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婴:“……”
灌婴转过头看向韩信真诚发问:“你到底是怎么跟她相谈甚欢的?”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说完,阴嫚冲着韩信笑了一下。
韩信抿了抿嘴。
灌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韩信:“我知道了,你们两个是一伙的。”
阴嫚懒着搭理灌婴,问韩信:“齐王可是有事交代?”
“大王都亲自下令,谁还敢打扰你休养。”灌婴说道。
阴嫚:“那你还来。”
灌婴被噎得说不出话,捂着胸口,欲找韩信评理,结果却看到对方上扬的嘴角。
他恼羞成怒,指着两人:“好啊,我好心找你们两个出门散心,结果你们两个戏弄我。不带了,你们两个就在军营里无聊死吧。”说着,就甩袖离去。然而他的每一步走得极慢,生怕别人拦不住他。
阴嫚靠在凭几上,看着灌婴在距离门口一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她抬眸看向韩信:“我就说他没得到应允肯定会停下来的。”
韩信从善如流:“公主料事如神。”
一旁的阿桃没忍住勾起了嘴角。
灌婴恍然大悟,气得跳脚:“好啊,你们两个早就商量好了,可我一个人作弄,欺人太甚!”
阴嫚披上披风,问灌婴:“还去不去驱兽?”
“去!”灌婴能屈能伸,立刻恭敬地帮阴嫚拉起帘子。
阴嫚不忍直视,转头看向阿桃:“告诉程七今天驱兽,我和齐王还有灌将军同往。”
“是。”阿桃领命离开。
整顿好队伍后,一行人便出发了。
目的地是附近县城外的一片林子。由于冬天食物匮乏,不少猛兽下山袭击住在城郊的黔首。县城人手有限,求到了刘邦这,刘邦答应后,就将任务交给了有经验的程七。
灌婴闲不住,在听到消息后就想来凑热闹,于是就找上阴嫚,想着让程七带他一个。怕阴嫚不答应,又把韩信拉来了。
还说别人狡猾,我看你也不逞多让。阴嫚:“看来灌将军这些天如坐针毡。”
“确实如此。”韩信说道,“梁相迟迟不到,大军停滞不前,不只是灌婴,其他将领也有些坐不住了。”
阴嫚挑眉:“哦?这都快一个月了,就算梁地距离阳夏再远也该到了吧。”
韩信不语。
阴嫚了然,想来是待价而沽,等着刘邦许诺好处。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出这一出只怕并非明智之举。她眺望远方心道,每一个人的结局在他作出选择的这一刻就已经定下了。
林中突然有一大群鸟飞起,拍打翅膀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尤为突出。
阴嫚抬眼看去,山中的野兽从林中涌出。
“看来灌将军已经发现吃人的野兽了,齐王再不去的话,可就被别人抢占先机了。”她抬了抬下颌示意韩信看去。
韩信摇了摇头:“这些事情灌婴一个人能办好,信就不同他争了。”
阴嫚意味深长地看了韩信一眼。
韩信半握着拳头抵在唇边咳了咳,耳垂不知是冻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竟红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齐王陪我四处逛逛了。这几日一直待在帐中,也是无聊。”阴嫚驱马向前走去。
韩信连忙跟上。
万物被冬季的寒风雕刻一幅独特的画卷。白色的羊毛毯铺在地上,松软至极;树枝上挂着冰挂,有几个冰挂的形状尤为奇特,让人想起了传说中的黄金苹果,不过眼前果子是透明的;河面光洁如镜,有两道影子从冰面上缓慢地路过。
阴嫚望向河对岸出神。那里有几间破茅屋,在房子不远处是一大片荒芜的田地。野草被厚厚的雪压弯了腰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荒凉破败之气扑面而来。
韩信出现在她身边:“等到战事平息,一切就会好起来了。”
阴嫚却摇头:“光是战事平息是不够的。爆发战争很容易,但想缔造一个太平盛世是很难的。”
“但朝着这个方向走,总会走到的。”韩信看向阴嫚,“信会帮公主的。”
“帮我?”阴嫚失笑,驱马前行,“齐王还是先解决自己的事情吧。”
韩信追了上来,问她:“那如果信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完了,公主愿意听我把话说完吗?”
阴嫚心头一颤,看着韩信真诚的目光,她不知该如何作答。好在这时程七的大嗓门解救了她。
“嘿,你这孙子欺人太甚!老子在这办正事你捣什么乱!”
“捣乱?你小子可知道你拦着谁的路?”
“管你是谁,滚下来受罚。”
两队人各不相让,硝烟味顿时弥漫在林间。对面那帮人见程七这边人少,先亮了刀子,大有一副“你再胡搅蛮缠,就砍了你”的架势。
阴嫚和韩信对视一眼,向前走去。程七一看帮手来了,立刻跑到阴嫚马前告状。她这才弄明白事情的起因经过,原来程七和灌婴分工合作,一人驱赶兽群,一人设置陷阱。
程七这边好不容易设立好陷阱了,却不想人刚离开一会儿,就被对面的人马给毁了。他气不过就找对方理论。但对方不讲道理,他情绪一上头就跟人吵起来了。
阴嫚听完后,按了按太阳穴,她的运气有这么差劲吗?怎么一出门就会遇到这种事情。
对面的人瞧见了她,嘲讽道:“我说老兄你也太丢人了吧。男人之间的事情,竟然还要一个妇人出面解决。”此话一出,他身后的随从们大笑起来。
阴嫚漫不经心地扫了对面那群人一眼,对着程七说道:“你带狗了?”
