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林安珩故意弄出来的伤疤,他自然不可能让库尔随便治好。
倔强的少年猛地抽出手腕,向后退了几步:“我不需要治疗,还请校长秉公处理。”
库尔慢条斯理地将手收回,语气里却多了几分不耐烦:“林安珩,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脾气太好了,所以你觉得可以一直把我当傻子糊弄。你不想治伤到底是为了公平,还是为了让某人心疼,你我心中都有数。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是安珉让我在学校里照顾好你,你如果伤着见她,你让我怎么跟她交代?”
林安珩抬起头,将掌心半结痂的伤口重新扣裂:“校长既然知道我做了什么,那就该明白我这么做的目的。您应该了解姐姐是怎么样的人,我如果不这么做,那她还会看到我吗?”
随着他的动作,掌心的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流到了衣袖上。
林安珩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继续对着面前的人笑着:“我已经等了十多年了,我真的不想再等下去了,你们所有人都说我和她是命定的缘分,但是她却一直把我丢在她不要的角落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次次遇险、回家、遇险、回家!”
“整个联邦都把希望放在她身上,这个世界好像没有了安珉,那联邦就不存在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那些事情明明别人也可以去做,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事情推给她?”
“人们总说她是无所不能的战神,但她也是我的姐姐啊!我应该属于她!她却为了联邦和世人口中的大义一次次地把我抛下。”
“别人的童年都是欢乐嬉笑,而我的童年却只能靠着装怪装傻才能勉强留在书房和休息室的角落里,那时候看她一眼都是奢望。”
“我都不知道该恨谁,姐姐她总是有理由离开我,生日永远也等不到她的祝福、夜晚也不会有一起共餐的时光、我只要看到她就忍不住地想,下一次她会到哪里征战?她还会受伤吗?她是不是也会像自己在家里一样寂寞?是不是也会偶尔地想起自己?”
林安珩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脸上浮现出几分疯癫的神色:“以前的我不懂,现在我想明白了,在姐姐心里,我永远也不比过她在联邦的事业,与其纠结着为难自己,还不如学着去在她心里争一争。”
库尔拿着止血绷,强制按住了林安珩的手给他包扎:“这是安珉的选择,她身上的责任与她手中的权力是并行。她当初要是不这么做,那安家就不会有今日的盛景。”
“你应该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个姐姐,因为她有能力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为你铲除一切不利的条件,在你年幼的时候为你撑起一个相对安稳的家。”
林安珩打不过库尔,只能被他按在浮椅上止血,被故意重按的伤口疼得他五官乱飞:“你是在说我贪心?明明已经有了别人享受不到了生活和庇护,却还想要贪图别的东西?可我根本就不在意那些,我想要的始终就只是最初的那个家。”
库尔知道他的偏执,幼年缺少关怀的经历让林安珩根本没有办法理解正常人的生活。
他只能摇头叹气,耐着性子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既都这么做了,为什么不做得好些?”
林安珩下意识地抬头循声望去,眼前灰蒙蒙的一切让他心跳加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库尔俯下身子,手指轻轻碰上了林安珩空洞的双眼:“我的意思是说……你既然想要让她心疼,那就应该对自己再狠一点,抓住她对你最歉疚的地方,狠狠地再扎一刀。”
“你知道安珉却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银发青年低低的声音仿佛引人堕落的恶魔,“如果你想让我配合你,那就按我说的来做……”
第37章
修图顿特区,总统府。
“总统,库尔校长说少爷伤了眼睛,现在正在他那儿待着,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犀科在接到库尔的消息后立刻转接给了安珉,沉稳的秘书长差点没赶上她的步伐。
安珉头都没扭,将手中的事务审批项目稳稳地扔到了桌上:“安排穿梭舰,我们现在就去第二星。”
“那最近的今天下午的调查还要继续吗?”犀科抱着事务安排表在安珉身后狂奔着,“您今天有两个部级会议和三次面谈事宜,明天倒是没有什么安排,按计划是要调查陆嘉欣指挥官在战场身亡的原因。”
安珉拧着眉,先对数表那边的库尔说:“我们马上就到,你先看好他,别让他乱跑。”然后她又回头吩咐犀科,“你先调查权先交给许向沉,让他按照划定的方向展开调查,至于那些会议和面谈……全都改成线上进行。”
“收到!”犀科将出行指令下发给特行队的舰队,有条不紊的调整着安珉接下来的行程。
在登舰前,她收起行程面板,关切地看向一直沉着脸的安珉:“总统大人是在担心林安珩少爷吗?我听库尔校长的意思是说,这次的事件是他先动的手,学校那边好像是要记处分。”
“什么处分?”安珉闭着眼,捏了捏自己有些发晕的额头,“如果要是简单的打架,就应该是判定成私斗伤人,校方会对参与双方关禁闭十天,怎么还会留下处分记录?”
