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大家又沉默不语,宣文帝自顾自说道:“如今国库告急,恰逢天灾,众爱卿食朝廷俸禄,应为社稷分忧,定然愿意捐俸赈灾。朕说的可对?”
此话一出,便是威胁。他们若是不愿意捐钱,这身官服也别想接着穿了。
见宣文帝态度强硬,百官只好参差不齐回答道:“陛下说得对,臣等愿意捐俸赈灾。”
“其余爱卿为何一言不发,是有什么顾虑吗?”
那些没反应过来跟着一起回答的大臣急忙稀稀拉拉地附和:“陛下说得对,臣等愿意捐俸赈灾!”
宣文帝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面上终于挂起笑容,“家中闲银多的可以多捐点,闲银少的也可以少捐点,众爱卿量力而行。”
他把最后四个字念得又慢又重,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意思就是你们老实点,能多捐就多捐,你们一个个有多少家底,朕心里门儿清。
随着鸿胪寺官员高唱“奏事毕”,这一出由三个人主演的独角戏顺利收场,只有被迫花了大价钱看戏的观众苦哈哈地强颜欢笑。
国库空虚不是一天两天了,偏偏今日黄重珍将此事明晃晃地说出来。国库里大半的钱都被宣文帝挥霍,此事若没有宣文帝点头,他是断断不敢主动提出的。
明摆着两人唱双簧逼大家“自愿”掏腰包呢。
宣文帝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搜刮民脂民膏不得,就让大家一起给他擦屁股平烂账,给国库补窟窿。可那些暗中往家里搂黑钱的贪官污吏怎么会舍得往外捐,到头来坑害的还是那些真心为民的好官。
但他们除了唉声叹气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宣文帝是皇帝呢。
梁璟下了朝回到府中,先是回了忘忧堂,屋里却没人,问了院中的洒扫丫鬟才知道她去了他的书房。他一路走到寿芝堂,推门进书房,虞悦正坐在桌案后的椅子上聚精会神地看账簿。
他硬挤进一人坐稍显宽大的椅子中,堪堪坐下他们两个。歪过身子靠在虞悦身上,嗅着她身上的香气叹道:“这宅子太大了,每天回来都要到处找你。”
虞悦偏头看他,哭笑不得:“第一次听说有人嫌宅子大的。”
“想见你的时候,一刻都不想多等。”
梁璟像只撒娇的大型犬,在她颈侧蹭了几下。冰凉的镶着宝石的发冠骤不及防地也贴到了她的脖子上,冰得她一激灵,伸手去推开他的脑袋,但他执意要耍赖似的,就是不肯起。
“怎么啦?早朝上受气了?”虞悦察觉到他的反常,柔声问道。
“除了心甘情愿被你欺负,谁还能欺负得了我?”他低语道,“就是感觉有点累。”
“因为雪灾和陛下捐俸救灾?”
“嗯。”
虞悦知道他心中感受,也看到了他每日因忧心百姓受苦,一直在翻阅典籍、算账,找人商讨各种赈灾法子。
她抬手顺顺他的鬓角,愤愤不平道:“择日不如撞日,我们明日就带兵逼宫,把他从龙椅上赶下去,如何?”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有她会说出来哄他,梁璟不由发出极为张扬的笑声,抬起头,伸手转过她的脸,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眼眉舒展,唇角依旧弯弯的:“夫人怎么对我这么好。”
“我乐意,别管。”虞悦大手一挥,做出一副豪迈做派。
梁璟被她耍宝的可爱模样感染,心情也明媚起来:“这又是从哪本话本子上学来的?”
