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真的是应当如此。
所以,很有可能他们中有一个人已经到了要过情关的程度,然而自己尚且全然未觉。
天啊……这都叫什么事情。
瑞秋想想就觉得头疼了,她皱着眉头,脸略微有点苦起来,将装了糖的罐子放进跨在小臂上的篮子里头,随后继续在琳琅满目的糖果专柜里头寻找适合的。
全然未觉、全然未觉……
瑞秋觉得自己尚且不能被从爱而不知的可能性中排除出来,因此她已经开始思考,自己要怎样才能够论证明白她到底有没有对星期日已经产生了那么强烈的好感这个问题。
总不能是先凑上去强吻一下,随后自己的生理反应一片风平浪静,甚至或许还会有些躁动――但却是因为过分欢快而躁动,随后恍然大悟说:
哦,原来我喜欢星期日。
这样也太离谱了。
*
而与此同时,在另一边。
当瑞秋在商场的超绝冷气中镇定着自己的心神,在糖果复合的甜香味中思考着,到底是谁在过这个该死的情关的时候,并不知道有这么一句歌词已经被唱响的星期日,放下了手中的园艺剪刀。
其实,在快要出门的时候,他本不应该将盆栽的顶芽给剪掉,或者说,将园艺做到这一步其实完全没有必要。
因为会有人来照顾这栋宅子,或者,它有可能被单独地放置封存起来,好让这里的主人在回来之后看到的是和出门的时候一模一样的室内。
剪掉了顶芽的盆栽确实可以长得更为枝繁叶茂,然而有很大的可能,他是看不到这一茬的绿叶怎样片片地舒展开来,怎样油汪汪而欲滴地将自己的叶片尖尖稍稍下垂的。
不过,做一点这样零碎的家务事,总会让星期日产生一种他一定会在一段时间之后回到这里来的感觉。
因为一直在照料着这个家庭,所以是绝对不可能就这样抛下这座宅邸不管,再也不回来的。
这种逻辑就好比在说名字是一种魔咒,当一个人给属于自己的某样东西起了个名字之后,这咒语就成型了,从此两者之间就有了牵绊,很难那么干脆利落地扔开。
他将盆栽放到了窗边上。
至少是光芒相对最好的位置。
随后,他坐在沙发上,靠着椅背,双眼有些不那么聚焦地看着前方,出神着。
离开匹诺康尼已经是放在眼前的事情了,而他在离开之前,不可能不进行一场道别。
他也的确有很多事情要对知更鸟说,不仅仅只是一场道别,更有一些,他怀疑自己需要说出口、找人来与自己一同想一想的问题。
兴许知更鸟会比自己知道得更多一点,就像是在了解人类的这条路径上,她已经走得比自己要远了一样。
*
提前的道别以及提前的准备还是很有必要的。
至少可以让黑天鹅在出现在室内之后露出不那么了然的神色,随后有些挫败地感叹:“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怎么就连出发前的准备都做好了――这样让我很没有成就感诶。”
黑天鹅叹了口气:“既然都已经做好准备了,那就直接先上车再说?匹诺康尼的确是个好地方,不过,在我看来,未必能够好过星穹列车。”
这一点,就算是星期日也反驳不了。
黑天鹅顺便对瑞秋眨了眨眼睛:“我猜你应该在上次聚会的时候就猜到点什么了,不过我也确实没有隐瞒你的意思――是的,在忆庭之镜中映照出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一个开拓并未到达过的世界,那个世界有三重命途交错影响,其中一重正是记忆。”
“我想,倘若你能够与我们同行,那么此行的安全性将会得到不小的提升――毕竟浮黎喜欢你,虽然星神已经几乎成为了命途化身的概念,但是,巡猎可以为了仙舟而张弓,那么浮黎也未必不会为了你而投落下冰冷的一瞥。”
瑞秋觉得黑天鹅这会儿说这种话,就像是在说:因为我们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所以我们打算带上一个人质,到时候如果浮黎不能救一下的话,就把人质也给一起献祭了。就这样,浮黎你看你到底是出手还是不出手吧。
做为人质本人的瑞秋对此没什么好说,她只能暂时寄希望于浮黎当真足够喜欢她,甚至到了愿意让她当个令使的层次。
人都是有得陇望蜀心理的。
在身边还没有出现过多少命途行者的时候,瑞秋的目标是过上正常人中相对好的生活;而在她自己成了命途行者,身边还满是一群命途行者的时候,她的目标就变成了什么时候自己能够碰一碰令使之上的那个层次。
虽然这个目标听起来有少许的匪夷所思,毕竟那么多的强大存在,如今变成了令使的又有多少个?
