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松附在荣妃耳边悄声道:“这俩人,其中一个长得憨厚,另一个断了一指。”
穷人卖儿卖女,断指了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荣妃刚想开口让雪松行事低调些把人留下,心里突突直跳,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果然,雪松神色古怪,语气更低了,“断指的那人,容貌与承乾宫的何公公有八成像。”
第54章 更新
荣妃大惊失色。
承乾宫的大太监何为禄是贵妃的心腹,不管两人样貌有几分相像,这人都不能留在延禧宫。
“你挑些错处将人打发走。”荣妃叮嘱道:“切记,不要教人察觉。”
雪松郑重道:“娘娘放心,那等不伶俐的小太监,自然会有别的去处,宫里不会白白养着他们做个闲人的。”
言下之意便是,这太监不在延禧宫也会在别的地方,至于会侍奉哪个主子就不得而知了。
左右不过是那些低位的常在和答应,再不济就是挪到一些偏远的地方做苦力。
雪松出门,先是笑着和内务府的人客气了两句,接着眼神嫌弃地看着那两个小太监,无奈道:“延禧宫里人手暂时够用了,等过了年劳你再挑几个小子送来。”
内务府的人眼明心亮,明白雪松嫌弃这次送来的人不好,便赔着笑脸说了几句话,匆匆带人退下。
今日的活原本应是徐公公做的,可他老人家最近有些头疼脑热,怕把晦气传给主子们,不敢出来走动。
可身后两个太监既带出来了,就得安排好去处。领头的宫人眼珠一转,瞬间想到了可以打发这两个小太监的好地方。
储秀宫里还住着几个答应,别说万岁爷,就连他们这些做奴才的,都难得能想到这几位。
三人匆匆来到后罩房,内务府的宫人把人塞过来后一溜烟儿跑了。
自家主子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没有恩宠更无背景,内务府什么臭的癞的都往这儿送。
那圆脸宫女挑眉打量着这俩太监,掐着腰在屋外头啧啧了两声,才不甘不愿地把人领进去。
屋内,瘦削的女人捧着手里的小孩儿衣裳,抱在怀里怔怔地出神。
宫女把那两个太监领进来,象征性地让主子过目,正要领出去的时候却被叫住了。
“等等。”女人站起身,眼中异光闪过,定定地盯着他们问道:“叫什么名字?”
“奴才名叫柱子。”
老实木讷地太监说完,另一个瘦高的太监才低着头道:“奴才名叫必安。”
“姓什么?”
“回主子,奴才姓何。”
姓何。
女人低声念了遍名字,又看了看那太监的脸,好一会儿后才让二人退下。
相似的容貌,一样的姓氏,绝不会有错。
这回,连老天爷都在助自己。送了这样的人物来自己这儿,不好好用上一番怎能行。
自己那可怜的孩子,成了型的女胎却连句公主的尊称都没有,被宫人用铺盖一卷草草埋了。
那孩子要是能平安生下来,她们母女二人哪怕没有皇上的恩宠,也能平淡在宫里过一辈子,何至于过成现在这般模样。
俗话说,一报还一报,她的孩子不能这样白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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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宫。
何为禄正要进正殿回禀贵妃上书房的事,迎面看到一个眼生的小太监。
贵妃赏了他一个荷包,“给你师父带句话,等他身子好了再来本宫这儿说话。”
小太监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几分,给贵妃磕了两个头,把他师父那份也带上了。
谢了恩后,蒲雨亲自送小太监出了门。
何为禄看了一圈,屋里没多什么东西,心下明白这个灵巧的太监是来传话的。
屋内瞬时没了旁人,佟佳禾看着何为禄若有所思,“你进宫前家里的亲人都在何处?”
