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聿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笑了笑:“你想太多了。”
“真的只是我想太多?”云听的声音低下来,眼神变得更加犀利,“徐清聿,如果你真的想澄清,医院有专业的公关团队,院方也不会放任舆论不管。你是主动认下这个责任的,对不对?”
徐清聿没有否认。
“为什么?”云听不解,“为什么故意让自己背黑锅?”
“如果我不背,她怎么办?”徐清聿开口,“她已经承受了足够的痛苦,如果她不小心被曝,面对的将不仅仅是医疗费、误工费的赔偿,还有她心理这一关。”
云听眼神一闪,心情复杂,陷入短暂的失语,
她知道徐清聿是一个责任心极强的人,Kai形容徐清聿,也是“走在责任前端”。
但她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一个陌生的女人,选择如此。
哪里不对,云听说不上来。
不会那么简单。
等徐清聿起身离开时,云听叫住了他,这一刻她的思绪很清晰,语气有一丝愤怒和无法掩饰的失望:“徐清聿,你不是为了那个女人。”
徐清聿停下脚步,不置可否。
云听走到他面前,眸色黯然,“我问你,你这么做,爸爸不反对吗?”
“嗯。”
“你是为了自己,”听到徐清聿的回答,云听更加确定自己心中所想,“你不想再坚持了,是吗?”
她第一次用质问的语气和徐清聿讲话,步步靠近,步步紧逼,“你已经没有当初热衷的心情,没有继续为每个患者全力以赴的动力了。你想放弃了,是吗?”
徐清聿脸色一白。
“云听,你很了解我吗?”良久,他冷冷地问道。
云听想从徐清聿的语气里揣测出些什么,可是他冷漠与平淡交织的口吻,让她分辨不清。
徐清聿究竟是随口一问,单纯地想知道她对他的了解?还是意有所指,暗示她少管闲事?
可就算是第二种,云听还是想管。
“不算了解。”她失落地摇了摇头,“但我知道你很好。”
“很好?”徐清聿反问,“就像你说的,我不关心她会遭遇什么,什么赔偿,什么舆论,我根本不在乎,这件事只是个导火索而已。”
第42章 “因为我喜欢你”……
徐清聿从口袋里取出精致的香烟盒, 一只手摩挲盒子的边缘,另一只手打开了盒盖。
盒内的香烟所剩无几,白色的纸包裹微金色的烟草, 这是他习惯抽的品牌,一种小众却品质上乘的烟草。
徐清聿捏住烟身,将烟抵在唇间,拿起打火机, “咔嚓”一声,火苗蹿起,映照出他冷静的眉眼。
香烟的头部升腾起白色的微烟,烟雾从他的唇间吐出,细细的烟雾在空中弯曲飘散。
几乎不带任何刺激的气味。
这种烟味, 比起廉价烟草的刺鼻气息,更像是成熟的木材燃烧时散发出的温暖气息,还有一点儿薄荷的香味。
徐清聿微垂着眼,睫毛投下暗影,他的眼睛被遮挡在阴影中, 看不清深处的情绪。
就在他准备再次将烟递到唇边时,突然感到手腕一紧,手中的香烟迅速被云听拿走。
徐清聿一愣,手指还保持着夹烟的姿势, 眼中划过意外。
云听将烟拿在手中,低头看了看, 烟头的火光在微弱地闪烁,烟雾从她的指尖升起。
她没有立刻掐灭它,而是举到徐清聿眼前,晃了晃, “徐清聿,你不需要用烟来逃避,你本来就有能力面对这一切。”
徐清聿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见烟被拿走,他把手插进裤兜,若有所思,“你说得对,我确实抽得有点多了。”
他的反应与云听设想的有所出入,也有转移话题的嫌疑,但不管怎么样,云听都不会放弃劝他。
“徐清聿,你高中熬夜复习解剖学,大学时在实验室里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毕业后在医院拼命工作……你为医学付出了那么多,你怎么可能真的说放弃就放弃?”