但瑞秋觉得自己总是要把目标定在那个位置的,瞄准高处,随后发挥的时候才不至于一泻千里,或者直接表演出跳楼的曲线。
黑天鹅在她准备的那些同行零食中翻看,看到了很多三月七和星一定会喜欢的东西,甚至还看到了姬子大概率会拿过去的很好闻的咖啡豆。
“你还真是准备得相当周全……怎么就没有给我的礼物?还真是狠心呢,亏我那么细致妥帖地整理好了所有你需要的东西。”
“我觉得你应该很需要一份实习证明,亲爱的,所以我就回了一趟流光忆庭,走正经的流程给你申请了一份合作实习项目。”
黑天鹅轻描淡写地将自己在流光忆庭中排了好久的队这件事略过。
反正,在她看来,干上这么一份貌似不讨好的准备工作,绝对是利大于弊的。
瑞秋完全没有被她的逻辑带过去,她冷静地说:“难道说帮我申请到了实习盖章,这就能掩盖掉你还没有征得我的同意就已经提前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问题了吗?”
黑天鹅微笑:“怎么能这样说呢?我是永远不会强迫你的,亲爱的,但是你忍心看到星穹列车陷入险境吗?”
她非常笃定地说:“你舍不得。”
瑞秋和她对视了片刻,随即败下阵来。
黑天鹅说的很对。
她虽然一直自认为有独善其身等等一系列不够开拓也不够巡猎的“毛病”,更偏向于“智识”、“记忆”这种虽然正面但是听起来冷冰冰的方面,然而她倒也没办法当真就那么彻彻底底地冷冰冰下去。
黑天鹅笑眯眯地凑过来:“没关系,你大可以在我身上留下气味、声音、颜色……一切你可以识别的信息,毕竟,就当作是我算计你之后,你应得的一些小小发泄。”
瑞秋抱着胳膊抖了抖,朝着远离黑天鹅的方向挪动了下屁股。
不对劲,这位忆者朋友离开了没多久时间,看起来却像是进修过了一样,这一时间竟然抖m得让她都有些难以招架。
瑞秋捏着下巴。
她得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可以克制重新变得肆无忌惮起来的黑天鹅的办法……不能仅仅用香水这些能让她的隐匿变得不那么有效的东西了。
*
永远都不可能变得彻底安静下来的星穹列车。
排队车厢。
如果忽略掉一旁又一次被猫娘并且要求彻底闭嘴了的[闭嘴],再忽略掉因为[闭嘴]的缺席而兴高采烈自告奋勇地举手承担起调饮师这份责任的姬子以及她的出品质量――那么,整个排队车厢之中的氛围还是相当令人满意的。
细节:瑞秋开了一罐易拉罐装的果汁,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兑上了气泡水,剩下的平分成了两半,一半给了将果汁和牛奶混在一起的星期日,另一半则是将果汁倒在了苏打豆汁儿上层,制造出了一种对比强烈且令人非常不适的分层的星。
苏打豆汁儿……
瑞秋想到这个味道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忍不住也朝着距离这位味蕾毁灭者更远的地方坐了坐,并衷心希望对方能够去和姬子与闭嘴坐一桌,而不是和他们这些无辜人士坐在一起。
当前,黑天鹅和姬子分别讲起了她们对于翁法罗斯的了解,以及星穹列车选择这条航线的原因。
星穹列车的燃料快要不够了,如果不想从此散伙,□□回家、姬子去博识学会当一位岁月静好的美丽教授、丹恒隐姓埋名去公司打工、三月七和星回到匹诺康尼,以股东的身份美少女组合出道……的话,他们最好开拓上一个全新的世界,让整个儿世界在开拓的银轨的影响下与万界连接在一起。
完成了一次全新的开拓,燃料就会又一次变得充盈,就像是阿基维利还在的时候,星穹列车尚在全盛时期、整个宇宙都在繁荣中听到星穹列车的轮子是怎样快速地在银轨上呼啸而过――
瑞秋曾经看过星穹列车上的智库资料,她曾经在文字间窥探到过列车以车队的形式齐头并进,阿基维利数次与开拓者们出入哪怕对于星神来说都决不能说是没有危险的境地的过往。
生而为人,讲真的,很难不为这样的情景所动。
列车去往一个全新的、从未开拓过的世界什么的――哪怕没有其他的考量,只是单单见证这件事的发生,瑞秋都会觉得自己应该来这么一趟。
“而至于翁法罗斯,”
黑天鹅的神情凝重了起来。
“这是个非常特殊的地方,它无法被其他的方式观测到,哪怕是博识学会的星空生态学派,以观测到琥珀王建造的天慧星墙而被公司投了大笔资金的学派都无法在黯淡的天幕之上觉察到它的形影。”
虽然,博识学会一直都在被辱,除了那位自己好像都没有对博识学会很有归属感的石膏头教授之外,其他出场的人仿佛都天然带着一层和天才俱乐部几乎截然不同的“光环”,但有一点是不可否认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博识学会已经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甚至是不可望更不可及的天才了。
用龟兔赛跑的例子来说的话,大概就是这样:
