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跟着她的百余人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相处模式,冷不丁加入几十个陌生人后难免会起摩擦。这几天,两拨人正相互较真呢。
“公主您不管管吗?”阿桃担忧道。
“管什么?”阴嫚耸了耸肩膀心道,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世故,就会有斗争。不分个高低出来,他们是不会服气的。于是,阴嫚展开竹简对阿桃说道:“堵不如疏,有些事情旁人管不了,也没法管。”
“公,公主,程百将和杨百将打起来了!”功曹急三火四地跑进了大帐,气喘吁吁地禀告。
阴嫚:“……”果然话不能说得太满。
阿桃:“在军营?”
“不,不是在军营,”功曹连忙说道,“两位百将是在城外的小山约架,小的也是在城外刷马的时候发现的……”
这不就是小树林约架的古代版吗!阴嫚觉得她能理解班主任遇到熊孩子打群架的心情了。
正是秋老虎发威的时候,在酷热难耐的温度下,连苍蝇都销声匿迹了。
阴嫚实在不懂这群人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打架,是觉得自己体质太好不会中暑?还是觉得自己的铁臀功练到家了?
当她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变成了混战。阴嫚觉得自己应该谢谢这群人还记得彼此是同袍,没有拿武器真刀真枪地干架。但拳拳到肉也够呛。
一个黑影从眼前飞过,阴嫚低头一看,与一个长着一对熊猫眼的士兵大眼瞪小眼。
那士兵在看清阴嫚的脸后,顿时被吓成了尖叫鸡。他这一叫,混战在一起的士兵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齐齐看向她。这让阴嫚莫名地想到了雪橇三傻拆家后被发现的傻样。
阴嫚:“……”
身后的功曹没忍住扑哧地笑出声。
阴嫚按着自己突突乱跳的太阳穴,皮笑肉不笑道:“你们还真是精力旺盛啊。”
两个百将见状,不顾面容有瑕,急忙向阴嫚请罪:“末将有罪,还请公主恕罪。”
“尔等何罪?”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不该违背军规,擅自离营私斗。”
“未免太严重了,”阴嫚歪着头笑道,“你们不过是目无主将罢了。”
两人骤然神色大变连忙否认:“末将不敢!”
“不敢?”阴嫚冷笑一声,“你们可太敢了。”她问道:“知道我为何只身前来吗?”
程七老实地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新来的杨和小声道:“为了保下我等的性命。”
“好啊,你还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阴嫚变得严厉,“此事若是被人捅到大将军处,我约下不严,被褫夺官职是小,尔等无令调兵离营该当何罪!”
这下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后怕的神情,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程七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力承担:“公主恕罪,私斗是末将先起的头,要发落就发落末将一人便是,还请不要连累其他人!”
“此事也有末将的责任,程百将提出之时,末将应当及时阻止,请公主发落!”杨和连忙说道。
“你怎么什么都争,跟着添什么乱!”
“事实如此,怎么是争!”
见阴嫚冷着一张脸,不置可否,其他士兵纷纷下跪请罪。
“公主要是想要发落你们,你们还能在这说话?”阿桃提醒道,“还不赶快起来。”
一群人觑了一眼阴嫚的脸色,发现阴嫚没有反对,才慢慢地站了起来。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我会告诉大将军你们是出来操练的。要想活命,就把私斗的事情烂在肚子里。”阴嫚盯着面前的士兵们,“你们都给我记住,这是最后一次。若有下次,不劳别人动手,我会亲自了结你们。”
众人纷纷称是。
阴嫚叹了口气:“好了。折腾了这么久,该回去了。至于你们想分个输赢高低,我给你们机会。过几日我会选个日子,让你们堂堂正正比试一场。”
她迎着众人诧异的目光,继续安排:“不过在那之前,该罚还是得罚。在比试之前的这段日子,你们跟你们的斗殴对象要坐在同一桌用膳,吃饭前都夸对方一句不许重样。”
说完,她又指了指身后的功曹:“我会让他记录的,如果不愿意你们就离开军营。”
士兵们目瞪口呆,一想到吃饭前要夸自己的死对头,他们觉得吃饭都不香了。
但要是因为几句话就离开军营那也实在太孬种了,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他们默默地看向公主不约而同地想,难怪大家都说不能惹公主,这惩罚可比打军棍还要让人难受。
半个月后的城郊,宽阔的场地上,立着几排稻草人,它们迎着烈日的灼烧,坚定地站在场地中央。
马蹄声由远及近,铁蹄敲击在土地上的声音越发的急促。终于,一道黑色的影子窜出,银亮的锋刃划破空气,在电光石火间稻草人的脑袋飞了出去。
围观者见状不禁张大嘴巴,马背上的人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里杀去。在尘土飞扬中,稻草人化作了齑粉。杨和勒马停住时,现场先是空寂了许久,而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阴嫚点了点头,不错,看来他们已经可以熟练使用马槊了。
阿桃端着茶水走了过来:“公主喝点水吧。”
阴嫚:“谢了。”
“这是我的职责。”阿桃温顺道,“还是公主有办法,程百将和杨百将的关系比以前好多了。”
阴嫚看向正吵吵嚷嚷的程七心道,打一架确实能奠定很多东西,再加上半个月的“惩罚”,早就将两方人马联系在一起了。
阿桃:“不过我有些好奇公主为什么会用马槊?”
