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这人,似乎是府上二夫人家的侄女,姓刘,名唤刘新枝。
阮荣安便也笑笑,道,“先生琴棋书画都会,只是平日里忙,很少去碰。”
只要不事关公冶皓那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喜恶,阮荣安还是很大方的。
她知道这些姑娘为的是什么,若能让先生东西娶妻,那……也是极好的。
总要留个后。
不论男孩女孩都好,若是能像先生,那就更好了。
阮荣安如是想着,眸光却有些放空,团扇点在鼻尖,悠然出神。
“那丞相都爱什么琴曲?”没想到阮荣安竟然会回答,刘新枝微讶,眼神微闪,而后又问。
阮荣安一一回答。
事关公冶皓,其实公冶家的姑娘们也都是好奇的,顿时你一言我一语的问了起来。
不知不觉,画舫慢慢停下,绕过前面的院子,就是舒园了。
这时,二房的那个姑娘,名唤公冶芙的,瞧着又跃跃欲试的开了口,道,“阮姑娘,我们姐妹还没去过舒园呢,能进去看看吗?”
“那得先问问先生。”
“啊?”
这一路阮荣安都表现的极好说话,公冶芙几乎以为她会直接同意,却没想到她笑了笑之后,却是如此道,顿时有些失望。
“那,能否劳烦阮姑娘为我们说说情。”有人眼睛眨了眨,又道,眼巴巴的看着阮荣安。
“是啊是啊,我可想去舒园看看了,只是之前三叔不在,舒园门关着,根本不让人进去。”
“我们姐妹都好奇死了。”
“阮姑娘~”
大家立即围住了阮荣安,娇声不断。
“这可不行。”阮荣安摇了摇团扇。
“先生喜欢安静,我会为你们说一句,但同意与否要看先生的意思。”对阮荣安来说,公冶皓的心情是最要紧的,她清楚在这些小事上公冶皓都会随着她,但她却不愿意为此打扰到他。
“好吧。”
“那就劳烦阮姑娘了。”
有人失望,也有人稳住了,笑盈盈的道。
说罢,阮荣安便和她们道别,而后径自离开。
等回了园子,见着她之后,午膳就开始准备起来了,她坐下笑着跟公冶皓提了句那些姑娘的事情。
公冶皓抬头看了她一眼。
阮荣安回看,笑盈盈,眼中带着些许打趣。
“不见。”公冶皓垂眸。
窥见他平静底下那些许失落,阮荣安别过眼。
“那就不见。”她笑道。
公冶皓忽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不对劲。
以阮荣安爱闹的性子,她应该会多笑他几句,好好闹一闹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
她,发现了吗?
公冶皓的心口忽然急促的跳动起来。
有些忐忑,又不由的期待,或者说懊悔?害怕?
太复杂了,公冶皓分辨不清。
“嗯。”他就也应了声。
两人相处时,素来是自在悠闲的,无须多么热络,各干各的也很是协和。
可现在,却无端生出些拘束来。
用过午膳,阮荣安便告了别,准备回去小憩了。
走到半路,她忽然叹了口气。
聪明人就是这点不好。
有一点不对劲就能敏锐的抓住,让人想装傻都不行。
任心中百转千回,中午阮荣安还是好好睡了一觉,等到醒来,就发现上午还晴着的天已经黯淡下来。
阴阴沉沉,雨势将至。
早听说南边天气多变,雨说来就来,没想到这么突然。
天一阴,人就犯困,阮荣安倚在窗下打了个呵欠,本想去寻公冶皓打发了下午的时间,但等到梳妆完,却又改了主意。
“唔,看看话本子吧。”她想着说。
昨日出去玩,她搜罗了一些之前没看过的,本来是准备回头路上打发时间,但今天正好用上。
一月有些惊讶她怎么忽然改了主意,但也没有多问,着了人很快就取了话本子来。
倚在窗下的软榻上,阮荣安翻看起来,不知不觉,就是一下午。
雨在下午就落了下来,淅淅沥沥的直到晚上都没停,第二日更是下了整天。
阮荣安又出门玩去了,画舫随波逐流,两岸笼在烟雨中,淅淅沥沥,滴滴答答,雨声不止。
她自幼就爱雨,瞧见这一幕,只觉心情都变好了,等到回府都还高高兴兴的。
一转眼三天的时间已经到了,第二日就是公冶家筹办的接风宴。
阮荣安本来还以为今天会有很多人,但没想到,这个宴会倒是没闹什么幺蛾子,只是公冶家一家人坐在一起,安安生生用了顿膳。
作为客人的阮荣安和陆七已经叶十一也都参加了,唯一的插曲是宴会上,一众少年少女们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玩耍。
吟诗赋词,投壶弄弦。
阮荣安坐在公冶皓下首瞧着,含笑瞥了眼公冶皓。只见他神色淡淡,却又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目光,随之看来一眼。
平静无波的眼,在看到她后立时就浮现出了浅浅的笑意。
阮荣安下意识回了个笑。
公冶皓收回眼,随之起身。
“你们玩,我有些累,先走了。”面对众人立即看来的目光,他笑了笑道。
阮荣安一时间拿不定要不要跟他一起走,但到底没动。
“先生路上小心。”她笑道。
公冶皓嗯了声,没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过多的亲昵,只是看了眼阮荣安,便抬步离开了。
阮荣安目送他离开,回眸时眸子微垂,掩去里面的怔然。
先生,你到底在想什么?
