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陌离无奈地笑了一下,看她的眼神有些心疼。
应如是问道:“青羊是你的朋友?”
戚陌离摇了摇头,悲叹道:“是知己,至交。却因为我,不得善终。”
怪不得找凡人当朋友,凡人虽然脆弱,但是仙魔都不会动他们。
应如是道:“除了他,你还有其他朋友吗?”
“红颜知己算吗?”
“你认真点。”
戚陌离无奈道:“有了青羊这个先例,谁还会跟我做朋友,都躲得远远的。除了从小跟在我身边的春花秋月,也就您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上神了。”
应如是挑了挑眉:“这么说,跟你做朋友,首先得实力过硬,别人杀不了他。”
戚陌离无奈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应如是道:“那你那么多年,身边岂不是没几个说话的?”
“是……有些孤独,但已经习惯了。”
应如是和戚陌离并排坐在台阶上,大殿里的酒碗酒壶倒了一地,应如是却一滴也没碰。
她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握,以惯常姿势坐在那里,陪着戚陌离聊天解闷。
应如是望着大殿门口,道:“能跟我讲讲你母亲的事吗?”
戚陌离看着自己手中的杯子,酒水反射的光芒衬得他眉眼清澈,似是好久都没见过的欢喜。他道:“我母亲,温柔,善良,聪明,坚韧。我以为,她会陪着我慢慢长大。”他有些遗憾,但遗憾中没有掺杂仇恨,更多的是惋惜。
“你母亲,是遗孤?”
戚陌离扯了扯嘴角,道:“是。”
“是哪一族的遗孤?”其实应如是隐隐约约猜到了,毕竟近千年来,灭族的就那么几个,可还是不敢确认。
“裕元族。”
应如是道:“传说里,裕元族血脉珍贵,能助长修为,虽然族人修为都不算低,可最终还是逃不过被灭族的命运。”
戚陌离挑眉,看着她道:“这种传说都知道,想来禁书看了不少。”
应如是道:“青渊候府嘛,珍藏的禁书比比皆是,不过,我也就是最近找东西,翻阅了一些。”
戚陌离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凑近她的脸,恶作剧道:“那你现在知道了,会不会抓我去炼药?”
戚陌离白皙的脸上依旧残留着淡淡血痕,应如是微微提了口气,脸不红心不跳,看了一会儿他的脸,最后还是伸手推开了,道:“没那兴趣。”
“白给的修为都不要?”
“就是白给的修为才不能要。修行修的是深度,又不是广度,要那么多修为干嘛?而且,人要走正道。搞这些歪七八糟的邪术,最终害的是自己。”
“透彻。”
“客气。”
戚陌离顿了顿,继续道:“其实,早些年,我父亲对我母亲是真挺好的。她失去了族人,父亲就给她找了一个最有权的当母族,让她有母族可回;她没有家,他就给了她一个家,让她有了依靠。我小时候我母亲跟我说,我父亲不仅是她的丈夫,更是她的恩人,要我无论未来是否有王位之争,都不能伤害他。”
“她母族全灭,成了弃子一个,被挚爱所救,到最后一刻却又被挚爱抛弃。就因为魔君的一句话,我父亲就把她交了出去,最后还给她冠以一个不忠贞的名头,何其可笑!”
戚陌离微微咬着牙,把所有的怒火,不忿,委屈都憋在眼睛里。
“从那之后我父亲好像连我也恨上了,不给我实权,逼我出走。就是怕有朝一日,万一我知道了母亲身死的真相,就算有仇也没那个能力报回来。我甚至都觉得,若我身上流着的不是他的血,也许我也早就被投入了祭坛之中。”
“我母亲并非是没有自保之力的人,都说孤女无所依靠,可偏偏,我的母亲在当年的围杀中活了下来。当年的事,到底是真的深情,还只是惺惺作态的引诱,早就说不清了。”
应如是轻轻道:“说不清楚就算了吧,仇恨么。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报完了,仇恨也就到了尽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各自在想些什么。
戚陌离突然问道:“我是不是,有些残忍恐怖?”
应如是看着大殿前方,随意道:“你指对谁?”她转头看了看他手上没擦干净的血迹,道:“大皇子二皇子?”
戚陌离无奈勾起嘴角,道:“虽是宿敌,但好歹是同父异母的……”他们的关系甚至都算不上兄弟,他顿了顿,似是笑了一声道:“身上流着相似的血脉。”
应如是淡淡道:“我没有兄弟姐妹,但我知道,若他们与我有仇,且关系陌生,除非与我同出一母,要不然我也不会讲多大情面。我这个人,看感情看得比血脉重要。”
“而且,要是有人找这种理由害了阿月,我一定会把他千刀万剐,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后悔出生在这世间。”
“你一向爱憎分明。”戚陌离道。
“分明?”应如是摇了摇头,嘴角微勾,道:“算不上。”她若爱憎分明,那她心里又怎么会对父母的感情如此纠结?
