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恨他,只是没有太过亲情而已。”
裴溪从来不恨,因为恨一个人很累。
在临走的时候,她又转头告诉张垣:“你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也别找人给我打电话。”
这番话就没有那般理直气壮了,说话都不敢多看一眼张垣,提步匆匆离开了后花园。
裴溪紧绷的神经在走出后花园的时候才彻底松下。
她解锁手机,看屏幕上。
将未接来电里的好几个号码拉进黑名单。
长舒一口气后才抬起眼睛。
正好堂叔站她前面,她刚松下的神情被着一道黑影下了一跳。堂叔裴慕是老爷子亲侄子,个子高,年轻的时候是个运动员,即使上了年纪,那双眼睛依旧像雄鹰一般。
“堂叔。”裴溪收手机,唤了一声。
“溪溪,要走了?”
裴溪点头:“时间不早了。”
“再待会儿吧,等一会儿焦焦他们吃完饭,你们上楼玩玩牌,他们都好久没见到你了。”
裴慕脸上的表情转得柔和了些。
裴溪小时候就不喜欢跟这几个堂哥玩,他们喜欢开玩笑,教裴溪打玩具枪的时候,会故意让她对准老爷子书房的玻璃,吓到了老爷子挨罚的又是她。
再后来每一次回老宅子,只要他们也在裴家,裴溪就跟在爸爸身边转。
宋离打牌,周旋裴家的几个亲戚。
“我还有别的事情。”裴溪拒绝。
裴慕脸上维持着笑:“放假能有什么事?”
“约了同学。”
“今天是葬礼,和伯伯最亲的人在场就只有你了,再呆会儿吧。”裴慕态度并不是很强硬,但点到重点。
裴老爷子也就一个儿子,不过自己的兄弟姐妹多,裴家也就变得庞大了些,人多,事情也多。
裴慕又说:“你奶奶刚刚没找到你,我让人送她先回去了。你要上楼喝点茶吗?尝尝我带过来的。”
到了这个地步,裴溪也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她刚开口,话还没出。
裴慕打断:“先上楼,我带你跟他们打个招呼,算起来,你现在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裴溪轻吐出一口气,喉头滑动看着裴慕。
...
周屿淮到南城是下午五点,一下飞机他就给裴溪发了微信。
裴溪没回他。
反倒是周彦又打了电话。
他滑动接听,搁到耳边,恭敬唤了一声姑姑。
周彦这一通电话打的很及时。
“你到了吧?”
“刚下飞机。”周屿淮出行东西都很少,他在南城待不了几天。
“那你先过去,顾特助会协助你,李总很难搞,要是他看你年纪小故意刁难,到时候顾特助会帮你。”
周屿淮还没见过周彦口里说的这个特助。
周彦当年还在南城子公司时的心腹,周屿淮只听过名字。
汇合顾特助的时候,周屿淮正在看手机。
看裴溪有没有回消息。
屏幕上还是他发的那条,这时候他开始回想裴溪挂电话前,他听到最后一句。
“少爷,行李给我吧。”顾特助开口说话。
他这时候才抬眼去看面前的男人。
西装革履长相白净,眉眼冷漠恭敬,眼尾处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又给冷厉的神色平添了几分清透。
周屿淮点头。
顾特助接过行李后,拉开车门让周屿淮先坐进车里。
周屿淮又给裴溪发了一条。
[周屿淮:我先去处理一点事情,你把地址发我,我结束了过来接你。]
...
