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有一个人能让你心甘情愿地等待,也是很好的。至少在这段时间里,我会努力地活下去。”即便在后来那段时间我已经没有想过自杀,甚至还准备在三十岁开始新生活。
人的信念会发生变化,我自然也是。在父母车祸死亡后,我也一度想去死。因为我完全没有想过父母先离我而去这件事。哪怕我知道大多数父母都会先离子女而去,但我总是天真的想,那个时候我大概也年纪很大了,也会有自己的家庭,对于父母去世的悲哀并不会牵扯到生死的话题。
但事实就是这么残忍。
我就是个胆小鬼,井然有序的生活被彻底打乱,而我却什么也不懂。被迫长大的人生过于痛苦,或许死亡才会解脱。
后来塔子阿姨和滋叔叔成了我的监护人,生活开始回到正轨,但也不一样了。
“我这个人向来没什么目标。小学的时候,老师问我长大想成为什么,我说我想成为米虫,一直做爸爸妈妈的女儿。但爸爸妈妈死了,我的愿望再也不能实现了。”
即使现在说起来,也是极为苦涩的。
“所以就害怕定下的目标吗?生怕目标离你而去?”
或许吧,走一步算一步,人生也会慢慢到头。
“可hiro让你等他,你等了。”
我侧过头,望着他,他的眼瞳里印出我惨然的笑容,“所以他死了。”
安室沉默。
“藤原,话不是这么说的。”
“我知道。因为我相信他没死。”
“你还是这么想吗?”
我说:“中枪的那个时候,我也看到他了。在昏迷的那段时间里,我看到了一条金色的河,景光就在河对岸,他对我说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随后我又看向安室,“安室,回去好好睡一觉吧,这里是八原,不是东京,也不是那个组织,八原虽然小,但她很美丽,也很宁静,所以就请好好地睡一觉吧。”
——视角转换——
安室透回到定下的旅馆,洗了澡换了衣服,坐在床边沉思。虽说答应了藤原要好好地睡一觉,但他怎么也无法放心那个冒牌货。
跟着发信器的信号到了森林,却没想到遇到了鬼打墙这种超越唯物主义的事件,安室透怎么也无法冷静下来了。
那个跟hiro长得一样的人,难不成是山里的精怪?
他抽了抽嘴,觉得想到这种解释的自己真的是蠢透了。
但是他依然无法解释发信器的信号问题,明明信号就在眼前,可眼前什么都没有。
还有北川,不知道他会不会将今天的事上报给组织,不过当初处理尸体的是他,他也未必会堂而皇之地上报,很可能暗中调查……
安室透躺在床上,狠狠地呼了口气。
藤原说的没错,八原是个美丽的地方,从大巴车下来的那一刻他就感受到了。可惜的是,即便再宁静的地方,他的心也安静不下来。
卧底做久了,心就已经缺失了可以宁静的资格。
有时候也挺羡慕hiro的,身后有盏灯等着他。
这么想着,安室透渐渐合上眼,在纷杂的思绪中,也陷入了睡眠。
他睡得并不安稳,明明是在睡眠中,却仍有思想,他知道这是在做梦。
他的脚下是一条金色的河,河的对岸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他忽然想起了藤原的话。在她的梦中,也有一条金色的河,而hiro就站在河对岸。
他一直以为这是藤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原因,毕竟这世上怎么可能有托梦。可想想看,他也经常想念hiro ,为什么就没梦到过他呢。
“所以我这不就来了么。”
突然响起的声音,令安室脊背发寒,但很快他反应过来,这是hiro的声音,而且这是在梦中。
他已经有多久没听到这个声音了……
“好久不见,零。”
hiro的声音依旧温柔。而且富有生活气息,一度让安室产生了他还没死的错觉。
安室自嘲地笑笑,“没想到三年了,我第一次梦到你。”
“这应该是你自己的问题,你应该想想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觉了。”诸伏景光的表情很严肃。
安室透一时间有些卡壳,随后无奈地笑笑,“好好,是我的错。”
两人一起坐在河岸边,望着金色的河面,安室透说:“我想我已经不该不会突然梦到你。”
诸伏景光哈哈地笑了笑,“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吗?”