在天才俱乐部之下的所有人都是乌龟,而只有天才俱乐部才是一群兔子。
一些乌龟开始追赶,他们的速度逐渐变快了,于是身边的乌龟看到他们,感叹说:你可真是只兔子啊。
倘若这些乌龟因为骄傲而放满了脚步,那么他们就重新变成了这些人观测中的乌龟――然而实际上,就算他们仍然保持着奔跑,他们仍然会发现自己还是乌龟,他们会看到在更快的速度中还有比自己更能奔跑的兔子,但是,那些兔子也在告诉他们:不要停下奔跑,我们都只是在试图追赶兔子的乌龟。
博识学会做为乌龟中跑得最快的那些,他们确实是有资格骄傲的,因为至少在他们眼中出现的兔子是真正的兔子了,而不是一群不停追赶着、稍微有些天分的乌龟。
如果博识学会都无法观察到这个天体的存在,那也就说明了这处天体至少有些刻意隐蔽的特殊,又或者,它有可能从命途上就被扭曲了,在时间和空间的维度上都有一些变形……
这些全都是有可能的。
“忆者也无法自由出入这个世界,只能借用开拓的力量,因此,此行之中,与诸位同在的忆者,兴许就只有我一个了。”
黑天鹅:“并不是所有的世界都有资格被映照在忆庭之镜上的,唯有起码出现过令使的世界,它其上缠绕的命途强度才足以在忆庭之镜上留下痕迹。而翁法罗斯……按照现在的估算,这里起码出现过三位令使――甚至是星神也不一定。”
她顿了顿,说:“换言之,此行,我们要么会面对令使,要么会面对曾经的令使都没有解决掉的问题。”
此话一出,杀伤力自然是拉满了的。
令使,星穹列车以及此时坐在这边的各位倒也不是没有见过令使。
对于星穹列车来说,不管是仙舟的两位将军,还是喜欢桃子的黄泉,都是很好说话的朋友――他们甚至还和令使级别的对手作战过。
但是,不管是绝灭大君幻胧,还是当初已经在哲学的胎儿状态下,快要变成新生星神的星期日,他们其实都没有做为主力去对抗对方。
真正出手的还是景元和黄泉。
所以……
三月七指着她自己,脸上的表情甚至可以用“蠢萌”来形容:
“啊?我打令使?真的假的?”
姬子补充:“不仅如此,我去询问过螺丝咕姆,而他对于翁法罗斯的评价也是‘从未听说过’。”
螺丝咕姆在整个天才俱乐部当中也不能算是很年轻的那一类了,做为智械,他出现得很早,早到了另一位天才俱乐部成员查德威克还活着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位成名的、可靠的长者。
这样一位的天才的见识已经足以称得上如同海洋一般浩瀚,而如果对方都对翁法罗斯没有半点了解的话……
这个世界必有大料。
“另一方面,我记得我曾经与你提起过星核猎手。”
“诶、诶?”
骤然听到了“星核猎手”这四个字,甚至于瑞秋都有些惊讶。
难道说翁法罗斯还会和星核猎手扯上关系吗?星核猎手――哦,等等。
瑞秋看向比方才的自己要更震惊一点,但还比不上三月七那么震惊的星。
想来,应该是对方的原因。
星曾经承认过她应该是被星核猎手放到空间站去的,随后上车什么的,大概也都在那位命运的奴隶的预测之中。
而有一件事,算是将如今星核猎手与星穹列车之间的关系挑到了几乎已经有些半明半暗的――仙舟罗浮。
星穹列车本应该去往另一个目的地,却在星核猎手的要求下变更了目的地,而在仙舟罗浮上,名为卡芙卡的星核猎手也非常坦诚地说明了他们此行的用意。
他们就是为了让星穹列车与仙舟联盟扯上关系,因为这对于未来,在命运的奴隶艾利欧观测出来的那诸多命运中,可以起到帮星穹列车达到一个尽量最好的结局的作用。
而在之后的匹诺康尼,星核猎手同样出现,甚至同样有所布局。
所以,如果到了这一步上,星核猎手们仍然没有出面阻止的话,那么很有可能,他们对于这一结果也是乐见其成。
当然,也不能完全否定掉他们兴许就只是想要让列车组多获得一些燃料这么个质朴的理由――但倘若初始的原因真的有那么简单,难道一个本来就很不简单的世界,不值得艾利欧再多对命运的剧本进行观摩阅读吗?
瑞秋:“也就是说……星核猎手觉得此行对于星穹列车来说有益……好吧这就是一句废话。嗯,我想,列车组有可能会在翁法罗斯遇到他们。”
星核猎手那可太特殊了,前面都说到了流光忆庭的忆者都没办法自行进入翁法罗斯,只能借用星穹列车,他们却有办法在不搭车的情况下进入翁法罗斯……
三月七的眼睛突然一亮,她整个人像是一只突然闪起来的电灯泡似的,瑞秋感觉自己心里都能帮她补齐灯亮的那一下动静。
三月七:“你们说,流萤他们会不会在快要出发的时候跑到列车上来,说要搭车啊?”
“小三月,你这个想法确实挺好的,而且,你先前已经做过了那么多次的预言,每一次都成真了,所以我们也确实打算多多听取你的意见。不过,虽然如今的星核猎手已经和列车大大地缓解了关系。”瓦尔特推了推眼镜,镜片一时间闪过一片亮瞎眼的白芒,“我们和他们毕竟还是亦敌亦友的关系,不能那么……没有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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