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溯霜听到那什么“不成器的弟弟”险些心脏骤停，下意识左看右看，才意识道哪里皇帝若是有耳目在长公主府，自己不会武功，哪里能看得出来？
一旁的驸马爷显然习以为常，招呼姜溯霜过去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长公主殿下继续愤愤不平道：“等你和程家那小子成亲的时候！我要红绸铺满整个京城内外！还要整个长公主府和程府屋檐上都挂满夜明珠！到时候你的轿子从宫里……”
眼见长公主越说越离谱，一旁的驸马爷连忙道：“婉儿……不如……你再考虑考虑？”
姜溯霜跟着点头，“是啊娘，这太张扬了！而且我的轿子，也不从皇宫里头走啊……”
驸马爷接着道：“婉儿……霜儿的婚礼……也不能太……”
学富五车的驸马爷最后选了一个朴实而委婉的词：“太……出众。”
被父女两个一劝，长公主冷静下来，将那锦缎扔到一边，自己抬脚走到书桌旁，笔墨纸砚一摆，埋头一边写写画画一边道：“今晚我不用饭了，你们父女俩自己用吧！我要琢磨一下霜儿的婚礼！”
姜溯霜小声提醒道：“娘……我们还没成亲呢。”
长公主笔尖一顿，直接忽略了她的话，道：“说起来这次回来你们俩该定亲了，我写的是定亲的事。还有，夜明珠不要，红绸是要的，不挂满京城，咱们就挂附近几户人家。”
附近几户人家……姜溯霜想了想隔壁的几户王爷，宗亲……程府附近的朝中一品二品大臣，德高望重的学士……
这还是很张扬啊！
但她娘亲今日心情不错，姜溯霜不打算多打扰，准备背上自己的小包袱回屋沐浴，又被娘亲身边的嬷嬷叫住。
嬷嬷拉她到隔壁小侧屋，悄悄递给她一份小册子，并且低声道：“长公主殿下吩咐奴婢将这……先给小姐，省得洞房花烛夜吃苦头，若是小姐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奴婢！”
姜溯霜瞬间懂了，那被硬塞进来的小册子都万分烫手。她干笑两声，诚心谢过嬷嬷的好意，揣着小册子回了屋，然后把册子扔进了柜子深处。
有什么好看？……这不是还早吗？
姜溯霜很快将这事儿抛之脑后，沐浴完在自己院子里转了几圈儿，收拾了一下菜畦，晚上同自家爹娘用过饭，在花园转了几圈儿消食，然后回屋倒头便睡。
同一轮皎洁的月色笼罩着程府，程家大少爷鬼鬼祟祟的看了眼自家弟弟还未熄灭的卧房烛火，轻轻敲了敲门。
程隽安刚沐浴完，打算再读几篇文章，听到这敲门声便知是自家大哥，便顺势抱着书去开门。
程家大哥看到他手中的书，一脸嫌弃的将他推回屋里，背手合上门，将他手中的书扔开，把自己精心准备的小册子塞进他怀里，认真道：“隽安，你成亲，大哥没什么送你的，只有这个！你自己好好琢磨！”
送完小册子的程家大哥深藏功与名，背着手回了屋。
程隽安站在原地不明所以，低头一看小册子，脸唰一下红了，转身便将册子扔进了柜子深处。
第71章 公主大婚
大晏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盛事了， 几个皇子公主都尚年幼，未到成亲的年纪。只有明珠公主刚及笄，定下的驸马又是国子监祭酒夏玉舟， 也算是一段才子佳人的良缘。
长公主带着姜溯霜早早入宫，陪皇后贵妃说说话，顺便帮衬着婚礼上的事情。
原本婚礼的流程应当是先由驸马入宫，皇帝接见赏赐，然后直接回府。
但明珠公主毕竟是皇帝第一个出嫁的女儿，皇帝便恩准公主从皇宫出嫁，驸马一路相陪， 再入皇帝御赐的公主府邸， 不仅如此， 夜里还会举办宫宴，燃放烟火， 召群臣百官一同赴宴， 共享今日喜事。
今日皇后气色好了不少， 许是因为尽管不是自己的女儿成亲， 但宫里许久没这么热闹，心里畅快许多。