应如是顿了顿,开始讲正事,道:“禁军和守卫都控制住了,几个将领也都已经杀了,什么时候找个机会把那批不知情的兵都放出去吧。”
戚陌离点头,“自然。”
他偏过头,瞧见应如是横出的刀鞘上沾有血迹,于是从怀里拿出了一方干净帕子,要给她擦干净。
应如是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微微泛起涩然,转过头去,表面依旧是那幅淡漠样子,道:“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血,早就擦不干净了。”
戚陌离没答话,继续帮她擦拭。
应如是看着他认真擦拭的眼眸,冷静道:“我在斗戏场里打了上百年的架,在那之前,死在我手上的人不计其数。”
戚陌离擦着血迹的手随着话音顿了一下,可不过一下他便又继续擦拭,好一会儿,擦干净了,头才抬起来,道:“你……为什么会去那种地方?”应如是的家世注定她不应该出现在那种地方。
应如是道:“杀我的人想虐杀我,而我却没那个能力自保,任人宰割。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那当然是在无尽的血腥之中洗礼自己,直到能用同样的方式回馈对方。
“谁想要杀你?”戚陌离问道。
“说实话,我不知道。但无论是对方是谁,我都要有自保的能力。”无论是亲人还是陌生人。
“你对他们很愧疚?”戚陌离刚问完又很快反应过来:斗戏场不是一个需要愧疚的地方。
应如是道:“我不知道。在那些地方,你不杀别人,也会有人杀你,杀戮在那里不是错的。只是,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成为了一名合格的死士。杀人不眨眼,一切只为达成目的。”
戚陌离看着应如是冷冷的侧脸,似乎从这个表情里隐隐约约窥见了当初的杀戮,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好像,也是一个孤独的人。”
应如是眼尾一挑看着他,转头笑话他道:“孤独怎么了?孤独好。没那么多事情在意,也没那么多感情浪费,还有时间自己思考,多好!”
戚陌离对这一点倒是颇能感同身受,轻笑道:“是。”
应如是转头望向大门,平静解释道:“你之前连发三封密信劝我不要过来,是不希望我亲自参与这场清洗,可只有我亲自过来,死的人才会最少。”
戚陌离闻言,终于缓缓点头:“我明白。多谢。”
“谢什么?”应如是嘴角微微一勾:“本来就是应该的。”
第59章 破锋
七日后,应如是来找戚陌离辞行。“你这就走了?”戚陌离问道。“你这边的局势已经定得差不多了,我也不需要继续留在这里。在军营里消失了半个月,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应如是道。戚陌离了然,随后道:“等我把手头的账理清楚,我就差人把养兵的钱送还给你。”应如是颔首,随后往旁边招了招手,一个鬼面人走过来,摘下面具,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应如是道:“他叫陈元,是我的亲卫。我会给你留下近一半的亲卫和全部精兵,在此期间,他就是领头的,你有什么命令直接发给他就是。”陈元对戚陌离行军礼:“族长。”戚陌离对他颔首:“日后还要仰仗将军了。”“言重。”应如是继续道:“半年后,私兵养成,我会来接走这些人。至于你是想把私兵和寅金族军队整合到一起,还是继续像这样驻守王宫都随你。反正只要人数不差,他们都承认是你自己养兵夺权就行。”戚陌离对她郑重一礼:“多谢。”应如是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道:“你别忘记自己应允过的事就行。”戚陌离神色认真点头道:“我一定尽力达成。”两人正说话间,春花进来禀报,道:“族长,魔君前来送礼,说是要庆贺族长登位。”戚陌离嘴角微微一勾,这个时候才来?魔君这消息,有些慢啊!春花又小声道:“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戚陌离道:“我出去看看。”应如是默了一瞬,思量过后,突然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我也去。”戚陌离看向她,只听她道:“我对这位魔君,也是好奇得很。好歹也是位长辈,我人又在这儿,礼数还是要到的。”……寅金族王宫大殿好不热闹,魔君景风不像是来送礼的,倒是来像送彩礼或者嫁妆的。一箱一箱的金银珠宝堆满了大殿,他还在忙忙碌碌地指挥着手下人办事。“哎,这一箱贵重,别放角落里了,放这边、这边。”“把那盖子打开,这样才能展现出我们的诚意!”说完,他把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微微扬起下巴,扫视着周围一圈礼物,似乎对自己的审美品位,样式摆放都颇为满意…
七日后,应如是来找戚陌离辞行。
“你这就走了?”戚陌离问道。
“你这边的局势已经定得差不多了,我也不需要继续留在这里。在军营里消失了半个月,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应如是道。
戚陌离了然,随后道:“等我把手头的账理清楚,我就差人把养兵的钱送还给你。”
应如是颔首,随后往旁边招了招手,一个鬼面人走过来,摘下面具,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
应如是道:“他叫陈元,是我的亲卫。我会给你留下近一半的亲卫和全部精兵,在此期间,他就是领头的,你有什么命令直接发给他就是。”
陈元对戚陌离行军礼:“族长。”
戚陌离对他颔首:“日后还要仰仗将军了。”
“言重。”
应如是继续道:“半年后,私兵养成,我会来接走这些人。至于你是想把私兵和寅金族军队整合到一起,还是继续像这样驻守王宫都随你。反正只要人数不差,他们都承认是你自己养兵夺权就行。”
戚陌离对她郑重一礼:“多谢。”
应如是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道:“你别忘记自己应允过的事就行。”
戚陌离神色认真点头道:“我一定尽力达成。”
两人正说话间,春花进来禀报,道:“族长,魔君前来送礼,说是要庆贺族长登位。”
戚陌离嘴角微微一勾,这个时候才来?魔君这消息,有些慢啊!
