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不外露啊小姑娘!”方落寒走过来,长辈似的教育她,道:“你把那么多金子就随便丢在厨房的那些个土灶里,说不准就会招来什么人打家劫舍呢!”
“你也说了在土灶里,没人看见不就好了。”应如是耸了耸肩。
“我不就看见了吗!”方落寒教育道:“厨房本来就容易被附近流民盯上,你平时雇的那些伙计也能进去,他们要是有那个胆子保不准会杀人灭口,哎,得亏我是个正人君子——你胆子也是大,居然就这么让我进去做饭!”
应如是叹了口气,道:“没办法啊,放不下。”
方落寒神色警惕起来:“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强盗?看着不像啊!
应如是转头示意那一墙泥人,方落寒之前看过这些,道:“确实捏的不错,不过,捏泥人有这么赚钱吗?”
“我没什么要买的东西,只进不出,日积月累,就这样了。”应如是淡淡道。
方落寒听着这话好像有些道理,可是攒钱攒那么多金子总要有些年头,她明明年纪不大?
他问道:“你这泥人价卖得很高吗?”
应如是道:“还行吧,长得丑的卖得低,长得好看的,有时候光是一座泥塑就能值百金。”
“真的假的?”方落寒不信。
应如是道:“总有些人的眼睛开过光,知道神的存在,不敢怠慢。”
方落寒点了点头,似是又想起来什么,道:“可这些好看的我看你也不卖啊!”
应如是看着他,皱眉道:“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快去做饭,我饿了。”
“啊,哦。”
……
应如是看着方落寒端来的菜,还好,米饭不是黑的,炒鸡蛋里面也没有壳儿,还是凝固的,熟了。
挺好。
应如是尝了一口菜,不禁感叹道:“真难得。”
“看吧,”方落寒乐滋滋道:“不要以貌取人,虽然本公子是贵气了点儿,看起来确实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了些,可我这厨艺可是我娘亲自教的,怎么会差?”
应如是点了点头,道:“你以后别忘了你会这手艺就好。”
方落寒自信地撩了一下头发,道:“怎么会,厨艺一旦学会了,怎么着都忘不掉。你好好享受啊,这可是本公子亲自做的饭,这天下没几个人能吃到。”
应如是点头,确实,确实是没几个人有这个福气享受,以前也是这样,她就是其中之一。
……
方落寒给应如是打了两个月的工,发现这人活蹦乱跳一点事儿都没有,莫不是好了?若是这样,那他也该辞行了,虽然他不想回家,但有些事儿他还是要处理。
这天,应如是换了身衣服出来,也是款式相当简单的宽袍,她对方落寒道:“今日陪我出去一趟,送送货再买些东西。”
方落寒点头,临走前,应如是又转头问道:“你之前是被人追杀吗?你能出去见人吗?”
方落寒摇了摇头,道:“不是被人追杀,是替别人挡了一刀。”
“哦。”应如是点了点头,也不多问。她让方落寒把那些好看的泥人都塞进装满稻草的背篓里,之后关好小院大门就出去了。她领着方落寒一路往山上走,走走停停。
这山高得很,应如是又不比当年,半山腰就累得不行了,更别提如今沦为凡人的方落寒了,他还要背着一筐东西。这个时候应如是也不忘嘴贱调侃:“你这年轻人不行啊,这么点儿路就累成这样。”
方落寒也不甘落后:“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妖怪?妖怪都能直接飞上去,你行吗?”
“你管我行不行,我肯定比你先登顶!”说完她踩着石头就往上走。
“哎,你等等我!”
……
两人清晨出发,一直快到傍晚的时候才接近山顶。在原地修整了一会儿,体力上没那么劳累了,应如是才带着方落寒继续往上走。
山顶,是一座寺庙。
守门的小僧正准备关门,见到有人上来,遂双手合十,道:“天已昏沉,施主可是要借住一晚?”
应如是也双手合十回了一礼,道:“我找慧远大师。”
那小徒弟道:“慧远大师如今高龄,不见外客。”
应如是道:“我与大师乃是故交。”
那小僧愣了一下,这姑娘如此年轻,怎么会和慧远大师是故人?但他依旧礼貌道:“敢问施主名号。”
应如是道:“应如是。”
那小僧听到名号立刻让开路,道:“贵客这边请。”
三人到了寮房,应如是道:“还请小师傅带我这位朋友先作休息,我与大师单独说会儿话。”
那小僧便得令带着方落寒下去了。
应如是推开门,进了寮房,环顾四周,正看到一人打坐,那是一个老的不能再老的僧人。
房内光线昏暗,只燃着一根烛火,那疲惫跳跃的光芒在视线里明明灭灭。
应如是迎着烛光走过去,微微笑道:“大师,多年不见,可还安好?”
