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他这么一说,总感觉自己拿他当垃圾桶。
“本来打算给你缝个香囊,想了一下还是算了。”她放下手,去关门,“我不会缝,你想要什么自己做吧。”
正拴门,腰身被江玄牢牢环住。江玄一手在叶霁雨的腰上比划,一手又沿背沟上移,落在背后那道疤痕。
“留疤了吗……”江玄喃喃自语,“可惜你看不见,如果在胸口就好了,这样姐姐一低头就能看见我……即便我死,都忘不了我…………”
他在笑,笑得气若游丝心神恍惚,平静的眼眸旁是涌动的眼角笑意,令人琢磨不透。
叶霁雨低头去看那只移到胸前的手,她被抱得喘不上气:“我不会让你死的,不准死,敢死打死你。”
“……”
叶霁雨回头看江玄,她咧嘴笑得阴晦,扬眉道:“虽然结局都是死,但对你来说应该有区别。被心爱的姐姐亲手杀死感觉应该很不错,是这样想的吗?”
既然爱发疯,那她也一起好了。这招果然有用。
江玄骇然失色。
白日江玄便没怎么来烦她,她待在屋里看书,终于背完半本,桌上那壶茶水也被喝完。
夜晚她本准备早睡,又怕一觉醒来忘记才背完的中药药性,抽出枕头下的医术翻看。
江玄沐浴完坐在桌旁摆弄剪刀,见叶霁雨端坐在床上看书,问了一句:“你还在看那本《黄帝内经》吗?”
叶霁雨回道:“早看完了,这是另一本,《黄帝内经》还没开始二轮复习,先把这本知识点过一遍。”
学无止境,虽然在这个世界不用工作,但也绝不能让专业知识退步,还要顺势扩展。假如有一天穿回去,叶霁雨会伤心难过,第二天仍准时上班。
成年人就是这样。有时叶霁雨不懂那些都市偶像剧里爱得死去活来的男女主,他们是没事做吗?不能找个班上?大家都这么有钱?
“……”江玄沉默着拿出木盒中的云锦,炭笔在云锦上勾勒轮廓,“除了读书,夫人还有别的爱好吗?”
叶霁雨顿住。
初中她喜欢炒期货玩,时常因盈利而开心。高中压力大,她唯一的消遣就是上网,每天的马术课不算消遣,学那个纯粹为排名和积分。
自己应该还喜欢逛街,严格来说是买东西,线下线上没什么区别。
所以叶霁雨说:“花钱。”
“你呢?你喜欢什么?”又反问江玄。
他正用剪刀裁剪那块云锦:“看书。”
这个答案出乎叶霁雨的意料,她垂眸小声嘀咕:“……没见过你看书。”
“因为更喜欢看姐姐,姐姐经常在看书,相当于我也看过书了。”他偏头一笑,捡起掉在脚边的废布,“用这云锦给姐姐做件外袍怎么样?”
叶霁雨觉得他在强词夺正。看见桌上分割好的布料,注意力又被吸了去,感叹道:“你还会做衣服啊,好厉害啊江公子……可这布不是送你的吗?”
江玄:“所以要我亲手做给你。”
又在胡说八道。
“所以你白天对我上下其手,是在量尺寸?”叶霁雨叹气,“还说那种话吸引我注意,真有心机。”
“骗住你了吗?”江玄撑脸问道。
“骗到了。”她点头回答。
门外脚步声传入两人耳中。叶霁雨放下书去看窗边,江玄拿起剪刀慢慢走到窗前。
清瘦的黑影走过窗边,那人手里提着灯笼。
这间房在祁家的角落,推开门是小院,按理来说不常有人路过。对面倒是有间荒废的下人房。
两人站在窗前,叶霁雨推开窗户一角,瞧见黑暗中的提灯女人。
只穿单薄的睡袍,长发披在腰间,灯笼的红光映在乳白色的纱裙上。
江玄小声说:“她是那个贺姨娘?”
“何姨娘吧。”叶霁雨仔细瞧着何姨娘,见其推门进了院里的下人房,“她去那干嘛?探险?”
