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着空气求也求了,骂也骂了,毫无作用。
第三个月,徐函终于找到专业的大师,对方听她说完大概的事,张口就要了三百万。
身上的钱早就用光,剩下的几万存款根本不够,徐函打算卖掉目前住的房子。
郑立杰看出来她的打算,在她进房间时死死地抓着她的手,不停摇头。
这是他好不容易赚钱买来的房子,卖掉的话,这么久他的努力全部都白费了。
不能卖!
“之前让你不要贪,不要贪。”徐函声泪俱下,“你非不听,现在弄成这样子,什么都没留下。你要是当时收手,我们现在根本不会这样子。”
“我,我死。”郑立杰费劲地想起来,上半身悬空不过一瞬,又跌在了床上。
身上痛到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在痛,他大口呼吸着,任何人看到这种场景都会感慨一句,本就该进棺材下地的人竟然还活着,实属奇迹。
“本就是靠歪门邪道赚来的钱,没了又如何。”徐函麻木地开口,“只要你活着就行。”
郑立杰无力闭上眼。
徐函又说:“到了现在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郑立杰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
这么久以来,徐函早就熬得不成人样,头发毛躁干枯,脸颊瘦黄凹陷,黑眼圈大到原本只有三十岁,看着就跟五十岁的人一般沧桑,还长出许多白头发。
她早就心如死灰,看到郑立杰这样子还是难免生气,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留下一句话离开:“你真是自私,从一开始就自私到没想过我,没想过孩子。”
郑立杰无声痛哭,哭够了一睁眼,孩子吊在他头顶天花板上来回晃荡,对上他的目光咧咧嘴,直接跳下,咬在他脸皮上。
郑立杰喊不出声,手脚抽搐不停,犹如鱼临死前的无用挣扎。
*
徐函把房子卖了,价格比买的时候高,把钱打给大师后身上还剩一些存款。
她少要了买家一些钱,让买家给她多留一点时间搬家。
大师来的那天,徐函紧张地等在门口,听到身后有动静不禁扭头。
冰箱门无人自开,里面的面包和饼干悬空飘出,打开包装后里面的东西眨眼就消失了。
咀嚼声不停,徐函头皮发麻,不敢再看,一想到那东西此刻就在她身边,忍不住心颤。
门铃声响起,她连忙打开门。
对方看着很年轻,不到三十岁。
徐函有些诧异,踌躇半天,还没问出年龄,对方一脚踏进房间。
不过一刹,另一只抬起还没来得及放下的脚就往后一退,出了房间。
徐函面色疑惑,对方低咳一声,没说废话,直白道:“那什么,是我高看自己了,你家这事我没办法处理。我把钱全部都退给你,路费就算我自己出了。”
“别啊。”没见过刚踏入家门就说不行的,徐函急了,“我老公情况不好,都快死了,大师你就帮帮我吧。”
“我没那个命帮。”男人耸耸肩,说,“你老公也没那个命活着。做了那么阴邪的事,现在还活着都是奇迹了。”
徐函听过太多这种话了,抓住他哀求:“大师要是觉得钱不够的话,我可以给大师加钱。”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男人无奈道,“你家这个我没本事处理啊,到时候你老公没救成,我还搭进去了。”
他扯住自己的衣服,回头看了眼客厅。
从他来的那一刻起,客厅四周布满了黑色的雾气,眼珠子红到瘆人的孩子就直愣愣地站在徐函身后,一边吃着饼干,一边阴森森地盯着他,煞气通天。
解决掉这件事,自己得损多少阴德,多少寿命。
男人摇摇头,这次什么话都不肯说了,快速离开。
唯一的希望就此破灭,徐函身体被掏空般呆呆地跌坐在地上,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这么久,能找人打听的都打听完了,根本没任何解决办法,她只能先找合适的房子搬过去。
经过这么一折腾,郑立杰脸白到跟纸没什么区别,徐函都要怀疑他体内是不是没任何血,不然怎么会变成这样。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搬完家买完食物回家的路上,她突然被一个摆摊算命的人叫住。
想到这一切的开端都是从国外算命的开始的,徐函脸色冷漠地路过,全当没听见。
男人一开口,就让她停下了步伐:“我能救你老公。”
她瞬间看向对方。
对方叹口气:“看你这样子,别说你老公了,你自己被影响到时日不多了。”
“你有办法吗?”徐函激动地上前一步,“钱不是问题,只要你能救我们,多少钱都行。”
“不不不。”男人摆摆手,“我要是有那么大的能耐,就不会在这里摆摊了。”
他打开旁边的背包,耐心翻找了会儿,就在徐函希望落空,不耐烦的时候,他才伸手递给徐函一张黑色的名片。
“你们家的事这个公司能解决,找她们吧。”
“公司?”第一次听见解决这种事的还有公司,徐函接过名片仔细打量,注意到上面的名字,“这个我怎么联系?只有一个名字,没有联系方式。”
“你要是相信的话,直接网上搜索,人家有网站。”男人微笑着说,“不相信的话就算了。”
现在这种时候没有相信不相信,徐函感激地笑着道谢,飞快往家里赶去。
目送她离开,算命的男人打了个哈欠,将摊位上的东西整理了下,背着包眯眼笑着离开,嘴里嘀咕着一句话:“祝好运。”
徐函回到家快速打开电脑在网上搜了下,跳转出来的网页第一个就是,她点进去,简单浏览完后,根据指引下了任务。
做完这一切,徐函放下食物,走进房间看着睁着眼睛发呆的郑立杰。
“老公,我又找到了一个大师,他们看着很专业。你把事情都说出来好不好?我不想你死,而且你死了,我也活不长。”
郑立杰扣着自己的衣服,张嘴半天,断断续续说了一句话:“别,别弄,没,没用。”
“让,让我等,等死。”
徐函一脚踹翻旁边的椅子,这么多天积攒的怨气全部发泄了出来。
“让你死,你死了我和孩子怎么办?你最开始要是安分点,别搞这些,能到现在这样吗?你觉得活不下去了,想死,你有没有想过我和孩子?你死了一了百了,我和孩子怎么办?说啊,怎么办?”
