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可以好好解释一番,却只是冷声说:“那是他们的事,我觉得没必要告诉你。”
“如果是在米国出的事,我可以帮忙……”
“他们会处理,不需要外人介入。”
诺亚面色一暗,“对你来说,我只是外人吗?”
方舟话锋一转,“你不也没告诉我Paul已经去世了么?”
诺亚微怔,“Paul的死还没调查清楚,不想让你挂心担忧,况且那根本不会影响我们关系的发展,可你家的事,难道不会左右我们未来的走向吗?”
“不会。”
“你父亲没要求你回国吗?”
方舟面露不悦,“他哪里记得我的存在?”
“所以,只要他向你抛出橄榄枝,你就会回去,是这样吗?”
被追问得有些恼,方舟冷冷回:“放心,他不会这么做。好了,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诺亚重重地叹息,“你为什么不能信赖我一些呢?找工作的时候,杜依生病的时候,一直都是这样,有什么事从不找我商议,我就这么不值得你倚靠吗?”
“我不习惯倚靠别人。”
如果依赖他,最后发现根本倚靠不住,那她会跌得很惨。
父亲、母亲、前任,一个个都让她曾有过的希望落空,她不想再度失望,索性不再对任何人抱有任何期待。
方舟扭头望向火车窗外倏忽而过的一栋栋乡间小屋,一言不发,假装没留意到,对面人落在她面上的幽怨目光。
原本信心满满的诺亚,此刻不禁开始怀疑,自己不懈的热忱是否真能感化眼前的她。她始终若即若离,好不容易似是亲近了些,下一刻又变得冷漠疏离。
就像方才在浴室里,明明还在无间无隙地亲昵,不知为何,陡然变得冷淡,将他拒之门外。
而此刻,即便她好好地坐在自己面前,诺亚仍觉得她似乎遥不可及。他深感不安,想伸手揽她入怀,可曹璐回来了。
落座后,曹璐明显感觉到了二人之间的低气压,对方舟耳语:“你们吵架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方舟佯装不觉,抿唇笑笑,“哦?有吗?可能是昨晚睡得不好,有些困了。”
她没想到自己的情绪会表露得如此明显,有些过意不去。下车前,她刻意慢了半步,停在阶梯前,转头轻声对诺亚说:“我很抱歉。”
诺亚宽容地笑,“好好的为什么要道歉?”
“我不该把对别人的情绪,发泄在你身上。”
诺亚眉毛微扬,略显惊讶,显然没料到她会主动低头,“没事。”
他轻推她的腰,小声催促:“走吧,别堵到后面下车的人。”
第54章 海德堡(上) 变化的心境
曹璐原本对这座著名的旅游城市兴趣缺缺, 来这儿的首要目的,是为了参加周日旧导师的乔迁派对,没想到计划行程时, 正巧刷到有关海德堡大学学生监.狱的介绍帖子,一下生了兴趣, 特意提前一天前来参观。
方舟先前游览海德堡皆在公共假日,这一景点都是关门谢客的状态。
因此下车后, 他们直接去往这栋藏身于老城街巷中的、不起眼的古朴建筑。
小楼初建于18世纪,曾是海德堡大学的禁闭室,专门关押犯错的学生,直到一战前, 才被正式关闭。
昔日里离经叛道的学生们, 在建筑内的墙面上画满了各式各样的涂鸦:半身肖像画、打油诗、俏皮话, 层层叠叠地, 盖满了一面又一面斑驳的屋墙,连楼梯间都没放过。
可旧时充满年轻创造力的叛逆之所,如今看起来更像是经彻底商业化的纪念品商店。
离开时, 曹璐和方舟都不免有些失望。
时值夏日周末,天气晴朗, 老城的曲径幽巷里挤满了游客, 熙熙攘攘。
和图宾根的色彩斑斓相比, 海德堡古城所用的配色更为雅致,中心广场周围的建筑, 多以白色和红砂岩的浅橙红为主色调。
方舟和曹璐手挽着手走在前头,诺亚亦步亦趋地跟在她们身后,一言不发,时不时低头查看手机消息。
三人拐入广场旁的圣灵大教堂。教堂穹顶橙红色的骨架, 配以大面积的典雅白墙,清丽圣洁,尖肋拱顶上的花纹图案极富美感。
曹璐埋头翻看一旁的活动宣传册子,方舟则跟随诺亚的脚步,沿着中央长廊不断向前,在尽头的圣坛前停住。
午后的明媚阳光,透过柳叶花窗的玻璃窗格落入室内,原本刺眼的光线弥散开,变成柔和的光晕,笼罩着圣坛,充满神性。
前来拜访的人,面对此景,即便本身没有任何信仰,也会不由地变得虔诚和恭敬。
在圣坛前的诺亚,忆起先前出席过的无数场婚礼,一时间心潮澎湃,情不自禁地牵住身边人的手。
突如其来的触碰似是吓到了方舟。她慌慌张张地将他的手甩开,嗔怪似地瞪了他一眼,迅速跑开,将他独自一人留在硕大的十字架前。
诺亚心中的阴霾本就没消散干净,此刻又挨了一记重击。他想跟她闹脾气,奈何还有第三人在场,不好发作,只得暂时憋闷在心里。
只吃了早午饭的三人皆是饥肠辘辘,在街边小店买了三份咖喱香肠垫肚子。
在曹璐起身去补买薯条的间隙,诺亚抓起方舟的手,咬走她木叉上插着的一小块香肠。
方舟斜眼瞅他,“不是同样的东西么?难不成我手里的更香?”