“好像不是私斗。”
犀科咽了咽口水,仔细的回想着刚才库尔跟自己说的话:“校长说他是自己半夜闯到别人宿舍把同学给打了,据说是因为白天的一些口角纷争,当时那个同学看到了新闻网站上吴研究员和您的视频,就说……”
“就说什么?”安珉睁开左眼睛,稍显疲惫地说,“他们也就只能在这些地方瞎猜了,真是够无聊的,也不知道吴思逸以前整天搅在这些话题里累不累。”
犀科将冷敷带递给安珉,顺便将她身下的浮床调到合适的角度。
“吴研究员是习惯了,那您呢?我可不觉得您能适应他们这种乱评乱传的行为,哪怕就是您不在意,您身边的人也会替您感觉到不平!”
“你是说,林安珩是为了我和吴思逸的绯闻才跟人打架的?”
“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犀科疯狂点头,“校长那边调查过,他也觉得是这个意思,就是不知道林安珩他本人是怎么想的了。”
安珉看着头顶调低的光线,意识逐渐模糊。
她在昏睡前却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自己上次去前线的时候,好像没有跟林安珩道别,从她回到家到清醒的这段时间,林安珩好像也没有机会和自己说上话。
好像是在林安珩十岁的时候,安珉在某一次出任务前和他达成了某种默契。
如果双方都不想说再见,那她就必须在临行的前一个晚上来哄他睡觉,并且送给他一个道别吻。
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了林安珩分化后,安珉把哄睡换成了等他睡着后再离开,把道别吻也换成了临行礼物。
上上次在斯特法军校临别时,安珉就只草草留下了自己的准备好的甜食作为礼物,为了这件事,林安珩后面没少跟她发脾气。
更别说这次什么都没有了。
事情要变得糟糕了。
……
两小时后,第二星斯特法军校。
库尔拦住了准备往他私人休息区冲的安珉,不断的用眼神示意她冷静:“林安珩没有什么大事儿,就是眼睛周围被人划了几道、眼镜摔碎了而已,人没事,你可千万别担心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安珉用手肘顶住了脖子。
往日里冷酷无情的alpha此时像是发疯了一样,眼眶猩红。
“他在哪?”
压低声音的三个字里充满了杀气。
库尔甚至都怀疑如果自己现在要是不让她见到林安珩,安珉估计会就地把自己杀了。
“屋里呢屋里呢,你轻点,把我勒死了可没人再给你看小孩儿了。”
他拍着安珉的小臂,暗示她赶快放过自己脆弱的身体,“人真的没事,他就是没有合适的便携眼镜,暂时看不见了。”
安珉沉默地看着面前的虹膜感应门,下一秒,她直接就把库尔拎到门前,将他的眼睛对准了扫描口。
虽然她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酷,但话里却充满了歉意:“实在是麻烦你了,今天的事情我比较着急。”
库尔甩了甩自己被揪疼的肩膀,心有余悸地捂住自己的心口,夸张地感慨道:“不麻烦,这麻烦什么啊。咱们什么关系,这说起来也是师生多年,你跟我这么客气干吗?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跟老师我说,我肯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安珉没有理会库尔在一旁的碎碎念,直接抬步迈进了内室,所有焦急难耐的情绪在看到林安珩的一瞬间都被平息抹净。
她挂心的那个人此刻正端坐在浮椅上,白净的脸庞上划着三两个长口子,艳红的颜色为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平添了几分鲜活。
止血绷凌乱地散在手边,还没有完全凝固的血液顺着指尖到处流着。
林安珩也许是没想到有人会忽然进来,他下意识的防御姿态让安珉直接愣在了原地。
时间仿佛被拉回了几个月前的那个夜晚。
她从前线赶回来的时候,林安珩也是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
那时候的她可以为自己找借口,说是因为任务才没有保护好他,那现在呢?自己明明已经没有军部的任务,但却还是任由他受到了伤害。
她到底算什么监护人。
连姐姐的身份都做不好,她又怎么能有资格一直将他留在身边。
自以为权势能带给林安珩没有烦恼的无忧生活,但实际上,他的前半生的痛苦几乎都是因为自己这些无用的权力。
安珉忽然有些后悔。
如果当时她没有选择这条路,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她的小一是不是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敏感。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口,不敢再靠近林安珩一步,心底浮动的万千思绪也在这一刻压抑着不敢表露。
浮椅上的少年久等不到来人开口,于是主动问道:“是校长吗?我都说了,我没有什么需要坦白的,那个人就是活该!只揍他一顿都是轻的!”
