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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查污染源的小队必须在污染潮到来之前找出污染源并且将其处理炸毁，一旦污染潮来临，污染源便会进化成无法消除的能量吞噬中心。
距离联邦会议下发的清剿指令已经过去了一小时，数十支任务小队的探查都没有结果。
主舰上的陆嘉欣看着监测屏上一闪一闪的画面，心下微沉。
边缘星Tu09273是目前距离十八星系最近的污染爆发点，她们的身后就是第十六星。
这次，她们没有退路了。
仅靠人力和现有科技水平根本无法修无污染坍塌所带来的消弭后果。哪怕采用极端手段切断边缘星和主星系之间的联系，军队也必须赶在空间坍塌前将两域分割开，将边缘星彻底轰碎成宇宙尘埃。
只是如此一来，联邦政府将不得不永久的放弃这片散星后方的三级防线，近百年的筑城防系设施也会随着他们这一举动消散成历史上的浅淡符号，仅仅代表着联邦军民那段苦苦挣扎却徒劳的惨淡历史。
在污染波影响下，所有的信号联通探查设备都会降至最低功效。
陆嘉欣眼看着任务越来越接近不敢有丝毫松懈，她按下了任务集结信号，立刻开始安排后续污染潮到达时的防备措施和必要打击手段。
霎时间，蓝色的集结令在舰舱内响起，所有人的编码作战连接器都接收到了来自中央舰的指挥调动信息。
陆嘉译站在她身后忍不住出声问道：“队长是要带队围剿吗？现在这种情况……要是撤离还来得及。”
陆嘉欣知道弟弟的顾虑，但她还是坚定地摇摇头否定了他的想法：“身为军人本该坚守本职，既然分配到此驻军，那我们就是十六星的最后一道防线。现在的我们可以退，可以放手让污染继续蔓延，但我们比谁都清楚，除了军人谁还能逆转现在的情形？如果永远都没有人将污染潮隔绝在外，那人类最后还能退到哪？”
“我明白了。”陆嘉译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既然你要主动出击，那我也要随队。我也是军人，没有道理让亲人为我分责。
陆嘉欣看着弟弟倔强的模样很是头疼：“你随队又没有什么用！你去干什么？像你这样没有自保能力的人，到了危险来临的时候只会给其他人添麻烦。”
陆嘉译认为这是姐姐看不起自己，还总爱拿长辈的身份来限制他。
如果连战场都上不了，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安珉身边？
不服气的少年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军礼，以下级的身份向陆嘉欣说道：“报告指挥官，我目前精神力已经到达s级，个人前线的作战申请也得到了军部的同意批准。”
“？”
陆嘉欣气得差点没一口血呕出来，“你到底知不知道战场是什么？家里人知道你这么做吗？即使精神力等级再高，没有经过专门的体能训练的士兵也是不被允许出任务的。我是真不知道军部那边是怎么给你批的合格证。你说说你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啊？”
她这一连串的问题砸得陆嘉译根本没有机会开口回答，最后他只是简单的向姐姐表明了自己坚决的态度，“这个任务我是一定要去的，家里人也都知道，他们都很放心我。”
“他们放心，我不放心啊！”
陆嘉欣着急的直跺脚，这些年陆家那群人是什么心思她不是不知道，但一直碍于自己军部的身份和安岷好友的特殊关系，他们才对自己礼让几分。
谁知道他们竟然看出了弟弟对安珉的心思，一个劲地鼓动陆嘉译往军部方向发展。
耳边的集合铃快结束了，陆嘉欣看着弟弟不服气的样子只能妥协退让：“到时候一定要听我指挥，不许一个人瞎胡来。”
“收到！”
陆嘉译自以为他又向心中的完美计划迈进了一小步，此刻开心的少年完全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样的艰难处境。
陆嘉欣也忙着准备后续的工作，也就没空再去关注弟弟的那些小心思了。
与此同时，污染潮开始向边缘星澎湃蔓延，暗色的气流在无声间大片大片地吞噬着相近的灰色行星。
常年的边防任务让身为指挥官的陆嘉欣对复杂多变的气象习以为常，但她就是有再多的实战经验也无法应对眼前污染蔓延的棘手情况。
自动驾驶的战舰冲在最前方抵抗未探明物的冲击，它们后方紧跟着的运载舰内装备着足以炸毁行星级别的粒子分解弹。
如果一切投放正常，粒子炮至少可以延缓污染潮蔓延到十六星边境，为军部后续的行动提供更充足的时间。
可惜这只是如果。
粒子炮在发射升空后仅仅停留了短暂的几秒就在太空中闷声坠落。
后方总控中心追踪不到爆炸痕迹，陆嘉欣看到这一切后直接心凉了半截，她反复在通信系统中发起召回指令：“立刻收队！任务终止！”
本应该负责侦查定位第二批操控小队在收到撤回指令后立刻调转方向准备脱离战场，谁知道下一秒满天的黑色浓雾奔涌而来，直接将侦查小队全部吞噬淹没。
人类在面对污染席卷的一瞬间，既渺小又无力。
陆嘉欣做了她身为指挥官应该做的一切，然而还是无济于事，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友命丧异乡，看着他们引以为傲的战舰被现实轻易碾碎。