春花又小声道:“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戚陌离道:“我出去看看。”
应如是默了一瞬,思量过后,突然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我也去。”
戚陌离看向她,只听她道:“我对这位魔君,也是好奇得很。好歹也是位长辈,我人又在这儿,礼数还是要到的。”
……
寅金族王宫大殿好不热闹,魔君景风不像是来送礼的,倒是来像送彩礼或者嫁妆的。一箱一箱的金银珠宝堆满了大殿,他还在忙忙碌碌地指挥着手下人办事。
“哎,这一箱贵重,别放角落里了,放这边、这边。”
“把那盖子打开,这样才能展现出我们的诚意!”
说完,他把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微微扬起下巴,扫视着周围一圈礼物,似乎对自己的审美品位,样式摆放都颇为满意。
戚陌离身后两列鬼面人随行,戚陌离进大殿后,把他们都留在了门外,只剩春花秋月。为了确保安全,这几队鬼面人和守在大殿的人早就换成了戚陌离自己的人,是正儿八经的魔族人。戚陌离在魔君面前站定,抬手规规矩矩地对他行了一个上神礼。
“不知魔君驾到,在下有失远迎,还请见谅。”戚陌离道。
“诶,”魔君摆摆手,笑里藏针道:“寅金族族长就任,这么大的事,我当然是要亲自前来恭贺。这不,送了些小礼物。”
戚陌离看着这一地的“小礼物”,笑道:“魔君客气了。只是不知,魔君为我准备这些礼物……”他看了看箱子里不少的金银珠宝,锦罗绸缎,手环耳饰等等,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为一个姑娘准备的,而且这数目过于庞大,这可跟魔族向来的规矩不合。
“是为了谁?”戚陌离继续问道。
景风面带微笑,双手拢在袖子里,放在腹部,在原地慢慢转了一圈,似是要将这个大殿里的人看个遍。
他的眼神轻飘飘地略过四周的鬼面人,可好像并没有找到想找的人,心里有些失望,不禁好奇那人究竟会不会来见自己?
戚陌离看着他的样子,温和笑道:“魔君可是想找谁?”他当然知道他是想找谁,他这里的贵客可就那么一位!
应如是独自来了这边,离大殿门口老远就看到了景风的背影,望着那魔君的背影,这背影,实在是熟悉,她好像在哪见过,可总是想不起来。
她很想把景风转过来看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子?能把她逼得那样难?
她没有穿夜行衣,也没有戴鬼面,就是寻常打扮,她和戚陌离有私人交情,这事儿三界早有传闻,这样光明正大,才显得合情合理。
景风刚想说什么,似有所感,慢慢转身看向了正往这边走的应如是。
应如是的目光一直都在他身上,可就在看清他的脸那一刹那,应如是整个人都凝固在了原地。久远的回忆瞬间对她的灵魂发起攻击,几乎就像做梦一样,一个根本不可能再出现的人,就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
景风,他居然长得跟青渊侯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应如是缓缓攥紧拳头,那一瞬间的震惊过后,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驱使着自己的身体往前走,想要强行把自己从情绪里剥离出来。脸上面对景风的表情、眼神,冷静到几乎要淡漠。
她听不清戚陌离对他在说些什么,她只听得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和脑子里杂乱的声音。
他是谁?!
他不是青渊侯!
青渊侯浑身上下透出的都是坦荡、温和的君子之风;而眼前这个人,眉眼间却总带着狡猾、轻蔑之色。
景风的嘴角一直微微勾着,有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直叫人觉着邪气四溢!
他不是青渊侯!那他是谁?
待她走近了,戚陌离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交情不错,魔君应当听说过。”这句话就是直接点明应如是的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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