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林怜一身红衣,那是由鲜血染成的,她头发凌乱,满脸的血,身体奇怪地扭曲着,脸上满是痛苦,她一遍又一遍地质问陆迟归。
“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
说完林怜伸手朝他的脖子掐来,窒息感扑面而来。
他猛地睁开眼,江宁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莫名觉得有些心安。
“噩梦?”江宁手上的动作没停,语气平淡地问道。
陆迟归没说话。
江宁见他情绪逐渐恢复就停手。
陆迟归这才注意到江宁手上的异样,声音沙哑地问道:“你手怎么了?”
江宁好笑地眯着眼睛,问道:“你不知道?”
陆迟归隐约觉得和自己有点关系,可他不确定,他记不起自己发疯的时候做了什么。
他思考了半晌,缓慢地摇头。
“被狗咬了。”江宁没好气地说。
“那要不要去打疫苗?”陆迟归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
江宁却大笑起来,“打疫苗?”陆迟归不解地看她。
江宁对上陆迟归疑惑的眼神,笑意更加猖獗,最后说了一句:“不用,那狗是安全的。”
陆迟归看着江宁,有些担心她的状况,又说,“还是打一个吧。”
“怎么?想趁我打疫苗的时候寻死?”
陆迟归的脸上露出难堪的神色。
江宁知道自己猜对了,一个巴不得自己走的人,怎么会关心自己。
“别做梦了,你可是我的摇钱树,我就算是自己出事也不会让你出事的。”
“那我活着有什么意思?”陆迟归低下头,好半晌才说出这句话。
“人活着哪有什么意思,就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江宁语气温柔了起来,既是劝陆迟归也像是劝自己。
陆迟归听了冷笑:“我这样不就是苟延残喘吗?身上还背着一条人命。”
陆迟归像是在被凌迟一般,他反复拿出这件事来提醒自己,自己不该活,自己应该去死。
他陷入了自责的漩涡。
江宁看着他,半晌才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陆迟归震惊地盯着她。
摇头,“我不行听。”
江宁不管不顾地开始讲故事。
有一户人家,家境殷厚,两个女儿,大女儿比小女儿大六岁,在大女儿十二岁那年,这家的爸爸出差回来了,两个女孩听了高兴极了,都想去机场去接爸爸,他们央求着妈妈,妈妈没办法,只好让司机送她们去。
她们一路都很开心,两个月不见的爸爸终于能相见了。
可她们没想到,在绕城高速上,一辆油罐车像是失控一般朝他们冲过来,当时两车相撞,她们的车在高速上一直翻滚,等停下来的时候,车的前方已经燃起熊熊烈火。
她妹妹压在她身体底下,她的耳朵像是被炮轰过一般,耳朵里嗡嗡嗡地响个不停,她困难地抬起头去看司机,司机正反手去开她那边的车门。
终于在司机的不懈努力下,车门开了,她看见滚滚黑烟冲入云霄,司机在驾驶座疯狂大叫:“跑!跑!跑!”
那一刻,一股恐惧油然而生,她忘记一切,只想拼命往外爬。
她的手掌按着碎玻璃,她的膝盖扎进碎玻璃,她全都感觉不到,她只想跑。
终于,她爬了出来,她向前奔了几百米,突然,她的脚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整个人被钉在原地。
她想起六岁的妹妹还在车里,她反应过来,她转身想要跑回去把她妹妹救出来。
可她还没来得及跑,汽车砰的一声,爆炸了。
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巨大的气流把她冲倒在地,原本只是前面燃烧的车瞬间变成一个火球。
她待在地上,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被吓呆了,都忘记哭喊了。
有人将她从地上捞起,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询问她有没有事,她只是指着那团火球重复道:“妹妹还在里面。”
后来,妈妈来了,妈妈看着焚烧过后的汽车当场晕厥过去。
醒来之后,妈妈的性情大变,她会一遍一遍地质问她,为什么要带着妹妹坐车,为什么死的不是她?为什么不救妹妹?
没过多久,妈妈就疯了。
故事讲完了,江宁看着陆迟归,问了她心里一直想问的问题,“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这是你的故事吗?”陆迟归不答反问。
江宁笑着说:“注意细节,这家里可是有司机,我家那么穷,怎么可能是我。”
江宁的低下头,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眼眶开始泛红,她快速眨巴眼睛让泪水消散。
“她只是一个孩子,那一刻她肯定是怕极了,况且一个女儿已经死了,那还不如放下,让另一个女儿好好活着。”
“我没问这个,我问的是,如果你是那个大女儿,你会怎么选?”
