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王嫔行礼问道:“方才钟粹宫的宫人来了一趟,问您可写了信件,可以一同让人捎带过去。”
钟粹宫里住了几位后妃,能以宫名自居的只有主位惠妃。
王嫔笑容勉强,“让她等一炷香。”
十五阿哥胤和十六阿哥胤禄有些不安,“额娘,我们也给十八弟写封信吧。”
十八也是他们亲弟弟。
王嫔心中复杂,胡乱点了点头,“写,都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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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粹宫。
惠妃的袖子差点被自己卷成团儿。
保清来信说十八阿哥快要不行了,事成与不成就看这几日。
难为了保清这些年忍辱负重,这事儿若是成了,让她立刻死了都甘愿。
只是,有皇贵妃在,他们能心想事成吗?
惠妃忧心忡忡。
这几年,皇上除了宠爱年幼的阿哥和公主,对她们这些宫里的老人也多了几分恩情。
去岁她生辰的时候,皇上格外用心地送了件子孙满堂的翡翠屏风,可谓送到了她心坎里。
不仅自己,宜妃和荣妃那儿也是,都不以往更看重了几分。
作为最早那批进宫侍奉的嫔妃,惠妃知道皇上是个念旧的人,更不用说她们几个还生育了皇嗣。
单单这一点,就够皇上善待她们终老了。
只是这些还不够。
皇上念旧,可活人比不过死人啊,谁能比闭了眼咽了气的仁孝皇后更旧?
惠妃一想到自己要和死人争,心里又怨又气。
为了儿子,为了孙子,她得与保清联手走出一条路。
“娘娘,十四阿哥在外头等了您半个时辰了,说给您请安。”彩云进来,服侍惠妃洗漱穿衣。
惠妃睡醒后就听闻十四阿哥来了,原本三两句话就让宫人打发他出去了,没曾想他到现在都没走。
“跟他额娘一样有耐心。”惠妃嗤笑了一声,眼底满是轻蔑。
五公主被嫁去漠北草原,不久后又身死他乡,对永和宫的打击不小,德妃瞧着苍老了许多。
原以为他们母子能消停会儿,没想到那么快就缓过来了。
也是,一个公主哪里抵得过养在身边的阿哥金贵。
别看荣妃如今时常把荣宪公主挂在嘴边,要是真有什么事儿,还不是先护着三阿哥。
宫里的嫔妃,嘴上说的再好听,心里都是盼着儿子更看重儿子的,承乾宫那个皇贵妃也不例外。
为了恪靖公主争了佟家的婚事,还不是为了帮扶四阿哥,获取佟家的助益。
十四阿哥精明,最惹惠妃不喜,她往外头看了一眼,便对宫人道:“既然不愿走,那就再让他等等,左右他也不差这一会儿的功夫。”
彩云出去,对着十四阿哥道:“阿哥稍等,娘娘还在洗漱,一会儿便好了。”
十四阿哥见到有人出来,慌忙站起身,见来人是惠妃跟前的宫人,极力掩饰面上的失落,声音轻快道:“有劳姑姑出来传话,我不急,坐这儿等惠额娘梳洗便是。”
彩云笑了笑,福了身再次入内。
十四阿哥坐下,自己来这儿快一个时辰了,连口茶水都没喝上。方才那人是惠妃跟前的老人了,在钟粹宫的宫人里也是说一不二的,怎会连侍奉茶水的小丫头都指使不动。
这钟粹宫从上到下,都瞧不起自己,也瞧不起永和宫。
十四阿哥暗中攥紧了拳头,想到出嫁不久就病逝的亲姐姐,心里更是堵得难受。
如今几个年长的阿哥中,只有大阿哥经历过沙场,带兵打过仗。
十九岁的时候就奉命出征,任副将军,参与指挥战事。后来,又随汗阿玛出征、巡视,皆有所作为。
他羡慕大哥,想跟着大哥成事。
哪怕惠妃千百般不待见自己也无所谓,忍辱负重这四个字,额娘早就掰烂揉碎了教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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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像往常一样带着儿子来钟粹宫请安,意外地瞧见了十四阿哥在这儿坐冷板凳。
“大嫂。”
十四阿哥见到大福晋,起身问安。
大福晋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小儿子道:“弘昱,这是你十四叔。”
十四阿哥知道大阿哥夫妇最是宝贝这个嫡子,对弘昱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弘昱,等你再大一点,十四叔带你骑马。”
当初他的骑术,就是缠着大哥教的。自己再教弘昱,算是礼尚往来,与直郡王府的情分又多了一分。
大福晋笑了笑没接话。
自家爷很看重弘昱,除了书本上的东西教不得,其他的恨不能全都亲自上手。
大福晋知道,直郡王这是把弘昱当成继承人培养,就像皇上对太子爷的看重一样,直郡王也把所有的期待都放到了嫡长子身上。
得知自己最心爱的小孙子来了,惠妃没一会儿就眉开眼笑地走了出来。
十四阿哥也趁此机会见到了惠妃,他耐心地等惠妃嘘寒问暖过弘昱,才适时开口道:“惠额娘,我想去迎一迎大哥。”