自从前两日她隐约发现不对起,阮荣安就不由的开始在意起公冶皓的言行起来,但这两天下来,公冶皓的表现始终如常。
就仿佛,之前种种,只是她的错觉一般。
阮荣安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但她又清楚的知道,她没看错。
先生啊先生。
阮荣安心中不由纠结。
第33章
雨在昨日夜间就停了,今天早起便是明澈的日光。
将近月中,原本细细的上弦月渐渐变圆,只是今夜星光璀璨,月光便显得有些暗淡了。
满地星光如水,公冶皓拢袖走在其间,脑中所想,却是刚才阮荣安的目光。
不知多久,身边高程提醒一句,到了。他一抬眼,舒园门口近在眼前,收回眸光,他徐徐的吐了口气。
“南州那边安顿好了吗?”他问。
阮荣安要去江南,虽然身边带足了人,可公冶皓还是不怎么放心,早早就让手下人安排起来,这会就问了一句。
“差不多了。”高程是个踏实的性子,从来不说绝对的话。
毕竟世上也没有绝对的事。
公冶皓熟知他的性格,便也没问什么,只是叮嘱一声时刻注意着。
江南富庶,而作为江南腹地的南州更是其中之最,里面世家林立,豪强无数,其情势之复杂,饶是他也不能说全然掌握。
公冶皓本心并不想阮荣安前去,或者说,除了在他跟前,他哪里都不想让她去。
他总有许多的不放心,觉得外面处处都是危险,若是走远了,他担心自己来不及相助。可阮荣安此去江南,是为了了心中夙愿,他又如何能说不。
高程闷声应是。
公冶皓一走,接风宴上就少了点意思。
不过到底是难得的热闹,少年男女们依旧玩了个痛快,阮荣安瞧着也新鲜,难得的这样热闹,甚至还凑趣弹了两曲。
阮荣安的琴艺平平,但她所说的平平,是和宫中的大家相比,其实在寻常人中,已经算是极出色的了。
接风宴也算顺利的结束,算算日子,再过两日,就是太夫人的生辰。
阮荣安做好打算,等到生辰过后就动身,在这之前,她又出去玩了。嵩县逛得差不多了,她准备去看看渭州城,并且要住上两日,等到太夫人生辰前再回来。
渭州同嵩县一般,水道曲折,不过听说比起南州还是不如。
阮荣安泛舟河上,听人说起夏日里才好,届时莲叶遮天,荷花开遍,若再遇得一场雨,船行其中,是最好的景致。
“可惜了。”阮荣安不由心动,末了道。
她原本是准备在江南住上一段时日的,但知晓了公冶皓的事情之后,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在了了云家之行后,便启程前往南蛮。
所以这江南,只能留待以后再细观了。
在渭州呆了几日,等到太夫人生辰前夕,阮荣安才回了公冶家。
先去看了公冶皓,一如既往的言笑晏晏,两人相处仍然自在,仿佛那些波澜未曾发生,只是她的错觉。
阮荣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既然已经发现,她再如何掩饰,还是不由在意公冶皓的言行举止。
“府上那么多娇客,先生就没有喜欢的吗?”她直接问道。
这几日她想了很多。
最多的是她和公冶皓的过往种种,那些过往未曾注意的,她一一记起。
可之后她又想。
若是真的,公冶皓真的喜欢她,那她呢?