马槊虽然与枪矛类似,但使用方式还是会有些许不同。
当年为了探索出马槊的最佳使用方式,秦国的名将们亲自下场琢磨最佳使用方式。
几个年纪大的老将虽然没办法上场,但会在现场观摩给晚辈们支招。有时候晚辈们还没分输赢,他们自己就先吵起来了。一个个都是声名显赫的名将,却像小孩儿一样互相斗嘴,这要是传出去,恐怕要惊掉世人的下巴。
不过,对她来说那倒是一段值得回忆的时光。阴嫚微微一笑,用着怀念的语气说道:“老师们交给我的。”
阿桃惊讶道:“老师?”
“我又不是生而知之,自然是有老师教导的。”阴嫚心情不错,愿意说笑,“我在你们心中到底是什么形象,怎么都觉得我无所不能?”
阿桃不好意思地说道:“大概是公主知道很多吧。”
阴嫚浅笑,问起了正事:“伤员如何了?”
攻赵虽然胜利,但到底是以少胜多,汉军自己的伤亡也很大,所以照顾伤员也就成了头等大事。
“遵照公主的命令,已经清理出一片空地供伤员使用,按照您的要求每天都会撒上白灰。”阿桃继续说,“不过,据军医反映,草药有些不足了。”
阴嫚想了一下,安排道:“你先带人清点库存,之后再从当地采购应急,我书信给萧丞相请他从关中征调。”
“是。”
阿桃刚走不久,韩信就来了。
阴嫚看着迎面走来的韩信纳闷,这人不应该跟李左车议事吗?怎么到她这了?莫不是有了难事?出于对同袍的关怀,她问:“大将军寻我有事?”
韩信摸了摸脸颊说:“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阴嫚不解。
韩信咳了一下:“就是同广武君议事,心中有些犹豫,故而想找人说说。”
找我?我像是能排忧解惑的解语花吗?阴嫚腹诽。但考虑到现在的北方战场上,韩信除了她也没有别的人可商量后,便大发慈悲道:“大将军请讲。”
韩信:“广武君说,魏,代,赵,三国虽已攻克,但并不太平。现在的重中之重应当稳定三地,清除三国余孽,对待燕国当以劝说为主。”
阴嫚:“广武君所言不错,且不论魏地和代地,单说赵国其实也不太平。内有残余势力,外有楚军骚扰,倘若没有大将军在此镇压,只怕赵地随时随地改天换地。”
“话虽如此,可是——”
“可是燕王是个随风倒的,与他建立盟约并不稳妥。”阴嫚靠在柱子上,看着韩信,“大将军是在担忧这个吧。”
韩信看向阴嫚,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公主果然知信。”
阴嫚抿着嘴吐槽,这不是事实吗?怎么就知你了?她抿了抿嘴,按下了自己想要吐槽的欲/望,继续说:“兵力不足,内部不稳再惹外敌会让自己陷入被动,稍有不慎会满盘皆输。故而我赞成广武君的看法,先稳扎,再图谋。”
“若是燕王与项王和胡虏联手先下手为强该如何?”韩信提出了另一个看法。
“燕国在边陲,项王在中原,两国之间有齐国隔阂,项王纵然想要支援也是有心无力。至于胡虏,距离燕国最近的是东胡,他们现在被冒顿单于打得支离破碎,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时间来帮燕国?”
说到这,阴嫚眯起眼睛看向韩信:“不对,大将军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你是来考我的?”
“不,不是。信就是来找公主商量的。”韩信急忙否认,但他不自觉偏移的目光却让人觉得可疑。
阴嫚再问就被韩信生硬地转移话题:“刚才听到公主缺草药,信知道一种草药可以治疗止血。就是公主在荥阳院子里的紫色小花。信还有事就先走了!”
看着堪称落荒而逃的韩信,阴嫚若有所思。上次私斗的事情韩信虽然没信她的话,但也没追究。这次又来找自己说一些早有定论的事情,难不成,这小子在试探我?
第31章
神乐临凡,仙娥舞曲。佳肴列桌,美酒成池。霸王扺掌,高声喝彩。
项伯一进大帐便看到这般歌舞升平的景象,他作揖道:“大王。”
项羽见到他后笑脸相迎:“叔父来了,快请落座。”
“多谢大王。”
“你我叔侄何必如此客套。”项羽大手一挥,让虞氏为他倒酒。
项伯笑着接过酒杯,看向项羽询问道:“不知大王唤臣来所为何事?”
