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把她叫醒,去问睡眼惺忪的她:“叶霁雨,听说你被老男人包养了,真的吗?”
远处的笑声传了过来,叶霁雨只能听到耳中的嗡嗡声。余光看到那个女生在笑,叹了口气。
她没有回答男生的问题,也没去争辩,只是默默出了教室。
在办公室,她找老师借了手机。
她给母亲打了过去:“妈妈,我不想在这个学校读了,我想转校。这里的教学模式不适合我,我适应不了,想自杀。”
“霁雨?!”冷竹青听到叶霁雨的话愣了下,“……是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什么都没发生。”她不想把这些糟糕的事告诉他们,父亲不会管的,只会说是她自己的问题,那就是她的问题好了,“我自己承受不了压力,想死。”
叶霁雨一点都不想死,她宁愿苟延残喘地活,只要活着就皆有可能。
她初中一直接受的是家庭教育,高中后叶泊禹为了锻炼她把她送到这所普通高中。她觉得是没苦硬吃,并且这苦头的确有点厉害。
最后这事情也只有她和家庭律师知道,律师建议她起诉,叶霁雨想了想还是算了。
律师问:“你不恨她吗?”
“恨,但没必要追究。因为她曾经是我的朋友,重点不在我们的友谊,是在于我知道她穷苦的家庭,和我忍耐了一次次的性格缺陷。如果我告她,她会永远爬不出那个无底洞。”
“从前我恨她恨到整夜睡不着,哭到双眼红肿,我现在没那么恨了,我只是后悔自己和她成为朋友的决定。”
而且,如果按正常的轨道她们不会有交集。是父亲执意让她读公立,又在入学前命她不要和别人谈及家庭资产。
暖和的外套被披在肩头,白狐毛撩过下巴,她睁眼后目光落在白狐裘上,余光见面前那道青影翩然走来,凝神见那张咫尺之隔的面庞。
“冷吗?”江玄抬手替她抽出狐裘下的发丝。
从前面对理应信任的父母她什么都不愿说,心中明白淡漠的亲情是败絮其中。而现在在异世,面对一个毫无血缘关联的人,她却有了家的感觉,也终于可以不再说谎:“冷。”
“叶霁雨”这个名字很奇怪,矫揉造作没什么意义,无非是文雅些。后来发现自己的人生总是在等雨停,可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在下,慢慢也习惯了。
江玄坐在她身边,将狐裘往上盖了些,悄悄钻了进来,两人像盖了层狐裘被。
叶霁雨被吓了一跳,瞪大双眼盯着那个蹭她手臂的脑袋:“……你干嘛?”
轻快的声音回道:“夫人不觉得这样很像躲雨吗?雨天躲在檐下互相取暖,很美好。”
她觉得这样很怪:“美好到下冰雹被砸死都不知道。”
“不会被砸死的,在此之前我就把你杀掉了,被冰雹活生生砸死该有多痛……我怎么忍心……”江玄眸光一闪。
叶霁雨没忍住笑出来:“原来还是个雨夜路遇杀人魔的故事啊,想杀我就多吃点饭,别到时候我用冰雹把你砸死了。”
两个神经病莫名其妙盖在一块,又莫名其妙说一堆废话。但叶霁雨觉得还挺好玩的,自己的困意也消退大半。
院中的打骂声也没了。
两人互相依偎,叶霁雨本打算眯一会,江玄也企图一直瞧她的睡颜。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打碎两人的想法。
“叶夫人,起了吗?”是贺氏在门口。
叶霁雨钻出狐裘,将额前碎发捋顺,推门见贺氏穿一身莲红襦裙。
回头与桌边的江玄对视,她温柔道:“走吧贺夫人。”
贺氏十分自然地去挽她的胳膊。即便有年龄差也不影响气氛,贺夫人比叶霁雨活泼,高兴地与她边走边聊,她就时不时回几句。
贺氏:“叶夫人多大?”
叶霁雨回:“ 二十四五。”
她不喜欢直接告诉别人自己的信息,有时甚至会对别人撒谎,即便那人没有恶意或只是一面之缘。她不仅无法忽略潜在的危险,还会假想危险。
“我有个表妹年龄和你差不多,就住在我们家。”
“是何姨妈吗?”
贺氏长叹一声:“是啊。”
“我们就在山下用午膳吧,我知道一家好吃的小摊。”
“好。”她点头答应,被响声所吸引,回头见一排孩子跪在地上,扭头去问贺氏,“……这是在干嘛?”
