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风倒是没想到应如是会如此不避讳且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面前,他有些意外。随后听到戚陌离那句“交情不错”,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之后戚陌离和景风说了什么她都不知道,她的身体也只是在时不时回过神来的空隙里做了一些必要反应。直到景风被人群簇拥着离开,戚陌离拍了拍应如是,应如是才慢慢从那股劲儿里缓过来。
好在戚陌离靠谱,他看出来应如是状态不对劲,一直给她打着幌子,同魔君周旋,叫人看不出来端倪。
她转头望着那个被簇拥着的人影,景风似有所感,回头扫了她一眼。一个眼神淡漠似有杀气,一个眼尾带着轻佻的笑意,二人视线相撞,不过一瞬间,就结束了战斗。
景风走后,戚陌离走到应如是身边,看着她,眼里微微有些担忧,开口问道:“你怎么了?你刚刚的状态好像不太对。”
应如是闭了闭眼睛,有些木然地问道:“你们刚刚讲了什么?”她是真的一个字儿都没听清,她满脑子都是景风那张脸!
戚陌离道:“我说我跟你私下有些交情,特意邀请你来做客。虽然我没明说,但魔君肯定也听出来你是谁了。我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有些奇怪,他看到你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似乎有些惊讶,却又……很满意?”
戚陌离本来打算继续说,可看到应如是又像是不知道沉浸到哪个梦魇里去了,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微微晃了晃。
应如是这才醒神儿,冷冷地吐出一口气,道:“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
戚陌离看着她的表情,问道:“你认识魔君?”
应如是摇了摇头,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没事,你继续。”
戚陌离看她神色恢复如常,才继续说,只是把重点转移了,语气也稍稍轻缓一些:“你说魔君什么意思,给我送了这么多金银珠宝,稀世神器,还说要我好好做事,不要辜负他的期望。你说,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他会有这么好心?”
“说不定呢?”应如是语气有些嘲讽,这个人的算盘向来拨得劈啪作响!过了一会儿,她问道:“你们这位魔君,很少会有人能见到他吧?”
戚陌离点头:“他嘛,深居简出的。而且一般都是我们去见他,他自己很少在外面抛头露脸,也就寂和那次是个例外。”
应如是慢慢吸气,闭上眼睛,嘴角似是一勾:“怪不得呢。”怪不得三界没有任何有关魔君和青渊侯的传言,她似乎突然就理解了之前发生在她身上所有的事情,她一直被掌控在手心里,像个小丑一样的被人戏弄!她走的每一步都是被别人算计好的!
从小到大!
应如是慢慢低下了头,戚陌离分明没看见她脸上有什么表情,却莫名觉得她在笑。
“是有什么问题吗?”戚陌离问道。
应如是扶旁边的书架,似被卸了力气一般,微微扬起了头,声音有些哑,道:“没事,我想自己静一静。”
说完,自己拖着脚步离开了。
这个世界就像是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给我下咒的人是景风,当初扔她到死斗场的人也是他,谢子和还说他跟我有血缘关系,而他,却跟青渊侯长得一模一样!如果我追问下去,会得到什么呢?如果我追查下去,当年的事、隐藏的真相,我能接受得了吗?
他还会牵扯到谁呢?我爷爷?我母君?云归君?
问不问呢?要不要查呢?
当初想着无论是谁,应如是都会要他的命,为了那个死斗场里被杀掉的过去。
有血缘关系又怎样?她又不认这个,要不然青渊候府七大姑八大姨,她早就被烦死了。可景风究竟是谁?他不是青渊候!
青渊候是她慢慢成长路上的引路灯,没有人可以替代他!也没有人可以在她面前假扮他!
查吧,知道真相总好过蒙在鼓里。痛苦么,又能有多痛?大不了,再死一次,反正这条命,还是赌得起的……
第二天,本应该辞行的应如是敲响了戚陌离的书房门。
“请坐。“戚陌离示意。
应如是坐下,没有多余的问候,直截了当:“你有魔都王宫的地图吗?”
戚陌离点头:“当然,我们每年都是要去祭拜的。”
“可以给我一份吗?”
“好。”戚陌离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卷图纸递给她。
应如是接了图纸,叹了口气,道:“你说,是知道真相好还是不知道真相好?”
戚陌离看着她手里的图纸,温笑道:“你已经找我来拿这个东西了,说明你早就选择好了。”
应如是无奈地笑了一声,道:“是啊,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啊,我不想自己糊里糊涂地做了许多事,最后还依然被蒙在鼓里。都说知道得越多越痛苦,可我宁愿痛苦,也想知道一切。我,有权利,知道与自己有关的一切。”
戚陌离站在一旁,低头看着她,慢慢把温笑抹去,低声道:“如果心情不好了,可以来找我喝酒解闷儿。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你解除心中痛苦,但我很能喝酒,哄人、也还可以。”
应如是领了他的心意,报以一笑,随后玩笑道:“我这个人,很难哄的,还不如打一架来得实在。”
戚陌离轻笑:“奉陪到底。”
应如是摇了摇手里的图纸,慢慢地往外走,道:“谢啦!”