两人仍未关窗,目视对面那间下人房窗户亮起来,应是屋内烛光。
过了一会,祁炆摸黑走在院中,进了那通明的房间。
“……”
第49章 主人 墨旱莲
午夜深山万籁俱寂。
墨旱莲采了一背篓药材, 急急忙忙往回走,视线被茂密的杂草遮挡,小腿上划破的疮泡不断流出脓水, 她走得有些费力。
索性靠树坐下, 手指哆哆嗦嗦扯出腰间冻硬的半个馒头, 胡乱塞进嘴里, 呜咽声被痛苦的干噎强硬堵回去。
这是牛铁花死后的第二个月,也是墨旱莲在世上的第二个月。
活得像行尸走肉。
牛铁花再无能还可以选择去死,墨旱莲不行,这副躯壳不再属于她。身上的脓泡和疱疹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墨旱莲,可惜死不了。
“我会让你身上的每寸肌肤都尝尽苦痛, 你的血肉不再属于自己。”芈沃羽捏住她的下巴,“你只是我的作品。”
“最完美的作品。”
自那日起,墨旱莲便笼罩在芈沃羽的阴影之下, 她不明白这个学士到底意欲何为。每天她都会去采药, 晚上又回到那个破庙。
今天也照常见面。
墨旱莲进门见桌上那具尸体正解剖到一半, 便面无表情地取下背篓,去桌腿旁拿柳叶刀。
男尸还瞪着眼睛,黏答答的泪水晕在眼角。墨旱莲拿白布替男尸盖上,划开他的咽喉。
就按教的来,没问题的。她默念, 努力止住手腕的颤抖, 切割下去。
“错了。”
墨旱莲惊惧地抬眸望去。
芈沃羽站在窗边, 正把玩一根僵冷的拇指,那双深邃的眼睛直勾勾盯她,青白的脸上血管纵横。
“那是左主支气管后方吗?”
“……”墨旱莲知道答案,一脸涩然。
“告诉我。”
“……不是。”墨旱莲缓缓收回手。
见芈沃羽过来, 她后退几步,手拿柳叶刀杵在一旁。
芈沃羽弯腰重新剖开男尸的咽喉,声音沙哑:“你做得不错,挖出来的时候有没有遇上什么人?”
墨旱莲的目光移向男尸那张面如傅粉的脸,答道:“有个和他差不多年龄的男人来上香。”
“然后呢?”
“然后就走了。”墨旱莲心虚地低头。
几日前芈沃羽派她去墓地找这男子的尸首,本想快点挖出来背回去,却遇上有人来上香。
那个上香人很奇怪,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后又把贡品给吃了,一边吃一边给墓碑磕头赔罪。
“弟弟对不起,我实在是太饿了……”
上香人吃完说道:“你就安心去吧,遗愿我已完成,过几日叶玑玙就能安全到达白鹤山。听叶小姐相好说,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兰馨也已安葬,你们两人就在地下好好生活吧。可惜哥哥都没怎么照顾过你,唉……”
临走时又拿走墓前最后一个橙子。
见她心神不宁,芈沃羽轻声说:“你学会撒谎了?真厉害。”
“这样让我很伤心啊……”他徒手擦拭刀刃上的血迹,提高音量,“别忘了你的身份,也别忘了你这张脸是怎么回来的。”
墨旱莲当然记得太守府的那场大火,那时她吊着最后一口气,跌跌撞撞找到杨盈桦的尸首,又背着杨盈桦回到那间破屋。
她们躺在一起,本以为不再受俗世纷扰。却又醒了,醒来见面前那张被烧成焦炭的面庞,她仍记得当时的绝望。
她的爱人成了一具焦炭,她却活了下来。
芈沃羽站在床边,见她歇斯底里。紧绷的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墨旱莲不明白芈沃羽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要让她活得生不如死,让她的躯壳成为病菌的居所。
这人对叶玑玙有莫名的情感。恨意吗?又乐于整日观察叶小姐的一举一动;又更不能算是爱意,规划那么多杀死叶小姐的计划。
他似乎在破“谜”,“谜”又是什么呢?
墨旱莲只知道现在应该跪下低头认错,她不想再喝那些怪异的药水:“对不起,主人。我掩盖了一些事实……那个上香人提到了叶小姐,说叶小姐去了白鹤山。”
“很好。”
芈沃羽侧身用刀划开男尸青紫的小腿:“你很快就会有伙伴了,开心吗?”