这时候她能还做什么？
这是陆嘉欣脑子里剩下的最后一个问题，她反复问着自己，一遍一遍寻找答案。
难道要她自己一个人站在满是战友遗像的纪念墙的时候才忏悔自己刚才做出的决策吗？
军令如山，联邦议会不许他们撤退。即便他们所有人真的侥幸活了下去，迎接他们也无休止的军事法庭调查和社会各界的辱骂唾弃。
这真的是他们想要的结局吗？
陆嘉欣迟疑了。
她想要大家都活着，所以发出了全员撤退的指令。现在的她已经无法挽救前面的战友的生命，但是她会尽自己所能护住剩下的所有人。
所有人！
哪怕这个所有人里并不包括她自己！
陆嘉欣的眼神越来越坚定，刚才她说出撤退的话语应该已经被主舰的录像盒子记录下来了。事后只要有人能驾驶着主舰成功回去，军部调查官的人就一定能通过分析录像发现是撤退指令是自己这个指挥官的下达的。
军人执行上级的命令没有错，一切都是因为她这个指挥官隐瞒了议会下达的最高决策。
陆嘉欣想明白了这一切，对着弟弟说出了最后的嘱托：“一定要配合驾驶员把主舰安全驾驶回去，确保中央系统储存卡的完整。”
陆嘉译向姐姐行着标准的军礼，板正笔直的站姿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收到，陆指挥官。”
陆嘉欣张了张嘴，她本想让他再叫一声姐姐，却没想到会听到自己弟弟这么称呼自己。
这样也好。
她忽然有些莫名的放心，人都是会长大的。她的弟弟也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好好长大了……
虽然以后再也无法亲眼目睹了，但只要能知道他一个人也可以很坚强地生活下去，这似乎就已经足够。即便那个未来里再没有人像自己这样会护着他了，但是能活着……就已经很幸运了。
陆嘉欣很庆幸弟弟第一次出任务遇到的指挥官就是自己，至少她还能再护他最后一次。
她什么话都没有说，脸上也平静地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陆嘉译就那么看着陆嘉欣一个人沉默地冲进战舰里，他想伸手拉住姐姐跟她说不要冲动，但是又想起他们之前的对话……在这迟疑的两秒钟后，他彻底失去和姐姐说再见的机会。
如果Tu09273号边缘星失守再加上大半的战舰和炮弹报废，作为这次行动的指挥官，陆嘉欣必然会为这场惨痛的战役付出代价。
哪怕联邦知道污染潮的摧毁力和危险性在整个星际中没有人可以抵抗，但没有完成驻守任务就是失职，这是不可撼动的联邦法律。
所有人都可以撤退，但唯独军人没有资格。
陆嘉欣可以选择撤离，但她最引以为傲的身份将会被剥去，违抗军令会让在所有人眼中她将永生永世都被打上联邦耻辱的称号。
那时候没人会记得那个意气风发的陆家继承人过去怎样，他们看到的永远都只会是那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潦倒陆家逃兵。
与其往后余生都活在煎熬和后悔中，她宁可永远把自己留在联办对抗污染的黑暗历史上，哪怕只是为了后人一句遗憾的叹息。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是现实的逃兵。
巨压之下，道德舆论和紧密的家族成员关系让人窒息。
陆嘉欣是一只向往自由的鸟。
她努力过，即便失败了也不会后悔。
一直开朗活泼的alpha眼里此刻藏满了复杂的情绪，黑色的瞳孔中既有抱负没有实现的不甘，也有预知死亡命运的坦然，但唯独没有对现实世界的不舍。
冲入黑暗前，她还是忍不住开口喃喃道：“是有些累了……就当睡了一觉吧。”
污染潮袭来，黑暗吞噬掉了所有颜色。
第27章
指挥官阵亡，负责拦截污染潮的相应部队在接到她的最后一道命令后也迅速撤离了边缘星。
等安珉赶到十六星的时候，污染潮已经吞并了几乎所有的边防线，撤离到此的任务小队正等待她的进一步指令。
主舰上的陆嘉译还是一副恍惚的模样，他好像还没从刚才发生的一切中清醒过来。
直到安珉的到来，才勉强打破了笼罩在舰队上下的沉闷压抑气氛。
陆嘉译站在一旁，就如同他刚才看着姐姐指挥任务那样，呆呆地看着安珉在指挥室里整合数据。
陆嘉译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能说的只有一句：“您为什么不早点来？”
回答他的只有安珉的沉默和满室的冷寂。
安珉在看过战后报告后才抽出空抬头看向陆嘉译，统计报告中的损失远比她在路上的初步预估要严重得多。
年轻的总统忽视了陆嘉译刚才的质疑，她反而出声向一旁的随行官问道：“依靠现有的科技手段是不可能抵抗污染潮的，军队为什么没有在观测到污染潮前兆的第一时间就进行撤退？”
随行官是安珉以前的同期，他还是按照过去的叫法称呼着安珉：“报告安上校，联邦会议发出最高指令要求陆指挥官带领小队排查污染源，务必坚守Tu09273号边缘星，不许撤退！”
安珉完全没想到驻军这边还收到了这样的指令，她冷笑着捏紧了手中的操控板，再次确认了一遍：“这是联邦会议的指令？”
陆嘉译从前线压制情绪在这一刻到达崩溃的极限，他抢过随行官手里的副系统面板激动地说道：“这当然是真的！操控界面上标红的指定信息你是看不见……”