“客气。”
……
应如是换了一身夜行衣,简单束了个发冠,就往魔都赤焰族的王宫里去了。毕竟是个崇安王,凡事还是谨慎为上。
虽然寅金族这件事景风大概率会怀疑,毕竟上神都不是好糊弄的,但,没有抓到把柄,就够了。
动兵,要服众。
应如是如同幻影一般,穿过了王宫大门,进到了赤焰族的王宫。
她走在了无一人的王宫主道上,看着周围黑灯瞎火的房间,心中冷笑道:“景风,你是想请君入瓮吗?”
跟着原先对路线的记忆,应如是一路畅通无阻地摸到了景风的寝殿。寝殿里灯火通明,应如是神泽微探,却发现这寝殿里似乎只有景风一人。
果真是请君入瓮!
既如此,她也不好再小家子气。打消了翻窗户的念头,直接推开寝殿的大门,抬脚走了进去。
寝殿很大,她在房间里绕了几圈,最后停在了一张屏风后面。屏风上倒映着一个人影,人影随着烛光的跳跃在屏风上微微晃动着。
应如是的双脚似乎被定在了这里,看着屏风上的人影,她不再往前。
她有些怕,怕见到那张脸,那张和她爷爷一模一样的脸。
她想他了。
作者的话
作者
2024-09-28
十月份起就是隔日更啦!因为后面的情节很重要,我想多改一改再发出来/抱拳//抱拳/
第60章 破锋
应如是看着那个人影,眼睛一睁一闭之间似乎想到了许多事,呼吸微微急促了起来。十五年,应如是在死斗场厮杀了整整十五年,直到最后一战,应如是几乎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屠了整个死斗场,缠绕她多年的噩梦在她身后的熊熊大火中付之一炬。杀了多少人,她记不清了,怎么杀的,也记不清了。只记得鲜血滚热的触感,一场一场死斗下猛烈的撞击。有人求饶吗?不记得。她死了多少次?不记得。杀人杀得麻木,头疼,脑胀,她想把那恐怖的感受,那血腥都封存起来,她就当那个人已经在死斗场里跟着那把火一起烧掉了。但很可惜,她就是还活着。而且,保留着那些至深至痛的感受,活着。死斗场的十五年,真的如她所说一般不恨吗?她真的不恨吗?可她真的不知道她到底该不该恨,如果她该恨,那这肮脏的世道,血亲的束缚她都应该记上一笔账,用往后余生去清算!她不想!她心中的波涛骇浪只在眼中闪过一瞬就被掩了去,她的情感与这个世界早就已经被这副身体阻隔。屏风后的人影似乎也不着急,甚至都好像没有察觉到背后有人,就这样伴着烛火独坐,眼睫都不曾颤一下。终归还是要面对的。应如是闭了闭眼睛,吸了口气,抬脚向前走去,转过屏风,便看到了那人盘腿坐在矮案后。自转过屏风后,应如是的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那张脸,真的,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她走到矮案另一侧,状似随意地坐在景风对面,右手搭在膝盖上。应如是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张脸,并没有开口说话。她甚至有些希望这双眼睛能够睁开看看她,看当年的小孩儿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她也想再听听他说话,用随意的语调与她闲话家常,像他像小时候一样,摸摸她的头,告诉她,随你去做,爷爷给你撑腰!可惜了。良久,对面的人才开口,嘴角微带笑意,语气却难得有些严肃:“随意闯我魔界都城,就不怕出不去了?”在这个面孔前,应如是有些莫名的放松,她道:“你这王宫里的人,都拦不住我。”景风睁眼,颇有兴趣地看着她,道:“小小年纪,口气不小。就不怕我亲…
应如是看着那个人影,眼睛一睁一闭之间似乎想到了许多事,呼吸微微急促了起来。
十五年,应如是在死斗场厮杀了整整十五年,直到最后一战,应如是几乎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屠了整个死斗场,缠绕她多年的噩梦在她身后的熊熊大火中付之一炬。杀了多少人,她记不清了,怎么杀的,也记不清了。只记得鲜血滚热的触感,一场一场死斗下猛烈的撞击。有人求饶吗?不记得。她死了多少次?不记得。杀人杀得麻木,头疼,脑胀,她想把那恐怖的感受,那血腥都封存起来,她就当那个人已经在死斗场里跟着那把火一起烧掉了。但很可惜,她就是还活着。而且,保留着那些至深至痛的感受,活着。
死斗场的十五年,真的如她所说一般不恨吗?她真的不恨吗?可她真的不知道她到底该不该恨,如果她该恨,那这肮脏的世道,血亲的束缚她都应该记上一笔账,用往后余生去清算!
她不想!