贵妃今日浓妆艳抹， 穿一身艳色绣各色牡丹的宫装，脸上喜气洋洋，对长公主道：“宫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若是本宫没记错，上次还是长公主殿下成亲的时候吧？”
今日到底是皇女出嫁的大事，长公主殿下不愿失了皇家气度和仪态， 因此今日对贵妃还算和善，闻言回道：“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贵妃竟还记得？我成亲那日，母后还在，亲自扶着我上的花轿。”
姜溯霜在这种场面当惯了背景板，她听着两人的对话在心里算了算，贵妃那时候应当还未入宫呢……
贵妃带笑的脸一僵，已经仙逝的太后从前最是不待见她，这遭被提起，险些坏了她的好心情。
但到底是自己女儿出嫁，夫婿选的也甚是满意，贵妃又恢复了那副笑脸，“长公主殿下觉得今日明珠的婚礼办的如何？明珠的喜服可是找了宫里最善女工的二十个绣娘用今年新贡的苏绣绣成的，还有这铺路的暖玉，那熏屋子的沉水香……”
姜溯霜往前一看，一旁的皇后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脸上带着浅笑，时而出声附和，时而点头，眼睛里却没笑意。
姜溯霜又往身侧一看，她娘正面无表情的回道：“婚礼甚是不错。”
姜溯霜捻了块儿小点心塞进嘴巴里，心想这宫里着实无聊，还不如在青松山帮白芷种草药呢！
这边贵妃跟长公主说完了婚礼有多盛大，又转头对姜溯霜道：“璇玑郡主若是觉得同我们坐在一处无趣，不如去明珠宫里坐坐？也好沾沾明珠的喜气，早日选个心仪的夫婿成亲！”
姜溯霜跟明珠不算热络，甚至称不上相识，去她宫里能说什么？
她正要委婉回绝，一旁的长公主发话了，“贵妃娘娘不必费心，霜儿早有未婚夫婿，在我肚子里的时候便定下的天赐良缘。只是我心疼她年幼，想再留她几年。”
贵妃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句话竟引出这么一桩事情，还是自己不知道的，一时间有些惊讶。
这事儿连皇后都不知道，闻言也讶然瞧过来，“果真？是哪家的孩子？”
长公主抿唇一笑，“霜儿羞涩，此事只能暂时对嫂嫂保密了。”
皇后没有计较的意思，反而很是纵容的看了一眼姜溯霜，笑说：“无碍，如此天赐姻缘，到时我亲自去求陛下，为璇玑请一张赐婚的圣旨。”
“那便多谢嫂嫂了。”
两人说笑着，完全忽略了一旁的贵妃。贵妃侧耳听了半晌，到底没听到姜溯霜嫁了哪户人家，心有不甘，还想插嘴问一句，外头却吵吵嚷嚷一大片。
皇后站起身，朗声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门口的宫女小跑进来，慌忙往地上一跪，“是明珠公主，穿着嫁衣便跑进来，奴婢们拦不住！”
“成何体统！大婚当日不在自己宫里梳妆备嫁，反而跑到本宫这里的来闹事？仪态尽失！贵妃！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皇后到底母仪天下，一发怒宫里乌泱泱跪了一大片。
姜溯霜手足无措，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被一旁的长公主拍了拍手，安稳的坐在椅子上。
贵妃也知今日之事若是闹到皇帝那里，自己定少不了责罚，连忙跪下请罪，“是臣妾教导无方，皇后娘娘赎罪！”
“还不快去将你的好女儿带回宫去！”
“是！”
贵妃连忙加快步子走出去，外头明珠的闹声愈近，“你们快放本公主进去！本公主要找母妃！大胆奴才……”
