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噎,故作嫌弃地吐槽了一嘴,“哎,楼下小卖部那大叔真的很讨厌,烟抽个不停……买点东西都得被迫吸一口的二手烟。”
“是吗?那这个大爷真坏。”
考究的目光消失,林仰星转身,趿拉着拖鞋,将自己丢到了床上。
章
招秋已经醒了,她们俩不知道什么时候合力将两张标间单人床挪到了一起,变成了一整张超大的床,章
招秋躺在正中间的缝上,在看午夜档的电视剧。
她一边冲着夏西语招手,一边猛猛拍着自己右边的空床位。“夏夏回来了呀,快来,正看到刺激的地方,要揭露凶手了!”
“叮咚――”
夏西语还没有走出两步,却感受到了自己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来电人是何桂彩。
“你们先看吧,我接个电话。”
她垂下眼睑,朝着她们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摇了摇手上不断震响的手机,然后转身进了卫生间。
“西语啊,你现在在哪啊?”
电话一被接通,何桂彩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蹦了出来。
“在外面,你们又干什么?”夏西语站在镜子前,冷冷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语气冰凉。
“西语啊,你爹说他知道错了,不应该没经过你同意就拿你的钱,让我打电话来求个和,你就别和他怄气了,早点回来吧啊。”
何桂彩的声音很凄切,凄切中带着一丝哄,态度很委婉。
“他知道错了为什么他不给我打电话,要你在中间做个和事佬?这事没得商量,就算他今天跪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原谅他。”
“哎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再怎么说他也毕竟是你的爸爸呀……”
夏西语没忍住嗤笑出声,“哦,现在知道是我爸了?我爸我就得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原谅他?”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暴呵,隔得太远夏西语听不清夏万斌在骂些什么,不过她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异常开心。
“说了我这辈子和他没完,我说话算话,不过有件事我还是想问问你。”
何桂彩哎哎应了两声,听着很高兴,估计是觉得夏西语也就是
嘴上说说,实际上这事还能有转机。
“你能和夏万斌离婚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阵,直到一分多钟之后,夏西语才听到她母亲的回答。
“毕竟那是你的爸……”
那头话音未落,夏西语直接掐灭了通话,将手机摔在了墙边,发出了一声巨响。
“怎么了?”
门外响起林仰星和章
招秋殷切的关照声。
夏西语吐出一口浊气,将水龙头打开,沾水狠狠地擦了一把脸,“没事,手滑了一下。”
“好吧,你小心一点哦。”
门外的人声消失,只余电视剧的声响。
夏西语抬头,看见镜子中一张尚在淌着水的狼狈面孔,桃花眼猩红,蔓延着荆棘一般的红血丝,有一颗晶莹的液体从眼眶中垂落,不知道是水还是眼泪。
一墙之隔。
沈烛将将挂断了沈成栋打来的电话,他沉默地将手机收回口袋之中,可通话是结束了,但内容依旧在脑海上空盘旋,像夏日午后阴沉压抑的雷云。
“这次的比赛很重要,一定要拿奖,拿到奖了就相当于一只脚跨进清北的大门了,别丢链子。”
“还有你那群朋友,我要是早点知道他们也要跟着去我就和你陈阿姨说了,这算什么话?你是去参加比赛的又不是去玩的,你们平时玩的时候我有说过你们什么吗?真是拎不清孰轻孰重。”
“我也是为了你好,等到保送了你就知道我的用心良苦了。”
……
沈成栋絮絮叨叨说了好长一段话,可从始至终沈烛也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通话就这样结束。
沈烛打开水龙头,看着水流漫过自己手上每一寸皮肤,两手相互揉/搓,直到最后白净的皮肤被搓到充血发红。
他身上的烟味在渐渐消散,他再一次变成了人前清冷温润、全市第一的学神沈烛。
烟味渐渐飘逸,顺过每一寸瓷砖墙壁,与瓷砖花纹融合,与钢筋混凝土融合,与隔壁的水流融合。
夏西语躲在墙壁之后,点燃了那支从沈烛那拿到的残破不堪的烟。
手上的打火机是刚刚在楼下小卖部新买的,火势很足,火舌灼烧着发潮的烟,也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只吸了一口,因为技法不到位,也不知道如何与这股霸道的气息共存,于是当即呛了出来。
夏西语趴在洗脸台处,攥着自己胸前的衣领,死死捂住嘴鼻,试图让咳嗽的声音降到最小,明明胸腔灼热得要命,心跳躁动如滚滚沸水,可她偏偏觉得痛快。
没有逃逸的烟在她体内迷失,最后化成无数清澈纯净的生理性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顺着重力,无声砸入纯白的陶瓷盆中,与清水融合,消失地无影无踪。
第66章
游云“林仰星的暗恋对象”
数学竞赛持续了一个上午,八点多进的考场,九点正式考试,等到十一点四五十分才看见考生稀稀拉拉地拖着步子往外走。
时至正午,太阳正晒得慌,几个人蹲在学校大门边的围墙后边,借围墙的阴影乘凉。
“少爷,麻烦您往右边站过来一点可以吗,太阳!晒到太阳了!”
