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白房子,是他卖了一辆沈母前年生日送给自己的车,又拖了些沈家的关系才终于买到的。
沈父沈母一生桃李天下,教出来的学生各个都是行业大拿,路子也广。
“你居然让你郑宋哥帮你给一个女人买包?!我看你真是糊涂了!你把我跟你父亲的名声和声誉放到哪儿?我们教书了一辈子也没求人办过什么事,你居然这么轻易就把我们的面子卖出去了!”
孙佩佩缩在门口听着,隐约听说过这位郑宋,上过富豪榜的一位大拿。
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不惜动用人脉,就为了给叶璇买个包?
她垂眼盯着自己的足尖,不声不响。
沈培延:“我们已经分手了,包算是我对她的补偿。”
沈母冷笑:“你真觉得这话能骗过我?还让佩佩跟着你一起骗我,你难道还不知她那个胆儿?我不过问了两句就全招了!”
“是真的。”沈培延面无表情,“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
沈母疑惑的眼神中带着些探究。
“你们串通了?”
沈培延笑一声,抬起头后满脸写着冷淡寂然:“怎么串通?您还不知道叶璇的性子,我跟您串通都不可能跟她串通。”
这话沈母是信的。
好说是自己亲儿子,无论真假此刻也不好再驳他的面子,大不了日后再去查证。
沈母思索:“可一百多万的补偿,是不是有些狮子大开口了……”
“八年,不多。”
沈培延的语气疲惫到脱力,阖眼的瞬间恍若叹息。
一百万对沈家来说不是大钱,但也绝不算小了。沈母思索一番,算是迁就小辈,妥协的点头了。
“也罢,一年算下来还不到二十万的年薪,比小何还少,确实不算多。”
沈母口中的小何,是孙佩佩的生母,沈家的保姆,何姨。
此话一出,令在场另外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
“您满意就好。”
沈培延撂下这句话离开,孙佩佩小步跟在他身后,怯声问,“你们真的散了吗?培延。”
第32章 脊梁折断
沈培延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
孙佩佩猛地摇头,“我没有故意向妈妈告状……我只是有点害怕,怕妈妈生气,所以才――”
“让开。”
沈培延没听她把话解释完,抬手将她拨开,拿着西装外套再次出门去。
“培延,你去哪儿?”
“加班。”
“这都快凌晨了你去加什么班……”孙佩佩生怕他又要去找叶璇,拿着外套要跟他走,“我也跟你一起去。”
沈培延冷脸,与她对视,孙佩佩被吓得后退一步。
他这才面无表情关门,转身走人。
这种可怜戏码,有时候男人看着会心软。
但有时候,烦起来,只会觉得很麻烦。
“佩佩。”
身后,沈母叫了声她的名字,孙佩佩收起眼底的不甘心,扭脸过去,做出顺从的状态。
“妈妈。”
“挺着个大肚子,这么晚你还想跟出去?有没有一点分寸。”
孙佩佩不敢怒,唯唯诺诺低着头。
“还有,不是我说你,男人出去是男人的事,你跟着掺和什么,你只管在家里好好养胎就是了。”
“沈家的儿媳妇不是这么好当的,三从四德你哪一点做到了?如今还跟着培延敢欺瞒长辈,真是反了你了。”沈母的语气也不善,越说越来气,“如果不是你现在怀着沈家的种,我绝不可能让你进家门。”
什么年代了还搞三从四德这一套?
但这就是沈母每天嘴里要说的话。
她永远都是这样根深蒂固的观点,女人就要本分,不然就是不检点。
沈母指着那边的墙壁,“过去,跪下,自己认罪。”
孙佩佩攥紧裙边,死死咬着唇瓣:“妈妈,我肚子里还有孩子……”
“跪下!”
沈母呵斥,“我不是在跟你说话是不是?你不用唬我,我也生过孩子,比你懂,你现在这个月份跪一会儿出不了事。”
孙佩佩走过去,对着一堵墙下跪。
“你这样的身世,要放在以前,就是给培延做妾我们都不一定答应,只能算做是填房。”
“但新时代,就要将新时代的规矩,既然我们让你进门,还是以正妻的位置,你就也要守我们沈家的规矩。”
“人家我已经给你找好了,你应该有印象,精利房地产的赵总和赵太太,到时候你就过去认做女儿,来人问起来只说是小时候父母太忙,所以被送到沈家长大,听明白了?”