裴溪发现了衣兜里的手机震动。
彼时的她正在二楼,老宅的二楼一共是四个房间,因为办葬礼都腾出来接待亲戚。
而原先的书房已经腾空了东西,裴老爷子直接将宅子给了裴慕,裴慕来处理就是简单粗暴,听说东西都堆到了仓库里。
这间房放了一张桌子,几个同辈的堂兄在里边打牌,时不时点上一根烟,烟飘出来闻得裴溪眉心起皱。
“从你上高中以后,过年也不见回来走走。”裴慕在前边带路,转头补充,“每年给你准备的红包都没办法送,又揣了回去。”
裴溪只用不失礼貌的表情回应。
“堂叔,我还要回家,不能玩太久。”
裴慕带她进去,推开半掩的那扇门,转头对她温和地笑:“大家都很久没见过你了,都在玩牌,你先进来。”
裴溪的视线顺着缝隙往里看去,前面的裴慕进屋一个折身。
所有的目光都朝她看过来。
她被注视着不太自然,有两个堂兄稍微年长她一些。
堂姐也在牌桌上,边上的似乎是男朋友,她没见过。
这间十几平米的书房被腾空后一共挤了六个人。
“这是溪溪呀?好久都没看到了。”先说话的是年长的堂姐。
裴溪礼貌点头:“三姐。”
排行老三,为区分,所以直接叫的三姐。
两个哥哥也先后说话了。
“刚刚我在楼下看到了,叫你来着,人太多了,你好像没听到。”
“那是你声音小,怎么怪妹妹没听到。”
裴溪站着不知所措,她从十三岁以后跟这些人就不熟了。
连加上的Q.Q平时都不会给对方动态点赞的。
裴慕说:“你们见着溪溪也不知道拉她上来一块儿玩,裴溪一个人在底下走了好几圈,刚要走被我拉住了。”
三姐拉了凳子:“叔,你不早说,我一直在上边没看到,他们几个粗心大意的,要是我知道肯定拉着溪溪上来了。”
裴溪融入不了这种场合,也不习惯这种场合。
在她仅存的记忆来看,这些话术有点假。
“来坐,溪溪。”
裴溪顿住,抿出一个笑:“先不坐了,我上来打个招呼的,还有事。”
“溪溪是上大学了吧?”
三姐拉着她的手,拽着她到椅子上坐下。
“我记得裴溪跟我同级的,你现在在哪个大学?”
他们好像没听到裴溪说要走的那句话。
“我在北海读大学。”她没有说具体学校。
“我也在北海,以后有机会可以约出来一起聚一聚。”
“嗯。”裴溪又起身,“有机会聚吧,我得走了。”
这一次,大家终于听到了。
裴慕说:“刚刚裴溪就一直说要走。”
三姐:“别着急,难得聚一聚,我们在玩牌,你会玩吗?”
“不会,我还约了人。”裴溪不太明白,她跟这些亲戚并不是很熟,但一见面,大家总是表现得特别亲热。
亲热到仿佛今天办的是喜宴。
葬礼除了灵堂是沉重的,别的角落都保持着平时该有的平静。
而在这种场合,能真正为死亡悲痛的只有最亲的人。
但裴老爷子最亲的人,是裴奶奶。
即使离婚了,也只有她,在祭拜时有过一刻的痛心。
“你谈对象了?”三姐好似八卦一样的直接问,“大学生了,谈对象很正常的。”
裴溪不说话。
“溪溪你跟我们玩会儿牌,有什么事情能着急,一会儿我送你回去,我车就停在门口,我刚拿了驾照。”裴焦坐在她对面,双手洗着扑克牌。
裴焦就是跟她年龄一样的堂哥。
裴溪看桌角,放着车钥匙。
“又开始显摆,你开车的技术,也就你自己能坐。”
旁边的人开始怼。
她这时候想起来的时候,外边停的那辆迈巴赫,裴焦刚拿的驾照,裴慕也不会买这么好的车给他。
裴溪的印象里,裴慕没这么多钱。
老爷子刚走,财产都有委托律师和遗物整理师负责,要留给谁她不知道,但觉得不太会像留给裴慕。
“裴溪,你帮我玩,我手气差得很。”
裴溪被声音打断思绪,回神的时候牌已经递她手里。
说实话,她脾气是没那么好的。
很想直接砸牌走人。
但一个个都用虚伪的笑脸迎她,她下不去手。
这个葬礼的场合也不适合这样闹。
“溪溪,就玩一把,跟我们说说话。”三姐坐她旁边,把凳子搬近了些,“我帮你看牌,赢他们的钱。”
裴慕也站裴溪身后:“你们玩溪溪会的,让着妹妹点。”
“那肯定的,从小我们也是让着裴溪。”
裴溪在半推半就中留了下来,答应只玩一把。
这屋子里,唯一最陌生的就是三姐的男朋友,在玩牌途中,她听说这人的哥哥在南城商界也是了不起的人物。
她那时候小,听得不明不白的。
她就知道裴家都是靠老爷子才撑起今天的场面,裴慕有的,都是老爷子给的。
衣兜里的手机又响了一次。
裴溪没有听到,玩牌实在太吵得慌了。
...