她心中的波涛骇浪只在眼中闪过一瞬就被掩了去,她的情感与这个世界早就已经被这副身体阻隔。
屏风后的人影似乎也不着急,甚至都好像没有察觉到背后有人,就这样伴着烛火独坐,眼睫都不曾颤一下。
终归还是要面对的。
应如是闭了闭眼睛,吸了口气,抬脚向前走去,转过屏风,便看到了那人盘腿坐在矮案后。
自转过屏风后,应如是的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那张脸,真的,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她走到矮案另一侧,状似随意地坐在景风对面,右手搭在膝盖上。
应如是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张脸,并没有开口说话。她甚至有些希望这双眼睛能够睁开看看她,看当年的小孩儿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她也想再听听他说话,用随意的语调与她闲话家常,像他像小时候一样,摸摸她的头,告诉她,随你去做,爷爷给你撑腰!
可惜了。
良久,对面的人才开口,嘴角微带笑意,语气却难得有些严肃:“随意闯我魔界都城,就不怕出不去了?”
在这个面孔前,应如是有些莫名的放松,她道:“你这王宫里的人,都拦不住我。”
景风睁眼,颇有兴趣地看着她,道:“小小年纪,口气不小。就不怕我亲自动手?”
应如是低笑一声,道:“你要是真想杀我,我哪儿还有机会活到现在?”
“是吗?”
“我们见过。”应如是脸色淡了下来,语气丝毫没有质疑。
景风微笑着看着她,只听应如是继续道:“第一次见面,你就给我带了一堆蛇,对吧!”
景风笑道:“为什么会是我啊?说不定,给你放蛇的另有其人呢?”
“另有其人?我那个时候年纪虽小,却还不至于随随便便就让一个人突破灵域。而且,我当时未进饮食,也不会是饭菜里下药。”
景风抱起手臂,奇道:“你怎么就不怀疑你的父母呢?那个时候,你还正在挨罚吧!说不定,这就是他们给你的惩罚呢?”
应如是盯着他的眼睛,冷笑道:“若是对亲情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我跟他们就真没得谈了!”
景风微微笑着并不作答,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应如是垂眸,看着茶水慢慢往外晕着热气,缓缓道:“我应该叫你什么?大爷爷?还是二爷爷?”
闻言,景风“哈哈”大笑起来:“你怎么就不猜我就是你爷爷呢?”
应如是眼眸沉静,缓缓开口道:“因为青渊侯已经死了。”
景风收敛了笑容,咬了咬牙,道:“我还以为,在你心里,他一直都还活着。”
“在我的心里,他一直都活着。可在现实里,他已经死了。”应如是看着眼前这张脸,确实像是做梦一般,可她不擅长欺骗自己,她深知,这就是现实。虽不知为何一母同胞,却是一神一魔,但她敢肯定,这个人一定不会是青渊侯。因为他们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况且,神,陨落了就是陨落了,会有天象显示。他们会化成点点生机,散落在山河之间,与天地同生!
不知道为什么,明知当年在幻境里绞杀自己的是他,把她丢进死斗场的是他,强灌她万年修为的是他,给她在元神里下诅咒的也是他,可她现在就是一点火气都没有。
在这张脸面前,她如此平静。
景风微微摇头:“何必分得这么清呢?”
“如果我对自己都不真诚一点,那活着真挺没意思的。”
“不想自杀啦?”景风笑道。
“想啊,死不了啊!”应如是盘起腿,双手撑在身后,漫不经心道:“那个时候运气真不好,冰叶也不在手边,其他兵器也只能痛个一两天,之后也就自己好了。”
“所以,”景风看着她,道,“你现在想活了?”
“我不清楚,所以就先这样吧。我只知道那个时候不想活是因为看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我会觉得,活着,是一种浪费。”应如是看着他,突然转变了话题,问道:“你为什么想让我飞升上神?”
景风微微一笑:“你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飞升?”
应如是轻嗤一声:“怎么,大业将成,缺个帮手?”
“聪明!”
应如是摇了摇头,笑道:“那你真挺亏的,为了我,放弃寂和,他对你可是比死士更加忠诚。”
“确实挺可惜,”嘴上虽然说着这话,可他脸上却丝毫没有可惜之意:“不过,为了你,什么都值得。”
“为了我?”应如是盯着他的眼睛,笑出声来:“为了我,放蛇绞死我?为了我,把我丢进死斗场,杀我?”
“应如是,”景风狡猾地笑着:“我很欣赏你,你确实是天生的战士,天资傲人,果断,狠辣,对自己都不手软。我有意提拔你,锻炼你。”
“提拔?锻炼?你还真是人如其名,真疯啊!”应如是气笑了。景风没有否认死斗场的事,当年的事情,所有的罪魁祸首,都是面前这个人。
“疯?是挺疯的,要不然活着真没意思。”
“怎么,想跟我做个知己?”应如是随口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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