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如?”
直到听见有人叫她,应如是才回过了神。
“父君。”应如是起身行礼道。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吃饭了没?”
应如是摇头。
方青云道:“你母君出去赏花儿了,估计得晚上才会回来,今天就咱们爷俩一起吃晚饭吧!”
“好。”
……
“这新来的厨子真是不错,最近我都胖了,来,刚好你回来可以尝尝!”方青云夹了一块鲜嫩多汁的鱼肉给应如是。
应如是伸碗接过,尝了一口,没品出什么滋味儿,就道:“还可以。”
“好吃就多吃一点,回头再让人给你做。”
“嗯,”应如是应了一声,随后道:“父君,我想问个问题。”
方青云看过来,放下筷子,道:“怎么了?”
“你见过魔君吗?”
“没有。怎么突然问这个?”方青云疑惑道。
“没事,”应如是微微摇头:“就是突然好奇,传闻里魔君总是神神秘秘的。”
方青云点头:“魔君总喜欢对外宣称闭关,除了他的心腹之人和几位族长,估计啊,都没几个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子。再加上他好像比天君还要长一辈儿……我猜啊,天君都没见过他!”
应如是点头,意料之中。
方青云是文官,议论起来滔滔不绝,应如是听着他讲朝堂上的事。最近谁又оазис跟谁大打出手,谁和谁政见又不统一……
平常应夫人可没这个耐性听方青云讲着些事,可这应如是一回来,那必是最好的倾听者,方青云一个没忍住就拉着她讲了许久。应如是也没催,一直听他讲着,时不时应和一两声。
直到应夫人回来,才出声打断了方青云:“呦,又跟你女儿说你那些高谈阔论呢!”
方青云看了她一眼,不服道:“你又不懂,难道说给你听?”有女儿撑腰总是格外硬气。
应夫人走过去,看着他道:“我是不懂,我也懒得懂!”随后看向应如是,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派人通报我一声,我也好早点回来。”
应如是微微摇头:“不着急。”
应夫人看她兴致不高,过去摸摸她的头,道:“怎么啦?生病了?”
“生什么病?”方青云有些无奈:“她一个上神还能生病?”
“就你话多,一边儿去!”应夫人嫌弃道。
应如是微微侧头,不动声色地躲开了她的手,她很不习惯。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没有生病,就是有点累。”
“累了就回来休息,天君还不会放你的假么?”方青云道。
“是啊。”应如是回道:“这不就回来了吗?”
“那你先去沐浴,我让下人把你的屋子整理好,你早点休息。”应夫人道。
“好。”应如是乖乖点头。
应如是沐浴出来,看到坐在院子里侍弄花草的应夫人,刚刚被她拔下来的花瓣早就被人清理干净。她朝着母君走过去,挥了挥手,让周围的下人都下去。
应夫人似有所感,转身道:“怎么了?”
应如是看着她,犹豫了一下,道:“母君,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应夫人转过身来:“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你说。”
“藏海珠是什么?”应如是直视着她的眼睛,无比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音落,万籁俱静。应如是看着她母君的表情,从最开始的温和,到警惕,不耐,甚至到最后的愤怒。
“不知道!没听说过!你少打听这些东西!”说着就想转身拂袖而去。
看着应夫人走远的身影,她平静道:“我已经见过景风了。”
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闻言,应夫人离去的身影僵在原地,她没有转身。应如是看着她的背影就已经感觉到她底气不足的愤怒和一丝丝的慌乱。
应如是放缓了声音,道:“现在又何必再瞒着我呢?”
“坐下来聊聊吧,有些事情你又不可能真的瞒我一辈子。”应如是望着她的背影道。
……
“你曾祖母,也就是我奶奶应云卿和上一任魔君景和相恋,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就是我的父亲和叔叔,父亲是哥哥。一神一魔生下的孩子是半神半魔,他们不希望孩子遭受歧视,也为了隐瞒他们相恋的事情,就用禁术让他们成为一神一魔。可是我叔叔的运气不好,抽签抽到的是魔。所以我父亲另外一半魔族血脉就移给了他,我父亲成了神族,而他成了魔族。”应夫人没有看着应如是,而是望着远处。
应夫人继续道:“我奶奶把我父亲带回仙族抚养,我爷爷留下叔叔在魔族抚养。虽说一个在仙界一个在魔界,但兄弟俩却时常见面,关系很好。可那个时候仙魔关系不好,魔族五大家族各自为政,我爷爷虽说是魔君,可到底也只是因为上神的身份,占了一族之长的位置,受人尊敬而已。之后魔族一个大家族叛乱,叛乱波及到了人间和仙界,不得不镇压,于是,作为一方将军,应云卿披挂上阵。”
“怎么说天道无情呢,魔君的亲族也牵扯其中,魔君不得不救。最后两个人,一个为了三界安宁,一个为了亲人安危,战场相见,双双重伤,没多久就陨落了。”
应如是敛了眸光,道:“一个为了大义,一个为了亲情,各有各的理由,各有各的苦衷,也说不上谁对谁错。”
应夫人道:“世间事总是很难说。”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应如是很平静地问道。
“上辈子的恩怨,干嘛牵扯到你身上?”