江宁自己都不知道,她问出这个问题是自己有多紧张,手不自觉地搅紧在一起。
“在那种情况我也会跑。”
听到这,江宁整个人才放松下来,当初所有人都在说她自私自利,只有爸爸在安慰她,说那是意外,如果当时她救妹妹的话,可能两人都会死。
现在,终于在爸爸去世之后又有一个人理解当时的她了。
“所以,陆迟归,你那也是一个意外,既然你可以好好对待大女儿,为什么不能原谅自己?”
“那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都只是一个意外,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江宁步步紧逼。
“可如果当时我的情绪稳定一点,我们都能活!”一提到当年的事,陆迟归像是变了一个人,他朝江宁吼出这句话。
“可事实是没有如果!”江宁也吼了起来,吼完她这才觉得喉咙又疼又烫。
两人此刻都像一只愤怒的雄狮,各执己见,目光凶狠且坚定地看着对方,互不妥协。
半晌,江宁先开口。
“人生就是这样,总会有意外发生,我们总要接受才行。”
“那如果是因为自己呢?”陆迟归依旧不退让。
江宁的脑海里闪过陆母哭泣的样子,“那你爸妈呢?你走了,你想过他怎么熬过去吗?”
“反正我都这样了,我死了,大家都好过。”
江宁气打一处来,她自己都不相信她竟然会给了陆迟归一巴掌。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打完江宁就别过了脸,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迟归。
两人竟然就这样结束了话题,并且相安无事了起来。
过了好久,陆迟归才开口:“我会一直寻死的,你趁早离开吧,我会给你五千万的,别在我身边浪费时间了。以后找个好工作好好养活自己。”
江宁一时愣在原地,她转身努力平复着心情。
“我不。”江宁的逆反心理涌上心头。
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查出当初的事。
陆迟归还在身后说着,语气很平淡,像是在交代后事。
江宁知道陆迟归实在为自己考虑,刚才忍住的眼泪这时竟掉落下来。
“我不知道你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但我还是要劝你好好生活,别为了蝇头小利搭上自己。”
“一千万在你眼里是蝇头小利,但在大多数人心里可是一笔巨款。”江宁伸手擦干脸上的眼泪,转身盯着陆迟归回答。
看着低着头的陆迟归,江宁心里竟生出一种要保护他的情绪。
陆迟归埋着头,他的肩膀耷拉着,整个脊椎像是承受了致命一击,额前的碎发低垂下来,显得屋里又脆弱。
江宁自以为自己不爱多管闲事,看着陆迟归的样子,她却希望他能好起来。
“我名下的资产很多,我可以找人公证,等我死了,全部都是你的。”
第7章
经常家暴
陆迟归深陷自责,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猛地抬头看着江宁,他打心底觉得江宁会同意,满眼期盼。
“我不要你的钱。”
“可你嫁给我不就是为了钱?”陆迟归想要过来捏着她的肩膀,想要摇晃她的身体,让她清醒自己的目的。
可惜他忘记自己的腿不能动,直接摔在了地上。
江宁急忙过去扶他。
但她低估了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
陆迟归此时像是失去了魂魄的娃娃,呆呆地趴在地上。
“陆迟归。”江宁轻轻地唤他。
陆迟归抬头望向她,笑得凄惨,“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下场,当初我害死林怜,我也该下地狱,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
陆迟归脸上的表情和江母质问她为什么不去死的表情一模一样。
江宁的脸瞬间变得惨淡起来,她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她一言不发,倔强地扶着陆迟归的双臂,费力地将人移到床上去。
从头到尾,陆迟归嘴里不停地说着自暴自弃的话。
等江宁把陆迟归安顿好,她把旁边的椅子拉过来,坐在陆迟归的旁边,斩钉截铁:“陆迟归,我不会放弃你的。我也不会让你放弃你自己的。”
江宁说到做到,她原本想的是请护工看守,现在她请了长假,一寸不离地看着陆迟归。
白天两人互相看着,到了晚上,江宁不顾陆迟归地反对,直接挤到病床上。
“你不怕我对你怎么样?你是女孩子,毕竟会吃亏的。”陆迟归的说教又来了。
“我怕什么,你是我老公,再说了,咱俩还不一定谁吃亏呢?”
