像藏玉峰遍野的春意,悠然散漫,不受束缚。只瞥了他一眼,轻笑道:“打架?稍等,我将这碟糕点吃完。”
那一刻,萧灼知道自己输定了。
“萧宗主?”脚步声随着温和声音一同走近。
萧灼从回忆中抽离,刹那间竟有几分手忙脚乱。
一晃眼,他又恢复了平日倨傲张扬的模样。
自从之前两人打赌后,云青岫就并未见过萧灼。
也没见他差乾山弟子将赌注送来。
她本想明日叫侍者去找萧灼要,没想到他亲自上门了。
“云宗主。”萧灼清咳一声,“我今日来是为……徐月的事。她是流落在外的朱雀血脉,理应拜入乾山。”
“不止徐月,流云宗也可并入乾山,绝不亏待。”
“并入乾山?”云青岫微微挑眉道,“我如今是一宗之主,并入别宗,顶多做个长老,这是降职啊。”
萧灼眸光微暗,双手递来灵玉长匣,匣上雕有美轮美奂的朱雀图腾,华光流转。
他拨开长匣,一根赤金长羽色泽华美绚丽,灵光氤氲,教人无法移开视线。
“这是我的诚意。”一双桃花眸灼灼盯着云青岫,赤金眼瞳似浓烈的火。
云青岫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不是一开始就说好的赌注么?
漂亮昂贵的羽毛总是让人手痒,云青岫伸手欲将它拿起。
萧灼的视线越发炽热。
云青岫的手忽然在空中停住。
“系统,帮我看看这是什么?”
“朱雀长羽嘛……诶,等等!这这这、这是尾羽啊啊啊啊!”
“宿主,他在向你求偶!!”
系统的呐喊在云青岫的识海里回荡。
果然。
真是见了鬼了,这只朱雀脑子里在装什么!
云青岫倏地缩回手,迎上灼灼视线,默然片刻后,给了对方一个台阶:“萧宗主,你似乎拿错了。”
萧灼上前一步,外裳上金饰琳琅,朱雀一族特有的灼热气息蔓延过来。他垂眼紧紧盯着云青岫,认真道:“乾山宗主夫人的位置,就是我的诚意。”
“师尊,烤肉好了――”
少年轻柔含笑的声音戛然而止。
热腾腾油滋滋的烤串连带盘子落在地上。
裴宥川死死盯着那根尾羽,脸色彻彻底底黑沉下去。
第20章 隐情
余晖没入青山。
裴宥川一步步走到云青岫身边,唇角微弯,眼底却没有笑意。
“我听闻萧宗主数百年来苦寻一位故人而不得,都说朱雀一族情深,也不尽然?”
听见这个瓜,云青岫有些好奇。
像萧灼这种张扬暴躁的脾气,竟也有心上人。那他如今在闹哪出?移情别恋?
萧灼笑意尽敛,缓缓打量裴宥川,视线着重在对方i丽面容停留。
“你三番两次在我与云宗主相谈时搅局,作为弟子,未免太过越界。还是说,你对你的师尊……”
“铛!”灵剑骤然出鞘。
云青岫把裴宥川的手一寸寸按回去,语气冷冽地打断萧灼:“萧宗主,慎言。”
“此物也请收回,我一心修道,不会寻找道侣。”
裴宥川顺着手上的力道收剑回鞘,眼底的阴云稍稍散去。
萧灼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被拒绝的一日。
数日的辗转反侧全是他的一厢情愿。
骨子里的倨傲让萧灼做不到死缠烂打,灵玉长匣被掷在地面,重金难求的尾羽落在地面,染上浮尘。
他沉沉盯着云青岫,“我萧灼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
“要扔要毁,随你。”
云青岫愈发头疼,忍不住按了按眉心。
徐月不知何时也出来了,站在云青岫身前,紧张又戒备盯着萧灼,像是担心他会动手。
萧灼简直被气得发笑。
朱雀血脉,竟然站在他人身边,戒备同族。
“跟我走。”萧灼心情不佳,语气更是居高临下。
徐月朝萧灼见礼,轻声道:“萧宗主,多谢您的好意,我要留在流云宗。”
短时间内被拒绝两次的朱雀之主眼瞳泛起赤金之色。
“仙州丹修,无不以乾山为尊,你身为朱雀血脉,不入乾山,要留在来路不明的宗门?!”