圣驾若是回宫,是需要人出城迎接的,虽说离京城不远,但好歹算出了紫禁城的地界。
十四阿哥这一声‘惠额娘’,叫得惠妃眉头都蹙在了一起。
永和宫里出来的孩子,她没一个喜欢的,若论欣赏,也只有皇贵妃膝下的四阿哥。
十四阿哥这厚脸皮的功夫算是得了德妃亲传,当年她对着万岁爷也是这般谄媚讨好,不然哪里有后来的五公主和十四阿哥。
以前的事儿越想越糟心。
当着儿媳和孙子的面,惠妃不想落个刻薄的印象,含笑对十四阿哥道:“你们兄弟间的事,本宫也不清楚,你若想你大哥了,就写封信问问他,催着他忙完了快些回来。”
十四阿哥眼神清亮,“惠额娘说的是,十四回去后就给大哥书信一封。”
惠妃赶人的意思他不是没听懂,只是眼下还走不得。
从前五公主还在的时候,还能在太后娘娘跟前替永和宫说话,美言几句。如今人走茶凉,物是人非,太后跟前也有了旁人。
五福晋整日往宁寿宫凑,太后喜欢五阿哥,渐渐地也喜欢上了能说会道的五福晋。
孙子媳妇的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哄得太后一日赛一日的高兴,很快就把诸多阿哥和公主抛之脑后。
再加上宜妃从旁应和,太后跟前哪里还有别人说话的份儿。
如今宫里的形势,十四阿哥心里透亮。除了皇贵妃的承乾宫,就属惠妃的钟粹宫门前人来人往。
他死皮赖脸地在钟粹宫又待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走。
等人走后,惠妃脸上带了几分疲色,对着大福晋道:“若是保清没有别的吩咐,往后你也避开点。”
“五公主的事情才过多久,亲姐姐没了他都能那么快缓过来,这小子心里章程多着呢。”
让十四阿哥缠上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惠妃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等保清回来了你也给他说一声,小心着点。”
大福晋使劲儿点了点头。
“也不知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大福晋有些愁绪。
十八阿哥的事情她在外头也听说了,直郡王让幕僚传信过来,让她这几日多进宫打探。
可她与王嫔没什么交情,自然也不知道王嫔因为十八阿哥难受成了什么样。
这些活计又落到了惠妃身上。
“你性子文静,好也不好。”惠妃看着儿媳带了几分真心道:“你身为嫡福晋,将来是要替直郡王四处走动的,不能一直憋屈在内宅不作为。”
大福晋有些惭愧。
比起其他妯娌,她也只有生儿育女这件事做得好了,余下的和其他命妇女眷打交道,她并不擅长。
令她惊讶的是,四福晋竟然把这件事做得极好。
皇贵妃出宫的这些时日,外命妇们孝敬给皇贵妃的东西,都是经由四福晋先过目一
遍才送到宫里来。
四弟妹不是向来少言寡语的吗?
大福晋不敢问惠妃,怕再惹她心烦,又得敲打自己。
她看了眼身旁乖乖坐着的弘昱,紧紧闭了嘴。
做了额娘后,她不想在儿女跟前失了威仪,更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在惠妃跟前谨小慎微的模样,平白让几个孩子担忧。
尤其是几个女儿,已经长大了,细腻又多思。
“保清应该快回来了……”
惠妃心里一直记挂着儿子,思绪不知不觉又飘回草原上。
王嫔的书信她已经让人快马加鞭送过去了,一同过去的还有几位与她钟粹宫交好的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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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
胤i给皇上读完王嫔写给十八阿哥的信,瞬时泪如雨下。
再打开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那两封,看到两个弟弟稚嫩的笔迹,更是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康熙看着默默流泪的太子,心里竟然好受了许多,那股子无名邪火也渐渐消了。
那日太子待十八阿哥冷淡,或许是因为太子与他们年纪相差甚多,没相处过的缘故。
父子俩互相劝慰了一番,才没滋没味地用了膳。
倒不是跟来的厨子做得不合胃口,而是这一趟出来,变故丛生,任谁都没有胃口吃喝。
十八阿哥的死没引起轩然大波,反而是大阿哥以及随行的诸位大臣,见识到了万岁爷与太子父子情深。
或许是再次感受到了太子对自己的孺慕之情,康熙的身体好的有点缓慢。
大阿哥和三阿哥每日都找太医询问皇上的身体如何,不过皇上能几时恢复,这事儿太医说了不算。
看出来门道的三阿哥很快就退下了,眼下汗阿玛和太子爷正热乎,好似回到了他幼时,汗阿玛眼里心里只有太子这一个孩子。
