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有错就认、知错就改的好孩子,悻悻收敛起有些得意忘形的随意之态,认真道歉:“呃,对不起,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个旁门左道的馊主意,没有要强迫你去做的意思,我们再想别的法子。”
梁璟脸上重新漫上笑意,一把把她拉过去,径直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的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上,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环住她的细腰,他在她身后叹了口气,道:“我看你的第一眼就说过,你很聪明,也很大胆。不过我越来越觉得,你比我那时预想中的,还要聪明许多。”
还以为是要说她的不好,原来是夸她,听他的意思,是认可她的法子了。
被人夸奖没有人会不开心,虞悦笑开了花,放松下身体,向后倚靠在他坚实宽阔的怀抱中,被他沐浴过后的馥郁芳香紧紧环绕着。
“哼哼,王爷嫉妒啦?”她戏谑道。
“不嫉妒,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能娶到这么聪明、文武双全,又倾国倾城的夫人,是我八百年修来的福分。”
饶是听多了夸奖的虞悦,听到这番要把她夸上天的直白话语,都不禁面红耳赤,忙挣脱他的环抱站起身:“王爷怕不是忘了,当初王爷自己说的,‘切记色字头上一把刀’。”
梁璟被她翻旧账的话噎了一下,求饶道:“好夫人,当时是我一叶障目,出言无状,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忘了它吧。”
“哟,没想到我们高高在上的瑞王殿下,还会主动认错呢。”虞悦一脸稀奇的俯下身来观赏这罕见的场景。
梁璟对她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无奈失笑。
“听你的,我先进宫去。”趁着还没过多久,他早点儿赶去才不会显得马后炮。
“晏广济那边,我会带话给他。”梁璟起身,伸手拂上她的面颊,拇指在她唇上轻轻蹭过,“晚上等我回来。”
虞悦还没来得及反应,梁璟就撤了手,留下了意味深长的一眼,转身出了屋。
她不禁用手指覆在唇上他刚刚蹭过的地方,那一片格外地发热,才反应过来他的隐晦之意。
今日,是敖云廷离开京城的日子。
她呼出一口气,面露纠结地思考了一会儿,起身去翻柜子。
当时新婚夜被压在枕头下的那本小册子呢?
*****
梁璟没有乘马车,而是骑马赶去皇宫。先差了千吉去找晏广济通信,他向宣文帝的启德殿去。
宣文帝正一个人坐在启德殿中,面色沉重地忧思着,听到孙青通报说瑞王殿下来了,诧异中有几分疑惑,抬抬下巴示意让他进来。
“你怎么来了?”
梁璟面带忧色地踏进门,到他身边左看看右看看:“父皇可请太医来看过了?”
“朕无甚大碍,”宣文帝奇怪地扫了他一眼,“你这是?”
梁璟冠冕堂皇道:“儿臣这不是担心父皇,来看看父皇龙体是否有恙,有何事需要儿臣分忧的。”
“哼,”宣文帝心中一暖,压下忍不住想扬起的嘴角,“现在想起朕来了,刚刚不知道是谁宝贝自己王妃宝贝得紧,正眼儿都没瞧过朕,就赶紧带着‘受惊吓’的王妃回府了,到底是谁受了惊吓?”
“唉,父皇有所不知,王妃是为了保护儿臣,才壮着胆子出去的。回府的时候后怕得腿都软了,一直哭个不停呢,又请了太医检查过竟是受了伤,这才耽搁了一会儿,把人哄好了,儿臣就急忙来看望父皇了。”
梁璟摇着头,一脸心疼。只不过话虽是假的,心疼却是真的。
宣文帝心中不禁涌上一股怅然。
出事到现在,康王受了伤回府上诊治,安王也受了伤留在府上包扎,裕贵妃吓得不轻,担心安王得紧,也一并留在了安王府看顾。
只有他一孤家寡人落寞地坐在这大殿中。
这时,他暂时放下了帝王的身份,回归到一名寻常的夫君或父亲的身份,说不奢望一丝真情是假的。
每每这时,他思虑离儿的念头就更重,忍不住眼眶泛红。
还好,还有他们的孩子,是这冰冷的皇宫中唯一关心他的人。
宣文帝顿感无比欣慰,看梁璟的眼神慈爱了不少。
俗话说患难见真情。四个皇子中,唯一靠得住的,就只有子珺了。
“倒是你那个王妃,深藏不露。”宣文帝意味深长道。
“虞家百年将门,世代忠良,定国公一家常年驻守边关,女儿家习武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梁璟帮她圆话,打消宣文帝猜忌,“若非她会武,恐怕父皇此刻就要去看躺在床上的儿臣咯。”
“瞎说什么。”宣文帝不快地轻斥他一句,“只不过平日里可没看出来,她性子那么烈。”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她也是担心儿臣,担心父皇,一时情急才忍不住骂了羽林军,父皇不认为那群饭桶该骂吗?”