闹事闹到皇后宫里，这位公主平日在宫里不知道还闯过多大的祸。
好在这只是婚礼的一个小插曲，也没闹到正在接见驸马的皇帝那里。
后来皇后派去的宫女传回消息，说是明珠将自己绣鞋上的珍珠弄丢了，非要换一双才肯穿，后宫又是一片兵荒马乱。
直到后来驸马迎明珠公主成亲，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没有出过岔子。
姜溯霜和一众皇子公主坐在同一处，看夏玉舟穿着大红喜服，亲自牵着明珠的手，送她上了花轿。
这人当初在青松书院看程隽安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谁能想到他自己倒先走了“捷径”，姜溯霜看着他骑着马意气风发，完全没有自己已经离开官场的可惜，也许他只是想争过程隽安吧。
这场婚礼声势浩大，宫外围观的百姓将京城主街围得水泄不通。尽管他们被拿着刀枪的士兵们挡在外围，连皇宫附近的街道都过不去。
看天家的热闹，只听个鞭炮声都是好的。特别今夜京城还取消了宵禁，晚上还有烟火可以看。
从早上进宫到晚上宫宴之前，姜溯霜都没能看到程隽安的半片衣角，甚至连余望星和姜玉澜那两个小鬼都没瞧见。
但她不是那么黏糊的人，晚上在宫宴上吃到好吃的，便把什么都抛之脑后了。
皇后所出的一对双生皇子倒喜欢跟她亲近，开宴之前没那么多规矩，妃子们各自说笑，两小孩儿便跑过来，一左一右围她身边，争着跟她说话。
“表姐！姜玉澜说书院的膳食比宫里的御膳做的还好吃？是真的吗？”
“表姐！我也能去读书吗？”
平日里两个皇子在宫中处处被约束着，时时谨记要恪守礼节，唯有姜溯霜这位大大咧咧的表姐进了宫，他们才能轻松一些。
姜溯霜一时不知道该回答哪个问题，远远瞧见余望星鼓着包子脸和姜玉澜走过来，顿时更头疼了。
“表姐！”
“表姐！你快告诉我们啊！”
好在皇后很快出现，将两个小崽子叫到身边，又把余望星和姜玉澜也叫去嘘寒问暖，她才得了片刻喘息的时间。
孑然一身坐在皇后下首的贵妃看着两个尊贵的皇子，世子，都跟姜溯霜那么亲近，险些咬碎了牙齿。
这次宫宴比上次中秋宴更热闹些，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都能携家眷入宫参加，宫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身着桃色宫装的宫女们在光影水色间穿梭，如同天上人间。
程隽安虽无官职在身，但他曾被皇帝亲封为“天下第一才子”，自家大哥又是大理寺卿，自然可以入宫赴宴。
大嫂柳初刚查出身孕，自家大哥不放心她出门，所以，这次来宫中赴宴的，只有兄弟俩。
见自家弟弟一进宴会便忍不住左右张望，忙道：“别看了，尽管你大哥我是正三品，距离皇亲国戚，还隔着不少人呢，更不用说未来弟妹是郡主。”
怕被旁人听了去，程永安后半句话说的声音小。
程隽安自是知道这个道理，所以环顾一周后便收回来视线。姜溯霜在远处灯影摇曳中的大殿里，而他只能坐在殿外。
臣子们坐的距离皇帝远，开宴之后也不敢放开，处处拘谨。
程永安同一旁的同僚敬过酒，转身附在自家弟弟耳边道：“对了，下午我赶回家便接到父亲来信，说后日便能抵京。他定是因为你的婚事才提前赶回来的。”
程隽安夹鱼片的筷子一顿，心中有惊讶却不多，他深知父亲一定会回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程永安见他没说话，以为弟弟是怕父亲责骂，便道：“这门亲事父亲早就知道了，原本就是母亲在世就定下的亲事。放心，定能让你如愿娶到姜姑娘。”
“溯溯说她此次回京便同长公主殿下商议定亲的事情，父亲严肃，我怕吓到她。”程隽安忧心忡忡。