何为禄愣了半晌,“大多去了岭南。”
当年何家的事她调查过,何家的老弱妇孺举家逃命到岭南,之后的具体细节,佟佳禾没有再问。
“徐公公让他徒弟带了句话,他昨儿瞅见一个小太监,长得与你十分相似,也姓何。”
何为禄脸色未变,躬身道:“可能是奴才的堂兄弟。”
“当年你们分家了吗?”佟佳禾又问。
何为禄心中复杂,看来贵妃娘娘什么都知道,他思索了片刻给出自己的答案,“奴才会处理好此事,必不会牵连其他。”
聪明人说话根本不需要说透,春雨诧异地看了眼何为禄,没想到他竟然拒绝了贵妃的帮助。
宫里明着暗着盯着承乾宫的人不少,佟佳禾决定先让何为禄去做,实在不行了自己再出手。
佟佳禾的注意力很快被迫转移。
十一月初,叶克书病逝。
佟佳氏是万岁爷的母家,佟家二老爷的长子去世的消息,不知不觉地传遍了六宫。
宣嫔特地来承乾宫开解贵妃,“我阿玛和额娘说,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又闪又亮,给余下的亲人照亮前行的路。”
“佟姐姐,你哥哥肯定也是这样。”宣嫔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仿佛一点都不惧怕死亡。
她毫不避讳地接着道:“等我死了,也会照亮你们的路的。”
佟佳禾:……
怪不得说太皇太后眼睛毒辣呢,一眼就挑中了宣嫔这个好苗子。
叶克书的病故,给佟家带来了沉痛的打击,哪怕是贵妃多年未见长兄,此时的佟佳禾都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窒息。
桌上是小厨房送来的各色吃食,贵妃常道吃甜会让心情变好。张太监觉得此时的贵妃必然很需要甜食,听到佟家的消息后,他马不停蹄地做了一大桌。
佟佳禾招呼着宣嫔一起尝尝。
最后,两碗红豆双皮奶全进了宣嫔的肚子,春卷也吃了好些个,末了她还回味道:“等下次我再来的时候,记得让张太监给我多做两碗。”
佟佳禾莞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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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书房。
太子的桌子自然在最前面,接着是阿哥们按照年龄排的座位,三阿哥和四阿哥兄弟俩离得最近。
三阿哥戳了戳胤G的胳膊,笑嘻嘻道:“四弟,什么时候得空,在我院里摆一桌,大家一起凑个热闹。”
当初他搬到南三所的时候,大阿哥就是这样教自己的,说是给新来的弟弟接风洗尘。三阿哥作为兄长,自然觉得这次要自己承办。
况且,来之前额娘交代了他许多事,和四阿哥处好关系就是其中之一。
胤G点头,“那就有劳三哥了。”
三阿哥眉开眼笑,“四弟莫要客气,咱们都是一家子的亲兄弟。”
大阿哥皱眉,他想说太子要是去,他就不去了。一想到那天被汗阿玛训斥的场景,大阿哥忍住了没说。
要是被人听见,又要拿去御前嚼舌头,受罚的还得是自己。
汗阿玛对自己越来越严厉,额娘绝口不提纳喇家的事,乌代到现在都没回来……
大哥心里愤恨不平,生平第一次萌生了别样的想法。汗阿玛到底是喜欢太子,还是喜欢胤i?
如果汗阿玛是喜
欢太子,那自己更要争。
长子的地位仅次于嫡子,自己和胤i之间的差距,只有一步之遥。大阿哥攥紧了拳头,下午的骑射练习地分外认真。
胤i不喜欢骑射,连带着胤G都对骑射无感。
他比上头的三个哥哥小了很多,骑射学的内容也不一样,每人都有自己的进度,比如大阿哥和太子挽弓射箭,胤G就是让师傅牵着小马驹在里面走一圈又一圈。
转得烦了,胤G就会偷偷背书,主打一个不浪费时间。
满人是在马背上打的天下,别说八旗子弟,就是皇家宗室,也要求男儿精通骑射。
骑射师傅哪里看不出来,四阿哥在马背上待的倦了。但是念在四阿哥才刚满五岁,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四阿哥顶多在躲懒一个月,之后是不想学也得学了。
下了学,胤G收拾好东西,准备回承乾宫。他已经去上书房三日了,按照旧例,前三日可以回来看一看额娘,后面就要遵守逢五逢十的规矩。
三阿哥胤祉见缝插针地又要过来与胤G商量接风洗尘的事,谁知被人拦住了。
“太子殿下?”三阿哥恍惚,不知太子此举何意。
胤i皱着眉头,想到方才宫人给自己带来的消息,看向胤G的眼神有些复杂。不知要怎么告诉四弟,佟家的舅舅病逝了。
最近,三弟和四弟走得很近,胤i看了眼三阿哥,决定先给他说一声,免得到时候一惊一乍,再吓到四弟。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三阿哥惊恐地瞪圆了眼,很难接受一个正值壮年的大人没了。
尤其是,他曾经还见到过身强体壮的叶克书给汗阿玛当侍卫。
看到三阿哥的反应,胤i暗自骂了一声自己蠢笨,竟没反应过来三弟才六岁,这样的年纪哪里见识过生与死。
荣妃娘娘把三阿哥当眼珠子一样护着,定然不会让他听到鬼神生死之说,病逝对他而言更是缥缈而遥远的存在。
三阿哥一惊一乍,倒是引来了大阿哥。这些天他心情低落,鲜少与三阿哥说话,兄弟俩之间冷淡了不少。
眼下看到太子和三阿哥说了几句话,就引得三阿哥这种反应,大阿哥大踏步走过来问三阿哥发生了何事。
几位兄长的动静,自然也落在了细心的胤G眼中。
三阿哥看到四阿哥朝这儿走过来,紧张到不知所措。
佟家二国舅生了八个儿子,四个女儿,不管咋说,四弟还有七个舅舅呢。三阿哥脑子里的话脱口而出,“没关系的,四弟,你还有其他舅舅。”
太子:……
话音刚落,三阿哥懵逼了一瞬,反应过来这话说得不妥当,想要找补却被大阿哥抢了先。
“四弟别难过,反正这也不是与你额娘同母所出的亲舅舅。”大阿哥很是语重心长。
胤G:???