属于血脉的压迫让徐月额头渗出冷汗。
云青岫指尖灵光闪过,抬手拦在徐月身前,面色稍冷,“萧宗主,是去是留,由她决定。”
压迫感一轻,徐月面容略苍白,从怀中拿出一枚两指宽的玉令,然后递出。
“萧宗主,我有一位不曾见过面的爹,这是他留给我娘唯一的东西,我娘将它给了我。请您转交给他,并问问他,做不到的事,为什么要答应。”
“乾山,我就不去了。”
玉令由上等灵玉所制,刻有乾山图腾,是首席弟子令,见令如见人。
萧灼彻彻底底愣住了。
玉令上,是一个“煦”字。
萧煦,乾山大师兄,多年前下山,至今未归,生死不知。
乾山的宗主,原本该是他。
萧灼攥住那枚玉令,他看向徐月,那双秀丽的眼睛,的的确确与他的师兄相似。
“发生了什么?当年我师兄和你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蓦然握住徐月的肩头,眼泛赤金,“时间、细节、一样一样,原原本本告诉我!”
…
萧灼失魂落魄离去。
地面的尾羽华美璀璨。
云青岫瞥向地面的尾羽,愈发头疼。
这只朱雀,三百年过去脾气还是一样烂得令人讨厌。
思索片刻,她还是将其暂时收入了乾坤袋,打算择日再归还给萧灼。
云青岫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收到萧灼的尾羽。
上辈子,他们因打架而结识。
萧灼年少成名,张扬倨傲,自被她打趴下后,隔三差五就上剑宗找她决一死战。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记忆里,萧灼一直都是很讨厌她的。
徐月怔愣恍惚站在一旁,只觉得很荒唐。
怎么可能呢,那个害得她娘疯疯癫癫的负心人,竟然是乾山大师兄,那位温和清正,最是守诺的萧煦。
他在离开花楼后不久就失去下落。
而她的娘亲,一无所知,多年苦等。
一切只能用阴差阳错四字概括。
恨了这么多年的人,或许早已死了,徐月一时间只有茫然。
脑袋上忽然传来温柔抚摸,徐月怔怔看着云青岫,眼泪忽然蓄满眼眶。
云青岫用指腹抹去她的泪珠,温声道:“当年的事另有隐情,他并非有意毁诺。我不是丹修,在丹道上,造诣不如萧灼,如今心结解开,你是否愿意拜入乾山?”
徐月沉默了许久,哑声道:“宗主希望我去吗?”
“由你抉择。你若去,在乾山有人欺负你,我会为你讨公道。你若不去,我收你为徒,依然教你炼丹。”
“小月,不要活在别人的期待里。”
自记事起,徐月听得最多的话就是“要听话”“要忍让”,从未有人教过她为自己活。
徐月一头扎进云青岫怀里,声音哽咽却坚定:“我想留下,我想留在流云宗。”
云青岫将瘦弱的少女揽住,弯了弯眼眸,打趣道:“如萧宗主所说,咱们是个来路不明的宗门,你留在这,条件可没乾山好。”
徐月抬起头,看了看云青岫,又看了一眼目光沉沉盯着她的裴宥川,少年眸光虽阴沉,却没有杀意,只有烦躁不悦。
一种陌生的感觉从心底生出。
浸过泪的眼眸弯弯,璀璨动人。她语气坚定:“不会的,没有比流云宗更好的地方。”
她要一步一步往上爬,成为四洲八城中最厉害的丹修。
让仙门百家看见,流云宗就是最好的。
…
九道比试结束,仙门大比进入第二阶段――
宗门混战。
符合条件的弟子皆可参与,随机对战,赢了便下一场,输了便淘汰。
这一场关乎仙州天骄榜排名,亦是各宗门荣耀象征。
可今年出了个不讲道理的变|态。
各宗宗主与长老唉声叹气,心道今年天骄榜魁首是没指望了。
谁知,大赛当日,他们的眼中钉悠闲坐在观战台上,气定神闲往门中两位弟子身上押了大笔灵石。
消失的笑容又回到了众人脸上。
青铜钟声回荡,水镜接连亮起。
大赛开启。
水镜旁,悬着实时变动的积分榜单与淘汰情况。
大赛刚开始并没有什么看头,参与的修士众多,只有到后半日,滥竽充数的被筛出去,才会渐渐好看起来。
云青岫下完注,往摇椅上一瘫,以扇掩面,睡着了。
观战台上的议论声议论声就没停下来过。
云青岫迷迷糊糊睡醒一觉,徐月已经坐在一旁了,见她醒来,及时端来一杯热茶。
“感觉如何?”