程永安看他一眼，“我与你那心上人见面的次数不多，却也知道她不是那样会害怕的深闺小姐，你担心什么？”
程隽安辩驳：“事关溯溯，我自是要处处小心的！”
程永安无话可说，转头与同僚喝酒去了。
程隽安放下筷子，面对一桌子美味也没了胃口，起身离开宴会，去找外头侍立的清墨，让他先找机会去长公主府上给姜溯霜传个信儿，好让她提前有个准备。
光是传口信还不够，程隽安拧着眉头，晚上回府便提笔写了一封信，事无巨细将父亲回京的事情告诉了她，又将姜溯霜好好安慰了一番。
写完信后程隽安又细细读了一遍，才小心封好，让清墨第二天一早便送到长公主府上去。
――
因着二人快要定亲，长公主也不再限制姜溯霜出门，去哪儿她都睁一只闭一只，不再多问。
姜溯霜一早收到清墨送来的信，心里的确是慌乱了一会儿，但见家长嘛，放在现代也逃脱不了，况且他们俩这门亲事程大人也早知道了，应当没有程隽安信上说的那么可怕。
给自己打过气之后，姜溯霜把心揣回肚子里。
今日本来没什么大事，姜溯霜原本打算和娘亲商议一下定亲的事情，诚王舅舅却差人来到府上，说玉佩已经找到了。
办事效率真高！姜溯霜从小厮手上接过匣子，打开一看，的确是梅娘描述的那样。玉佩通体白色，上面雕刻着一把古琴，几簇梅花，枝头的鸟儿，小桥流水，栩栩如生，足以见得工匠技艺的精湛。
只是玉佩似是只有半块，图案虽全，玉佩一侧却像是被人为切割过的，但切口显然已经过去许多年，摸上去也很圆润。
姜溯霜让人带那小厮下去吃过饭再回府，自己则回了屋，打算叫人将玉佩送到山上去，免得梅娘一直悬着一颗心。
送玉佩的事情还得交给清池或者清墨她才放心，这便又盘算着得去程府找一趟程隽安。
但人还未出门，清池和清墨便抬着轿子上门来请了。
姜溯霜换了身衣裳，去给自家娘亲报备自己要出门的事情。她内心十分忐忑的说完自己的请求，等着她娘开口。
长公主殿下正披着海棠春睡的毯子躺在窗边的榻上，闭眼小憩，嬷嬷在一旁侍奉，另外还有一个小丫鬟给她捶腿。
“想去便去吧，早些回来便是。”长公主殿下连眼睛都没睁开。
“啊？”姜溯霜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干脆，一时间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不想去？”长公主挣开美目。
“去！想去的！”姜溯霜觉得自己有必要强调一下，“这次是受李学士相邀，除了程隽安还有他另一个学生呢，未来的国子监祭酒。”
“哦？”长公主缓缓坐起来，“那便去吧，带上竹溪。”
“知道了娘！”
第72章 玉佩
这次小聚程隽安专门叫人在玉楼春订了位置， 私心不过是听管家说新上了菜品，姜溯霜应当会喜欢。
京城的酒楼从不缺宾客，午时的玉楼春人来人往来络绎不绝， 几个小二站在门口迎来送往，脸上堆满笑意。
姜溯霜跟着小二上了二楼程隽安事先预定好的雅间――“常青”，雅间布置的极为雅致，门口放着两盆名贵的常青树。
此处隔窗望去，可以看到玉楼春院中的一处浅湖，湖中怪石嶙峋，虽不及春夏热烈， 却显磅礴大气。纵使是秋日， 院中也是姹紫嫣红， 其中不乏珍惜名贵的花草树木。
程隽安和姜溯霜几乎是前后脚到的，二人没说几句话， 李学士便带着那位新上任的国子监祭酒进了屋。
那位新上任的国子监祭酒名为曲尚衡， 人如其名， 是个长相周正的俊秀公子， 姜溯霜瞧着有几分眼熟，但确信自己从未见过他， 便将这突如其来的念头抛之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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