徐清聿的事,有的是听长辈聊天,有的是她亲眼所见。
哪怕云听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去关注徐清聿,但感情不可控。每当回过神来时,她意识到她又一次违背了自己的承诺,为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动心。
回国后,徐清聿进入心脏外科,一点点积累经验,一点点往上爬。
他比任何人都努力。
手术后,他会回到办公室,一遍遍翻阅手术记录,分析自己是否有改进的空间。
夜班时,他会查阅病人的病历,确保没有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他比任何人都有责任感。
云听曾听见邢时漫心疼地说过,他在凌晨三点,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整个人被手术服包裹,眼里布满血丝,但坚持等着患者术后的第一份检测报告。
她知道,这就是徐清聿,把医学当成信仰的人。
可是现在,那个曾经一腔热血的人,却选择主动揽下责任,放弃他所热爱的事业。
他亲手推开了自己的梦想。
云听的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沉闷得让她喘不过气。
她注视眼前的徐清聿,以前可以为医学拼尽全力的人,如今冷静得像个旁观者,甚至说出:“我不关心她会遭遇什么,什么赔偿,什么舆论,我根本不在乎。”
云听喉咙发紧,声音哽咽:“徐清聿,你不是这样的。”
她没有等他的回应,自顾自说道:“所有人都说你冷静,可是徐清聿,你知道吗?一个人真正的冷静,是在做决定时权衡利弊,而不是借着冷静的外壳,掩盖自己不愿面对的事实。”
徐清聿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你觉得,我是在逃避?”
云听点了点头,没有犹豫:“是。”
云听和徐清聿理性居多,两人的性格注定了即使有矛盾,也不会
歇斯底里地争吵。
现在的情况,更像是意见分歧,在正常地、心平气和地交流。
良久,徐清聿叹了一口气,无奈开口:“云听,有时候我觉得很奇怪,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了解我的想法。”
云听凝视他,心口堵得慌,情绪翻涌至极点,她倏地笑了一下,眼眶泛红:“因为我喜欢你。”
闻言,徐清聿身体一僵。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身体的动作比思维要快。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从云听口中听到:
“我喜欢你。”
他的大脑停滞了,周围的一切声音变得很模糊。只有云听的声音,清晰得震耳欲聋,震得他的大脑嗡嗡作响。
长久的沉默让气氛凝固。
“从小到大,我的眼里只有你。”
云听眼底透着隐忍已久的情绪,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心里排练了千遍万遍。
只是没想到,她会在错误的时间和场合,把一颗深藏的炸弹丢进了他们脆弱的空间里。
爆炸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回响。
这不是她理想中的时机,但后悔也于事无补。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对医学的热爱。在我眼里,你很好。”
徐清聿站在原地,心跳很快,快到让他不适应,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侵入他的理智。
他应该说些什么?
他不知道。
他从未想过云听喜欢他。
半晌后,徐清聿只是淡淡地开口:“你…确定吗?”
这四个字,是他从一片迷雾中挣扎出来的第一句话。
又像是在给云听一个机会,让她收回这句话。
云听没有退缩,坦然道;“我说,我喜欢你,我的眼里只有你。”
徐清聿沉默不语。
云听说,她的眼里只有他,她看到的全是他的好。
――可他真的有那么好吗?
徐清聿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荒谬感。
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外人眼中,他冷静自持、严谨克制,甚至有些严苛。
在工作上,他是医生,理智得近乎冷血。
在生活中,他是不近人情的徐家大公子,习惯一个人独处,习惯将情绪收敛到最深处。
可那些都是别人眼中的“徐清聿”,真正的他呢?那些隐藏在光鲜外表之下的阴暗和疲惫呢?
他的人生被责任堆砌,连情绪都被压抑得克制又薄凉。
云听喜欢的,真的是他吗?
还是说,她只是喜欢自己想象中的“徐清聿”?
因为云听喜欢他,所以她看到的,永远是他好的一面,会主动忽略他的不好,不去看他疲惫、不去看他冷漠、不去看他心底那些不愿示人的黑暗。
可要是有一天,她发现了真实的他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她还会喜欢吗?
他该告诉云听吗?
该告诉她,自己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坚定,不像她以为的那样无所不能,也不像她眼中的那样值得喜欢?
徐清聿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说不出来,也不敢说。
他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云听。
可他清楚地知道,他不想失去她。
如果她发现真实的自己,是否还会留在他身边?
他之前就和云听说过,他不希望云听了解他之后远离他。
云听说不会。
真的不会吗?
他从未这样害怕过一个答案。
Zephyr静静地趴在客厅的一个小角落里,湛蓝的眼睛透过窗帘的缝隙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整个空间都充斥着一种让它敏锐的感官感到不安的气氛。它的耳朵动了动,警觉地感受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它并未像平时悠闲地走到他们身边撒娇,而是安静地窝在阴影中,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
云听已经不紧张了。
她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她不用再像以前躲闪,不用掩盖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
曾经,无数次,她想过如果有一天能够把这份感情说出来,她会是怎样的心情。
是紧张,是害怕,还是期待?