“你还不了解我?”安室透挑挑眉。
“好吧。”诸伏景光败下阵来,而后问了他一个问题,“当初我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
“嗯?”安室透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等等,当时藤原也问了他有没有可能hiro没死,如今hiro问他尸体的处理情况,难不成……
安室透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
可是子弹确实打中了心脏,是他确认过的,否则无法瞒过当时的莱伊。
“处理尸体的是北川,等等,你怀疑……不会的,绝对不可能,叛徒的尸体都是北川处理的,你凭什么认为他会救你?而且那个时候即便他想救也救不了。”
“可能是因为北川是莳子本来会有的哥哥吧。”
安室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神仿佛在问你在说什么?
诸伏景光笑了笑,然后说:“自我知道莳子的父母在车祸的时候目的地是市役所后,我就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件事,我想知道莳子的父母当时为什么要去市役所。但是没想到,查着查着居然查到了一些小东西。”
说到此处,诸伏景光的表情就沉了下来。
“怎么说?那应该是一场意外。”
“没错,应该是一场意外,至少当时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当时的卷宗上,我却找不到监控记录的信息,很明显是认为删掉的。所以我就突入点定在了死去的肇事司机身上。他是中毒死的,死因是氟硝西泮与究竟混合引起的急性酒精中毒。”
这玩意儿最近不难听到,上次听到还是在藤原莳子的同学会上。安室透的目光顿时犀利。
“因为是安眠药和酒精,所以并没有引起重视。但是顺着这条线,我查到了北川。”
“北川?”
“没错,是北川,精神类药物的来源是北川。”
“你的意思是说他在替藤原夫妇复仇?”
“本该可以得到幸福,却因为肇事司机的存在,不仅没有得到幸福,甚至还夺走了另一个人的幸福。”
“或许在那个时候,北川就加入了组织,也只有组织有那个能力,在肇事司机拘留期间,穿过层层的防卫,谋杀他。”
诸伏景光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在想,如果当初车祸的真相能公正严明,北川未必会走上这条路。
“别想太多……”
“我之所以单独找你跟你说这件事,就是想拜托暂时不要对莳子说起北川的事。如果莳子知道,她一定会问车祸的事,甚至还会央求佐藤调查这件事。太危险了,在不知道警方有多少黑警前,莳子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安室透郑重地点头,“我知道了。”他当然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藤原夫妇的车祸明显隐藏着重要的内容。
诸伏景光笑了笑,“接下,我还有一件事想要你帮忙……”
第39章
深夜的时候下起了雨,我被滴滴答答的声音吵醒,之后就怎么也睡不着了。打开窗,雨丝从外飘了进来,像是绵绵的线。远处的山脉静默在雨夜中,仿佛黑夜中卧伏于地的巨兽,俯视着沉睡的八原。
太冷了,八原的秋天似乎要比外面的更冷些,我呼了口气,关上了窗,抽了张纸巾擦干脸上的雨水后,就更加没有睡意了。
“怎么还没有睡?”
台灯刚打开,景光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寂静的房间内格外清晰。
我抬头望向声源处,他此刻俨然站在阵法中。
“睡不着。”我说着,随后披着毛毯向他走去,他只有在阵法中,我才能看到他,所以我也只能走向他。
“……什么时候你才能走向我?”我盘腿坐在地板上,两手摁着毛毯的边缘,抬头看着他。
他蹲下来,脸上带着笑意,抬手摩挲着我的面颊,歉然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保证。”
我蹭着他的掌心,多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些。
“你和他说了吗?”
“说了。”
“他会信吗?”
“不知道。”
“所以我还是觉得给他看阵法比较好……”说到底还是有些轻微的抱怨的。简简单单的事为什么要弄得那么麻烦。
之后我就没再说话,静静地坐在那儿,他手指很粗糙,与面颊的触碰,带来粗粝的沙粒感,应该是长时间握枪的原因。
“想牵你的手。”
我抬起眼,握住了他覆在我脸上的手。他的手指骨分明,掌心宽厚,和我的一比,大了三分之一。
“一直在这里啊。”他笑着,反握住了我的手,而后十指交叉。
墙上的指针在滴答滴答地走着,不知何时外边的雨已经停了下来,一片静谧。
“莳子,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嗯。”我依偎着他说道。可惜今天没有月亮。八原的月亮一向又圆又大。
“已经很晚了,差不多时间该睡觉了。”他轻叹着说道。
“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说煞风景的话吗?”
“可是真的很晚了。”他略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顿了顿,说:“可我睡不着。”
“有烦心事?”