孙佩佩面对着白壁,袖口下的手死死攥紧,一言不发。
沈母看到她的小动作,淡淡道:“不用觉得不甘心,我儿子娶了你,不甘心的该是我,人家叶璇虽然没爹没娘,但至少自己有本事,你呢?只有个在家里打杂当保姆的妈,要不是我当年喂你一口饭,你们娘俩都是要饿死的。”
“现在,自然要感恩戴德,要知道听话。”
“我刚才说过的这些话,你听懂了没?”
这是沈母的惯用手段,她需要她的所有子女都服从她,彻彻底底的服从,连怀着孕的孙佩佩也同样。
孙佩佩死死咬着唇,在听到她如此不屑提到母亲身份时,身体止不住地发颤发寒。是生理性的抵触和想反抗。
没反应,沈母再叫,“佩佩。”
像是在叫巴浦洛夫的狗。
孙佩佩艰难出声:“听懂了。”
“你好像不服气?”沈母非要探究到底,杀灭她最后一丝抗争的血性气。
“没有。”
孙佩佩眼眶有泪,不掉,硬撑着。
她很清楚,沈母并不是喜欢自己这个儿媳妇,而是相比于叶璇那样的硬种,她这样没能力的傀儡更好支配。
她会完完全全做到的。
只要能嫁给沈培延,这一切委屈和辛酸,就都是值得的。
“我都听懂了,妈妈。”
“全部?”
“全部都听懂了,妈妈。”
那滴泪屈辱的掉进地面,不见踪迹。
她谨小慎微,照念不误,骨头弯的快要钻进地缝里,彻底断了脊梁。
……
而这边在酒吧里的沈培延,正一醉方休。
喝到一半,居然看到了王总。
他整理好心情,走上前去,对方看见他,笑道:“真巧呦培延,这个点不回去陪叶经理?”
沈培延顿了顿,喝得太醉,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只笑。
王总瞬间明白两人应该是有了矛盾,转移起话题,又给旁人介绍起沈培延。
包厢里坐着的都是各位老总,沈培延总监的身份,理当站着倒酒。
忙了许久,王总也夸了他许久,向众人举荐,说他聪明能干。
不偏不倚,这时王总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一脸遗憾冲大家摇摇头:“秦总今晚有家宴,来不了了,在洪园那。”
洪园,是周家的资产。
秦郅诚今晚,想来是跟母家那边的人家宴,其中不缺乏局长和副市长。
有人忙道:“不急,晚餐约不成,咱们可以去老郑那,他的红酒庄园到了批新鲜货,秦总一定会喜欢。”
王总顿了下,“现在去?这离儿他那庄园可不近。”
“怕什么,有心,多久都不怕远。”说话的是霍总,太太刚惹上点官司,巴不得跟秦郅诚见上一面。
王总有点为难,不想再打扰秦郅诚,但众人都劝说着,也就打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几句话后,他冲电话那端爽朗笑着,“好好好,秦总,那就等会儿见了。”
于是,刚才还热络的场子,就因为这么一个电话,全都准备动身。
沈培延手里那根借火打上的烟星没掸,掉到手上,但不算疼,也兴许是疼到没知觉了。
“那个,沈总监啊……实在是不好意思,要不,一起去?”王总笑。
要真是有意邀约,不会是这个态度,沈培延淡摇头,体面笑,“不必了,王总,我这本也就要回去了,您忙您的,今天的这些我已经结过账了,下次咱们有缘再聚。”
王总拍拍他的肩,深觉他懂事。
那群人就这么走了,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出去时一堆人送着,排场很大。
包厢里,只剩下沈培延坐在沙发上,抽着根烟。
烟雾缭绕,服务员进来收拾包厢,看见他还在,小声询问他是否要继续喝。
沈培延没说话。
服务员被他冷冰冰的态度骇到,默默将门关住,包厢又陷入黑暗之中。
他神情淡漠,徒手掐灭了烟星。
明明没什么表情,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自己,正处在失控的边缘。
――
不出叶璇所料。
第二天圣诞节开会,她和沈培延分手多天的消息,已经在公司里不胫而走。上上下下,差不多都知道了个遍。
但沈培延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如此优柔寡断,叶璇需再下一剂猛药。
让男人破防的最好办法,就是――
击垮他不堪一击的自尊心。
她低头,看着孙佩佩发来的消息。
【孙佩佩:璇璇,你这几天有空吗?能不能陪我去产检。】
【叶璇:抱歉,这两天太忙了。】
【孙佩佩:没关系的,那我找我老公吧,我们俩已经和好了,他也告诉我他和那个女人断干净了,所以我决定原谅他。】
男人的谎言:我和她已经断了。
女人的自欺欺人:我决定原谅他。
叶璇觉得他们也挺可悲的,这种在谎言里编织的偷情,即使日后真的结婚,也不会修成正果。
恶因结恶果。
他们,自有他们的报应。
【叶璇:我知道一家医院的医疗设施还不错,推荐给你。】
发完消息,抬头一看,外面又飘起了细密雪花。
叶璇站在走廊尽头,肩膀轻轻一耸下:“怎么就又下雪了……”
她是不怎么喜欢雪的,漂亮归漂亮,但像她这种要出门工作的打工人来说,走不了几步裤腿就会湿,很麻烦。
雪的缘故,天也阴下来。
昏沉沉的空气,他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雪惹你了。”
第33章 恼羞成怒
叶璇回身。
秦郅诚一身黑高领毛衣,外羊绒大衣,肩宽衬得版型更加挺括,布料永远是干净清澈的微冷意,像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
他没有抽烟的习惯,身上也永远都是清澈的气息。
那阵清冽拂过面颊,叶璇鼻尖略微有些发痒,抬手轻抵着蹭了蹭,哂笑:“雪没惹,只能怪我自己不够努力。”
就像买奢侈品,哪里都好,只是自己不够好,太穷,养不起。
秦郅诚显然没能明白她的玩笑话,毕竟他这种有司机车接车送,脚下踩地毯的人,怎么会理解打工人的痛。
“周女士那边的老班章,你送的?”