“啊?”程七没反应过来。
韩信好心解释:“猛犬狺狺而迎吠兮[1]。”
程七顿觉扳回一城,哈哈大笑起来。反观对面,一个个脸黑得如锅底。
“放肆!咱们可是梁相国的人,小小妇人竟敢耻笑我等,就不怕人头落地吗?”
“梁相国?”阴嫚故作恍然大悟,“就是那个走得比乌龟还慢的彭越?”
那人:“大胆,相国尊名岂是你这小小妇人能够直呼的!”
“名字取来不就是让人称呼的吗?我不称呼名字,难道要称他为乌龟吗?”阴嫚一脸无辜。
“你,住口!”
“啧,让叫的是你,不让叫的也是你。你这人阴晴不定,难伺候得很。懒得搭理你了,走了。”阴嫚欲打道回府。
“女子留步。”在后面看戏许久的彭越终于出来了。
阴嫚咋舌:“您还真是属乌龟的。不仅动作慢,胆子也小。”
彭越不恼,笑道:“彭某有要事在身,日夜兼程,疲惫之中难免会有所疏忽,还请女子见谅。”
阴嫚捏着下颌心道,还挺会说话的。她食指戳着脸颊:“打算动动嘴皮子就让这事翻篇了?天下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买卖。”
“你这妇人不要得寸进尺!”刚才差点被阴嫚气昏过去的随从怒斥道。
“我好怕啊。你要做什么?杀我灭口?”
“你——”
“住口!不得无礼。”在彭越的呵斥下,随从不情不愿地闭嘴了。
阴嫚冲着韩信耳语:“软硬兼施,怕是看中你了。”
“我?”韩信疑惑,“我可什么都没说。”
阴嫚嫣然一笑:“齐王难道不知道你光是站在这里就够引人注目了吗?”
彭越最近琢磨搜集些人才为己用,可惜这一路下来别说人才了,连根鸟毛都没看到。本以为要空手而归,却不想竟然在这个破落地遇到了一对气度非凡的兄妹。早知道他就不磨蹭那么多天了。
女子才思敏捷,口齿伶俐;男子沉稳内敛,有大将之风。
他越看越喜欢,越喜欢就越想得到。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提出了非常诱人的条件。
前面有多自信,后面就有多尴尬。每每回想起今天的事情,彭越都恨不得原地立坟,让这辈子就这么过去。
第60章
彭越一到,诸侯就到齐了。刘邦欢欢喜喜地将人迎进了大帐,与他同席而坐,溢美之词更是层出不穷。若是往日彭越早就飘飘欲仙了,但他今日只是胡乱地应了几句,看起来心不在焉。
刘邦早年混迹于市井最会察言观色,打一见面就注意到彭越的异常。他关切:“呀,梁相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日夜兼程累着了?”
彭越听完面露菜色,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日夜兼程这四个字了。一提起这四个字他就会想到自己丢人的那一刻。如果时间能够倒流,那彭越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堵住口无遮拦的自己的嘴。
刘邦眼珠子一转,了然:“是不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冲撞梁相了?梁相你说是谁?我这就替你教训他!”刘邦义愤填膺,好像彭越只要说个名字,他下一秒就会把人揪过来当面教训。
彭越拉住了刘邦:“不,不是。是彭某自己的问题。”
刘邦不信:“梁相就不要给那帮臭小子面子了。一个个的仗着自己打了胜仗尾巴都翘上天,都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彭越架不住刘邦追问只好和盘托出。
他也是被人才两字迷了心窍,竟然忘了再盘问一番,就急吼吼地拉人入伙。
当时的自己自信满满,用着礼贤下士的口吻对两个钟灵毓秀的年轻人说道:“我乃梁相彭越,此次到这阳夏是与汉王共商大计,正是用人之际,我观二位气度不凡,何不投入我帐下,挣得军功,出人头地呢?”
女子掩唇轻笑,眉眼舒展,风姿无限,令人过目不忘。彭越想起自家的小儿还没成家,决定再加筹码:“实不相瞒,彭某膝下尚有一子未婚配。我观女子才貌出众,若是尔等兄妹愿意到我帐下,我愿做媒。”
“噗咳咳咳。”刘邦一杯水没下肚全都喷了出去,他顾不上仪态,抹了掉嘴上的水渍,转过头震惊地看着彭越,“你说你要给谁做媒?”