“很多的。”从他的肩上离开,我认真地看着他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很慌。”
“那是因为你对未来怀有一定的期待,因为不想让这份期待落空,所以才有了心慌的感觉。”
“莳子,睡吧,我在旁边陪着你。”
他说的好像也没错,自从见到了他,除了愿望实现后,就变得患得患失起来,这或许就是对未来的期待吧。
他轻轻地哼着歌,我的意识仿佛在海洋中沉浮,直到第二天醒来后,我才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没有睡意眼睛却闭得那么快。
下楼吃早餐的时候,才看到安室也在楼下,面前还摆着烤黄油土司,那香味儿扑鼻而来,感觉就很好吃。
“早上好。”安室向我打招呼。
“早上好。不过,你怎么来了?”
大早上的就来拜访是不是有点奇怪?
“莳子,你已经起来了啊,快来替我尝尝味道。”塔子阿姨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子的烧肉。
等等,大早上的吃烧肉?
我有些难以理解眼前的画面。
塔子阿姨笑着说:“昨天的晚餐上,安室先生不是教我用日本清酒做烧肉,我就想试试。因为安室先生今天下午就要离开八原,所以我就想着让他今天早上来试试我的手艺。”
有这回事?
我完全没印象了。
安室笑着说:“烹制肉类时,放入料酒,在加热的同时能与溶解的脂肪发生酯化效果,生成的酯类。会使菜肴溢出浓郁的香气。不过日本菜本就注重食材原本的味道,过于浓烈的酒反而会破坏食物的本味,只有香醇爽口的清酒最能激发出日式料理的美妙滋味……”
一说到料理的话题,安室便滔滔不绝。
塔子阿姨一边听着,一边将烧肉盛出来。
烧肉当然很香,但我闻不出来用葡萄酒做的烧肉和日本清酒做的烧肉有什么区别。
我这条钝舌头,只分的出美味,却分不出美味的等级。
“你说的浓烈的酒,指的是蒸馏酒吗?”
吃下一块烧肉后,我问了一句。
安室回答我说:“没错。比如说威士忌酒。”
我耸了耸肩,“没喝过。”
“想尝尝吗?”他微笑着问我。
“你有?”
他说:“当然,等你回东京,我就请你喝酒。”
幸好塔子阿姨已经进厨房了,不然听到这个话题,又得唠叨了。
不过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不好意思,威士忌酒度数太高了,我目前在戒酒。”
“这样啊……”安室笑了笑,很快将这个话题略过去了。
晚餐时间结束后,安室说要让我送送他。
我当然没什么异议,我还想知道他对晚上的梦境的看法。老实说从我下楼看到他面色平静的模样,我就觉得他大概是没信,梦就是梦,在梦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不过直到走出所在街区,我都没有开口询问。
不会吧,他真的没将昨晚的梦当回事吧?
没想到最小沉不住气的居然是我。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我?”
他忽然侧过头问我。紫灰色的眸子仿佛洞察了一切。
“为什么这么问?”我歪了歪头,“”一般来说,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其实是想让对方问他。 ”
安室再一次笑了笑,笑容有些落寞。
“我昨晚梦到景光了。”
我安静地走着,没搭话。
“真奇怪,我向来就很少做梦,没想到这次居然会梦到景光。”
“那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安室没回答我。
“总不会什么都没说吧?”
“那倒没有,不过有些事算是秘密。”
果然……
他们之间有我不知道的小秘密,我的脸颊已经气成了河豚。
安室见我如此,不禁笑道:“这么生气吗?”
”你说呢?”我白了他一眼。
安室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真是出人意料,他居然也会有这么开怀大笑的时候。
我轻叹了一声,提醒他,“有没有可能,这并不仅仅是梦呢?”
安室透停下脚步,转过身,原先大笑的他此时已经目光沉沉地凝视着我。
这变脸速度,真是服了。
“藤原,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我看着他,深呼吸,“安室,你相信游离魂吗?”
“你在开玩笑。”他冷静地说。
我保持着静默,他冷静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溃散。
我牵了牵唇,说:“你看,我还没说什么,你就直接否定了我。这反而证明你其实想到了这一点。游离魂的说法有些鲜为人知,你想到的应该是幽魂这类。”
安室没再说话。
说实话,这已经在我预料以外了,因为看安室的性格,我总觉得他是不会信这种玄乎的事物的。但是没想到,他的反应告诉我,他在在思考这方面的事。正因为在思考,所以反应才会激烈。
安室沉默了有半晌,我都默默地走着,谁也没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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