太子:!!!
眼见着大阿哥还有继续‘安慰’下去的架势,胤i一把拽起胤G往外走。
有时候他也挺不想承认的,屋里这俩缺点脑子的人是自己的亲兄弟。
第55章 更新
古人讲究已逝之人的体面,佟家却低调地办了葬礼,不愿冲撞宫里的喜事。康熙大为感动,把佟国维叫到宫里,亲自劝慰了一番,言语里多是用舅舅称呼,很是亲昵。
提到长子佟国维眼眶湿润,还是强忍着哀痛问候了皇上圣安,顺道又问了贵妃身体如何,四阿哥在上书房可还听话。
如今四阿哥记在贵妃名下,那就是佟家的外孙。佟国维这样自然地问出来,反倒让康熙心里很热乎。
“贵妃身子都好,四阿哥也教得好,读书很用功。”
“皇上整日操劳,近来又要处理雅克萨的事情,一定要珍重自个,保养好身体。”佟国维语气轻缓,提了一两句前朝政事,接着就是些家长里短等关心万岁爷的话。
他不能沉浸在失去长子的哀痛中不可自拔,自己还有别的儿子和女儿,他得继续为这些儿女筹谋。
今年九月,沙俄率兵至爱珲烧杀抢掠,萨布素带领清军将其击败,并把黑龙江下游沙俄建立的据点均予焚毁,使雅克萨成为孤城。
康熙下令在黑龙江建城,并设立黑龙江将军、副都统等职位。
萨布素出身富察氏,自幼长在边陲,战功赫赫。击败沙俄后,康熙便认命萨布素为黑龙江将军。
听舅舅提到朝堂之事,康熙想到了自己的另一个表兄弟,贵妃的二哥特克新。不如让他去军中历练,过上一年半载,再回京提拔为一等侍卫。
此话一出,佟国维惶恐不安地想要拒绝,谁知康熙态度十分坚定,三言两语就定下了此事,甚至还多给了一个名额,带上了贵妃的三弟隆科多。
半个时辰后,舅甥俩说完话,佟国维佝偻着身子,被宫人扶着出去了。
送走佟国维后,康熙对着梁九功感叹道:“这世上,能这样关心挂念朕的长辈不多了。”
感叹之后还不算完,又让人去请佟贵妃过来。
叶克书年轻病逝,只留下一个儿子,名字叫做舜安颜。不知康熙是为了安慰贵妃,还是真的心痛表兄弟的离世,对佟佳禾承诺道:“朕一定会善待叶克书的独子。”
佟佳禾眼含热泪,替兄长谢过了皇上。
康熙亲自扶起贵妃,叹道:“天妒英才。”
这一下,叶克书还得了个贤名。
许是知道贵妃身子一向娇弱,康熙怕她伤心过度,特地留了贵妃在乾清宫用午膳。
两人不知不觉间就聊到了孩子。
“胤G读书很勤奋,都是贵妃教导有功。”康熙夸道。
闻弦歌而知雅意,佟佳禾顺势夸了太子,“太子殿下不愧是皇上亲自抚育长大的孩子,不仅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是众位阿哥的榜样。”
“胤G时常和臣妾说,他若有什么不会不懂的,都是请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讲得比那些大学士还细致。”
佟佳禾已经熟练掌握了拍龙屁的精髓。
先笼统的夸,再细致的只夸某一点,粗中有细就会让人觉得很真诚。
果然,康熙勾起唇角,与贵妃讨论起了育儿经。说是讨论,其实是单方面的炫耀。
佟佳禾:……
炫呗,谁能炫过你啊活爹。
从乾清宫出来,佟佳禾觉得外面的天是湛蓝的,空气是清新的,身边是安静且不聒噪的。
阿玛把特克新和隆科多丢去了北边军营历练,为两个儿子谋划好了前程。佟家在外头不拖自己的后腿,自己在宫里也要撑起来才是。
眼下,那个长相酷似何为禄的小太监还没解决。春雨和何为禄经常互通消息,佟佳禾便问道:“那事怎么样了?”
“储秀宫后罩房的刘答应并没多在意那个小太监,依旧让他在外头做些杂活。”春雨蹙眉道:“倒是宫里其他人,好像已经盯上后罩房了。”
储秀宫那个姓何的太监,不止自己的人能注意到,旁人定然也留意着了。
佟佳禾垂眸,“人心复杂,那就多试几次。一环套着一环,总有一拨人能打听出来他进宫图的是什么。”
“他若是老实本分,便让何为禄好生给他打点个去处,若是别有所求,那就处置了吧。”
何为禄是自己得力的属下,按照这里的思想,他是依附自己而活。
算计他,等同于算计自己。不论如何,她都要保住何为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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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储秀宫后罩房的水井里,意外淹死了一个小太监。
宫里的太监多得是,死了便是死了,除了与他共事过几天的宫人有些物伤其类,其他人都没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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