丹修不擅正面对战,徐月刚修道不久,修为不高,因此参赛前,云青岫特意让她只当去吸取经验。
徐月面上不见气馁,眼眸亮晶晶道:“师尊,我这昨日炼出一锅废丹。对战时不小心砸了一颗出去,对方就被炸飞淘汰了。”
云青岫:“……”
先不说废丹为什么会留在身上,谁管能把人炸飞的叫废丹啊!
“还有吗?给为师看看。”
徐月掏出一枚黑得发亮的丹药递给云青岫。
云青岫挥手凝出结界,然后将其往里一扔。
“砰――”
观战台轻微晃了晃。
“怎么回事?地震了?”
“炼丹炸炉了吧。”
“说起炸炉,那流云宗弟子真是邪门,掏出一颗诡异丹药,竟将我宗内弟子炸飞了!”
云青岫看徐月的目光多了几分敬佩,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加油,努努力,以后咱们仙州也能用上核|武。”
说不定,几枚“核|武”丹药下去,无间渊也能被移平。
徐月听不懂云青岫在说什么,但她认真点头:“师尊,我会努力的。”
云青岫看了眼积分榜。
大批名字已经飘红,是被淘汰状态。
裴宥川赫然在第五,名字后跟了一串夸张的数字,那是被他淘汰的人数。
水镜中,白衣少年站在四方擂台上,手持灵剑,眨眼间又将一位对手挑飞。
他的名次又进一位。
观战台上的众人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走了一个变态的,又来一个。
这流云宗简直就是妖怪窝,没一个正常人!
没有被淘汰的弟子所剩无几,都是仙盟九宗这一辈的天骄。
下一场,必会撞上。
合欢宗宗主的面色有些阴沉。
按水镜中的战况,下一场与裴宥川对上的,极有可能是合欢宗弟子。
那是合欢宗近百年来最出色的年轻弟子,甚至能与乾山弟子和剑宗弟子一较高下。
少年持剑站在四方擂台上,幻光波动,下一位对手匹配成功。
来者腰佩合欢宗玉牌,身穿紫红校服,正是那日在灵宫门口公然讽刺流云宗的青年。
林青阳很诧异会在这遇到流云宗弟子。
但他牢记宗主给的任务,在混战中挤入前三,在天骄榜上占一席之地。
“请道友赐教。”
寒暄刚落,一道长鞭破空扫来。
水镜外,有许多人更看好林青阳。
一个是筑基修士,一个是金丹后期,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水镜内,白衣身影在炫目银光中游走。
众人议论纷纷。
“流云宗的怎么不交手,光躲有什么用。”
“那可是用东海蛟龙筋练的法器,合欢宗宗主请乾山宗主亲自锻造的,他手中那灵剑,对上一绞便碎了。”
“这样的法器,不是欺负人呢?”
“嘿,谁叫人家是合欢宗呢,有钱背景硬。”
只有林青阳知道,他的每一次出鞭,都擦着少年的衣角过去。
并非他在戏耍对方,而是对方在明晃晃戏耍他!
灵力渐渐被消耗,林青阳操纵这银鞭本就有些吃力,屡屡不中,他又气又恼,恨不得把裴宥川大卸八块。
“唰!”
又一鞭落下,朝着裴宥川的脖颈狠狠卷去。
狠辣得毫不掩饰。
少年似笑非笑弯了弯唇,游刃有余地前撤一步,银鞭再次落空。
下一刻,璀璨灵剑擦着银鞭,以锐不可当之势直刺林青阳。
第21章 护短
四方台上,银芒与剑光如万点寒星倾泻而出。
合欢宗宗主的神色也越来越沉。
任谁都看得出来,林青阳灵力不济,已经逐渐落了下风。法衣破损,长发还被削去半缕,好不狼狈。
剑光再一次扫来,在林青阳右臂留下一道汩汩流血的剑伤。
近身时,少年似笑非笑,看林青阳如看勉力挣扎的蝼蚁。
他彻底确定,裴宥川就是蓄意戏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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