章
招秋顶着好几张学校门口发的传单,蹲在最外面,一边给自己挡着刺目的太阳,一边扯着祁牧野的裤腿试图将他拉过来。
“你乱摸什么呢!”祁牧野单脚勾起,颇有些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裤脚,“人来了,别蹲着了,小心等下低血糖。”
沈烛混在众多考生中也依旧耀眼,他穿着一件纯白的短袖衬衫,搭配着一条最简单不过的浅蓝牛仔裤,自然清爽,今日连光都偏爱他,树影斑斑驳驳,给他编织了一条灿烂的花路。
“恭喜我们沈大学霸,从此以后就是一只脚迈进清北大门的状元了!”
章
招秋猛然窜起身,从口袋中摸出刚刚蹲在地上闲着无聊拔来的花草树叶,兜着圈撒到了沈烛的脑袋上。
“八字还没一撇呢,别毒奶我了。”
沈烛抬手将沾在自己额前的花草给拍了下来,还算章
招秋有点良心,把带着泥巴的根部给掐了。
他抬头的时候视线正好对上了从地上起身的夏西语,两个人相视,而后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错开了视线。
“要对自己有信心呀。”章
招秋踮着脚,一手搭在沈烛的肩上,和他一对比起来显得痞里痞气的,她推推搡搡地,将沈烛往前带,“不过考完了就把这些通通抛到脑后,我们出发第一站!”
祁牧野:“不是,现在大中午太阳正毒辣啊!”
林仰星:“肚子饿,想吃饭……”
夏西语:“好热,要晒黑了……”
章
招秋:“哎呀你们真的很麻烦哎,年轻人出来玩怎么都死气沉沉的,都大大方方的嗷!”
……
――
他们的第一站是海边的一座双岭山坡,上次没能爬的遗憾终于在这次给补了回来。
章
招秋斗志最盛,她杵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木棍,就这么一步一借力,甩了大部队将近一个山头的距离,冲上第二个山头的时候她双手笼罩在嘴边,朝着是山谷也是海湾的方向振臂高呼。
其他人没打算爬这么快,紧随其后的是祁牧野和林仰星,他们两个错开一个人的间隔,亦步亦趋。
沈烛和夏西语更是掉在了最后面,他们俩昨晚都没怎么睡好,没办法保持和章
招秋一样旺盛的精力。
“昨天晚上忘记和你说了,抽烟这个事,希望你不要和他们说。”
沈烛走在夏西语身后,说话声音不轻不重,连风过树梢的声音都能轻易将它掩藏。
夏西语捏着刚摘下来的树叶慢慢抚摸着,“其实如果我非要说你也对我没办法吧,你手上有我什么把柄吗?”
“没有,但还是希望你不要说。”
海风吹散了盛夏的燥意,咸涩味丝丝密密地将草木山川以及所有的人都轻柔地包裹在一起。
他们短暂逃离了潮湿闷热的淮宁,难得找到了一片宁静、祥和之地。
“我要是真告诉了他们会怎么样?你害怕你学神人设崩塌吗?还是怕他们告诉你的父母?”
“都不是。”沈烛走上前,与她并肩,摇了摇头,“只是后续处理这件事会很麻烦,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能浪费在这些事情上面。”
原来只是怕给自己招麻烦吗?
还真,挺利己的。
夏西语默不作声地瞥了一眼走在自己身边的男生,他很高,属于清冷淡漠那挂的,嘴唇很薄,五官细看其实很锋利,不笑的时候会显得不近人情,上午带着细框眼镜的时候这种感觉更明显,站在阳光下的时候有光河在他周身流转,似谪仙一般。
说实话和烟,和昏暗脏乱的废弃消防通道根本扯不上联系。
“那你上瘾了吗?”
“什么?”
沈烛没有听清,偏头,将耳朵凑近了夏西语。
“我听说抽烟会上瘾,一旦上瘾了,戒烟会很难……”
这回沈烛听清了,他正回身子,看着悬挂在山头纯白自在的云。
“我不知道。”
“什么?”