周屿淮跨进电梯,打字的手停下来。
屏幕上:
[周屿淮:怎么不回消息?你在哪儿?]
电梯门关时,手机“嚓”锁上,顾特助往他身后站,周屿淮的衬衫没有打领带,半敞着领口添了些成熟在里边,旁边的顾特助比他还要正式。
顾特助把信封给他:“上次先生见李总的时候组的饭局,临走时,李总将酒钱一并拍在了合同上,这是钱。”
周屿淮拿过,掂着,厚厚一沓。
他神色不屑轻抬眼皮,问:“理由。”
“想让先生再让条款,重新给报价。”顾特助顿了一下,“其实,他就是想要老先生亲自上门。”
外界都认为在周家能做主的只有周老爷子,周老爷子年纪大了也没有要让出位置的意思,这时候老爷子亲自上门倒不是为了给足诚意,而是做给同行看的,这样故意刁难的把戏谁看不明白?
“叮~”电梯门开。
“先看看。”周屿淮跨出电梯。
顾特助跟上:“少爷,他们没见过您,一会儿只能委屈.....”
“顾特助。”周屿淮顿下脚步往后转,声音打断了。
“你比我大几岁?”
周屿淮那时候还没毕业,刚满二十岁。
今天应该是第一次到这种局上,能不能把这场局做得漂亮,让老爷子满意,光是他肯定不行。
顾特助回:“七岁。”
“听说你还有个弟弟比我大三岁?”
“是。”
“做什么的?”周屿淮不慌忙地跟他对话。
顾特助颔首:“不争气,辍学早,我让他在公司做司机。”
“你的司机?”周屿淮问。
“嗯。”
顾特助目前全权在掌管南城子公司,这都是周彦一手提拔上去的,周倘的脑子已经踢出局了。
“结婚了吗?”
“还没,有对象了。”
顾特助观察着周屿淮的脸色。
周屿淮手放腰间,目视前方,在提步前说:“今天的事好好办,他结婚,我随一套房。”
顾特助神色微顿,一秒诧异,反应过来时周屿淮已经在往包厢的位置去了。
他紧跟其后:“谢谢少爷。”
周屿淮手碰上包房的把手,觉得不对,收手往后站。
顾特助点头,深呼吸脸色恢复,走他前面将包房的门给推开了。
饭桌一圈都是漫着酒气,还没开局都像是微醺的状态。
总觉得这种场合的饭菜是冰冷的。
周屿淮的气场让人首先注意到的是他,其次再是顾特助。
在主位的男人起身,笑脸迎上,目光有几秒是停在周屿淮身上的。
顾特助侧身让周屿淮往前。
李总脸上的笑沉了沉,握住周屿淮的手:“都说周总的公子长得一表人才,今天一见果然是,年轻有为。”
“李总客气。”周屿淮抿笑。
李总笑:“按辈分得叫一声李伯才是。”
李总的年龄和周倘差不多。
周屿淮跟着淡淡一笑:“前辈教训的是。”
今天这局上,周屿淮年纪最小,其余都凑过来跟他握手,但客气程度是没有的,倒是周屿淮在顾特助的介绍下挨个叫人。
直到落座,李总让他坐自己旁边,问他能不能喝酒。
周屿淮看着桌上的白的,顿一下神出笑:“能喝。”
李总拍着他:“年轻就是好,你父亲一沾酒面红耳赤。我听说你今年还在读大学?怎么没说出国深造一下?”
“不着急。”周屿淮彬彬有礼面子给足了。
白酒杯里满上时,李总注意到搁在桌边上的信封,眉间动了动。
“侄儿,这信封里装得不会是钱吧?”李总用开玩笑的口吻调侃,酒桌上的男人,说话没有节制,对着年纪小的更是这样。
周屿淮在南城子公司没有职位,名下的挂了两家公司法人,都只是挂名没有股份。
今天过来,他只是以周家晚辈的身份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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