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三只灰的!”一声哀嚎从屋里传出来,等在门口的众人往前连忙凑了几步。
姜溯霜抱着装兔子的篮子走出来,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这六只小崽子可真沉啊!”
所有见过狗安的人都知道,这兔子是双耳为黑周身为白,身上没有一丁点儿灰色的部分。
众人静默片刻,王大娘道:“跟它下崽儿的一定只是灰兔子。”
姜溯霜一拍桌子,“哼!改天便上山去找那只灰兔子!我们家狗安安原本一只好好的黄花大闺兔!”
云儿急着追问:“其他三只什么颜色的?”
“两只白的,一只黑白花的。”姜溯霜叹道,“唯有那只黑白花的跟狗安长得有些像。”
“阿溯可想好名字了?”白芷托出那只尤为活泼的黑白花幼崽,将她从桌子边缘抱回篮子里。
姜溯霜看着一篮子不住往出跑的毛茸茸发愁,“我想起几个好听又好记的,只是眼下还没想到呢!”
几位厨娘都聚在一块儿帮着想名字,姜溯霜转头看到一旁架子上晾晒的花椒,灵机一动:“不如……就叫花椒吧!”
“其他几只可以叫茴香,八角,香叶,桂皮,还有……豆蔻!”
王大娘最先赞道:“这名字好!好记也好听!这几只小崽子还养在咱们饭堂里,最是合适了!”
云儿还没弄明白哪只叫什么名字,急着追问:“姜姐姐,哪只叫八角?哪只叫茴香?那那只白的呢?”
于是姜溯霜便把兔子递给厨娘们,让她们抱住几只喜欢乱动的小崽子,一个个指过去:“王大娘怀里这只白的,就叫花椒!杜婶子这里这只白色,就叫八角!梅姐姐这只黑白花的,叫豆蔻!剩下三只灰的,分别叫茴香!香叶!桂皮吧!”
云儿摸着王大娘递给她的白兔子,提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姜姐姐,你分得清这两只白的,哪只是花椒,哪只是八角吗?”
姜溯霜:“……叫着叫着它们便懂了!到时候叫名字它们哪只爬过来,就是哪只!”
即将九岁的云儿眨巴着大眼睛,疑惑道:“真的吗?”
姜溯霜肯定的点点头:“真的!”
又过了些日子,狗安带着崽子们已经住进了云儿给搭的小窝里,姜溯霜担心的问题已经不成问题了,因为崽子们长大之后,性子也变得不一样。
花椒和八角性子安静些,还胆小,除了吃饭的时候喜欢爬出来,其余时间都躲在小窝最里面。而且花椒左耳朵尖有一抹不太显眼的黑色。
茴香,香叶和桂皮是最活泼的,姜溯霜可以在饭堂的任何地方看到这三只灰兔子。这三只灰兔子,分别也都有一点点不一样的地方可以区分。
至于姜溯霜最偏爱的豆蔻,既不算太安静,也不是太活泼,就是喜欢黏在她身边。
程隽安不知道哪里来的空闲功夫,给六个崽子和狗安分别画了画像,还题了名字上去,画就挂在饭堂门外。
上面一连串的调料名字,最前面还有个茶叶蛋――“狗安”的名字程隽安私心不愿意承认,虽然他不懂这两个字什么意思,但直觉不是什么好的寓意。
学子们虽然对狗安的名字疑惑半晌,最后还是两个都接受了,并且都喜欢给崽子和狗安们提诗。
只不过一天的功夫,书院门口便贴满了学子们的诗,姜溯霜带着几个厨娘下班后撕了好久才把这些诗句一张张完整的撕下来。
第二天一早,姜溯霜在门口张贴了新的公告:“写诗请去别处。”
于是,饭堂门口的灌木上,竹林中,处处都是学子们散落的诗篇。
负责周围环境的几个帮工苦不堪言,最后还是程隽安出面呵斥,学子们才作罢。
但再怎么样也不能打击学生们写诗的积极性,程隽安便定下了书院里第一届诗会――“白露诗会”。
诗会就放在八月初五,白露当天举行,届时学子们可以尽情展示自己的才情,以诗言志也罢,赞美山景也罢,都随他们。
这诗会到了姜溯霜这里,便是开始思考,到底什么样的瓜果点心,糕点茶水适合诗会才好!