宣文帝睨他:“我又没说一句她的不是,倒是你一句一句维护得紧。”
“她是儿臣最为珍爱之人,自然宝贝得紧。”梁璟一脸理直气壮。
“陛下,晏指挥使身边儿的密使求见。”孙公公在门外高声通报。
宣文帝看了一眼梁璟,收起难得面对亲近之人的舒服坐姿,挺直腰板,向外道:“传。”
密使低着头走进屋,双膝跪地行礼,道:“启禀陛下,晏指挥使伤重,无法下床,故而命微臣向陛下代为禀报。经查验,今日刺客皆为齐人,应是知晓陛下会到场安王冠礼,才埋伏在安王府周围。”
宣文帝听后面色黑沉如墨,重重一掌拍到桌案上,茶杯被震起倒在桌上,咕噜着滚落在地,伴随着茶水飞溅,“啪”一声碎了一地瓷片。
“齐国是要向大朔宣战吗?”
“父皇息怒,眼下国库亏空,虞小将军所在边关战乱不断,还有夏国虎视眈眈,此时不是开战的好时机。”
宣文帝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他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时局,确实不可意气用事。只能挥挥手让密使退下,一言不发地坐在那生闷气。
梁璟见时机正好,在一旁煽风点火、火上浇油:“各使团进京为父皇祝寿,京城中本就是鱼龙混杂之时,这时出宫太过危险。唉,还好父皇无碍,不然真就让儿臣悔恨自己没有及时劝父皇三思了。”
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的话说出来轻飘飘的,似只是感慨,听在宣文帝心中却重如千钧。
他眯起本就不大的眼睛,陷入沉思。
裕贵妃平日里任性了些,这次还是太过了。
他本不想出席的,是裕贵妃软磨硬泡,说别人家儿子的冠礼都需父亲在场。当年子珺的冠礼他都在,玠儿也要有。
平日思虑那样周全的一个人,一到安王的事情,就只考虑她的儿子了,居然一点儿也不考虑他的安危。
照这样恨不得把世间最好的都给安王的形势下去,岂不是安王说一句想要皇位,他们易家就二话不说逼宫了?
他不能再放任这母子俩和易家随心所欲下去了。
第56章 传言我会永远监视你
给宣文帝上完眼药,梁璟悠然自得地走出启德殿,站在皇宫的岔路口踌躇半晌,向宫门的反方向拐去。
“你怎么来了?”晏广济趴在床上,脸色苍白地转头看向来人,见是梁璟,不耐地收回视线。
“晏指挥使救驾有功,本王替父皇来探望一二。”梁璟从容自若道。
宣文帝心中感念晏广济护驾有功,特意开恩,找了一座空殿,让晏广济住在宫里养伤。
“殿下看过了,可以走了。”晏广济趴回枕头上,闭着眼冷冰冰道。
一旁两位为晏广济包扎上药的太医,嗅到了空气中的不对劲,对视一眼,快速收拾好自己的药箱背上,恭敬道:“待到晚上下官会来再为晏指挥使换药,下官先行告退了。”
说完,赶紧溜之大吉。
这两尊大佛,他们是谁也惹不起啊!他们再怎么好奇两人之间的恩怨是非,也是听不得,听不得啊!
屋内只剩下晏广济与梁璟二人。
“眼下只有我们二人,殿下有事直说便是,不必借着陛下的由头兜圈子绕弯子。”
“晏指挥使今日肯舍命护驾,对父皇的忠心可见一斑。”梁璟踱步走到他床前,坐在床头边的凳子上,“我能看出你对虞悦的心思。不论你是否接受,想必你也清楚你们之间没有可能了。”
晏广济闭着眼,在眼皮子底下翻了个白眼。
这人真是闲得没边儿,特意大老远跑来膈应他。
梁璟顿了顿,接着道:“今日我就是来问问你,若有朝一日,你和她站在了对立面,你会如何做?”
晏广济倏地睁开了眼,用胳膊撑起身子改为坐姿坐在床上,看向梁璟。
梁璟先是提到了宣文帝,又提到虞悦,联系上下文不难听出其中深意。
“既然知道我是陛下的人,殿下还敢对我说出此番意图昭然若揭的话,是否太过恣意妄为了?就不怕我告诉陛下?”