项羽:“叔父也当知道那韩信连破三国了吧。”
“自然知晓。”项伯叹了口气,早知道韩信有如此才能,自己当时就该劝大王留下他了。
“本王如今得到消息,听说他派了使者前往燕国,想来是要劝降臧荼。”项羽看向项伯,“叔父以为臧荼会议和吗?”
项伯略作思考后回答:“如今魏国,代国,赵国皆惨遭毒手,而齐国又与楚国交恶,现在燕国已经被包围,我等长鞭难及,只怕臧荼会出于自保而投降议和。”
项羽恨恨道:“这个没骨气的东西!”
“大王息怒。”项伯宽慰。
项羽发泄过后,就让无关的人退下,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叔侄还有虞氏三人。
“前些日子刘季送来了求和书。”
项伯一愣惊讶地看向项羽。
项羽一边倒酒,一边让虞氏将求和书递给了他:“刘季派了使者将这封求和书送到了我手上。”
项伯仔细阅读这封求和书后,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可臣并未收到半点风声。”
“亚父说此乃刘季的缓兵之计,他在拖延时间等待韩信回援。”项羽将酒水一饮而尽,“上一次本王便是被他的巧言令色所骗,姑息放纵使得彭城沦陷,这一次绝不能再放虎归山。”
项伯端起酒杯的手一顿,他意识到自己被叫来的原因——项羽在怀疑自己。至于是谁勾起了项羽的疑心,不言而喻。
他在心里冷笑一声,自身难保了还要拉我下水,真有你的,范增。
他十分冷静道:“可臣觉得死一个汉王并不能解决问题。先不说我们能不能赶在韩信平定北方之前拿下荥阳,就算拿下了荥阳,杀死了汉王又有何用?”
“其子刘盈尚在,吕氏坐镇,群臣拱之,汉国并不会因为折了一个王而生乱。届时对方再断尾自救退守函谷关,楚国依旧讨不到便宜。就算拿下函谷关,杀死了刘氏一族,楚国难道没有损耗吗?”
“大王莫要忘了齐国田氏一直虎视眈眈,欲收渔翁之利。相反如果我们答应了议和,既有了面子也可保存实力。”
项羽微微一愣,项伯觉得机会来了。他情真意切道:“大王,臣是您的叔父,您的至亲,与您休戚相关,臣又岂会害你?”
项羽抿着嘴没说话,但项伯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一半,他循循善诱:“臣不觉历阳侯看不出楚军困顿之处,但臣实在不解他极力让大王攻打汉王消耗楚军战力是为何?莫不是历阳侯另有计划?那也该跟我们说啊。”
话音刚落,一名偏将走了进来向项羽呈上密报,项羽看完后冷笑:“怕是削减本王的羽翼,让本王做笼中鸟。”
项伯接过密报,“历阳侯与汉有私”七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他眉头扬起心道,看来老天都在帮我。
外面是乌云翻滚,狂风呼啸,一派风雨欲来之势。
衣袂在风中翻飞,潮湿的空气不由分说地撞在脸上,灌进鼻腔,呛得阴嫚直咳嗽。
阿桃担忧地看向她,劝道:“要不我们明天再来吧。”
阴嫚摆了摆手:“只是冷不丁被风呛着了,我还没有柔弱到被风一吹就倒了。”
“可是秋雨寒凉,淋到了总会损身体的。”阿桃又劝道。
“放心吧,我们会在下雨前与大将军会合的。”阴嫚转过头问道,“下一家米商在哪?”
在到了邯郸后,阴嫚便开始摸底调查。要想筹集辎重免不了与各方势力打交道,提前调查也好有个准备。
不过随着调查深入,她又觉得文的好像没办法彻底解决眼前的问题。百年古都,鱼龙混杂,不少人土皇帝当惯了,变得不怎么讲理了。
啧,又得动脑子了。阴嫚在心里叹了口气。
“滚出去!”
粗暴的声音炸在耳边,引得阴嫚看向声源。
只见一群人将流民们从破旧的宅院中赶出,又将流民们赖以生存的用具摔得粉碎。
那群人在流民们的哀求中张狂大笑,享受着欺压弱小带来的快乐。
他们心中的恶念被无限放大,行为也越来越放肆。那群人肆意殴打流民,甚至对孩童下手。更有甚者将抢来的婴儿高高地举起,在婴儿的啼哭声中,狞笑着摔下婴儿。
就在生死一瞬,一双手凭空出现截住了下坠的婴儿。
阴嫚抱着婴儿,冷冷地看着披着那人皮的畜生。
那畜生被扫了兴,心中生出了被冒犯的恼怒。就在他正欲将阴嫚一并收拾时,阿桃猛踹那人的后背,令其摔了个“五体投地”。
那人趴在地上恐吓:“你这贱妇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打我!你们不要命了吗!”
然而话还没说完,他就被阿桃一脚踏在脑袋上。以头抢地后,是一声惨叫,想来很疼。而那人的同伙却不敢上前营救,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大难临头各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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