可是此刻,她只剩平静。
她不需要等徐清聿的任何反应。
她早已放下了所有的顾虑,也不害怕他会做出什么让她不知所措的回应。
她说出来,只是因为她真的想说。
无声了十分钟。
徐清聿的声音低沉,藏着疲惫和冷静交织的情绪,他望着云听,目光深沉,“可是云听,就算你再了解我,这是我的决定。”
说完,他停顿了一瞬,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分量,“就算是你,也不能改变我的决定。”
徐清聿刻意不去看云听的眼神,直接避开了她的告白。
说完,他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在云听看不到的视角,他紧紧闭上眼睛,呼吸沉重,“云听,给我一点时间。”
*
云听蜷缩在沙发一角,身上裹着云闻的羊绒毯。茶几上的热可可已经凉了,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膜。
这两天,云听一直待在云闻这儿,没有主动联系徐清聿。
手机也一直安静,没有来电,没有消息。
云闻从卧室走出来,今天她穿着一件驼色的高领毛衣,下身是黑色羊毛阔腿裤,脚上是一双绒毛拖鞋,整个人看上去温柔又慵懒。
她在云听身边坐下,手指拨开云听额前的碎发。
“听宝,今天想吃什么?”
云听摇了摇头,将脸埋进毯子里,声音闷闷的:“都行。”
云闻眼底的笑意浅了些,她拿起手机,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
这两天,她们彻底放飞了自我,无所顾忌地狂点外卖。
从热气腾腾的火锅到精致的日式便当,从暖胃的姜茶到香甜的栗子蛋糕。
她们俩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偷偷摸摸地分享零食的时光,只不过这次,她们不再需要躲躲藏藏。
云闻知道云听需要时间,而她能做的,就是用美食填满这段难熬的时光。
外卖很快送到,是韩式参鸡汤和紫菜包饭。温热的汤雾氤氲而上,混合熬煮后的药材清香。
云闻细心地盛了一碗汤,推到云听面前,“趁热喝。”
云听捧着汤碗,掌心被温暖填满,她低头吹了吹热气,轻声问道:“姐,你明天不是要拍摄吗?吃这么多不怕水肿?”
云闻舀了一勺汤,优雅地吹了吹,“不会,我白天没吃饭。”
她想了下,“明天要不要跟我去拍摄现场?总比在家闷着好。”
“可我还有工作。”
云闻撇嘴,“你的工作哪有特定的时间,况且,以前双休你还在一个劲地无偿加班呢。你师傅不是说了这几天准备比赛就行,万一到拍摄现场你就有灵感了呢。”
云听已经很久没有去现场看云闻拍摄了,思及此,她应下,“可以。”
第二天清晨,云闻早早地起床,她站在落地窗前伸展了一下手臂,转身看向窝在被子里的云听。
她裹着被子睡得安稳,睫毛微微颤动,像一只慵懒的猫。
云闻过去,将云听从温暖的被窝里拽了起来。
吃完早餐后,云听迷迷糊糊地跟着云闻上了保姆车,车里还坐着助理Aria和化妆师Lisa。
看到云听的第一眼,助理Aria的眼睛瞪得溜圆,低声惊呼:“天哪,原来Chloe是双胞胎?”
化妆师Lisa迟疑地看了看云闻,又看了看云听,努力寻找两人的不同之处。
云闻唇角上扬,眼里浮现出熟悉的戏谑光芒。
她指着云听:“其实她才是Chloe。”
化妆师Lisa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你们长得也太像了吧。”
Aria捂嘴偷笑,“Li,Chloe可是同卵双胎宝,当然长一模一样了,你信不信,我一看就知道左边的是Chloe。”
云听弯唇,“猜错了哦,Chloe和你们开玩笑呢。”
小时候,云闻最喜欢的游戏,就是让别人猜――谁是姐姐,
谁是妹妹。
她们那会儿还是两个扎着同样丸子头的小女孩,站在亲朋好友面前,歪着头,露出一模一样的笑容。
“你们猜,谁是姐姐?”云闻总是抢先开口,语气里有一点小小的得意。
大人们往往会愣住,仔细端详她们的脸,一遍遍地对比,一会儿看云闻,一会儿看云听,皱着眉头思索。
“呃……是你?”有人指向云闻。
云闻立刻摇头,睫毛颤了颤,笑得狡黠:“错啦。”
那是你?“对方又看向云听。
云听这时才会抿着嘴,轻轻地笑,目光落在云闻身上,等着她来揭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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