“你会吗?”梁璟眼中没有丝毫波澜,淡淡道。
“殿下是来拉拢我,劝我倒戈的?”晏广济轻笑了一声,“瑞王殿下,三年前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我们不是同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人各有志,晏指挥使与我立场不同,我不强求。我只是不想她日后因此而为难。”
梁璟定定地望着他,只静静地等待他的回答。晏广济也看着他,嘴唇紧绷成一条直线,眼神中尽是犹疑与探究。
梁璟扮猪吃老虎,他是清楚的,三年前与他的交谈中不难看出他的聪明与野心。
不过这与他无关,他不想管,也不必管。于他来说,大朔的皇家闹得越乱越好。
可是,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阿悦被赐婚嫁入皇家,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至今也不清楚宣文帝此举背后真正的目的。
他太了解宣文帝的性子,绝不会相信宣文帝是因为两人般配而赐婚,也不会仅仅是为瑞王笼络定国公而赐婚。
宣文帝所做的一切事情,一定都是以利他自己为最终目的的。
虞家于他有大恩,为了保住虞家,他迫不得已中止了原先的计划,密切观望宣文帝的动向。
听梁璟今日一言,阿悦与他已是一条船上的人,阿悦为了他,已经不得已深陷皇位之争。
但梁璟错了。
他晏广济,从来不是宣文帝的人。
良久的缄默过后,他深深呼吸了一下,一字一句认真道:“我绝不会让她为难。”
两人的话说得云里雾里,谁都没有明说,却意外默契地达成了某种约定。
梁璟满意地点点头,姿态悠然地站起身:“得晏指挥使的一句承诺,我就放心了。晏指挥使好好养伤,我先走了。”
转身的瞬间,他所有的神色敛起,眸光沉沉。
果然如他所料,晏广济并不简单,他并非完全忠心于父皇。今日舍身护驾,也许只是换取父皇信任的苦肉计。
他这样费尽心思、忍辱负重地隐伏在父皇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
*****
虞悦捧着脸躲在床上,眉头紧锁,一脸凝重地盯着面前的小册子看。
她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捏着纸张翻了一页,而后瞪大眼睛,忍不住凑近了些,目光不断游移在图上赤条条缠在一起的两个白色小人上,脑袋上冒出大大的问号。
这个姿势到底怎么扭的……能舒服吗?
她接着又翻了几页,越来越多她难以理解的姿势,真不知道是谁这么喜欢猎奇研究出来的。
“哎呦,我的乖女!快让爹看看伤到哪里了?”
门被“砰”一声大力推开,熟悉的声音传来,吓得虞悦脸瞬间爆红,手忙脚乱地把小册子往枕头底下塞。
都怪她刚刚看得太入神了,都没注意到屋外的脚步声。
虞峥走在最前,小跑着进来,神色焦急,身后跟着同样神情紧张的王清和与虞恺。
“囡囡,娘来了,不怕啊。伤得重不重啊,伤到哪里了,快给娘看看。”王清和快走两步越过虞峥,蹲在端坐在床上的虞悦面前,眼里含泪,慌张地拉着她看来看去。
虞悦心虚地往枕头方向瞥了一眼,确认书角没有露出来,舔舔有些干涩的唇,讪讪道:“没事没事,我没事,爹娘,二哥,你们怎么来了?”
虞恺难得地露出如此惶急的神色,听到她说没事,才神色渐缓:“我们听闻安王冠礼遇刺,你挺身而出救了瑞王,身受重伤。”
虞悦目瞪口呆:“身受重伤?太夸张了吧!哪传出的谣言,把我说得那么弱,我连块皮都没破好不好!”
这些传谣的人嘴也太快了,还没过两个时辰就已经开始天马行空、添油加醋了。
“外面怎么传的?”虞悦好奇道。
“说今日安王冠礼,仪式进行到一半,突然出现一名刺客刺向安王,随后出现百余名刺客从院墙四周冒出,一齐向陛下和三位皇子行刺。禁卫军顽强抵抗,仍是不敌,瑞王妃挺身而出,将瑞王殿下护在身后,以一敌十,杀尽所有刺客,身负重伤,倒下前还怒斥了羽林军废物。”
虞悦听得嘴角直抽,传得也太夸张了,还把她说得又强又不强的,到底想传出什么效果?
虞恺复述了一遍他们听到的传言,戏谑道:“你是不知道,现在外面人都把你夸上天了。说什么人不可貌相,将门无虎女,不愧是虞家的女儿,瑞王殿下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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