经他提,叶璇点了点头。
“是了。”
老班章茶饼,白房子手提包的回礼,“天冷,阿姨常手寒,也算我个小辈尽心意。”
“她说很好喝,托我来谢你。”秦郅诚语气温沉,“只是下次就别买了。”
虽然秦家不缺好茶,但08年的老班章,要找也着实费一番功夫。
叶璇只当是客套话,笑:“阿姨送了我那么贵重的东西,我自然要回些,这些天我瞧着如果再有不错的茶饼,再送去些。”
“真不用。”
秦郅诚淡淡打断,“她不爱喝茶。”
“……”
原来不是客气,而是真不爱喝。
叶璇顿了下,“那阿姨喜欢……”
秦郅诚若有所思几秒,“她喜欢喝奶茶。”
“???”
秦郅诚淡道,“带珍珠的那种,其他没什么要求,你看着来。”
叶璇无语凝噎。
儿子爱甜点,母亲爱奶茶,这母子俩爱好还真是出奇的一致。
“那就,一点点?”叶璇第一时间只能想到这个牌子。
秦郅诚颔首赞同,“一点就够了,嗜糖太多对她而言不好。”
叶璇反映了两秒才听懂他的话,并且再次深刻感受到了两人的代沟。
他怕是不知道肯德基疯狂星期四,也不知道美团团购和先付后用吧……
秦郅诚看着她。
叶璇扬起十二分微笑:“好的秦总。”
“对了秦总。”她问,“您知道,肯德基的疯狂星期四吗?”
秦郅诚怔了下,再次陷入沉思,“类似于美国的黑五?”
还真是。
生活经验不够,智商来凑。
叶璇提唇,“猜对了。”
她跟对方道别,扭头往实验室里进,结果高跟鞋不小心踩到了门槛,脚踝剧烈一疼,她佯装无事的淡定往前走,直到关上门。
靠在门后,疼得弯腰,一手扶着细窄的脚踝抽气。
……老天爷,要命。
这就是嘲笑老板的恶果吗?
好疼。
――
傍晚,孙佩佩和沈培延就出现在了医院里。
孙佩佩坐在旁边的休息长廊,而沈培延站在大厅替她排号,在即将要轮到自己时,沈培延盯着有些熟悉的医院装潢,想起了这是哪里。
他要迈步后退,但已然来不及,排号的的护士隔着厚重的玻璃喊他:“哪个科室?”
“抱歉,我……”
孙佩佩走过来,挽着他的手臂,略微低头冲着玻璃里的护士说:“产检,妇产科。”
沈培延身子僵硬,要拂开她的手,但今天周一,医院的人太多,人挤着人快要乱成一锅粥,孙佩佩抓紧他的袖子:“培延你离我近一点,我快要抓不住你了……”
号还是排上了。
沈培延轻吐出口气,冲孙佩佩说:“咱们换一家医院吧。”
“为什么?”孙佩佩生怕他想走,“你答应我了,今天请假一天,什么都不干,就陪我产检的。”
“去别的地方也能产检,为什么要在这里?”
孙佩佩疑惑:“这里怎么了?”
“叶璇的朋友在这里工作,普外科。”
孙佩佩一愣,恍然大悟:“怪不得,叶璇说推荐我来这里。”
沈培延眉头轻拧:“你去找叶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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