气氛活跃起来,虞悦也笑得娇俏,伸手往后一指:“我也不记得了,反正是你书架上的那些。”
梁璟微笑注视着她,心变得柔软起来,这一刻的吵吵闹闹带来的巨大的幸福感和满足感,甚至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眼前的少女,是完完全全相信他,永远会站在他身边,能托付后背之人,这就是世间最大的幸运。
有她在他身边,也是他此生最大的幸运。
第60章 淮王妃被淮王这一剑彻底闹……
虞悦从桌上的点心盘捏起一块儿颜色粉嫩,形如桃花的糕点递到梁璟面前:“心情不好应该吃些甜的,喏,这是我一大早吩咐人去城南那家糕点铺子买的新品,很好吃,你尝尝。”
梁璟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微微前倾,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桃花酥,细细品味了一下,道:“我觉得还不够甜。”
“啊?”虞悦看着被他咬剩的半块桃花酥,为难道,“我觉得挺甜了呀,要不我让厨房再给你做些多加糖的?可是厨房虽然能做更甜的,却不一定有它好吃呀……唔!”
梁璟盯着她喋喋不休的殷红小嘴看了半天,根本听不进去她说了什么,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柔软的唇瓣猝不及防地贴了上来,温柔而缠绵地来回研磨。
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有的只有珍重与渴求。他没有去撬她的齿关,只是把她唇上的每一处都细细吻遍。
从他口中渡进来的桃花气息很浓重,不知为何,比她自己尝到的更加浓重,也更加甜。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很久,温热的唇离开了她的唇,虞悦睁开眼,眼神还有些迷离,还带着不解。
她缓了缓神,才道:“真难得,你今日倒是节制。”
梁璟用指腹为她掸掉唇边沾上的一点酥屑,镇定自若道:“嗯,书房的桌子又冷又硬,这儿不行。”
跟书房的桌子又有什么关系?
……!!!
“梁璟!”虞悦反应过来,捂着自己的嘴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在想什么啊!”
“不行吗?”
“当然不行!”
“我以为你想。”
“我为什么会想!”
越说越荒唐了,虞悦瞪着他的眸子中带着愠怒。
梁璟气定神闲地耸耸肩:“我从你枕头下那本小册子里看到的,以为是你喜欢的。”
虞悦:!!!
靠!她忘记收起来了!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怪不得后来不见了,没在她眼皮子底下出现勾起她的记忆,她也就抛之脑后了。
没脸见人了……
她红着脸,却有气无力道:“你听我解释……”
“这有什么丢人的,我会尽力满足夫人的喜好的。”梁璟笑眯眯地摸摸她的头,一副“我都懂”的善解人意模样。
越描越黑了,心好累。
虞悦低低哀嚎一声,趴到桌子上,把脸整个埋进手臂中,独自凌乱。
一阵轻快而恣意的笑声从耳边传来,半晌才收敛了些,说话时的语调还带着忍不住的笑意:“我有东西要给你,你要不要看看?”
虞悦咬咬唇,在臂弯中闷闷道:“是正经东西吗?”
梁璟实在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声来:“我让千吉拿进来。”
哦,那就安全了。
虞悦抬起头,看千吉拿着一个大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件厚厚的衣裳。
她定睛一看,惊喜道:“狐皮大氅?”
千吉把大托盘放到桌上就出去了,虞悦绕到桌前,手抚上平滑光亮的大红色织金缎面,领口是同样大红色的赤狐毛领,边沿一圈白色的皮毛装饰,她一翻衣角,发现里全部是白狐的皮毛。
这个厚度哪怕是在幽州都足够过冬了。
“你把我猎的白狐也都用来只做这一件大氅了?”虞悦惊讶地问。
“嗯,今年太冷了,我就都用在了这一件上。”梁璟抖开大氅,披到她身上,“喜欢吗?”
虞悦此刻不止身上暖,心里也暖洋洋的,她敞开大氅,环上梁璟的腰把他也包进来,下巴抵在他胸口抬着头道:“我记得我爹库里还有几张上好的墨狐皮,等我下午就去要来给你做大氅。”
梁璟失笑:“你这不是给我拉仇恨嘛,岳丈大人以后要更加看我不顺眼了。”
“没关系,我爹不会计较的。”
*****
天气愈发寒冷,起床就变得愈发困难,加之有个粘人的大火炉抱着,哼哼唧唧不愿松手,虞悦也是体验了回不早朝的昏君。
终于院里的雪清理干净了,她趁着梁璟去上朝的日子,艰难地晨起爬起来练武。
绣鸢一听到她的召唤就迫不及待地跑进屋,把一早听到的炸裂消息告诉她。
“噗!”虞悦正在漱口,只听了一句开头就一口水喷出去,“什么?皇长孙不是淮王亲生的?!”