自己和老大凑上去也是个陪衬,还不如不去碍眼。
直郡王显然不服气,每天都苦哈哈地守在营帐外,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忍无可忍的康熙把他叫过去训了一顿。
“汗阿玛,大哥也是关心则乱。”胤i适时地补了一句,为直郡王说话。
直郡王明显不吃太子这一套,心里白眼儿翻上了天。
老二还那么会装,从小到大就爱整这死出也不嫌烦。
康熙看着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直郡王,再看压着脾气明显让着对方的太子,心里更气了。
这二人从小就不对付,哪怕长大为人夫为人父了也不曾变。
康熙越想越气,索性把二人一起撵出去。
佟佳禾掐着点,赶在太子和直郡王出来后的半个时辰再去看望康熙,给足他时间平复心情。
十八阿哥的身后事解决了后,康熙养了几天身子,终于能下床走几步。
“皇上,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回京?”佟佳禾问。
这次出来,连带着十八阿哥和康熙相继病倒,前后掺和了许久,已经一个多月了。
胤G虽然会写信给自己,但是她仍旧放心不下。
惠妃、荣妃都在宫里,直郡王与宫里的消息传递更是频繁。
康熙应该早就注意到了,忍到现在不知要计划什么。
“再过几日,等看过草原风光再走。”康熙道。
难为了他经历了那么多事,还记得之前说的话,佟佳禾对康熙的记忆又有了新的认知。
她研磨,与康熙一起练字,不知写了多少张,佟佳禾的脖颈和手腕都开始酸软,才抬头瞧了眼西洋钟。
练字果然打发时间,已经傍晚了,佟佳禾起身准备告退。
这次带来的年轻嫔妃不少,若是康熙有心,阿哥公主们的排序还能再多几个。
“等等。”握笔的力道丝毫不减,笔下也没有任何停顿,康熙写完了字才抬头。
“你先看看朕写得字如何?”
这段时间,他的吃穿用度全是皇贵妃安排的,让康熙久违地想起来当年佟佳氏刚进宫的日子。
那时候还是贵妃的表妹用盈盈秋水般的眸子看向自己,含羞带怯地叫了声表哥。
佟佳禾呼吸一滞。
这个班,自己是加定了。
她认命地走到康熙跟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兰心蕙性。
这是在说自己?
“佳禾,还好有你在。”康熙撂下笔感叹道。
即便已经过去二十年,皇贵妃的容颜变化也不大,只是眼角依稀多了一些细纹,反而更添几分雍容典雅。
他很庆幸,自己怒上心头的时候,甚至动了废黜太子的念头,是皇贵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温言软语阻止了自己。
佟佳禾看着康熙的模样,心里跟明镜似得。
这是在感谢自己,却碍于面子无法说出口,只能换个方式表达。
“皇上真觉得臣妾好,就快些养好身子,咱们早点回家。”
回家。
康熙眸光闪了闪。
是到了动身回京的时候了……
定了启程回京的日子,佟佳禾觉得浑身都舒爽了起来。
康熙的身体在各位太医的精心照料下恢复的很快,没几日就能带着众嫔妃、阿哥和公主一起骑马游玩。
嫔妃们看着最前方的万岁爷和皇贵妃,如鲠在喉。
皇上偏爱皇贵妃,是一点都不避讳,任由宫人们给不会骑马的后妃牵绳拽马,自己却在前头带着皇贵妃一起骑,把她们远远地丢在后面。
“何必带咱们出来呢,骑又不会骑,晒又晒得难受,让人牵着马走还不如坐在马车里舒坦。”嫔妃中,有不会骑马的,出来一会儿就觉得煎熬。
“天天闷着你也不嫌难受,出来吹吹风也好。你瞧,咱们还能瞧见万岁爷的影子呢。”
要是在营帐或者马车里躲着,可是连万岁爷的影子都见不着。她们这样跟在后头,怎能不算和万岁爷一起骑马畅游呢。
回到京城,她一定会把此行的唯一成就夸大一些说给别人听。
佟佳禾骑着马,根本听不见后头嫔妃们羡慕的抱怨和碎碎念。
风好大,她好爽,今儿骑马那叫一个痛快。
康熙带着她骑了很远,本以为要折回去,没想到带着她来到了一处环境更美的地方,早就有宫人和侍卫在这边守着,还有徐徐升起的炊烟。
哪怕嫔妃们早有心理准备,累死累活赶到这儿的时候,还是迎来了当头暴击。
皇上竟然亲自给皇贵妃烤肉!
这合理吗?
这像话吗?
她们跟来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佟佳禾吃饱喝足,心安理得。
康熙搞了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都不如皇后之位来的实在。
十月初,众人浩浩荡荡地返回京城。
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与诸多朝臣一起出城恭候圣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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