安珉走到他面前微微弯腰,左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向自己的额头靠去。
额头相抵的一瞬间,林安珩不可思议地攥住了安珉抻在床边的右手,他顺着指节准确地摸到了她小指上的那枚太阳纹戒指。
“原来是安珉啊。”
少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现在看来是还没有。”
他没有叫姐姐。
安珉心里有种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无奈的感觉。
失落的是因为没有姐姐这个身份,只能看着他刻意和自己拉远的距离,无奈的是自己顾虑太多,只好在亲人的圈子里自我囚禁。
“怎么打个架还把自己弄伤了?那个同学实力很强吗?”
安珉松开了林安珩的脑袋,又怕他因为疼不想上药,只能反扣住他的手腕,借着旁边摆放的药,仔细处理着他掌心的伤口。
林安珩没想到她第一句话会这么问,自己总不能在姐姐面前说夸纳特强吧?那既然不强,他又是怎么受伤的?
库尔也没教自己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做啊?
解释不清,那就只能上演技。
“我……”
林安珩只是张了张嘴,眼眶就开始发红,嘴里的字还没说出来几个,泪珠就已经成功地顺着脸颊滚落到了安珉的手臂上。
“好了,别哭了。”
安珉拿他没办法,任命地抽出纸巾替他擦着眼泪,“哭多了脸上的伤口容易化脓,眼睛会累,到时候要再闹,我可不会给你大半夜的到处找药了。”
林安珩一边享受着安珉的服务,一边眯着眼将剩下的眼泪挤了出去,他毫不在意地晃着自己的脸蛋:“反正我的眼睛也好不了了,累不累的根本无所谓,至于脸上的伤……我自己都看不到脸了,难道还会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
安珉不想跟他争辩这个。
以林安珩嘴硬的性格,要是知道自己脸上会留疤,他估计能把家都拆了。
这么在乎自己外表的人,却因为自己失去了双眼。
不是不在意,只是因为那个人是她,所以不能把悲伤表现出来。
他一直以来是怎么想的…… .她都知道。
安珉伸手捂住林安珩的眼睛,语气中透着几分坚定:“我已经让犀科给你收拾宿舍里的东西了,想退学还是跑校都看你自己。”
“我想在学校。”
林安珩握着安珉的手不肯放,“要是你肯赏脸回家,那我就改成跑校,如果你要是不肯回来,那我还是一个人住校吧,自己照顾自己也挺好的。”
是挺好的,好到差点就被人打得毁容了。
安珉看着林安珩现在的惨样,觉得他这话说得可真违心。
“安上校最近是不是很忙,还有空回家陪我吃饭吗?”林安珩猛得直起上半身,正正地对着安珉的唇角逼问道,“您有时间吗?”
安珉怕林安珩一个用力过猛把自己摔了,只能虚拢住他的后腰,有些担心地看着他脸上伤口边缘的红肿:“如果没有别的特殊安排,一定天天回家。”
“什么特殊安排,是像你和吴研究员一起吃晚饭那样的事情吗?”
林安珩着重咬着吃晚饭三个字,他手上的力度随着语气的变化一并加大,“如果有时间,安上校记得改天也陪我多吃几顿晚饭。”
他这是吃晚饭吗?安珉看着被捏得皱皱巴巴的纸巾,觉得林安珩是想把自己吃了才对。
第38章
短暂的温情过后,安珉无视了库尔一脸阴郁的表情,镇定自若地坐在了他对面的空椅上。
库尔将视频资料甩到桌上,示意她先看。
然后他摆出一副审问的架势,坐在椅子上十指交叠插起:“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比如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林安珩会受到怎样的处分,或者是关于受伤同学怎么善后?林同学现在的情况可是很棘手啊,你这个家长怎么看?”
安珉接过数表,快速地把视频翻了翻,得出了一个结论:“怎么没有留下记录?看来学校的卫星系统还是太老旧了,需要我出资升级一下吗?”
“安珉!系统老旧不老旧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是谁殴打同学、半夜破坏门禁。你别老提钱不钱的!我是那种为钱所动的人吗?”
库尔曲指敲了敲桌子,生气将席纳特的伤情鉴定推给了她,“你看看林安珩给人家打的,趁着同学睡觉的时候出手伤人,你可真是教育出来一个好孩子啊!”
安珉粗略判断着伤口的扭打力度和着力点,淡淡地怼了库尔一句:“主要是老师教得好。”
“我当然教得好,你看看你自己,能有今天的成就,那不都是我的功劳吗?”
库尔热脸地扇了扇风,只当没听不懂安珉话里的调侃,“你再看看你自己,怎么把你家小孩儿教成这样,不是打架就是闯祸受伤的,你真是给老师丢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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