绣鸢连连点头,激动道:“说是昨晚恰好有人碰见,淮王怒气冲冲地到那外室的宅子去,正巧把那外室与奸夫捉奸在床!真真是抵赖不得!”
“那也不能说孩子不是淮王的吧?”虞悦用毛巾擦了擦嘴,“他们滴血验亲了?”
“那倒没有,就是很简单粗暴的方法。”
“什么?”
绣鸢伸出食指与中指,微微弯曲比划在自己眼前:“用眼看的。”
“啊?”虞悦疑惑地发出一个单音。
“那孩子和奸夫的模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任谁看了都沉默了。”
虞悦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看那孩子与淮王没有半分相像,原来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
“然后呢?”
“然后淮王一气之下,拔出侍卫腰间的佩剑,将那奸夫一剑杀死了。”
哦豁,完蛋了。
本来只能算皇家丑闻,把那孩子丢出去就可以的事,却被淮王这一剑彻底闹大了。
白崇观坍塌后,宣文帝遵从玉京真人的指示进行祭祀,若无意外情况,京城三月内禁止杀生。
许多普通百姓家已然没有新鲜的肉可以买到,稍富贵些的人家所食,皆为京城周边各县运进城中的,价格高昂。
那日遇刺属特殊情况,自然不予追究。但淮王此行并非必要之举,只是出于一时意气将人杀死,破了玉京真人口中的戒。
宣文帝本就迷信,若之后雪灾不加重还好,情况一旦比之前更糟,淮王这口黑锅,就得跪着好好背着了。
活该。
虞悦通过铜镜看身后为她盘发的绣鸢,“淮王妃怎么样?”
把外室子忍气吞声已记在自己名下,如今却闹出这么一桩丑闻,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悲。
“不清楚,没什么关于淮王妃的消息。外面的人现在一半在可怜淮王妃,一半在恭喜淮王妃。”
唉,是啊,可喜可悲可叹。
如今所有人都在讨论水性杨花的外室,惨死的奸夫,可怜的淮王妃,差点搅乱皇室血统的皇长孙,反倒是造成这一切的淮王在传言中美美隐身了。
不过,虞悦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你说淮王怒气冲冲地去找孟氏,他是如何得知孟氏正在与奸夫那啥的?”
绣鸢手上的动作慢下来,茫然地对镜子里的虞悦眨了眨眼:“可能他本来就要去找孟氏,恰巧碰见的吧?”
“可是,太巧了不是吗?”
绣鸢停下动作,拿着梳子的手悬在空中,若有所思,“姑娘是觉得,有人设计陷害孟氏?”
“你觉得会是谁?”虞悦问她,“不用纠结合不合理,就说出你脑中第一个浮现的人。”
“淮王妃。”
“你太冲动了!你忍着点,寻着什么由头把那孩子弄死就是了!这么小的孩子,在这么冷的天,再闹个什么小病,活不下去不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你在那哭一哭,没人会怪罪你,你你你,你何必要把事情闹这么大啊!”
淮王妃跪坐在地上一抽一抽地哭着,萧国公急得在她周围转来转去,来回踱步。
“你现在哭有什么用!你又不是不了解淮王的又急又大的臭脾气,怎么敢使激怒他的法子?他一生气就上头,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相必你这个睡在他身边的比我清楚得多吧!”
萧国公俯身在淮王妃面前,一手手背用力拍着另一手的手心,痛心疾首道:“他一时冲动破了杀戒,陛下怎么会放过他?陛下因为两地雪灾整日忧心地焦头烂额,正愁火没处发呢,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
“淮王在四位皇子中本就不占优势,我尽力为他搏一搏,亦是为你搏一搏,想让你坐上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的位子。如今这样一闹,我们前几年的心血岂不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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