第45章 白露诗会
临近八月, 闷热的天气好似没有什么变化一般。山中岁月长,蝉鸣声未歇,后厨几乎隔两日便供给的寒瓜还没吃够, 休沐回书院的学子们嘴里便都念叨着:“白露身弗露”了。
程隽安早在某日集会时便宣布了白露当天要举办诗会的事。
青松书院还从来没有举办过像这样的大型活动,前头书院里的学子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心急如焚;后头饭堂的姜溯霜为这次诗会也是费心费力。
由于这是书院头一次办诗会,姜溯霜便想着尽量做些符合时节,观赏性强又好吃的糕点。白露前几天,她便订了好些冰送到书院来――杨工头已经将姜溯霜最先要求的地窖修好了,可以投入使用了。
诗会上夫子和学生们不单单要对着山景, 想着世事吟诗作对, 相应润口的茶水, 挑拣着吃的零嘴,可能都会成为他们作诗的对象。
问过程隽安诗会在莲池旁举行的时候, 姜溯霜便定下这次诗会可以做成现代自助的模样。
瓜果点心, 茶水零嘴, 分别摆放在每张桌子上, 夫子和学生们可以自己拿盘子选自己心仪的吃食。这样既不耽误诗会,也享用了美味。
诗会上瓜果必不可少, 提前用井水浸好的寒瓜,脆桃,葡萄用新鲜采摘下来的荷叶盛着, 一旁佐以隔各色鲜花和碎冰点缀,便是一道道赏心悦目的消暑佳品。
茶水只用附近茶庄买来的的清茶显得单薄,姜溯霜还备了一小碗青梅, 一小碗茉莉花,到时可以冲泡在一起。
往常学子们常喝的酸梅汤也是必不可少的, 姜溯霜还添了碎冰进去。
这样若是夫子们想喝热茶也有,学子们想喝清凉的饮品也有。
不仅仅是热茶和酸梅汤,姜溯霜还打算做几种之前没有做过的小吃――冰粉,冰汤圆,还有绿豆沙。
做冰粉的冰粉籽是姜溯霜从一个蜀地来的商人手上偶然买来的。蜀地方言复杂难懂,当初在集市上这位千里迢迢来京城的商人急得抓耳挠腮,被姜溯霜路过救了一把,最后塞给她了一包冰粉籽作为答谢。
那位商人见她听得懂蜀地的方言,便指手画脚的给她抱怨,说这东西在京城都卖不出去,因为没太多人知道怎么做。
因为书院里多是用些白瓷和青瓷的餐具,采买的时候姜溯霜还顺便买了几个花鸟纹的碗碟,放在诗会上用正好。
做冰粉最难最麻烦的工序应该是搓冰粉籽的步骤,差不多错半炷香的时间,便能搓出冰粉浆。
搓好的冰粉浆加可沉淀后清澈的食用的熟石灰水,静置两个时辰,冰粉凝固,就算做好了。
冰粉的配料,姜溯霜准备了红糖水,寒瓜粒,山楂片,还有醪糟各种坚果碎,届时也可以自选。
至于冰汤圆,姜溯霜打算做酒酿桂花的。酒酿是饭堂常备的吃食,时常会用来给学子们做早饭。桂花蜜和干桂花是集市上采买的,桂花蜜价高还不常见,足足花了姜溯霜一两银子才买了三罐。还是待日后莲塘旁边的桂树开了花,收集起来自己做成桂花蜜最划算。
其实准备的这些材料,冰粉和冰汤圆都能用,这两样吃食也可以混在一起,到时候便看学子们自己如何搭配了。
绿豆沙姜溯霜选了一种做起来比较方便的,锅里直接加清水开始煮绿豆,煮好后加锅盖闷一炷香的时间,然后另起锅把陈皮丝和之前闷好的绿豆一起煮,最后放冰糖就好了。煮好的绿豆沙口感细密,加上陈皮,风味更加别致。
只有是甜口的吃食和饮品未免单调,姜溯霜不仅做了之前摆摊卖过的锅巴土豆,还做了几种酸辣小吃和卤味。
卤豆干和卤鸭翅卤鸭掌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凉拌黄瓜和酸辣藕片最是清爽。
姜溯霜做着做着,便觉得这诗会,把一整条小吃街搬过来都合适!