彭越闭眼:“公主。”一想到自己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就觉得尴尬,恨不得原地挖坑给自己埋了。
“当着韩信那小子的面说的?”刘邦再问。
彭越虽不明白刘邦问这个做什么,但他还是如实点头。
刘邦听完竖起大拇指,夸他:“没想到梁相独具慧眼,一眼就相中了我这里最能干的两个。”
“汉王就不要嘲笑彭某了。”彭越喝了一口闷酒,“一来就口出狂言,彭某实在无颜再见公主。”
刘邦拍了拍彭越的肩膀安慰道:“嗨,小事而已,说开就好了。正好今晚我要摆酒设宴给梁相接风洗尘,梁相就趁着这个机会跟公主说开。”说到这,他又看向彭越:“不过梁相当时是怎么认出韩信和公主的?”
彭越看了眼刘邦,又倒了碗酒一饮而尽,惆怅道:“还不是灌将军……”
“我当时刚把兽群赶出林子,结果半天没听到野兽落入陷阱的声音。心里纳闷,就带着人出了林子。哪承想刚到出口就听到梁相说——”灌婴故意在最关键处停下吊人胃口。
“啧,梁相到底说什么了?”樊哙拍了灌婴一巴掌,“赶紧说,别装神秘。”
周勃:“就是,快说快说,不然今晚你就别睡了。”
“真是的,想听消息不给好处就算了,还打人。”灌婴揉着自己的后背,看向曹参,“老曹你可得为我说句公道话。”
曹参笑而不语。
“谁让你故意吊人胃口的,活该。”樊哙又冲着灌婴拍了一巴掌,“行了,赶紧说。”
灌婴撇撇嘴,不情不愿道:“就听到梁相要给公主和他儿子做媒。”
卢绾不愧是刘邦的发小在听到彭越给阴嫚说媒后也呛住了,破了音:“什么!他疯了?”
“这不是不知道吗?”灌婴耸肩,“不过被我提醒后,他脸都白了。大概也知道公主这尊大神不是一般人能供得起的,生怕公主答应了。”
卢绾咋舌:“啧,彭越的眼光真差劲,竟然看上她了。”
“虽说公主脾气不好,但那句才貌出众说得不错。”曹参说道,“从彭城到阳夏,环首刀、火信、铁骑还有最近的棉甲,哪一件不是出自公主之手?还有北方各地的钱粮收缴顺利不也有公主的功劳?”
周勃:“环首刀之类的我承认,但税收只怕是借了齐王的势,算不上她的功劳。”
“齐王乐意。”灌婴似是想到了什么,扑哧一乐,“我看啊,梁相这次是得罪了两个人。”
其他人纷纷看向灌婴,而灌婴打定主意吊人胃口,一溜烟地跑出大帐,留下一句:“你们今晚就瞧好吧。”
晚宴开始,阴嫚受邀入席。她本来是不打算来的,奈何刘邦说什么都要她来。没辙,她就只好耐着性子赴宴了。
到场的时候,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在仆从的指引下,她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左边谋圣,右面兵仙,对面是曹参和陈平,灌婴隔着几个位置冲她挥手。至于卢绾和樊哙等人离她很远,大概是对她有心理阴影,特地避开她。
一点气量也没有,阴嫚刚想喝酒,就被韩信按住手。她看向韩信,韩信理由充足:“公主尚在养病不可饮酒。”说完,又让仆从给她换了清水。
阴嫚撑着脸颊:“齐王当真威风,连我喝什么都管。”
“信也是为公主的身体着想。”韩信认真道。
“怕了你。不喝就不喝吧。”阴嫚拿起一块果脯放到嘴里。
不一会儿,刘邦和彭越就到了。主角到齐,宴会正式开始。依旧是歌舞没什么新意,阴嫚没一会儿就感到了无聊。她撑着头百无聊赖地数着盘子里有多少个果脯,啧啧,无聊啊,就不能出一个乐子吗?
不知道老天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心里话,让彭越跳了出来。
彭越端起酒器冲着她说道:“今日冒犯了公主,彭某在此赔罪了。”
阴嫚保持着撑着头的姿势,戏谑地看着彭越:“看来我非良配了。”
彭越虽然在心里设想了很多情况,但偏偏没料到阴嫚会从这个刁钻的角度为难他。
要是说不是,那他不是要履行说出去的话?且不说儿子愿不愿意,就是刘邦也不会同意他挖墙脚。
可要说是,那就是不给芈欢面子。他可听说芈欢把张耳折腾得够呛,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早听说芈欢难缠,没想到这么难缠。
看着左右为难的彭越,阴嫚笑了起来。笑够了后,端起酒器:“开个玩笑而已。梁相莫怪,我敬您一杯。”
彭越顺坡下驴一饮而尽。
“有道是不打不相识,今日也算是有缘,我再敬梁相。”阴嫚又敬。
彭越又一次一饮而尽。
见彭越喝完,阴嫚再敬:“梁相豪气,请满饮。”
一两次可能看不出来,但次数多了大家就都看出来阴嫚是打定主意灌醉彭越。
曹参想着盟友之间也不能闹得太过分,于是打圆场:“公主尚在休养,虽与梁相一见如故但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阴嫚看了眼杯中的清水,又看了眼曹参心道,好吧,看在你人不错的份上,给你一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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