墨旱莲机械地点头。
第50章 五十 50/99
皇宫上方的阴云经久不散, 如墨水泼洒在天空,看样子是一场大雨。
御膳房。
“太子妃要吃茯苓糕,做快点。”小宫女搓着被冻红的双手, 催促道。
男孩愣了几秒, 抬眸眨巴眼睛:“……我不是厨子, 你见过这么小的厨子吗?要吃东西找他。”抬手指向一旁高大的御厨。
男孩拿起雨伞出了御膳房, 刚跨过门槛空中就下起瓢泼大雨。他撑起伞,将怀中糕点抱得更紧。
宫里人都不喜与他说话,因为他脸上那道疤和他古怪的性格。他也深知自己的使命,一直默默做事。
本想快点回去,却碰见失魂落魄的太子妃。
宫女一边替叶娇娇打伞, 一边劝说:“主子,求您快点回去吧,生病了太子殿下会恼的……”
叶娇娇半个肩头被雨水浸湿, 回头瞪着宫女, 眼中满是血丝。
“自己掌嘴。”
宫女还在犹豫, 一个狠厉的巴掌就落下来。
“我是太子妃,”叶娇娇笑得憔悴癫狂,嘴角的口脂混杂雨水划过下巴,“以后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没有人能忤逆我, 任何人都不能忤逆我。”
“……”
男孩倾斜雨伞挡住面庞, 快步走过叶娇娇身边。
他回到冷宫之中, 推开那扇破旧的门,与屋里的女人对视。
女人正擦拭剑刃:“你去干嘛了?”
他没回答,将油纸伞搁在地上,又关好门。把那袋糕点放在木桌上:“早点。”
这屋子里的器具虽破旧了些, 但经人打扫干净,各个角落还摆了花草,显得灰扑扑的地板都有几分生机。
两人坐在一起吃糕点。女人腰间的剑柄抵住男孩的脊背,他也不说,就悄悄挪凳子躲开,结果女人又靠过来。
“我明天走了。”女人去捏他的脸颊。
他没躲,任由脸肉被捏到通红,即便腰侧被剑柄抵得很痛,还是乖乖点头。
男孩问道:“去哪里?”
“他们在哪我就去哪。”女人长叹一声,“你有你的使命,我也是一样。我的使命就是一次次死去,直到杀死主人身边的那个男人。”
男孩:“你为什么非要杀他?”
女人咽下嘴里的糕点:“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就像第一次那样。我始终认为每一次死去的自己都是不同的人,而我是第五十个,按理来说是与本体最像的一个。”
男孩抬手去摸她的脸,思索片刻后说:“其实没什么区别。”
“真的吗?”
他觉得女人是误会了他说的话,也没解释,点头希望能让女人开心些。
“这次一定会成功的。”女人握住他的手,目光坚定,“我一定会杀死他,将他千刀万剐。而叶霁雨也会恢复理智,认清自己的内心。”
“她怎么会喜欢上那种人呢?是受蛊惑了而已,可惜理智是杀不死的。”
男孩的嘴角略微抽动,脸上还有雨水,划过那道粉白色的疤痕:“你已经死四十九次了,他成功杀死你四十九次,我也等了你四十九次。”
叶霁雨与江玄的新婚之夜,他与画中人做了交易。说不清楚是被迫还是心甘情愿,反正自己的白猫一觉醒来就变成了和叶霁雨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他拦住想立马去和江玄决一死战的女人,让她留下个东西。画中人说此法必须以物质为载体。
不耐烦的女人随便从身上扯下根飘带扔给他。
男孩不知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他心中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博弈。站在江玄的角度,会希望事情这样发展吗?
女人的眸光黯淡下去,缓缓松开握住男孩双手的手。语调柔和地说:“那就不要再继续等下去。”
她摊开手。
“……什么意思?”
“不要再等我了。”
淅淅沥沥的雨点飘进屋内,冷风吹拂她的长发,那苦涩的笑容打破了男孩纷杂的思绪。
他扯下发带,如瀑发丝散落下来,额前冰冷的雨水落在颤抖的眼睫。
空荡荡的手上,多了那条漆黑的发带,女人垂眸将其系在腰间。
“小弟弟,谢谢你。谢你给我找地方住,谢你带来好吃的糕点,谢你提供的这把利剑,谢你陪我聊天打趣。”
她为什么总是笑得那样苦,皱起的眉头从未舒展开:“谢谢你日复一日地等我。”
她就是过得很苦啊,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为什么那么有信念感?男孩不明白,低头不去看她。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女人小声嘀咕。
他答:“我没有名字。”
“为什么不取一个呢?”
“你为什么不取一个呢?”他反问道,语气愈发激烈,“你不是什么分身,你就是一个独立的完整的人啊!为什么非要去完成那莫名其妙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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