“啊哈哈……”贺氏讪讪一笑。
她又回头去看。那一排孩子中腰弯得最厉害的是祁歌,正害怕地伸出双手,面前站着的是祁炆。
“啪——”
戒尺重重打在祁歌手上。
白鹤山下的县城并不大,远看像落在山间的一片枯叶,叶脉便是那清澈见底的河流。
贺氏租了只小船,叶霁雨和贺氏一同坐在船中,船头是船夫在摇橹。小船在水巷中穿梭,河水碧波荡漾。
遇上岸边叫卖的摊贩,贺氏让船夫停住。
“你这驴打滚多少钱一斤?”
见有客人,小贩连忙回道:“半贯钱一斤,都是今早起来做的,黄豆粉香得很。”
安静坐着的叶霁雨摸了摸下巴。她不理解这个江南水乡的风格为什么又有卖东北驴打滚的,这种和医院附近的沙县小吃有什么区别。
“贵了,而且你这一看就不正宗。”贺氏从荷包里拿出一两银子,“我要五斤。”
叶霁雨搁在船槛上的腿落下来,有些愣神。
“……我们真的能提这么多东西回去吗?”她想起两人是走路下山,现在还没去干正事就买了五斤结实糯米。
贺氏看她担忧,摆手道:“没事的,就要五斤。”
“……”
那五斤驴打滚放在船上,叶霁雨感觉船都沉了些,默默低头将包驴打滚的绳子系好。
“不要忧心忡忡的,到时候东西一多提不回去就去酒楼坐坐,吃吃饭。天色一晚,你夫君一着急就下山来找我们了。”贺氏拍拍她的肩。
叶霁雨明白了,接过贺氏递来的一小袋驴打滚吃起来:“贺夫人从前是山下居民吗?似乎对物价很熟悉。”
“不是。”贺氏摇头道。
“嗯。”她低头慢嚼,嘴角沾了些豆沙粉。
贺氏闲不下来,又去问船头的船夫:“还有多久才到?超时要赔付的。”
“哎呦……”船夫点头摇橹。
“好吃吧?”贺氏回头笑眯眯看她,脸上有两个酒窝,轻扬的尾调与手中缠绕的发丝一同绕了个弧度。
“好吃。”她回以礼貌的微笑。
等她吃完那包驴打滚,船也靠了岸。下船后贺氏直直盯着她,将手心手帕递出。
“擦一下嘴。”
“谢谢,我还是用自己的吧。”叶霁雨觉得不太好,退后一步,用自己的手帕擦净嘴角的黄豆粉。
贺氏将手收回去,紧攥手心的帕子。
第48章 裁衣 敢死打死你
去布庄的路上两人都没在说话, 一直到门口。
叶霁雨瞧贺氏情绪低落,问了句:“怎么了贺夫人?”如果是因为自己没用帕子的话,也太情绪化了些, 她觉得不单单是为这件事。
“无事, ”贺氏抬眼看她, “想到了曾经的朋友而已, 你很像她。从前我们常坐船在县城闲逛,可惜她已经许久未同我说话了。”
“……她为什么不和你说话?”她觉得贺氏是被那人冷暴力了,如果自己真这么说贺氏肯定不接受,不如把话甩回去。
“不知道。”扬起一个苦涩的笑。
“……别想了,先进去挑布吧。”叶霁雨将贺氏拉了进去, 强行中断谈话。
虽然离过年还有两个半月,但贺夫人说现在就应该给孩子们准备新年衣服了,叶霁雨表示理解。纯手工的话八个孩子的确要做许久。
到底为什么要生那么多小孩啊……对人体的损伤不是一点半点吧, 况且还是在古代。为什么舍得让自己受伤呢?
布庄里人很多, 贺氏拉她挤进人群, 挑选起桌上布料。
“这个怎么样?”
看着面前的布匹,蓝白雏菊碎花交相点缀,她答:“有点渗人。”
密密麻麻的碎花看起来头晕,还容易起鸡皮疙瘩。就算排除这两点,小碎花穿在身上还容易显胖。
“啊?那我再看看。”
叶霁雨补充道:“只是我的想法, 决定权在你手上。祁小五应该会喜欢。”
贺氏低头摸了摸孕肚, 自言自语:“那我就买来给祁小九做鞋, 这一匹应该够做一年的……”
“……”她不说话,低头挑布。
贺氏一说就没完没了:“过完年家里就有九个孩子了,可惜最大的那个还是那么幼稚,什么时候能稳重些……那个不学无术的样子该怎么继承家业。”
“……”她仍未开口, 就静静听贺氏在一旁说。
“如果他以后继承了家业,辱没家族名声该怎么办?祁家栽在那小子手里该怎么办?叶夫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祁歌看起来有很大可能会是贺氏想的那样,叶霁雨的脑海不自觉浮现祁歌花天酒地的样子。
一边吃玉米淀粉一边施朱传粉。
那很糟糕了,的确是完蛋。
贺氏以为她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叶夫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叶霁雨答:“……放弃他。”
贺氏诧异:“啊?”