听见声音,那盘腿打坐的老僧睁开眼睛。与他那苍老的身躯不同,那双眼睛依旧含着明亮光泽,丝毫没有混浊之意。他看到应如是,也笑了起来,双手合十与她一礼:“尊驾辛苦,劳您亲自来探望我。”他没起身,他的身体太过苍老,已经站不起来了。
应如是笑了笑,道:“一世将尽,来探望故人。”
慧远笑道:“我哪能算您的故人?您是仙神,若非陨落凡间,而今当归属仙班,庇佑三界。”
应如是道:“当年得您相助,我许以重诺,虽不知你这一遭会不会飞升,但大师既然得开天眼,他日必定位列仙班。待你修成正果,登上九重天,南天门报我名号,自有人为你引路。”
慧远笑道:“敢问尊驾,何为正果?”
“于凡人,位列仙班;于仙神……”应如是没再往下说。
“于仙神,那便是生生不息。”慧远笑着望着她。
应如是笑问:“何为生生不息?”
慧远道;“神陨而万物生,那便是生生不息。我虽不知阁下尊位,但想必在九重天上也当得起一声尊驾,身死而神力不灭,山河之间皆受福泽,当是上神!”
应如是看着他,没说话。屋外枯黄的落叶被风吹进来,落在她脚畔,一如盘腿坐在她面前的这个枯老僧人。
人间百年于她不算多久,她耐得住百年寂寒。山中无日月,世上已千年,但却总有人为了那一点信念与她再次相见。
窗外风声渐息,应如是转身往外走,声音不大,却仿似留在原地:
“九重天,崇安王,应如是。”
身后静了一瞬,随后似是得蒙天赐:“老衲祝殿下万寿无疆,谢殿下守得四海升平!”
崇安王和应如是在世人眼中是两个身份。在九重天,大家都知道崇安王就是应如是,可在人间,人们只知道崇安王是永乐崇安大帝的简称。上神之名,无从知晓。
第二天清晨便得到慧远圆寂的消息,应如是并没有多留,按照原来的计划带着方落寒下山去集市采买。
应如是挑了不少蜜饯儿,布料,方落寒的背篓本来卸下那些东西都已经空了,可现在却又被她装得满满当当。他道:“你要自己做衣服?”
应如是道:“苏婆婆喜欢自己做衣服,这都是送给她的。”
“哦。”
也是,苏婆婆照顾她那么多次,她肯定也要有所表示。方落寒又问:“大师圆寂,你怎么不留下?”
“有什么好留的?有的是机会见面。”应如是淡淡道。
方落寒想了想,道:“你不会真的信人有转世轮回吧?”
应如是道:“你不信?”
方落寒摇头:“信又怎样,不信又怎样?就算有下一世,你站到我面前,我还是你认识的我吗?你还是我认识的你吗?”
“哼,”应如是笑了一声,“往后你一定会后悔自己说了这句话。”要不是我,你这一世早该结束了。
方落寒耸了耸肩,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应如是也懒得跟他争辩。
两人正在街上逛着呢,忽然一人从身后出来似是要去抓方落寒,应如是下意识反应,一脚就把那人踹了出去。那人不防这力道,被踹得老远。
方落寒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跳到一边,做出一副防御的架势,随后似是反应过来什么,震惊地望向应如是:“你不是体弱多病吗?”
“这跟我能不能打架有什么关系吗?”应如是不屑。
“还能这样?”方落寒小声嘀咕。l̶l̶l̶
那人摔到地上上,捂着肚子嘴里还不忘喊:“少爷,是我呀少爷!”
方落寒听着这声音耳熟,立刻上前,这不是自己手下人嘛!方落寒把他拉起来,道:“你怎么找来了?”
那人抱着方落寒痛哭:“可叫我好找啊少爷,那日大公子做局要杀二公子,你替二公子挡了一刀又跑了出去,夫人和老爷担心了两个月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呜呜呜……”
原来是兄弟夺权之争,难怪方落寒不愿意回去,应如是微微挑眉,那大公子不杀方落寒就说明他俩是亲兄弟,二公子该是庶出,啧啧啧,真复杂。
“……二公子被保下了,大公子也被关了禁闭,夫人老爷都在找你呢!”
“不回不回!”方落寒挣开他,“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回的,我不回!”
“可你不回去去哪啊公子?”那小厮还在抹眼泪。
“去哪都比待在家里舒心。”方落寒道。
这时,应如是却插了句话:“可你不回去,一直逃避在外面,你大哥还是会杀了你二哥。你为你二哥挡刀就说明你跟他感情不错,又不肯回去就说明你跟你大哥感情也不错,所以失望了。你不回去,他们还是自相残杀,你愿意看到吗?”
方落寒叹了口气,道:“那我能怎么办,他们都不听我的。”
应如是拍了拍他的肩,继续往前走:“办法你自己想,我说得够多了。”
半个时辰后,方落寒赶上来,问道:“你还需要人照顾吗?”
应如是看了看自己周身,道:“我好的很,不需要啊!”