”
我不知道怎样算上瘾,因此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戒,可能要等保送通知出来?也可能是高考结束吧,我不知道。”
山风轻抚,吹动了悬于天边的的游云,吹出了风的形状。
游云时而像撒欢的小狗,时而像蜷缩打盹的猫,时而又像振翅唳鸣的飞鸟……
他们站在原地眺望了一会儿,惊觉没有被教室窗框切割的世界原来是如此繁芜盛大。
夏西语往前走了一步,拨开枝叶丛丛,笑声清脆似银铃,“大学霸,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伟光正的知道了吗?这次就当是给你个教训,希望早日戒啦。”
――
他们最后在东边的山脚下汇合,东面山脚直通海岸,还没有下山就能听到浪拍沙滩的声音。
章
招秋已经在下面等很久了,甚至吃完了一大盒的西瓜才把所有人给盼来。
她特地坐在长椅的正中间,打算左边留给林仰星,右边留给夏西语,两个男生就坐到犄角旮旯里去就行。
但是最后的座位并没有章
招秋想的那样完美,林仰星先落的坐,夏西语紧跟其后。
林仰星不知道为什么,在男生坐过来之前就捧着自己那盒西瓜,换到了夏西语的边上。
章
招秋又是后倾又是前仰的,一个劲冲林仰星招手,“幺幺你做这么远干什么?这可是我特地给你留的位置!祁牧野用不着这么大的位置,他屁股没那么大!”
祁牧野听了第一个不干,他立马从长椅上站起身,走到了林仰星身边蹲着。
“那让沈烛坐,他屁股大。”
沈烛:……
林仰星看了一眼蹲在自己身边的祁牧野,再一次起身,坐到了沈烛边上。
“我就是想坐靠外面一点的位置,有风,实在是太热了……”
“那还不好解决吗?你直接让祁小鸟帮你扇风呗,反正只要是你说的话他都会听。”章
招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咬着吸管吸溜着冰镇汽水,“怎么感觉幺幺你去了一趟北宁回来就和祁牧野生分了,他给的卷子太难了?”
她因为咬着吸管,口齿不大清晰,说完了还自言自语地嘀咕:“也是,要是谁不远万里给我送《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我也觉得他有病。”
夏西语的视线落在两个人之间来回转悠,忽而一笑,“嗨呀,我猜大概不是因为卷子也不是因为其他,可能是忙着避嫌呢。”
“避嫌?避什么嫌?”
章
招秋一脸好事。
“这得问林仰星自己呀,喜欢上谁了呗,对吧。”
夏西语说这话的时候朝着林仰星抛了个俏皮的媚眼,脸上的狡黠尽览无遗。
夏西语这话说得巧妙,没有直接点明是谁。
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他们五个人当中对这个“林仰星的暗恋对象”也有不同的人选。
“咳――咳咳――”
林仰星没想到夏西语说话会这么直白,一口西瓜噎在了嗓子眼上,差点没呛出来。
她拍着胸口,半张脸都涨得通红。
“说,说什么呢……哪有什么,什么喜欢的人……”
“没有就没有,这么着急干什么,你看你。”夏西语笑着绕到长椅后边,帮林仰星轻拍着顺气。
于是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几个人又开始忙碌起来,他们以林仰星为中心围成一团,端茶的端茶,顺气的帮忙顺气,好不热闹。
过了这么好一会儿,林仰星才感到自己缓了过来,原本因为呛着而泛红的脸也慢慢退了温。
包围圈慢慢散开,林仰星这才发现祁牧野并没有凑上来。
他一个人坐在最外侧,拿着一瓶水,盯着远处的海平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了,我们拍张合照吧!我带了拍立得,一起吗?”
章
招秋从自己背包中翻箱倒柜找出了那台拍立得相机,左顾右盼,在海滩上找到了一个看上去就非常会拍照的女生,交流了一番,将相机塞到了她的手中。
“快站好快站好!”
她大笑着往回跑,像一条灵活的游鱼,迎着夕阳的朝晖,撞入了他们一群人之中。
“我数三二一哦!”
女生举着相机,在不远处比了个手势三。
章
招秋:“站位站位!”
夏西语:“哎呀你们别研究站位了,都三二一了!”
林仰星:“哎你们谁别推我呀!”
“来!茄子――”
余霞成绮,夕阳光辉坠入海中若蛟龙彩鳞,光芒万丈。
相纸咯吱咯吱地从拍立得肚子中吐出。
三个女孩叽叽喳喳地围成一个圈,又是挥动相纸又是将它捂在手心,都想让它快一些成像。
“有了有了!”
化学药水在相纸中逐渐显现,拍得并不是十分完美,因为逆光,距离又太过遥远,每个人的脸都有些黑,而他们背后的夕阳却过曝,成了一道夺目的黄晕。
“哎曝光了……真可惜,待会儿重新拍吧,找个好角度。”
“没事,拍立得嘛,这不就是拍立得的意义吗?我觉得还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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