江宁说这话的时候,动作也没停,她伸起上半身,将陆迟归另一边的被子掖好。
她的头发在肩膀下一点点,不免的垂落下来,落在陆迟归的下巴上。
香味扑鼻而来,随着江宁的动作,细发晃来晃去,动得陆迟归下巴痒痒的。
江宁盖好被子,躺好,这才发现陆迟归好久没说话了。
她侧身询问他:“怎么不说话了。”
陆迟归又感觉到了痒痒的感觉,只不过这一次是心里。
下一秒,他心里又自责起来,他觉得自己背叛了林怜,他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有这么美好的经历。
他不配。
他闭上眼睛,声音沙哑,不知道是在压制什么:“睡吧。”
江宁不知道他又怎么了,只是闷闷道:“行吧,晚安。”伸手将灯关掉,屋里陷入黑暗。
窗外的月光沿着缝隙洒进来,屋里安静极了,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在黑暗下,陆迟归的感官都被放大了,江宁的一呼一吸,甚至是小小的动作都被他捕捉。
这算是第一次两人真正意义上的同眠共枕。
江宁这几天忙着照顾他,没喷香水,陆迟归却觉得江宁身上散发着香味。
淡淡的,很清香。
一阵一阵地飘进他的鼻子,他停止呼吸想要拒绝这味道。
可等他重新呼吸,更加猛烈的香味就侵占了他的鼻子。
就在他好不容易习惯了这香味,江宁翻了个身。
陆迟归呼吸一滞,整个人开始紧张起来。
胸前多了一条胳膊,他的脖颈开始变得痒起来,一阵一阵温热地呼吸如数喷洒在他的脖颈。
江宁的腿把他的大腿压在下方,江宁整个人像是一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
陆迟归伸手将江宁的胳膊拿过去,刚放下,江宁的胳膊又伸过来,这一次直接搂着陆迟归的脖子。
毛茸茸的脑袋也离陆迟归的脖子更近了,江宁的唇直接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陆迟归得脸通红,他又伸手去碰江宁的手,手指刚碰到她的肌肤,江宁整个人便又往陆迟归身上缩了缩。
江宁半个身子都压在了陆迟归的身上。
陆迟归的脸变得滚烫,他不知所措,他没经历过这些。
以往的“媳妇”都是第一天就走了,根本就没过过夜。
他努力平复心情,他再次尝试,想把江宁从自己身上推下去。
江宁却醒了,她睡眼惺忪地瞪着他,语气不耐烦:“好好睡觉。”
陆迟归被她突然的清醒吓了一跳,江宁脸上满是怒气,陆迟归本以为她会和自己大吵。
哪知下一秒,江宁就像是一只小猫一样把脑袋放在他的胸膛。
含糊地说:“别闹了,好好睡吧,我一天一夜没睡了。”
江宁没说谎,从陆迟归到医院那一刻起,她就没合上眼,她怕陆迟归真出事自己和陆母没法交代。
陆迟归听了心里有些酸楚,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这两年,自己身边很少有人能陪着他。
刚开始父母还会陪,可他的冷漠一次又一次逼退父母,他也知道自己的妈妈在背后偷偷抹过很多次眼泪。
后来不知道谁说只要让他结婚,他的情况或许就会好一点。
从那以后,他的父母就热衷让他结婚,可来得要么就受不了他的讥讽要么就被他自杀吓个半死。
江宁是唯一一个能受得了他的讥讽又没被他自杀吓跑的人。
陆迟归知道她是为了钱,可现在江宁躺在身边,他竟然觉得有了归宿。
但是他不应该得到这一切,他是个罪人,他应该下地狱。
看着沉睡的江宁,他又改主意了,他想让她睡个安稳觉。
陆迟归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睡了过去,还睡得那么沉,江宁起身都没发觉。
看着江宁忙前忙后的身影,他竟觉得有些温馨。
嘴角不自觉带起笑容,等回过神来,他立马换上冷冷的表情。
别过脸,故意不去看江宁的身影。
下午的阳光暖洋洋的,江宁站在窗户前,看着底下活动的病人,想带陆迟归下去散散心。
转身,笑着喊陆迟归。
陆迟归抬头,就看见江宁站在光里,整个人蒙上了一层金色的柔光,笑得灿烂,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他有些恍惚,江宁的嘴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直到江宁晃动他的手臂,他才回过神。
慌乱间不知道江宁问了什么,他低着头低声应答。
江宁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让自己看见他到轮椅上的样子,出去叫了护工,自己则在门前等着。
江宁无聊,眼神乱飘,好巧不巧的就看见杜月念挽着莫修远朝她走来。
她刚想转身当作没看见,杜月念就踏着她的恨天高朝她热情挥手。
江宁索性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杜月念却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朝她跑来。
江宁闭上眼,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宁宁。”希望被打碎。
江宁认命地睁开眼,杜月念笑得一脸狐媚相,江宁还是勾勾嘴角以示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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