方落寒沉默了一会儿,道:“那我……回去,回去以后再来报你救命之恩。”
应如是笑道:“救命之恩就算了,就当交个朋友。而且,我都说了,我是妖怪,赶明儿我说不定能给你送终呢。”
方落寒闻言气道:“你这人,一天到晚就只会开玩笑!”
作者的话
作者
2024-11-11
敢信吗,我就是为了写这个番外所以让方落寒下凡历劫,我对不起你,落寒兄!
第110章 番外二
“然后呢?”谢子和问。“然后,”应如是道,“他不信邪,我就在他这一世快要寿终正寝时亲自去送了他一程。回光返照,意识混沌,他认出来我是谁了。只可惜,他还有几世劫要历,历完回去他才能把消息带回九重天。”应如是道,“你来的挺快,在他把消息带回去之前就找到我了。”谢子和抿嘴笑了笑,眼角湿意仍未褪去,他问道:“你身体怎么样了?”应如是道:“我刚醒来时身体不算好,经常每隔三四天就会陷入昏睡,有人喊,睡得时间就短,没人发现,我就能睡一个多月。”“昏睡?”“嗯,”应如是点头,她似是想起什么,问道:“距上次大战有多久了?”谢子和不假思索道:“按九重天来算,已经满打满算一百一十八年了。”应如是算了算,道:“我在人间醒来的时日也不过一百多年。”她叹息似的笑了笑,“原来我竟沉睡百年。”默了一瞬,她接着道,“后来碰到慧远,他诊治后好了不少,至少不会隔三四天就睡一次。”“那个圆寂的大师?”谢子和问道。应如是点头:“慧远说他曾经得开天眼,元神有幸被邀得天宫百花宴,他说在百花宴里见过我捏的仙官,以为我也是开了天眼的人,特来拜访,想与我促膝长谈,共参天机佛理。却不想当时我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不稳定,他找来的时候我正处于昏睡之中,怎么喊也喊不醒。于是他召弟子,用梵术开金光,护我周身气泽七七四十九日,也就是自那以后,我的身体才比之前好了不少。可他终归还没飞升,仍是凡胎肉体,就算竭尽全力也无法将我这种症状根除。我感念他帮我一次,就赠予他一些仙官像并许下诺言。只是,他年纪渐大,不便下山,我身体不宜长途跋涉也难得上山,只能请人将东西带上去。几十年,竟也难得见上一面。也就他临终之时我跑了一趟,只是没想到,他会对我的身份耿耿于怀那么久。”“信徒见神,皆是如沐天恩。”谢子和道,随后伸手探到她额头,用仙力探查一番,缓缓吐气道:“神力全无,灵域竟也无法感知。”虽然应如是如此伤重,可老天能留她一命,他也甚是感激…
“然后呢?”谢子和问。
“然后,”应如是道,“他不信邪,我就在他这一世快要寿终正寝时亲自去送了他一程。回光返照,意识混沌,他认出来我是谁了。只可惜,他还有几世劫要历,历完回去他才能把消息带回九重天。”应如是道,“你来的挺快,在他把消息带回去之前就找到我了。”
谢子和抿嘴笑了笑,眼角湿意仍未褪去,他问道:“你身体怎么样了?”
应如是道:“我刚醒来时身体不算好,经常每隔三四天就会陷入昏睡,有人喊,睡得时间就短,没人发现,我就能睡一个多月。”
“昏睡?”
“嗯,”应如是点头,她似是想起什么,问道:“距上次大战有多久了?”
谢子和不假思索道:“按九重天来算,已经满打满算一百一十八年了。”
应如是算了算,道:“我在人间醒来的时日也不过一百多年。”她叹息似的笑了笑,“原来我竟沉睡百年。”默了一瞬,她接着道,“后来碰到慧远,他诊治后好了不少,至少不会隔三四天就睡一次。”
“那个圆寂的大师?”谢子和问道。
应如是点头:“慧远说他曾经得开天眼,元神有幸被邀得天宫百花宴,他说在百花宴里见过我捏的仙官,以为我也是开了天眼的人,特来拜访,想与我促膝长谈,共参天机佛理。却不想当时我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不稳定,他找来的时候我正处于昏睡之中,怎么喊也喊不醒。于是他召弟子,用梵术开金光,护我周身气泽七七四十九日,也就是自那以后,我的身体才比之前好了不少。可他终归还没飞升,仍是凡胎肉体,就算竭尽全力也无法将我这种症状根除。我感念他帮我一次,就赠予他一些仙官像并许下诺言。只是,他年纪渐大,不便下山,我身体不宜长途跋涉也难得上山,只能请人将东西带上去。几十年,竟也难得见上一面。也就他临终之时我跑了一趟,只是没想到,他会对我的身份耿耿于怀那么久。”
“信徒见神,皆是如沐天恩。”谢子和道,随后伸手探到她额头,用仙力探查一番,缓缓吐气道:“神力全无,灵域竟也无法感知。”虽然应如是如此伤重,可老天能留她一命,他也甚是感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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