抢食的狗子努努嘴,“确实。”
老城区沿街有不少手工艺品店和杂货铺子,售卖杂七杂八各类小物件。不管是布艺、皮具这类的饰品饰物,还是茶餐具、肥皂这类的生活用品,曹璐都乐意进去一瞧。她购入了不少小玩意,作为下周回国休假送人的伴手礼。
诺亚耐心地陪着她们逛店、挑选。
在一家琥珀饰品店里,方舟在两副耳环中左右为难,不知该选择哪一个。
诺亚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左边那副。”
结果方舟选择了被他否定掉的那一对。
得了身旁人哀怨的眼神,方舟小声解释:“我觉得手里这副,看起来更像你的眼睛。”
一双琥珀眼即刻转嗔为喜,心情亦是由阴转多云,隐隐还露了一些阳光。
临近傍晚,三人逛出老城,缓缓漫步在内卡河畔,遥遥望见横跨河两岸的石拱老桥。
老桥桥头,诸多游客聚集在一只铜像前。
铜像有张丑陋的、肥嘟嘟的大脸,若不经方舟介绍,曹璐压根猜不到那竟然是只猴子,看起来模样更像一条肥脸大猫。
曹璐好奇地询问:“这猴子是什么来头,怎么那么多人围着?”
“据说,只要摸了他手里的那面铜镜,就会发财。”
爱财可能是全世界人民的通性。镜子左半边,已被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摸得锃光瓦亮。
曹璐不假思索地加入了排队的人群,上手摸了一把。
方舟也象征性地碰了下,回头问诺亚:“你不摸摸吗?”
诺亚耸耸肩,不屑一顾,“钱只是数字。”
方舟白他一眼:行吧,知道你不差钱。
铜像左下方的一块铭牌上,刻有德国作家Martin Zeiler于1632写下的诗:
“你干嘛瞪眼看我?
难道你没瞧见过这海德堡的老猴?
往周围瞅瞅,
你会发现还有更多我的同类。”(渣翻)
高傲的语气,配着铜候骄傲的表情,以及高高翘起的尾巴,真真是一只嚣张的猴。
可论臭屁程度,好像还是身边的这条狗更胜一筹。
诺亚的手伸向铭牌边上,一横一竖卧着的两只迷你铜像,“这是什么动物?”
方舟扯住他的袖子往回拉,急声道:“别摸,摸了这两只老鼠,未来会有很多孩子。”
闻言,诺亚赶忙收回手,“哦,那可不行。”
她的这一举动,落在诺亚眼中,似乎预示着,她的确有将他纳入未来人生版图的打算。
在这样的自我攻略下,他的心境瞬间由多云转晴。
曹璐笑道:“你们俩倒是挺登对,都不想要孩子,不考虑发展一下么?”
诺亚不接话,笑眯眯地看着方舟,等待她的回答。
方舟讪笑:“再说吧,他年纪还太小了。”
哼。诺亚别过头,不搭理她。
临走,方舟伸手摸了摸铜候向外探出的手指。
诺亚问:“这是什么寓意?”