阮荣安一开始不知道,所以她就不停的想。
她并不厌恶,她只是惊讶,更多的就没有了,因为太突然了,她过往从未想过这些。
可若那人是公冶皓,阮荣安想试试。
是那么好的先生,只是想着若能和他在一起,她便觉得一定是极好的。
略顿了顿,公冶皓道,“我这样的身体,不想耽搁她们。”
所以这就是先生什么都不说的原因吗?
阮荣安看着他,觉得他有点傻。
若是她有喜欢的人,无论如何她都想要试一试的,总要让自己不留遗憾才行。
但公冶皓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可越是如此,越显得他的心意珍贵。
阮荣安看着他,忽然笑起。
“先生太好了。”她道。
“若能与先生在一起,我想很多人并不觉得耽搁。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几日也都是美好的记忆,总比余生都是遗憾来的好。”
“正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她引了一首前朝的诗。
公冶皓的呼吸霎时就乱了,但也只是片刻。
“我不喜欢。”他避开阮荣安的笑眼,垂眸道。
“先生是说你没有喜欢的人吗?”阮荣安问。
公冶皓嗯了声。
“若有喜欢的人呢?”
“没有。”
公冶皓答的如此笃定,垂着眼,一眼都未曾看向阮荣安,所以他就没有看到阮荣安眼中浮现的笑意。
“若是有呢?”阮荣安执意问。
“没有的事,何必多言。”
公冶皓执意不肯说,阮荣安只好放弃。
“若是我,定然是要在一起的,我可不想余生都是遗憾,悔恨当初为何没能在一起。”她末了嘟囔一句。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这个道理公冶皓何尝不知。
但凡他不是丞相,他都会愿意试一试。可他这些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那些人奈何不了他,等他去了,万事皆休,可若他娶妻,那些之后迁怒,还不一定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若是他能长寿些,能在死前扫平那些障碍,留下一片清明,他也愿意试一试。
可他最多只能再活两年了。
公冶皓不敢赌,也赌不起。
阮荣安不知公冶皓的顾虑,见他无动于衷,不免有些失望。
不过也就些许,轻轻一扫,便就散了。
等到从公冶皓那儿离开,二月过来禀报她打探到的,这几日公冶家发生的事情,她才知道,梁夫人的娘家人来了。
不同于待梁夫人的冷待,来的这位舅父公冶皓还接了他来舒园说过几次话。
想来两人交情尚有几分交情,而相对的,梁夫人和公冶曜也在梁家舅爷来了之后被放了出来。
听到这里,阮荣安就知道,那梁家舅爷于公冶皓而言非同一般,不然他不会给对方这么大的颜面。
虽是明日的生辰宴,可公冶家早早就已经热闹起来了。
夜间公冶家灯火绚丽,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直到深夜都未曾熄尽。
阮荣安好生睡了一觉,第二天照常动身,同公冶皓一起去了太夫人院中为她贺寿。
送上早就备好的礼,她这个客人同太夫人说了几句话后,就跟着丫鬟去了待客的院落。
附近好几个院子都已经腾出来接待客人,太夫人生辰,渭州有名有姓的人家早就准备好了,今日逐一登门,入目都是往来的人。
抬眸看了一眼,阮荣安看向一月,团扇半遮面,轻笑道,“今日还是小心些吧。”
每逢宴会必出事。
这句话阮荣安早已经习惯了,她少时还有些稀奇,等到宴会时就忍不住去惦念,等到后来便已经知道了,不过是人多了,欲望也多了罢了。
今日太夫人寿辰,这样多的人,怎么着,也得出上几件事。
尤其是公冶皓那里。
这么多人,都盯着他呢。不过阮荣安想了想,觉得先生应当不用她担心,他那样聪明,身边又有护卫在,在京都时都平安无事,没道理在公冶家反倒会遭了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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