说到最后她崩溃掩面大哭。
郑立杰见她哭了,担心地想起身,可半天都没起来。
电话铃声适时响起,徐函忍着眼泪,接听电话。
……
所有事情说完,郑立杰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用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嗓子,哪怕再努力,只发出了一点气音。
出租车刚好停下,李蕂打开车门下车:“我们到了,马上过去。”
一路开车过来,司机多少能听见一些咳嗽和说话声,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陆端午下车后不断通过后视镜瞄着两人,心里多少不信。
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骗子装得还怪像的。
司机撇嘴,满脸不屑,下一秒眼前出现一张名片,漆黑的背景上除了简单的几个字外还附带联系方式。
司机皱眉,看向递给自己名片的人:“你干什么?”
“让他躺着吧,不要乱动了,等我们过去就行。”李蕂一边对手机说,一边将名片塞进司机口袋中,“等你需要的时候,可以拨打名片上的联系电话。”
他说完后没等司机回答,快步离开。
陆端午瞥了司机一眼,收回目光,和李蕂一起进入小区。
司机骂骂咧咧起来,拿出名片就要撕毁扔掉,最后倏然瞥了眼反光镜中的自己。
里面的人倒是没什么不对劲,但看着莫名虚弱,身体被掏空了般没什么精气神。
看着看着,他鬼使神差地留下了那张名片。
……
小区地理位置很好,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环境干净清新,看的人身心舒畅。
“不知道公司什么时候肯配车,每次打车过来又要报销车费,太不方便了。”李蕂一进来就不由自主地伸了个懒腰,“这边能量真好啊,住在这里挺舒服自在的。”
陆端午没说话。
所有祥和之中,唯有一栋楼极为突兀,在第八层的位置萦绕着淡淡的灰色气体,将那层团团包围。
李蕂很快注意到,指着那边的方向:“去那儿。”
与此同时,徐函的电话拨打过来:“我在八楼,忘记说了,你们快来。”
“好。”李蕂应下一声,人进入电梯,按下八层按钮。
电梯上升,到达八层,门打开的那一刻,徐函的脸映入眼帘。
“大师这边请。”她连忙指着自己家房门,“这边,这边走。”
“不用叫我们大师,算不上大师。”李蕂说,跟在她身后进入房间。
徐函点点头,可以看出她十分紧张,全程扣着自己的手指,微微弯着背,能明显看出没休息好,眉间充满疲态,身体瘦弱到给人一种风能吹跑的感觉。
“要不是别人好心介绍你们过来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徐函打开卧室房门,郑立杰躺在床上,上半身微支起靠着床头,一直在咳嗽,眼神不断往窗户那边瞥。
陆端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道身影隐藏在窗帘中,它似乎料定自己不会被发现,那双没穿鞋的脚随意地暴露在外面。
李蕂一眼看见,刚要过去,被陆端午按住了肩膀。
“先说说你怎么想的。”她坐在椅子上问郑立杰。
郑立杰目光躲闪,心虚地张张嘴,发不出声音,手指颤抖地指着手机,让徐函把手机给他。
徐函将手机备忘录打开递过去,郑立杰接过,手指费力地戳着屏幕,随后递给陆端午看。
“我想麻烦你们把它解决,不要让它缠着我了。”
李蕂挑眉:“钱呢,你把人家解决了,靠人家赚的钱怎么办?”