应如是无奈地点点头,道:“你就不怕我万一见到景风,把他当成了爷爷?”
应夫人摇头道:“他不会这么做。”
“为何?”
“他与你爷爷感情很好,不会拿他的身份去做坏事。”
闻言,应如是沉默了一会儿,她看着眼前刚刚浇过水的花朵轻点了一下头,把花瓣上的水珠点掉了,“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她道:“那藏海珠呢?你不讲讲?”
“你不需要知道!”应夫人语气立刻严厉起来。
应如是闻言也有些生气:“什么叫我不需要知道?”
“不需要知道就是要你当作没听过、没看过,什么都不知道!”
“好!”应如是气急,“我可以当作不知道,但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初是不是就是因为藏海珠,你才不让我修武,不让我当武将!”
应夫人看着应如是紧绷执拗的面庞,良久,才吐出一个字:“是。”
如心中所料!
应如是一下子就别过了头,轻轻“哈”了一声,似是在叹气又似是在发笑,那一瞬间,眼睛里的泪水就冲破了束缚。
何其悲哀!何其可笑!
她右手插进头发里,一下一下摸着自己的头皮,显得不安又焦躁。她一直以为是母亲的主观意愿不希望她修武,原来,原来真的是因为这么个东西!
“所以……所以你就为了这种东西,逼我放弃?威胁我修文?”这藏海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比她的命还重要?!
“我就是不希望你步爷爷的后尘,我们家是缺钱吗?需要你去拼那个命?!”应夫人反问道。
“拼命?缺钱?和这些有什么关系吗?你尊重过我的意愿吗?你始终都在按照你的意愿做事,你没问过我想要什么,也没问过我的意见,你从来都不尊重我!我跟你从来纠结的都不是修不修武的问题,而是你的态度!”应如是眼眶通红,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可真到这时候,情绪是完全不能忍住的。
“我的态度?我的态度就是一切为了你好!”应夫人说道,不容置疑。
“哈哈哈……”应如是低笑了出来,当真是又哭又笑:“‘为我好’,你知道这个词有多难拒绝吗?!你知道你用这个词束缚了我多少年吗?!”
“你没当过父母,你不知道当父母的艰辛。也许……”应夫人看着应如是质问难过的样子,一时间也不忍再责备,但语气还是那样,“也许我们有些地方确实有些做得不好,可我们的出发点是好的,我们只想你好好活着,你要理解我们的苦心。”
“我……”应如是擦了擦泪水:“理解!可你们从来都不理解我!我不是活在你们的想法里的,什么是好?对于我来说什么是好,你们考虑过吗?你们一直都在想的是对于你们来说,什么是好!你是觉得你能代替我好吗?还是觉得你心情好的时候我自然也心情好?”
“我是你的女儿啊!我那个时候也就五百岁!‘威逼利诱’这个词我只在兵法策论和政治纠葛上见过,你怎么可以用在我身上?!威胁我去修文,逼迫我放弃!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啊?是你的附属品,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应如是红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质问着,嗓音因为浸染了泪水微微有些嘶哑:“就因为那颗破珠子?就因为那颗破珠子?!你就对我说那样的话!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错,可你硬生生把它变成了有错!”
应夫人看着她,此刻听到她说“威逼利诱”,才猛然惊醒。
自己当初到底做了什么!