空白如新的操控屏上什么都没有，甚至陆嘉欣发出撤退的指令信号都被抹除得一干二净。
“怎么会？”陆嘉译懵在了原地，他猛地指向了一脸无奈表情官厉声质问道：“是不是你篡改了信息？是不是你想害死我姐姐？你说话啊！”
安珉平淡地看着指挥室里吵闹的陆嘉译，对他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够了，你立刻就现在去后勤处关禁闭三天。”
陆嘉译忽然觉得安珉也变得可疑起来，他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语气也变得越来越凶狠：“凭什么？难道你也是帮凶……这就是你忽然来十六星的原因？你们可是这么多年的好友啊，你就这么对她？安珉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安珉面无表情地垂头看完了所有军备情况，她听在陆嘉译一连串的质疑后只是淡定地问了句：“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去关禁闭，没说完请继续。”
陆嘉译在此刻撕去了自己往日的所有的伪装，他不屑地冷哼道：“你凭什么管我？你不会真以为别人叫你一声安上校，你就真的能号令三军了吧？”
安珉不想和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吵架，她平静地捏了自己的手骨，连一个多余的目光都没有分给陆嘉译：“是，我就是这次接手十六星污染潮的指挥官，而你现在因为多次违抗军令加罚禁闭十五天。”
“怎么可能？你不是退役了吗？”
陆嘉译眼里满是震惊，她是疯了吗？十六星现在随时可能被污染潮吞噬，安珉现在抛下一切联邦事务来担任指挥官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安珉现在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她只想快点把陆嘉译安顿好，省得他之后又惹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儿来。
她耐心地浏览着十六星的详细地貌，依旧没有抬眼看陆嘉译：“现在就出去，我不想再说一遍。”
“我……”
陆嘉译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向安珉道歉。
等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才下定决心开口：“真的很对不起……刚才是我太情绪化了，都是我的错，我一定在禁闭的时候好好反省。”
安珉只是微微了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她就继续反复的放大缩小着一块标黑的特殊地带，对着标出的中央屏障位置仔细观察着。
一旁的随行官知道陆嘉译此时情绪不稳定，于是他拼命用眼神示意还在门口傻站着的beta快点离开，不要给大家添乱。
陆嘉译临走时最后问了一句：“安上校是要亲自上战场吗？”
回答他的是安珉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的肯定。
“是。”
也就是这一刻，陆嘉译深切体会到了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 。
就像他小时候永远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姐姐会放弃家族庇护转而选择从军，而这一刻的他也同样不能理解，安珉身处一个联邦金字塔最顶端的人为什么要出现在十六星的战场。
陆嘉欣和安珉明明很像却又不同。
她们都是坚定的联邦卫道者，她们心中的理想高悬于一切之上，哪怕那条捍卫证道的路上充满荆棘坎坷，身为联邦军人的她们也绝不会退让半步。
坚毅铸就了军人不朽的精神丰碑，也为后继者留下一次次血与泪的弹痕。
陆嘉译知道，这次他是真的追不上她了。
不仅是因为陆嘉欣的原因，更是安珉从那个一直在姐姐身边的沉默寡言的少女变成了如今万人敬仰的联邦总统。
看着自己面前他追随了十多年的人，陆嘉译一个人悄悄地转身离开了。
在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安珉，然后他低头轻轻地说道：“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
十六星边缘地带，安珉打开储钮将救世权杖取出。
在黑色污染潮侵吞边缘线的时候，一抹亮红色从虚无中破空而出。
宛如昏暗之地的唯一救赎，那颗汇聚着主宰法则精神力外放体就是这片阴霾中的希望之光。
安珉手握权杖将内部的毁灭之力释放了出来，漂浮在她身后的精神力圆球也随着她这一动作碎成了无数精神力细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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