“换个人培养。废掉就废掉,反正你有那么多孩子,也不缺他这一个。”她的语气十分平静,“祁家又不是皇室,祁歌也不是皇子,祁炆更不是皇帝,没必要搞嫡长子继承制。”
贺氏的眉头皱得更紧:“可叶夫人你也知道,后面几个都是女孩……从前倒是有个祁小三。”
双眸黯淡下来,遗憾道:“要是七夕那日没有走失就好了。”
祁小三?所以祁小三一开始是个男孩,走丢后又顺位继承给现在的女祁小三。感觉有点什么毛病。
“所以现在的祁小三其实是祁小四?”想到那个相较于其他姊妹比较文静的祁小三,小姑娘似乎也没和妹妹们一起打祁歌,只是跟在后面提供木棍。
贺氏:“是啊。”
是真的有毛病。
“为什么女的不能继承,男的再怎么脑……参与活动的时候比较少,不太喜欢动脑都要强制继承?”
贺氏呆愣:“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他们是忘了曾经是母系社会吗?什么叫做自古以来都是这样,追溯历史也只看史书看一半啊,锐利的另一半不合心意就索性烧掉是吧?
叶霁雨没继续同贺氏争论,根源不在贺夫人身上,而且贺夫人还怀着孕。视线移到贺氏隆起的小腹,点头说:“我知道了。”
两人沉默下来,皆低头去挑布。
叶霁雨被一匹霜色云锦吸引住目光,上面的缠枝莲花纹如碧波荡漾,闪着银白光芒,妍美非常。
身旁的女人在看,她便等了会。等女人走后她才将手覆上云锦,仔细端详。
“喜欢就买,”贺夫人在叶霁雨耳畔念叨,“不要留遗憾。”
叶霁雨想着用这布做个什么玩意。香囊就很不错,可以在里面放毒药防身,还可以下药后送给别人。
也是因为她毫无经验,应该只能缝出个像香囊一样的东西。
便买了那匹霜色缠枝莲花纹云锦。
她付完银钱后便提着五斤驴打滚站在布庄门口,贺氏在里面同老板讲价。
“我说老板,我在你这一次性买这么多,都不给我便宜点?也太不地道了。”贺氏先发制人。
“哎呦祁夫人,您知道我们店一向是明码标价,这年头局势动荡生意也不好做嘛。”
“……”听着里面的谈话,叶霁雨将提起的纸袋放在台阶上,去揉僵硬的指节。
在路上看到好几个异国人,虽长得和本地人差不多,但穿着不同。那些人常穿蒙古袍,还不喜亮色。
叶霁雨是越来越搞不懂这是个什么地方了。有大雪山白鹤山,江南水乡小县城,现在又冒出一堆蒙古人。
这作者脑残吧?没常识不能上网查吗?是家里住大雪山没网?真的就是脑残啊,想出这些迷惑情节。
她又偷偷从纸包里拿出一块驴打滚。
思绪放空盯着街道,忽瞧见一个人影在不远处。
客栈门口的男人警惕地转头,环顾四周没发现异常后才进去。
躲在石狮子后的叶霁雨凝眉。那男人是祁炆,为什么祁炆会下山?还鬼鬼祟祟的……可现在不是跟踪的时候。
贺氏付完钱出来,见她正双目放空地吃东西,弯唇一笑:“你夫君来了吗?没来就雇几个下人帮我们把这些东西送回去。”
如果现在回去肯定会发现祁炆不在家,那时就能问问贺氏,弄清那大叔去干什么了。如果贺氏都不知道的话,就要重点观察,叶霁雨特别不想放过这处疑点。
是衣冠禽兽就有趣了。
“没来。”
在此之前,她要将那匹布送给江玄。
.
“送我的?”
第一次见他那么高兴,周身的阴郁被微风吹散,只剩青竹香飘荡在空中。江玄紧紧抱住她,欣喜溢了出来。
“除了你,没有人送过我礼物。叶小姐,你送了我好多东西……一个吻、一朵莲花、一方手帕、一根系带、半块糕点、一个耳环……”
她抬手堵住江玄的唇,理了理被攥皱的云锦:“别列举了,我知道我送了你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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