她一直以为,应如是从小孝顺、听话、懂事,她的教育一直都是相当成功的,可如今听着应如是的质问和控诉,她才明白,原来这么多年,在女儿的视角,她这个母亲一直都做得没那么好。
甚至是……过分。
她一时间有些慌乱无措:“对……不起……我们……我们没想让你如此难过……我们……有些问题我们没有意识到,”她有些慌,不知道该说什么,“伤害了你,我跟你说对不起……如果、如果再有不好的地方,你跟我们说,我们肯定……”
“你知道吗?”应如是打断她的话:“以爱为名的伤害,是最无法拒绝却又刻骨铭心的。很多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抱歉。”
应如是的情绪需要安抚,可事到如今应夫人能说的也只有这两个字,苍白,无力。在尸山血海面前,这两个字最是微不足道。
“抱歉什么呀?说白了,还是不了解我。”应如是起身,最后一句话声音低得像是跟自己说的。她也不想再对应夫人说什么,说再多有什么用,该发生的事已经发生过。而且,最大的悲哀就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抱歉,这两个字不应该对现在的她说,应该对那个已经逝去了的,深信着“我生而为战士”的过去说。
不、合、时、宜。
第62章 破锋
青丘,云归岭。月亮高悬于枝头之上,郁郁葱葱的树林里时不时漏下来一两点月光,把岸边的石头照得苍白。灵泉的丝丝冷气似是溢了出来,沿岸灌木草丛竟有霜意横生。周围不敢有鸟兽靠近,只一惊,便飞走了。“你心思不静。”云归从树林的阴影里慢慢踱步出来,声调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应如是也没睁眼,道:“所以这不是来静心了吗。”灵泉表面的水汽氤氲四周,淡蓝色的神泽向中央聚拢。应如是一身黑衣,盘腿浮坐在灵泉上方,借着灵泉寒气调息。云归偏头,道:“你受伤了?”“没有。”应如是冷哼了一声:“不过,比受伤要麻烦些。”云归在四周找了一块适宜久坐的石头,准备来听听自己这个徒儿的心中烦恼。毕竟是个师父,就算平常对徒弟放得再宽,那也是自己的徒弟,有责任的!应如是睁眼,慢慢道:“我刚从九重天下来,已经见过我母君了,也知道了当年的事。”云归微微一怔,道:“你见过景风了?”“是。”应如是转头看向他,似是带了一些怨气:“你们还真是……什么都不告诉我!”云归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旁的草丛,道:“倒是想说,就是说了,你母君估计会下来把我的云归岭拆了。”“你好歹是个上神,这点面子都没有?”应如是语气一如平常插科打诨。云归摇摇头:“三界面前有,青渊候府面前没有。我要是把这些事告诉她唯一的女儿,她怕是要跟我不死不休。”“至于吗?”“至于啊,而且,这也算是你爷爷的意思。你们家神魔纠缠已有几代,他希望一切事情都在你母亲这一代结束,所以要我承诺,如果你一辈子都不知道景风其人,就别告诉你这一段缘分。”应如是觉得胸口又有些闷热了,转回头去,道:“这件事,在我看到他脸的时候就瞒不住了。”云归道:“景风当初也答应过青渊候,不见你。”应如是冷笑一声:“很明显,他根本就不当回事。”“他主动来找的你?”“是。”“你母亲都跟你说清楚了?”“那一辈恩怨都说清楚了,还有一个问题,”应如是顿了顿,道,“藏海珠。”云归…
青丘,云归岭。
月亮高悬于枝头之上,郁郁葱葱的树林里时不时漏下来一两点月光,把岸边的石头照得苍白。
灵泉的丝丝冷气似是溢了出来,沿岸灌木草丛竟有霜意横生。周围不敢有鸟兽靠近,只一惊,便飞走了。
“你心思不静。”云归从树林的阴影里慢慢踱步出来,声调是一如既往的沉稳。
应如是也没睁眼,道:“所以这不是来静心了吗。”
灵泉表面的水汽氤氲四周,淡蓝色的神泽向中央聚拢。应如是一身黑衣,盘腿浮坐在灵泉上方,借着灵泉寒气调息。云归偏头,道:“你受伤了?”
“没有。”应如是冷哼了一声:“不过,比受伤要麻烦些。”
云归在四周找了一块适宜久坐的石头,准备来听听自己这个徒儿的心中烦恼。毕竟是个师父,就算平常对徒弟放得再宽,那也是自己的徒弟,有责任的!
应如是睁眼,慢慢道:“我刚从九重天下来,已经见过我母君了,也知道了当年的事。”
云归微微一怔,道:“你见过景风了?”
“是。”应如是转头看向他,似是带了一些怨气:“你们还真是……什么都不告诉我!”
云归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旁的草丛,道:“倒是想说,就是说了,你母君估计会下来把我的云归岭拆了。”
“你好歹是个上神,这点面子都没有?”应如是语气一如平常插科打诨。
云归摇摇头:“三界面前有,青渊候府面前没有。我要是把这些事告诉她唯一的女儿,她怕是要跟我不死不休。”
“至于吗?”
“至于啊,而且,这也算是你爷爷的意思。你们家神魔纠缠已有几代,他希望一切事情都在你母亲这一代结束,所以要我承诺,如果你一辈子都不知道景风其人,就别告诉你这一段缘分。”
应如是觉得胸口又有些闷热了,转回头去,道:“这件事,在我看到他脸的时候就瞒不住了。”
云归道:“景风当初也答应过青渊候,不见你。”
应如是冷笑一声:“很明显,他根本就不当回事。”
“他主动来找的你?”
“是。”
“你母亲都跟你说清楚了?”
“那一辈恩怨都说清楚了,还有一个问题,”应如是顿了顿,道,“藏海珠。”
云归闻言,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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