“保佑我未来重返海德堡。”
曹璐没有去碰,诺亚则伸手轻轻摸了下。
他对这座城市没什么特别的好感,但只要方舟愿意再来,那他就愿意陪她回来。
过了上桥处的双塔拱门,便是一座巨型雕像,属于这座桥的建造者:Karl Theodor选帝侯。
人早已消逝在悠悠历史长河中,大桥和石像却依旧屹立不倒。
三人在桥中央停下脚步,倚靠在宽阔的石砌侧墙上,欣赏两岸的风光。
初来德国时,方舟觉得这儿的景致很是特别,颇觉惊艳。可时间久了,等她浏览遍了大大小小无数座城市,便觉得这些地方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渐渐有些审美疲劳。
“海德堡基本就是放大版的图宾根。”曹璐总结道。
确实如此,同样是隐在山谷里的中世纪古城,周边皆被翠绿的山林包绕。同样一条内卡河横穿整座城市,只不过,在图宾根,它尚且是一条狭窄小河,流至此处,已拓宽数倍,摇身一变,成为一条宽广大江。
夏风轻微,河面宁静,鲜少有船只过往。
曹璐再度评说:“看来比起走水路,还是旱路更快一些。”
水路?旱路?
小情侣不约而同地抬眼看向彼此,对视一眼后,皆红了面孔。
方舟拿脚尖轻踢诺亚鞋跟:你能不能正经点?
诺亚偷顶了下她的肩头:不正经的明明是你!
曹璐似乎并未留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她将视线从远处收回,提议说:“桥那头就不过去了,我们吃饭去吧。”
说着,启步往回走。
曹璐刚一转身,诺亚便在方舟面上贴了一记。
方舟投去一个嗔责的眼神,轻声啐道:“你收敛点,晚上小心我收拾你。”
诺亚笑眼弯弯,“就等着你收拾呐。”
背着人跟他这样打情骂俏的,实在不厚道。方舟撇下他,快走几步,上前挽住学姐的胳膊。
晚餐过后,路过街边一家法式煎饼铺子。曹璐买了份香蕉配巧克力酱,扭头问:“你们要不要来两份?我回请。”
方才晚餐是诺亚买的单。
方舟脱口而出:“不用了,他不能吃巧克力。”
在曹璐跑去街对面的垃圾桶丢垃圾的间隙,诺亚轻声说:“你想吃就买吧,不需要为我放弃什么。”
方舟冲他眨眨眼,趁着学姐还没回身,抬起头,重重吮了下他的唇,然后迅速撤开。
路旁街灯很亮,她的双眸更亮,“吃了就不方便亲你了。”
她难得在外有如此主动的时候,简简单单一个亲吻,就让诺亚心满意足地笑了。
夜间,方舟洗漱完毕,走出浴室时,曹璐已经睡下。正当她轻手轻脚收拾好了物件,准备偷跑去跟诺亚短暂会和时,听到一声轻轻的抽泣。
方舟回头一看,只见曹璐侧躺在床,肩膀微微地抽动。她迟疑着喊了一声,“学姐?”
她这一问可不要紧,引出了曹璐更多的眼泪。
方舟不明所以,忙放下手中的包,上前抱住她的肩膀安慰。
原来曹璐手上的两年博士后合同已于上月到期,在此之前,她已经费心找寻了大半年,并没能找到衔接的新岗位。
留德之路艰难,无论处在哪一阶段,都会经历各种各样的崩溃时刻。
方舟勉力安慰,待曹璐止住眼泪,已接近晚上十一点。
诺亚倒是安分,始终没来电话催促。
方舟没法将学姐独自撇下,躲到卫生间里,跟他打电话解释情况。
得知她今晚不能赴约,电话那头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好的,我知道了。”
“那……晚安?”
“先别挂,陪我聊一会儿。”诺亚的声音闷闷的,“你和你学姐是怎么认识的?”
“前年夏天,她刚来图宾根的时候,我恰巧有时间,帮她找租房。不过也就帮她那一回,之后还是她关照我更多些,陪我第一次去做麻醉胃镜,陪我去拔智齿,还帮我做mock interview……”
说着说着,困意泛了上来,方舟轻轻打了一声哈欠。
诺亚留意到了,于是问:“那明早我来接你?九点可以吗?”
“八点吧。”
“好,依你的。”
想到今晚把他独自一人晾酒店里头,方舟有些愧疚,“明天你想去哪儿参观?”
“宝贝,景不重要,人重要。我愿意跟你去任何地方,只要你愿意带我去。”
轻轻松松一句话,又撩得方舟心神荡漾。
她按捺住心动,淡淡回了句:“嗯,明早见。”
第55章 海德堡(中) 不可或缺的人
次日一早, 方舟准时赴约。
诺亚已在酒店厅堂等候多时,一见到她的身影,便起身迎上前, 像寻常友人似地在她面上轻贴一下,“怎么只有你一人?你学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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