诗会定在白露当天的巳时举行,学子们在饭堂用过早饭,便三三两两结伴往莲池走。
这日天气晴朗却不炎热,山间还有阵阵的微风拂面。
桌案沿着莲池摆了十几张,上面放满了姜溯霜准备的吃食,靠着桂树这边,一张张矮几上铺着笔墨纸砚,任由学子们发挥。至于桂树林中,则是放了一个个蒲团,模仿古人林中静坐,吟诗论学的雅兴。
诗会初开,学子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还是姜溯霜在一旁讲解,学子们才一一入座,或是坐于矮几旁,或是坐于蒲团之上。
学子们全部来齐之后,程隽安和李学士才带着书院夫子们姗姗来迟。交谈声由远及近,姜溯霜抬眼望去,发现来的不仅是书院的夫子们,还有之前在李府有过一面之缘的程永安和柳初,另有一个陌生的面孔姜溯霜没见过,走在程隽安和李学士之后,几位夫子都极其热切的同他讲话。
身为举办诗会的主要出力人员,姜溯霜在场上也有位置,是和柳初坐在一起的,程家大哥握着妻子的手过来的时候,还拜托姜溯霜多多照顾。
被喂了一嘴狗粮的姜溯霜自是应下,待程大哥离开后,柳初坐到她身边,冲她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道:“他就是那样,总是哪里都不放心我!我这次来是想多住些时间,尝尝你的手艺,不知道方不方便啊?”
后厨的寝舍也差不多快建好了,原本姜溯霜打算这几日就和厨娘们一起搬进去的,柳初来了也不愁没地方住,便道:“自是可以,柳姑娘没带侍女?”
柳初心思玲珑,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我自己做什么都可以的,放心吧!只要有美食就好了!”
两人说着小话,最前头程隽安已经宣布诗会开始了,便止住了话头,听院长讲话。
开头无非是说说书院的情况,讲讲这次诗会的规矩,然后程隽安才往一旁让了几步,给学子们介绍那张生面孔和程永安。
“这位是夏玉舟,夏大人,现任国子监祭酒。”
见程院长请到了这般大人物,全场沸然,学子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张望,都想仔细瞧瞧这位祭酒大人。能请到国子监祭酒为自己在诗会上讲学,这是全大晏其他书院都做不到的事情!
夏玉舟看上去和程隽安差不多大,说话严肃,一板一眼的,十分符合国子监祭酒的身份。
程永安幽默风趣,看上去也不似传闻中那般另罪犯闻风丧胆的大理寺卿。
然后便是李学士做开场,给大家先讲了讲白露:“古言白露有三候:‘一候鸿雁来,二候玄鸟归,三候群鸟养羞’。便是说每当白露时节,鸿雁和燕子会飞往南方避寒……”
“杜甫有诗云:‘白露团甘子,清晨散马蹄。’便是说白露时节的景象……老夫也曾做过一首咏白露的诗词……”
李学士抛砖引玉,底下的学子们也纷纷做起诗来。
这次诗会会选出最好的那首诗张贴于书院公告栏处,学子们一个个卯足了劲儿,冥思苦想。
夫子们也纷纷参与其中,只是那位最为内敛的张夫子一言不发,姜溯霜看他偷吃了好几口卤豆干。
学子们正诗兴大发的时候,李学士最先坐不住了,下来找吃的,吃一个便夸一个,还叫姜溯霜下次多做几个下酒菜给他。
诗做的差不多的时候,学子们也开始下场品尝吃食和饮品,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嘴里不仅咏白露,也咏梅子茶和红糖冰粉了!