还是提到了钱的事儿。
郑立杰更加心虚,半天没有动作。
徐函着急起来:“老公你干什么?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钱?大师放心,只要这件事解决了,给多少钱都行。”
“不是给我们。”李蕂说,“我们不要不义之财。”
一句话让徐函和郑立杰十分尴尬愧疚。
窗帘微动,藏在里面的孩子歪着脑袋,偷偷地盯着几人,确定她们无法发现自己,在地上飞快爬行着,眨眼间就爬上床,待在郑立杰身边张开嘴,露出尖锐如刀的牙齿。
郑立杰无声尖叫,飞快往李蕂身边靠近,用手机砸着孩子,却没任何用。
徐函看不见孩子,见他把手机扔了,还以为他是生气不想拿出钱,皱眉刚要说话,李蕂忽然叹了口气:“太可怜了。”
以为他说郑立杰可怜,徐函抹了抹眼角:“我老公之前确实自作自受,但现在彻底醒悟了,希望大师能救救我老公。”
对上陆端午冷锐的目光,孩子缓缓闭上嘴,往后退去,最后下床趴在一边拿起玩具无聊地把玩着,丝毫不惧怕眼前的场景,又或者说根本不懂她们在商量什么。
“我没说你老公可怜。”李蕂冷笑一声,没看郑立杰,“他确实是自作自受,我说的是被你老公害的孩子。”
徐函羞愧难当地低下脑袋:“这件事我一开始不知道,要是一开始知道的话绝对不会让他做出这种错事。”
郑立杰拿起手机,飞快打了一句话:“跟我老婆无关,都是我,是我起了贪心。大师们我还有救吗?”
生怕孩子又跑过来咬自己,郑立杰不停瞅着孩子所在的方向确定。
卧室位置不大,它就趴在地上,举着玩具小汽车来回跑动。
徐函听见动静,扭头一看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玩具小汽车腾空,差点吓晕过去。
缓过来应该是那个孩子就在旁边,徐函咬咬牙说:“大师,无论怎么样,只要能救我老公就行。”
一般鬼物看到他们这类人,都会隐藏或避开,这孩子根本没有那种心思。
年龄太小,知道的事不多,一切都是遵从本心,要不是这样,郑立杰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想到这里,李蕂揉揉太阳穴:“能解决。”
徐函闻言松了一口气:“大师请说怎么解决,难道要杀了那个孩子吗?”
孩子拿着小汽车爬到陆端午身边,还要往她身上爬,不知道又为什么停下了,把玩具塞进陆端午手中,脑袋贴着她的手臂蹭了蹭。
“人家被你们折腾得这么惨,你还要杀了它?”李蕂说不出自己是气得还是如何,笑出了声。
小汽车有开关,陆端午拿着在地上往后退了退,手一松,汽车在地板上飞快往前面冲去。
孩子顿时跟在后面去追,惨白阴森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孩童般纯真可爱的笑。
郑立杰不敢再看,闭上眼,自我厌恶感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徐函连忙摆手,“就是觉得它太可怜了,因为我老公才变成这样子,我想知道有没有它和我老公都好好的办法。要是有办法弥补这个孩子,我们一定做。”
李蕂坦言:“你老公活不久了,因果报应,这件事不可逆转。至于还能活多久,得看你们往后的造化。”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陆端午和孩子玩小汽车的声音。
徐函呆住片刻,反应过来艰难地点点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我知道,我知道,我老公做了错事,肯定要承担相应后果。还有办法补救吗?不求多,只希望能撑到孩子大点。”
“多积德。”李蕂站起身,淡声道,“你老公得到的那些钱一分不能留,怎么做取决你们自己。如果对这件事没有异议,那就好办多了。”
郑立杰始终没说话,只偶尔点点头,听见钱都不能留,无奈地闭上眼。
现在就算再不甘心也没任何办法了。
“那现在有什么办法吗?”徐函问。
陆端午松开汽车,孩子再次笑着拿过来递给她。
“挑选好墓地,将孩子的尸体埋进去,烧过去一个新的纸身体以及玩具。五年期间,每年最少要去烧纸三次,在此期间要一直做好事。你老公能活多久全看他自己,毕竟他做的不是什么好事,现在没死就不错了。五年后每年都要去烧纸看望一次,持续到你们孩子成年。”陆端午没多少表情地开口。
徐函频频点头应下。
郑立杰觉得自己好了点,清清嗓子,发现可以说话后,指着婴儿问出了自己内心最大的疑惑:“它为什么想杀我?”
李蕂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冰冷:“你害的人家尸首分离,人家死都死了,你还要利用人家做阴邪之事,帮你敛财。它想杀你不正常?要是你死了被一个人折腾尸体你不想杀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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