余望星和纪望飞两人来书院上课就像混日子似的,让他们作诗是不会的,吃东西却一个不拉,左手绿豆沙右手卤鸭翅,还非要给埋头敏思苦想的王时也装了满满一碟子。
姜溯霜看得忍俊不禁,真不知道这三人是如何成为好友的!
整场诗会差不多持续了两个时辰,除了作诗,有文笔丰厚的学子还做了几篇赋,都被清墨收集去交给几位老师点评,最后得第一的,当然是王时。
不苟言笑的夏祭酒向王时投去了好几个赏识的眼神。
决出第一后,夏玉舟便和程永安借着这次白露作诗,给学子们讲学。
台下学子们一个个奋笔疾书,凝神细听,比往常任何一堂课都用心。
李学士同程隽安低声道:“看来办这诗会还是有效果,日后每年可以多办几次!”
“老师说的是。”
到最后,学子们收获满满,姜溯霜准备的佳肴也所剩无几,皆大欢喜。
诗会散去后,姜溯霜先带着柳初回了后厨小楼放行李,然后便想着去找找程隽安说说话,想听听他对这次几种吃食的反馈。
还没走到院长室门口,便听道里面传出说话的声音:“我真不敢相信,当年风光无限的状元郎,竟甘愿屈居于这小小书院之中!你的大好前程,你的宏图愿景呢!程隽安!你为何要做出此等自毁前程的事情!”
字字句句,犹如金石碰撞,铿锵有力,言语中满含愤怒和失望,是夏玉舟。
第46章 来者不善
姜溯霜站在门外, 搭在门框边的手举起又放下。门内的夏玉舟咄咄逼人,好似非要说到程隽安无言以对,戳到他的痛处, 才肯罢休。
借着窗前繁盛的花枝掩映,姜溯霜移步到窗侧,悄悄看向窗内,只见程隽安不紧不慢的煮着清茶,夏玉舟坐在他对面,神情愤然。
“说完了?”程隽安冷静道,“喝杯茶吧。”
夏玉舟愤然道:“我方才说的话, 你都当作是耳旁风吗?”
“夏兄所言我都明白――”
“你既然明白, 为何还执意躲在这小小书院中?”夏玉舟骤然打断他。
“躲?”程隽安唇角微掀, “我开办书院,教书育人, 光明磊落, 何来躲藏之说?”
“教书育人?”夏玉舟冷笑一声, “这便是你‘大晏第一才子’的前程?”
程隽安端起茶水轻呷一口, 淡然道:“什么‘第一才子’不过是虚名罢。至于前程――”
他从一旁的书堆中取出最近一次小考的文章放在夏玉舟面前,“我院中人才辈出, 明年二月便见分晓。”
“好啊……好一个虚名!”夏玉舟看也不看那叠考卷,双目赤红,“你真是――自甘堕落!”
“自甘堕落?”程隽安直直望向他, 方才温和的模样骤然消失,“你在官场中沉浮,便是志向高远了?夏兄与我同场会试和殿试, 仅仅是因为陛下所赐一个虚名,你便耿耿于怀至今, 莫不是这么多年一直不甘心,恼羞成怒吗?”
“你――”夏玉舟愤然起身,几乎口不择言道:“什么乡野书院?不知以后考中举子的能有几个?又有几人能有踏入我国子监的资格?”
“祭酒大人!慎言!”一道饱含怒意的厚重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姜溯霜连忙转身,看到李学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对上他的眼睛,连忙尴尬笑笑,就要溜走,却被李学士拦住,“小姜姑娘,随我一同进去吧。”
“老师。”二人连忙同李学士行礼。
“祭酒大人,老夫早已离开官场多年,这声‘老师’便不必叫了,况且……老夫只不过教过你几堂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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